Day 3 - Tense up.
本章節 23011 字
更新於: 2024-02-01
「三菱姐……」
「妳這騙子。」
S從旅店的臥床上驚醒,明明已經把空調開到最低溫了,她仍滿身大汗地坐起身來,一頭紅色秀髮由於舟車勞頓、疏於照顧而顯得蓬亂,眼袋也因為長時熬夜執勤而略顯浮腫。
討厭,又做惡夢了。
最近常常夢到類似的惡夢,有一個輕柔的女聲痛心疾首地責難自己……那會是誰呢?一點印象也沒有。
總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
S拿起床頭邊的手機查看,看來自己起的比鬧鐘還要早了點。
而同時她也看見了約略下午四點時羅德傳來的訊息:「因應這兩天的意外事件,本日的交易時間提早至晚上七點至十二點。 地點在高雄港,請對查德.拉斯米立爾遺體保存情形有興趣的各位務必提早前來確認。」
意外事件,呵。也不想想你自己為了防範天道會的搶奪做了多少貢獻。零啦幹。
雖然休息完全稱不上是足夠,但至少讓精神好多了。
S先是簡單的盥洗、上妝,帶上隨身的槍枝、匕首等物,在檢查了彈藥之後便快速地跟櫃檯人員退房,打算去火車站買個台鐵便當南下到新左營火車站。
她挺感謝台灣這個雖小但十分便捷的小島,以前出任務時常常需要啃能量棒來止餓,但這裡很容易取得熱食,而能夠吃熱食再上工就會讓心情好上許多。
雖然便當裡的配菜她不是很喜歡,而且份量好大她根本吃不完,但是熱食就是有它的魅力在嘛。
在車上稍事休息之後從左營車站轉乘捷運,S來到位於橘線末端的西子灣站,再接著步行來到預定的集合地點——鼓山漁港。
鼓山漁港只是高雄大港的其中一個部分而已,整個高雄港是包含海口的沙洲——旗津在內,北至西子灣風景區,南至紅毛港的廣大港區。
與前兩天的交易現場不同,這裡的腹地大到完全沒辦法依靠個人之力監控現場,或許這也是羅德將交易時間改到接近晚餐時間的原因吧,有平民還在附近活動,或許多少能夠牽制天道會的行動。
高雄港十分靠近人口密集區,岸邊小道的另一旁便有現在仍有居民的民房,不遠處甚至還有高雄地區著名的觀光景點:駁二藝術特區。從捷運站走到漁港的路上也能看到滿滿的觀光客,熱鬧過頭了啊。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四十分左右,夕陽餘暉閃耀在海面上,金黃絢爛與蔚藍大海相互映襯,要不是自己是來工作的,S也會想要待在岸邊靜靜地消磨時光。
可是殺手的生活哪有這麼愜意的。S剛到交易現場,便看見了黛莉拉與薩列爾、雨婷與阿龍兩個參賽者組合已經到場,以及終於沒有遲到的羅德。
羅德的聯結車停靠在岸邊,而船舶處停靠著一艘民用漁船,後方甲板上堆積著漁業用具以及幾個小型的木箱,想必就是商品了吧。
岸邊則有兩組戶外餐桌椅,桌上放著一些簡單的茶點及零食,而那兩組參賽者便各自佔著一桌,在交易開始前稍事休息。
結果K真的沒有來嗎,他去哪裡混了啊。
「嘛,既然已經有兩組人到了,我也不好意思讓各位乾等。」羅德眼看S來到了現場,便出聲吸引在座各位的注意。「桌上的茶點請隨意取用,我這就去設置結界,稍後便回來。」
S與羅德擦肩而過,沒有交談。看來羅德並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便到一旁靜靜地待命。
此時K傳了簡訊給S,表示他人在附近的高處用魔術隱身待機。如果有敵人來襲才會出現,殺他個措手不及。
原來他人在現場啊,也不早點告訴自己。反正現在也沒事,不如問問K今天下午的行程吧,畢竟問羅德那傢伙大概什麼都不會說。
「K,今天下午你跟羅德的行程大概是什麼啊。」S用手機傳訊息問在遠處監視的K。
「調動聖遺物的位置,溝通物流業者與船家,與在台灣的賣家達成最後共識與付款,大概就這些。」
好吧,聽起來是沒什麼有趣的部分,或是比較重點的部分不能告訴自己吧。「那麼今天調動貨物時沒有遇到天道會了吧。」
「沒有。這邊一直在推論對方的情報來源,但目前還沒有結論。」
「我會認為是參賽者中有與之合作的對象,或是羅德找到的運輸單位口風不夠緊吧。」S覺得自己已經說得非常委婉,再怎麼說透過島上的海運場所來運輸這麼貴重的東西,政府單位沒找上門就能說是萬幸了,控制這座島上魔術相關事務的天道會不來攪局也只是妄想。
S收起手機,盤算著要不要去跟黛莉拉搭話,但在場也有另一組人馬,要是直接去搭話會不會讓另一組吃味呢……管他的。
黛莉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等待,沒有和她的談話、也沒有動過桌上的茶點,面露些許疲態。
「哈囉~又見面啦,今天下午開車時抱歉啦。」S直接走向黛莉拉的位子,並直接拿起桌上的點心開始吃。「這位是薩列爾先生,對吧?」
「啊?」原本正在納涼的薩列爾抬頭看向來者。「妳誰啊?」
「沒事,不過妳沒問題嗎……?」黛莉拉抬頭看向S,「啊,這位是S小姐,是羅德的……助理?今天下午我們有偶遇過一次。」
偶遇?那應該不算是偶遇喔。
「助理?我沒事找妳,閃遠點。」薩列爾不留情面地說,「等等搞不好這裡就要血流成河了,哼。」
「嗯~好吧,那下次再聊囉。」看起來薩列爾心情不是那麼好,或許是因為等一下要進行的事情在緊張吧……才怪,感覺就是非善類的人罷了。
「下次再找妳聊喔。」S揮揮手跟黛莉拉道別,她在離開座位之前以餘光看見了黛莉拉向自己揮揮手道別。相較她那個講話尖銳帶刺的哥哥,她可真是個好人。
S隨手抓了黛莉拉的桌上一杯飲料移動到雨婷所在的桌子旁。「哈囉~上次沒聊天到很可惜呢,是雨婷小姐對吧?」
「堆。」雨婷一直吃餅乾,然後喝紅茶,然後吃餅乾。這麼餓嗎?看來也是經歷過舟車勞頓的人呢。
「遊神摸物嗎?」滿口餅乾的雨婷看著S,口齒不清地說著。從她的眼神中彷彿可以看出一點緊張焦慮,是對接下來的交易嗎?還是對於自己?
畢竟自己上次在她面前可是表現得一副壞人的樣子呢,要她不提防自己好像也難。
至於雅妮絲特那個婊子呢?S抬頭環顧四周,沒有看見那頭令人生厭的米金色長髮。哼,最好是死透了別再出現了。
「沒什麼呀,只是想要閒聊。」S堆起滿臉笑意回應,而後突然湊到雨婷耳邊小小聲地說話。「印象中妳的跟班不是跟隔壁桌的人處不好嗎?啊怎麼今天一起來?」
「怎麼知道對方也這麼準時,又沒先講好。」雨婷終於把口中的餅乾吞下去了,小小聲地回應。「大家就裝沒事,事情辦完就鳥獸散,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彼此並不知道對方都會過來嗎,這也解釋了還有羅恩一行人沒出現的理由。那或許今晚也不會有聖遺物的交易吧,畢竟這兩組也是當時對查德的遺體表態感興趣的組別。
「那妳們各自小心點喔,我也不希望出什麼亂子。」S表示同意,在離開雨婷耳邊時親了她臉頰一口,順便舔掉她唇邊沾著的餅乾碎屑。「外國人的打招呼方式,看妳這麼緊張,稍微放鬆一點吧?」
看起來突襲的吻讓雨婷更緊張了,趕快吞下口中的餅乾然後喝更多茶。唉,小朋友就是這樣,嘴皮子碰一下而已何必如此在乎呢。
此時S感覺到了一股魔力擾動,是驅人結界。結界的效果立竿見影,原本還在視線範圍內的遊客逐漸遠離此處,連一旁民宅內的住戶都打開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急事般立刻跳上機車離開房屋。
羅德慢悠悠地從巷子的另一頭走了回來,對著兩組人馬說道。「好了。要看遺體的排個隊,不過方才黃小姐有恩於我,就先讓她們看吧。請跟我來。」
語畢,羅德便帶領雨婷跟阿龍一行人進入一旁他停著的聯結車旁,示意兩人查德的遺體在裡頭。
過了一段時間兩人離開貨櫃,回到剛才的椅子上坐著,面色若有所思。
「下面一位~」羅德示意輪到黛莉拉跟薩列爾了。
「……我們走吧。」黛莉拉看向薩列爾,打算在他行動之後再走。
兩人起身,與雨婷還有阿龍交錯而過。
「看你這表情,是真貨呀。」薩列爾沒有回頭地對著阿龍說。「理論上應該已經被燒成灰的男人怎麼能夠還能有遺體,就讓我拜見看看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呢?或許只是唬你而已的喔?蠢貨。」
「性格變得更惡劣了呢你這傢伙……」
兩人短暫的對話結束,薩列爾領著黛莉拉進入了貨櫃裡。過了片刻,裡頭忽然傳出一聲悶響的撞擊聲之後兩人才走了出來。沒事……吧?
「大家都看完一輪了,現在是交易時間嗎?」雨婷從座位站了起來發話,雙手交叉於胸前,站著三七步。她看向薩列爾等人,然後再看看羅德,「還是針對屍體你有什麼想進一步說明的嗎?」
「是呢……原本預計接下來是給你們看今天進貨的聖遺物的時間——」羅德看向不遠處的巷口。「看來有不速之客來了呢。」
在場所有魔術師都察覺到了,結界發生了三個接連而至的魔力波動,代表有人闖入了結界之內。
羅德好整以暇、游刃有餘的模樣,彷彿是早已預料到這個局面。
「赫姆雷特.泰戈爾。天道會的實質領袖到底找我這個小商人有何貴幹呢?」
直接顯露身影的有兩人。一名是留有灰白短髮、略顯雜亂的鬍鬚,被羅德稱作泰戈爾的男人,以及那名S見過數次的西裝女子。經過了昨晚的戰鬥,她看起來也並沒有恢復到萬全的狀態,額前的傷口現在還纏著繃帶。
剩下一位似乎處在眾人無法直接目視的地方,S直覺地認為應該就是那位狙擊手了。
「別說這麼冷淡的話嘛,羅德親。」泰戈爾彷彿跟羅德是稱兄道弟的好關係一樣,一副自來熟的態度。「咱們不是可敬的商業對手嗎?就這麼不歡迎我過來找你串門子?」
「我可沒有任何邀請過你們的印象呀。說到底,難道就不是為了我手頭那些值錢的東西而來的嗎?像是聞到鮮血味的鬣狗一樣啊,你們。」
「嘛,說是這麼說沒錯,不然我何必親自過來呢。」泰戈爾攤開雙手、環顧四周。「還有幾位藏著身影不肯現身的人呢。難得我們同時有幸聚在一起,何不乾脆點出來見見面呢?」
他是在指K對吧。正是在這種場合,他才有將自己藏匿起來的價值。沒有到戰鬥開始的時候他是不會出現的吧。
「正好,省去了找人的功夫。」
連辨認出是來自何處的答話的時間都不給予,S看著自己的影子忽然開始擾動,接著如同泛起激烈水花一般,自黑影泥潭裡浮現出她稍早才接見過的男人,格烈特。
「抱歉啦,探員。這件事如果周知給妳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大叔呀,你這樣會嚇到我欸。」S拍拍突然出現在自己身旁的格烈特的肩膀,然後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說話。「對面是你要找的人,還是你跟他們目的一致?」
「賽阿斯.馮.格烈特!」先一步發話的反而是薩列爾,「你這傢伙……什麼時候來到這座破島的!」
「……!」在一看到那個從黑影裡出來的身影時,黛莉拉立刻擋到了薩列爾面前。
「……我不是很清楚情況,可以請妳解釋一下嗎?」她直直地看著S,注意力全放在了格烈特身上,羅德那邊的糾紛她完全不在意。
「對面那個叫做泰戈爾的人就是我要找的。沒想到直接現身了。」格烈特說道,「我們組織對他有發出通緝令。如果妳對此有印象的話。」
「喔好,他解釋了。」S一手指著格烈特,邊跟黛莉拉抱不平。「他算是我同事,但說真的我不知道他能夠這樣冒出來,不要用責備的眼神看我啊。」
「……不是那個問題……不,抱歉。」黛莉拉皺了皺眉頭,但又搖搖頭撇開視線,「可以當作你們對我們沒有敵意嗎?」她再次看向S跟格烈特。
「阿沒事,我也很混亂,相信妳比我更亂。」S對著黛莉拉承諾。「除非妳也要搶遺體,不然我們可以相安無事。」
「這點不用擔心……」黛莉拉明顯心不在焉地回覆,注意力仍持續放在她哥跟格烈特身上。
「妳大概沒見過,不過那是我曾經的老師。」薩列爾向黛莉拉只做了簡單過頭的解釋,臉上掛著一抹扭曲的笑容。「現在跟我是見面就會互相廝殺的關係,怎麼可能沒有敵意。」
「啊啊,就是這樣。雖然我根本沒有收你這個人做為弟子的記憶。」格烈特連正眼都不看向那名浮躁自大的赤髮男子。「現在想以那邊為優先,不過你想的話這邊也可以奉陪——」
「看來我是被迫做了引蛇出洞的誘餌了。」聽到格烈特這麼說以後,羅德扶著額頭嘆了一口長氣。「我就想說你們組織怎麼可能那麼好心,把王牌都送過來給我充當護衛,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就連被當作移動式傳送門的S也一頭霧水,她同樣是屬於被蒙在鼓裡的一份子。不僅不知道聖杯戰爭舉行的真正意義,也對於組織追殺的封印指定對象一無所知……說穿了就是個剛好待在現場的外人罷了。
「而且居然就躲在那裡,連我都沒察覺到……不愧是真正意義上的影法師。」羅德對於格烈特的魔術感到讚嘆,不過隨即將現場的注意力拉回天道會的不速之客身上。「所以?你們想要什麼?」
「嘛,你那邊主動提起的話確實也比較好說話。」泰戈爾將手裡的煙屁股彈掉,臉上掛著的隨和友善頓時消散。「你所帶來準備要販售的聖遺物,就讓我們收下吧。」
這麼光明正大的搶劫宣言,以第三天來說真的是越來越不演了呢。
「另外可以的話,查德.拉斯米立爾的遺體也希望能夠讓渡給我們。」西裝女子在此時像是要補充泰戈爾遺漏的部分而開口。「原本那就不是屬於你的東西,羅德。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等等,妳昨天晚上才說妳不需要查德的遺體不是嗎?
「哈,笑話。既然是由我回收的,你們又哪裡來的厚臉皮主張遺體的所有權?」羅德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唰地一聲垮下,嚴肅凜然,第一次無法在他的臉上找到從容不迫。「那可是這邊的獎品,不好意思但不論你們出多少我都不打算、也不能夠賣出呀。」
「無所謂,反正羅德親你一直都是那個樣子,得用拳頭教訓教訓你以後才會點頭。」泰戈爾一副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樣子,果然這種局面是一定要打一架才會解決的啊。
「……」身為黑道頭頭的雨婷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她轉頭問向阿龍。「所以現在是要跑嗎?還是……?」
「……說實話我也正在混亂著。」阿龍的雙腿很明顯的在顫抖,語句被不知何來的恐懼切得零碎。「可惡、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嗯?仔細一看的話這不是亞薩嗎?」泰戈爾這才注意到了待在角落的阿龍,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怎麼樣?在這生活過得好嗎?我派出去的刺客都沒找到你呢,原來是在這種地方圖謀東山再起呀。」
他的話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惡意,直指雨婷身邊的金髮男子。「明明只要你願意的話都可以回來做我的助教的。」
「……誰要回去呀。回去做你的實驗素材嗎?」滿頭冷汗的阿龍用力捶了自己的大腿,像是要讓他自己鼓起勇氣一般。「堂堂魔術協會的人會到這種窮鄉僻壤,我也實在沒有料到啊。」
「正是因為這裡即將上演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啊。」泰戈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那副愉快犯的神情讓人不敢恭維。
而後他舉高雙手,像是個邀請台下觀眾一同共襄盛舉的會場主持人般,大聲地向在場人士問道。「話說各位都是聖杯戰爭的預備參賽者嗎?在場手上有令咒的人我看還只有一人呀?有誰是御主?」
泰戈爾的發言只換來現場一片令人窒息的沈默,想必所有人都混亂到無法做出反應了吧。
除了那個從一開始就屬於局外人的角色。
「現在能不能解釋一下誰是來找誰的,然後各自分開喬事情嗎?妳們的關係比雜交派對還要讓人感到混亂欸。」S無視現場的氣氛,逕自說著無厘頭的話。她搔著頭,現在也不知道要繼續做羅德的護衛,還是作為組織的一員進行任務。
「看來是沒有人想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呀。那也沒關係。」泰戈爾看著現場沒人敢做出下一步,出言宣告。
而他以手勢示意阿龍,你的事排在後面。
「明顯能夠看出是御主的似乎只有妳了,小姑娘。那我就先直接問妳了——」泰戈爾看向雨婷,抬起一邊的眉毛,眼神中充滿惡意與詭計。「有沒有興趣直接扛著查德的遺體逃走呢?可以的話這邊能夠提供掩護喔?」
「在那之前,」雨婷迴避掉他那令人不安的眼神,看著一旁的西裝女子。「雖然應該沒有我一介凡人說話的餘地,但有人沒有報上名字總覺得很不安心呢。」
「只是一介無名小卒,不足以道出姓名。」女子搖搖頭,故作玄虛地回應。「目前隸屬於天道會的一員,有緣的話再細談吧。」
「……那就當作這麼一回事吧,看來妳那邊也是有隱情的。」阿龍簡短地回應。
聽起來這三人或許是有淵源的?或許雨婷是與天道會有私交的黑道份子?這麼想想也對,既然同為是台灣島上的地下份子,互相相識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黛莉拉他們呢?若是她在這裡選擇與泰戈爾同流合污的話,S就得將她視為敵人了。
「……我會以兄長大人的安全為第一優先。」黛莉拉沉默了一下之後回應,淺藍色的眼眸子掃過在場的另外七個人,視線最後停留在她的哥哥身上。「我不想在這裡起衝突……」
「沒什麼好說的。屍體不會自己長腳跑掉,在遊戲規則已經訂好以後更是如此。」薩列爾毫不掩飾地釋放出尖銳的殺氣,刺向站在S身旁的格烈特。「妳加入哪個陣營我都沒有意見——我現在只想跟眼前這個男人作個了結。」
「……那麼,我也只會協助兄長大人。」黛莉拉跟著看向格烈特,「非常抱歉,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但我也有我的立場。」
但S看了看黛莉拉的備戰姿勢,卻像是隨時準備逃跑或是只為了掩護她的哥哥一般,無法從她的身上感覺到敵意。
看來她比起現場的紛爭,更害怕薩列爾跟格烈特打起來吧。
「啊呀呀,看來是我沒有事先把誘因說清楚呀。」泰戈爾搓了搓手,露出狡詐的笑容。「這邊所擁有的聖遺物庫存……嘛,就算是今天也好,數量上絕對不遜於你們主辦方喔?」
我操,因為都被你們偷走了啊!
「遺體有關你們參賽的目的,那麼就另計無妨。若是協助我們奪取那邊的貨品的話,這邊會以更為優惠的價格將遺物提供給你們喔。」泰戈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十分滿意自己開出的價碼的樣子。
但說穿了就只是把對手的商品占為己有之後拿出來賣而已啊,中國人嗎?
「如果是這種如意算盤的話,這邊也是有對策的。」羅德不服輸地露出一樣令人作嘔的邪佞笑容。「替我取下那個男人首級的人,無償贈送令咒一枚。」
原來如此,這兩傢伙為了不讓自己落入弱勢,可是把自己的生財手段全都掏出來了,不愧是懂得見風轉舵、投機取巧的商人啊。
「沒辦法,看來我們這邊只能守著屍體了吧。」雨婷邊說邊往羅德的聯結車移動。看來遺體和聖杯的誘惑對她來說還是比較大的。
「…….啊啊,也只能這麼辦了。」阿龍點點頭回應他的老大,然後對著對面的西裝女子說道。「不好意思呀小姐,如果在這邊被你們搶走遺體的話這邊會很困擾的。」
「……的確是很誘人的條件呢。」黛莉拉默默地看向泰戈爾,「但我沒有興趣,請另尋人選吧。」
「不要危及到這邊我都不會出手……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她往旁邊走了幾步,幾乎退出了交戰範圍。「當作賣個人情也好。」
「至於我還能做什麼呢?我只是一個凡人啊。」S兩手一攤,現在的她根本沒有自主權吧。「抱歉啦格烈特,我現在還是被僱用的狀態,我必須去幫助我那該死的僱主,至於你的工作我等一下再來幫忙。」
「啊啊,這樣就行了。」格烈特轉轉自己的胳膊,為接下來的戰鬥熱身。「量力而為,很好的判斷。」
「喔呀,這還真是可惜。」泰戈爾的右手摸著下巴,對於自己提出的條件沒人買單顯得有點訝異。「無妨。那麼,就讓我拜見看看各位暫定的參賽者的手腕吧?」
一個眼神交會,西裝女子邁出大步、筆直地衝向了停靠在岸邊的那艘漁船。泰戈爾則張開雙臂、大聲宣告將會以雨婷、阿龍,以及羅德三人作為對手。
欸,直接無視自己喔?老娘好歹也是一名被改造過的高級傭兵欸,比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黑道大姊還更有作用好嗎。
黛莉拉……應該是會視兩邊戰場狀況做交叉支援的樣子,反正S也顧不上那邊。
「看來對手都決定好了的樣子。」薩列爾勾勾手指,示意格烈特跟他到一旁的堤防邊,彷彿另一邊上演的爭奪戰完全與自己無關一樣。「那麼這邊也來處理一下咱們間的私事吧,師傅。」
「看來是沒辦法了。」格烈特脫下他的深茶色大衣,露出了底下輕薄的黑色排汗衫、衣服無法完全包覆的壯碩肌肉以及濃密的體毛,雙手擺出肉搏格鬥的預備姿勢。「來吧。」
同時,一道蒼藍色的閃光在附近的民房頂端劃過。看來K馬上解放了武器並且以狙擊手為對手進行奇襲……那麼短時間內敵方將不會有遠距離的火力支援吧。
以K的攻擊作為戰鬥的開端,港邊的戰場分割為泰戈爾對上雨婷一組人馬,以及格烈特和薩列爾的恩怨清算。
至於S,她好像根本不被算在任何一邊。不過也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完整地觀察到兩邊的戰況。
只見女子一步併作兩步、飛快地衝向了小船。以她那驚人的速度和運動能力,恐怕不出幾秒就會抵達。
「阿龍,這種局面下我們有多少勝算?」雨婷從她的隨身背包裡掏出台灣警用的Walther PPQ手槍。「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從這裡逃走呢。」
「對於逃走這件事我其實是舉雙手贊成的,老大。」阿龍掏出一個看起來是鑲有翡翠一類寶石的戒指,戴在右手食指上。「面對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噩夢,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勝算呀。」
那個戒指以魔術師邏輯來說應該是魔術禮裝一類的東西吧,不知道阿龍能做到些什麼,只希望他們倆能夠在戰鬥中起到一點用處。
「要逃走的話請便喔?我只跟有意願留下的人戰鬥,想必我的手下也不會刁難妳的,名叫雨婷的一般人小姑娘。」泰戈爾雖然是在和雨婷說話,卻是對著阿龍露出陰險的笑容。「不過你就不一樣了,亞薩。領你的項上人頭回去,不曉得值多少呢?」
「可惡……!」
「別那麼悲觀,兩位。」羅德從外套裡掏出一個做工精緻的銀懷表,「姑且不論正面衝突,只是防守戰的話這點人數算是綽綽有餘的。」
看起來羅德也有些準備了,要是在前兩天就先拿出來對付天道會不知道該有多好。說真的天道會他們要搶這麼多聖遺物要做什麼?每天都來找碴他們真的不累嗎?
抱怨歸抱怨,眼下的狀況看似也無法繞過這些正要打架的人到達漁船邊去守住遺物,不如先援助雨婷一組和羅德,保住遺體吧。
至於格烈特和薩列爾那邊看起來完全不需要自己去操心。
那對師徒倆已經開始拳腳互毆了,只不過他們的雙手都纏繞著漆黑的火焰……雖然應該是某種魔術,但是那樣不會燙嗎?
S掏出了手槍瞄準泰戈爾,打算等到機會出現再射擊,若是現在貿然行動可能會把他的注意力從阿龍那邊全部拉向自己也說不定。
「今晚的月景非常漂亮……你們不覺得嗎?」泰戈爾突然說起毫不相關的話,神色悠然地指著天上九分滿的盈月。「這樣的圓月底下出現屍體也是很合理的,對吧?」
他以指天的右手打了一個響指。以他的位置為圓心約兩公尺的區域,老舊的方磚地面開始搖動,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玄黑色泥漿樣物質從磚瓦縫隙之間湧出,不消片刻便成了一片濃稠且飄散惡臭的泥潭。
就在泥潭成形之後,一雙雙如枯骨般乾癟、腐爛的人手,從黑泥中破出。
「果然先從自己拿手的把戲開始…….真是毫不留情啊。」羅德不禁冷笑,「本職畢竟是死靈術士、嗎。」
就像是媒體影視中的既定印象一樣,三具臭爛不堪的死者從泰戈爾身旁的泥漿裡爬出,全身的組織皆腐敗到連人的原貌都無法分辨,白骨上懸黏的肌肉甚至會讓人懷疑那樣的四肢是否還能移動。
死者們好似察覺到了在場活人的氣息,已經沒有內容物的眼眶突然盯向了雨婷一方,而後拖著緩慢的步伐開始靠近。
「這樣,就是五對四了。」
看著泰戈爾召喚出的死者群,雨婷和S皆顯得些許不知所措,畢竟魔術師的戰鬥實在是距離這兩個麻瓜實在太遠了。
而就在全場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泰戈爾身上時,西裝女子已經跑到漁船旁邊了!
「可別以為這邊會讓你為所欲為呀,泰戈爾。」總是沒在做事的羅德就像是在等待這個時機一般,他大喊著並蹲下、大力拍向地面,「針對你的準備我早就做好了!」
呼應著那聲掌響,羅德前方的石磚地面竟被震波給推起、鬆動,而後更泛起青綠色的光芒,泰戈爾、死者及西裝女子腳下的磚塊全數化為細碎的石塊與難以立足的細砂,頓時將戰場轉變成寸步難行的礫石沙漠。
「便是此刻!阿龍,控制住船,活命要緊!」雨婷利用了女子受地面影響而踉蹌的那一瞬間,扣下了板機!
儘管她有著超越人類可能的動態視力及反應能力,在身上負傷尚未康復以及立足點不穩固的情況下,這次射擊根本無法全身而退。
女子立刻將快要觸及到漁船繫在港邊的錨繩的右手收回,但子彈仍然無情地打穿了下臂,也一同破壞了原本尚可捉回的身體重心。
「老大做得好!而且死了就講什麼都沒用了!」阿龍讚嘆雨婷的射擊手腕,「雖然有點浪費不過就讓我這麼做吧。Fulge, explode voluntatem meam!(閃光啊,隨著我的意志爆散吧!)」
完全不給予對方反應時間,阿龍將手上的翠綠寶石戒指扔出,隨著他那應該是拉丁文的魔術詠唱,戒指呼應著而應聲爆裂,儼然變成一顆閃耀著翠綠色的閃光彈!
S看見雨婷精湛的槍法擊中了女子,接著又是阿龍的寶石閃光彈,不得不在心中提升她對這兩人的評價。
而更不巧的是,魔術構成的閃光可不像一般的閃光彈一樣是以燃燒鎂而產生強光,而是魔力瞬間轉換成光芒來遮蔽視線。
也就是說,沒有溫度的干擾。
沒錯,就算一樣是望向漁船的方向,但具備非人類視力的S也不會因此錯過這完美的時機!
她趁著在場其他人都舉起手臂遮掩強光的瞬間,立刻對著女子補上一槍。
這發子彈準確地鑽入西裝女子的左大腿,血花噴濺在砂礫上,血光可怖。暫時被奪去視力的她現在可連再次站起來的能力都喪失了。
強光退去,原本五對四的局面,卻在羅德這方一連串列雲流水的配合攻擊之下,變成了只剩下泰戈爾能夠自由行動,而西裝女子身負重傷無法戰鬥、三具明顯缺乏智力的死者還在沙坑裡掙扎的窘境了。
「嘴上說著守護遺體,結果卻是拔槍對著準備奪取聖遺物的人呀。」泰戈爾揉揉眼睛,或許連他都沒料到他的同伴會在一瞬間之內便落得如此慘況。「妳大意了呢,miss。要撤退嗎?」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女子跌坐在砂礫上,拖著無法動彈的左腿想要遠離戰區。
「還想跑?這種地方,豈是你們三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羅德維持右手壓在地面的姿勢,空出來的左手將那副銀懷錶給輕鬆握碎。
伴隨驚天巨響,船上的木箱瞬間化為巨大的火光,強烈暴風席捲而至!
昨晚S用來拖延時間的話術居然在此刻成真,羅德這傢伙還真的在聖遺物堆裡頭放炸彈了!
爆炸的暴風連點反應時間都不留下,便無情地將倒地的西裝女子以及還在沙坑裡緩步前進的三具死者徹底吞噬。
熾熱燒灼的烈焰沖天,把入夜的港口閃得如日中天般刺眼,龐大的風壓帶著震耳欲聾的巨響將S差點吹倒在地,像是要擊碎五臟六腑般的強烈衝擊幾乎就要把她胃裡的台鐵便當給全部捲出來。
耐著隆隆作響的腦子、定睛一看,漁船被炸得稀巴爛,更別說上頭原本承載的木箱小山了,根本連灰都找不到了。
S拍拍自己的臉頰試圖鎮靜仍受爆破衝擊影響的身軀,並且趁著這時候掃視現場……阿龍將雨婷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肉身抵擋暴風,而羅德看著壯烈的火光,一副十分得意的樣子。
至於格烈特跟薩列爾,看起來他們只因那聲巨響停歇了互相招呼的拳頭幾秒,連黛莉拉都還沒從爆炸的衝擊中恢復,他們倆就繼續那看上去有點愚蠢的拳頭交流了。
「哼啊!」格烈特一記纏繞黑色火焰的重拳直直砸向薩列爾的顏面,「速戰速決吧。不像你,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我可不這麼想呀。」薩列爾輕鬆躲開以後回敬對方一拳,「就讓我們享受一下酣戰的愉悅吧,先生!」
算了,他們看起來不打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手的吧。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女子看起來還沒死透。直逼蟑螂般強韌生命力的她,身上的訂製西裝只剩下幾塊破布仍纏在身上,原本標緻的臉蛋已經被燒得不堪入目,過肩秀髮甚至還在燃著星點小火。
雖然此刻還保有極其微弱的呼吸,但全身佈滿嚴重燒燙傷且陷入昏迷的她,要是再不立刻送醫或許就要斷氣了。
沒想到羅德還真的用上了炸彈,而且這個威力……靠驅人結界真的還有辦法隱藏起來嗎?
「……竟然不惜犧牲聖遺物也想把這邊的人帶走嗎?」泰戈爾臉上浮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冽笑容。「你也實在是個瘋子呢。」
「如果不在裡頭塞點真傢伙,難道要繼續讓你們予取予求嗎?」羅德站起身來,輕輕拍掉身上的灰塵。「第三天了,第三天。真以為這邊這麼好欺負,來幾次就能得手幾次啊?」
「看來是我也太小看你的偏執瘋狂了。」泰戈爾斜眼看了看自己的背後,「今晚要達成目的似乎是沒辦法啦。」
「如果我說我想帶著我的同袍撤退,你們會允許嗎?」
「當然不允許!幹死他!」羅德喊道。
「跑屁跑,當我們是便利商店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S附和羅德,舉槍直指死靈術士。而且泰戈爾也正好是組織的目標,能夠在這裡拿下他便是一箭雙鵰了。
「快離開吧。」雨婷甩甩頭之後居然如此說道。「在我還沒後悔之前。」
「與其說允許,不如說我這輩子根本不想再看見你,怎麼可能去追。」阿龍苦笑著,「麻煩就忘了有我這個存在,可以這麼辦的話就萬幸了。」
他媽的這兩個孬種,為什麼在這時候聳了啊!
「……我沒有意見。」方才一直保持沈默的黛莉拉在此刻以小聲卻又足以令人聽見的音量開口了。
連妳也聳了嗎?S帶著失望及些許譴責的眼神看向她。而也是此時才發現對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只看著薩列爾。
算了,她根本無心在這邊的戰鬥,反正獵殺泰戈爾這件事從來就與參賽者們無關。
「看來你們自己也沒有共識呀,真是的。」泰戈爾躬身對雨婷以及黛莉拉陣營表示感謝,「也罷。想追的便來,不想追的就上觀眾席看戲吧。」
「他們願意放你走,不代表這邊會照做。」格烈特一邊與薩列爾鬥毆一邊還游刃有餘地觀察著這邊的狀況,「既然你自己主動現身,可就別想全身而退。」
「怎麼可能放你去追人!」薩列爾對於格烈特還能顧及主要目的而憤怒不已,接連揮出數記重拳卻全被對方輕巧側身避開。「你的餘裕還有多少、就讓我見識見識啊!」
「請認真面對兄長大人的事情。」黛莉拉的表情暗了幾分,語氣中隱約含著些許慍怒。「……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我不了解你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兄長大人不介意的話,可以將勝負留到下次嗎?」她再次抬頭看向薩列爾,用著不大的音量說著。「也希望格列特先生下次能專心在戰鬥上。」
「……這樣下去,格烈特先生也沒辦法繼續專心在比劃上。」黛莉拉繼續說道,「兄長大人應該也希望對方能夠心無旁騖的戰鬥吧。」
「你也是要參加聖杯戰爭的玩家吧。彼此都有放不開手要做的事情,這樣打下去也不會盡興。」格烈特聽見了黛莉拉的發言,主動向後跳開一大步,手上的黑炎也在此時消散。
「你那邊有那個意思的話,在任務結束之後我們再做個了結吧。」他已轉身走向S的身旁,不再面對仍然怒火攻心的薩列爾。「屆時將不會有任何外力干擾,我答應你,屆時會傾盡我的全身全靈以對。」
「…….嘖。」眼見對手已無心交戰,薩列爾只好停下他的拳頭,「看來是沒辦法了。跟這樣的你對打,根本無法獲得什麼,只會得到空虛而已。」
「感激不盡。我以我自身的名譽發誓,絕對會在日後帶給你足以滿足你的對決。」格烈特確認薩列爾收手以後,便對著S說道。「要上了。是要確保戰果還是跟我合作把他逼到絕境,交給妳自己決定。」
「後者。」S簡短地回答,能夠在這裡了結組織一直以來的眼中釘,再順便確保同事的任務完成,沒什麼理由好退縮的。再者地上那個直面爆炸的女人除非有著什麼起死回生的法術,放在那裡不管過一陣子也會死去的。
「嘿欸~很有幹勁呢,你們那邊的低階戰鬥員。」泰戈爾依然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現場兩組人都表示不會介入,那麼就是我跟你們之間的事情了。換個地方吧?」
「看來令咒這個價碼還是太便宜了嗎。既然客人們沒有要參戰的意思,我也不方便丟下你們自個兒去戰鬥了吧。」羅德表明了自己沒有追打上去的意願,或者也是因為今天的本意就不是來打架、而是來交易的吧。
「至於那邊就交給你們了。要是覺得不妙就撤退沒關係,不必勉強。」他向S說著,而後便轉身去招呼客人了。
一個個都不願跟上嗎,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S冷眼看向在場其他只顧著聖杯戰爭相關交易的人,心中遲遲無法諒解。
只有她自己對著泰戈爾一徒有著如此強烈的殺意嗎?當然這可以歸因於S是在場唯一一個遭受天道會襲擊的人,加上對方同時是組織的懸賞目標,但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在一瞬間平息,現在居然還能相安無事地各分東西,戰鬥就這樣嘎然而止……非常不舒服啊。
黛莉拉就算了,她從頭到尾就只在乎薩列爾那混蛋。那雨婷一組呢?從頭到尾都畏畏縮縮的,原本一副想拔腿就跑的樣子卻是掏槍射擊敵人,在能夠趁勢追擊時又縮了回去,實在難以理解。
S搖搖頭,便跟著格烈特離開了已經面目全非的鼓山漁港。
而就在她緩步離開之前,她隱約聽見了黛莉拉那對著自己說的小小加油聲。
哼,看在妳可愛的份上,就只原諒妳一人吧。
S走在格烈特的左後方,而在兩人正前方約略十公尺處,泰戈爾正一邊哼歌一邊踏著輕快的步伐,完全不像是個要奔赴戰場的人,更像是在享受著夜晚港邊風景的外籍觀光客。
至於薩列爾丟下了黛莉拉,獨自一人跟了過來。不過看他那副模樣很明顯只是來看戲的,應該是想就近找個好地點觀戰吧。
這樣的組合還真怪,明明剛才還在交戰著的雙方居然一起走在入夜後西子灣的海邊,一同來到了曾經是台灣舊西部鐵道縱貫線終點站的高雄港車站。
如今車站旁廣大的腹地及調車場已不再使用,現在則轉而成為假日民眾休息的好去處,也改名為哈瑪星鐵道文化園區。
雖然目前此地因為羅德施放的驅人結界而空無一人,但環顧四周,滿地的青草鬱鬱、零星的裝置藝術,可以得知這裡會是個吹海風、看海景的好地點。
就在四人走到調車場的舊鐵軌上時,後方的建築物屋頂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數次刀劍對擊的劃擦聲。
蒼藍色的刀光一閃,全副武裝、穿著正式裝備的K自旁邊的建築物屋頂落下,穩穩地單膝落地在S身旁的地面上。
他手上拿著已經處於解放狀態的蒼白色金屬長槍,槍尖上染著一些無法分辨是敵我何方的鮮血。肩部的裝甲上有幾道新生成的切痕,胸甲上有幾處彈孔,目測上並沒有較重的傷口,但細碎的刀傷及彈痕還是足以讓人擔心。
S僅用狙擊鏡見過的狙擊手則在泰戈爾的身旁落下,眼神肅殺。
皮膚黝黑、理成三分頭的灰白短髮,身上僅穿著輕薄靈巧的漆黑皮製緊身鎧甲,露出結實的腹肌,而全身上下都有大大小小的刀傷及穿刺傷,正不斷流出鮮血。兩手各握著帶有劍刃、一黑一白的特製手槍,以槍身來看......就連S也無法辨識出那應該是哪一間製槍工廠所產出的武器。
S看著她從未見過的樣貌的K,吹了個口哨。「Wow, superhero landing!你老人家膝蓋不會痛啊?」
「這裡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妨礙會出現了吧。」泰戈爾在接近哈瑪星輕軌站的鐵道旁停下,雙手插在口袋裡,繫在腦後的小馬尾隨夜風搖曳著。「三對二嗎,人數來說這邊稍顯不利呢。」
「叫出死者的話這個局面就會瞬間翻盤吧。」格烈特不以為意地說道,「好久不見了,A。還能戰鬥嗎?」
「沒問題。續行時間還有十分鐘,綽綽有餘。」K撇了S一眼,點點頭回應格烈特的問題。
「沒想到我也是被徹底輕視了呢。」那名皮膚黝黑的男子以非常戲謔的語調說著。「你那副破爛不堪的身軀,還能夠撐到十分鐘之後嗎?」
S看似一副輕鬆的模樣,但對於自己居然被算入戰力之一,她自己可是十分意外。看看在場其他四人的行頭吧!每個都是彪形大漢,用著詭異的魔術和神秘的兵器,啊自己咧?只有兩把制式手槍、一把現在根本派不上用場的狙擊槍跟一把匕首,頂多算上一對含有劇毒的蛇牙,這豈不是太過抬舉自己了嗎?
要是這戰場是發生在床鋪上S還有自信能夠撐過去,但現在……就保住K吧,她是絕不會讓他死去的,儘管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可做到弱小之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K跟格烈特,加油呀。」
「作為輔助還有保險,在敵人露出破綻的時候伺機攻擊。」K頭也不回地對著S說道。「出事的話去聯絡羅德,至少要有一個人活著跟組織報告。」
怎麼就有自信活下來的人是自己啊?再怎麼說S都是生存機率最低的那個吧。
「會有那個機會嗎?人造的不死之身。」泰戈爾看著K,語帶挑釁、一派輕鬆地說。「真是懷念呀。以前還在組織裡的時候還跟你們練過幾次手呢。」
「隨便你怎麼說。叛徒.原代號D、歌頌死亡的詩人泰戈爾。」K將長槍平舉指向敵人,雙腿彎曲、擺出低重心的戰鬥架勢。「現在開始執行殲滅戰。」
「我負責泰戈爾,你繼續盯緊那個狙擊手吧。」組織成員中層級最高的格烈特放出指示,他向前重踏一步,沙塵應聲揚起、雙臂同時點燃起象徵詛咒的黑炎。
「啊啊,我也正想這麼提議。」K更加壓低身形,軍靴在草皮土地上深深壓出痕跡,而後噴濺出大量塵土、瞬間向前蹬出,二十米間的距離在眨眼之間縮短至零!
黑白雙刃交叉、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住破空而至的鋒利槍尖,狙擊手的雙足在地面上留下綿延的傷痕,而在四處飛揚的塵土之間月白、玄黑與蒼藍三色的刀光劍影挾帶著致命殺氣互相交織、碰撞。
S自然是知道自己不會有出手的餘地,所以便自動地以輔助為主。
她稍微退開主要的衝突範圍,然後舉槍瞄準狙擊手,畢竟泰戈爾那邊大概更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了。
「真是,那個程度的詛咒我可能只會覺得肩頸痠痛呦?」泰戈爾看向格烈特,悠然輕鬆的神情收起,眉宇間流露著不祥之氣。「既然是有淵源的人主動找上門來,那可就不能只是玩玩而已了呢。」
他打了個響指,腳下的泥土就像剛才在港邊時看見的一樣,轉眼間便成為了深黑色的濃稠泥潭,一雙雙的死者之手再度伸出。
但這次就連S這個麻瓜也能察覺出有些許不同,新出現的這三具死者雖同樣具有腐爛不堪的外表,但那圓睜的眼睛卻閃爍著鮮紅色的光芒,對著格烈特與S張開著血盆大口衝了過來——
「同樣是三體嗎。」格烈特提醒S,「雖然只是食屍鬼(Ghoul)的層級(II),小心別被咬到了。」
蛤,什麼東西?
S連格烈特說的話都還沒能理解,他便跨步上前,對著其中一隻食屍鬼的顏面送上一記纏繞黑火的重擊。
詛咒之火賦予他的拳頭超乎常理的破壞力,被稱做食屍鬼的生物那脆弱的身軀當然無法招架,腐臭花白的腦漿隨著被重拳擊碎的顱骨碎片一同飛濺而出,酸敗與燒焦氣味瞬間噴發,脖子以上只剩下仍燒著黑色火焰的下頷骨。
格烈特一腳踢開那具沒了腦袋瓜的屍體,瞪向躲在食屍鬼後面的泰戈爾。「比剛才的稍微靈敏一點,自己小心點。」
「食屍鬼?我還以為那隻存在在遊戲裡呢。」S很直覺地吐槽,一邊對著離自己最近的一隻食屍鬼開槍。正常殭屍打到頭都還是會死的對吧?至少陰屍路是這樣演的。
食屍鬼就這樣不躲不閃地用臉吃下了子彈,已經陳腐的黑紅色血液自彈孔噴出,便無力地向後倒下。
「Oh, it works!」看來S以後可以自稱為殺過殭屍的狙擊手了。
「喔呀?連你們的低階戰鬥員都能處理,看來這些東西的強度還不夠的樣子呢。」泰戈爾露出興致盎然的笑容。「也是,畢竟前面的圈養還沒有多久——那麼,這樣如何?」
他再一次彈了響指,又是三具死者從泥潭中被召喚了出來。
外表上比起之前看到的前兩種更像個人形,部分的皮膚及毛髮都還保留著,身上的肌肉也只有萎縮、乾癟,而不是呈現腐爛損敗的樣子。
定睛一看,甚至可以看出它們有著屬於亞洲人的臉部輪廓。
它們並不像之前所見的那麼嗜血,反而是選擇緩步靠近格烈特,像是在觀察著攻擊機會一般。
「階層III的不死者(Undead)嗎……不,重點不是這個。」格烈特眉頭一皺,「這是這座島嶼的本地居民吧?什麼時候——」
「不論哪裡都有遊民或者無家可歸的人吧?車站附近、公園,這種地方隨便找一找就有一大把。」泰戈爾臉上的笑容比以往更加陰險狡詐。「到底是我的庫存先耗盡還是你們的氣力先耗盡,要來比試看看嗎?」
格烈特咂嘴,而後朝著最近的不死者揮出正拳……居然被躲過了?看來這個稱作不死者的生物是屬於比較聰明的那種殭屍,S心裡著實感到不妙。
兩隻不死者以及最後一隻食屍鬼撲向了格烈特,他左右側步、躲開兩隻的抓擊,而後一記手刀反擊便將食屍鬼的頭顱給劈下,切口就如利刃切劃般平整。
第三隻不死者那佈滿血絲的眼球骨碌碌地轉動,然後鎖定了S,它伸出沾滿污垢及血肉的利爪撲了過來!
S艱險地躲開了不死者的揮擊,而後對著它的下肢射擊進行牽制。那張血盆大口與自己擦身而過,著實驚險。
在床上能夠以一擋三之外,實際上的近身戰實在不是自己的拿手領域。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格烈特向後退了幾步,將右手收到身後、重心放低。「翱翔吧,『鷹』。」
右手上纏繞的詛咒烈焰越發旺盛,而後扭轉身軀、正拳擊出,一隻全身漆黑色的老鷹順著他出拳的軌跡在詛咒的火焰中產生,展開雙翅直直向著敵人飛去。
那隻神秘的老鷹就像是出膛的子彈一般飛快地前進,奪去了路徑上一切的阻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其中一隻不死者肩頸以上的部分就這樣硬生生地消失了,不是被砍下也不是被擊碎,而是連點殘渣都不留的被抹去。
透過雙眼的見證,S確信他的確值得被稱為組織最強戰力之一。
「這邊沒有問題,妳去支援另一邊吧。」格烈特邊說邊抓住了S面前的不死者扔了出去。「標的只有我一個的話,屍群的數量也會失去意義。」
「還真敢說呀。不過嘛,有膽量敢跟我一對一單挑的除了你以外似乎也沒有別人了,格烈特親。」泰戈爾終於把雙手都拿出了口袋,擺出備戰架式。「就讓我們認真的大鬧一場吧?」
S點頭向格烈特道謝,便小跑步前往K的身旁。
「那種小兒科的試探性魔術就到此為止吧。」泰戈爾的身上爆發出了強烈的魔力波動,他將張開的右手對準突進向前的格烈特,用力握下。
地上忽然竄出了數十根骨製的尖銳欄桿,困住了他的行動!
「是嗎。」格烈特低頭看著自己被困住的雙腳,臉色冷漠。「塗有詛咒的屍者圍欄……就這麼怕我貼近身嗎?」
他的右腳放出了異樣的魔力,詛咒之焰燃起、向地面用力一踏,黑色烈焰瞬間釋放,將骨製圍欄徹底擊碎,彷彿視如此干擾皆為徒勞。
但或許這個圍欄從一開始就只是障眼法,在格烈特清理掉路障時,泰戈爾身邊已經出現了數位不死者作為慘無人道的人肉護盾……他到底事先製造了多少死者?
格烈特的詛咒之火一一招呼在不死者身上,而它們就像是毫無恐懼感般衝上前去成為稱職的盾牌,阻擋他的行動。
泰戈爾好像說了些什麼,但這個距離S已經聽不見了。那邊確實已經難以支援,不論S有沒有在可以射擊的距離內,那個規模也早就 遠超她可以支援的範疇。
只能寄望格烈特能夠拿出不會被死人淹過去的耐力跟火力了。
至於另一邊的戰況也不像是能夠插手的樣子。兩邊都是一副自己沒辦法幫上忙的樣子,能不能就這樣撤退回家休息算了?
想當然是不能的,S選擇全力支援K這一側,第一K是她的任務守護目標,第二則是格烈特那邊看起來根本不是自己的世界。
在她被泰戈爾召喚出的不死生物糾纏的同時,K和那名狙擊手打得不可開交,四周的地面皆遭受到不請自來的破壞,草皮掀起、鐵軌斷裂、枕木破碎,一旁的小吃攤也被擊飛的狙擊手壓成廢鐵,滿目瘡痍。
K的攻勢越趨凌厲,完全不留給對方喘息的空間便蹬步向前繼續追擊,蒼藍槍尖破空而至,將黑白雙槍粉碎殆盡。
狙擊手向後跳躍爭取距離,他的雙掌之間閃起青藍色的光芒,並在轉瞬之間構築出了同樣是一黑一白的雙刀迎戰。
那是什麼技術?刀子是事先藏在何處而後以魔術召喚出來的嗎?
雙刀自然是比裝在手槍上的劍刃還要堅固,但K也不惶多讓,刺出的槍尖直指對方身上所有的致命點,任何一記攻擊都深含欲將敵人置於死地的猛烈殺氣。
但K沒有注意到的是,他們兩人的戰鬥範圍距離格烈特和泰戈爾越來越遠,槍兵不斷向前突進、狙擊手不斷向後閃避,若不是格烈特讓S能夠抽身前來支援,否則他們的戰鬥早已到了她無法以手槍支援的距離了。
S感到些許違和感,戰鬥開始前狙擊手的態度加上他的實力皆不像是只能打守勢的樣子,而這樣不斷撤退更讓S覺得他是要將K帶離戰場。
她開始沿著戰場邊緣移動,一邊看著泰戈爾的行動一邊拉近自己與K的距離。
就在她足夠接近兩人且保持在不會被波及的距離時,她聽見了狙擊手那語帶挑釁的質疑。
「……吶。」狙擊手用力一躍向後跳起,並向K扔出手上的雙刀。「雖然這很多管閒事,不過你難道不累嗎?經歷了無數年月與戰場,你最終獲得了什麼?」
K冷眼直視對方,揮舞長槍將襲來的黑白雙刀擊碎,棍身在地上用力一頓。「怎麼,身為敵人卻想要對我說教嗎?」
「別那麼冷漠以對呀。」狙擊手繼續口吐蛇蠍一般的話語。「已然是空殼的人不只你一個。你自己也很清楚吧?自己的願望,已經永遠不會實現的這件事實。」
「你這傢伙……!你又了解、這邊的什麼了?!」K的雙眼像是要將眼角撐裂般瞪得老大,瞳孔中燃燒著S未曾在他身上讀出的情緒……憤怒。
眼眸中滿載遺憾的滄桑、不可平復的悲傷、無從填補的孤獨,此刻皆被熊熊燃燒的怒火取代。
「K,你等——」S連話都還沒說完,便吃了滿口塵土,掩著臉不斷咳嗽。
那位總是保持冷靜的沉默傭兵,已經帶著無能遏止的怒氣及殺意向敵方衝去。
K的攻勢比剛才更加猛烈,揮出的長槍已經快到只剩下蒼藍挾帶著銀白的軌跡,不斷向著敵方刺去。
「鏗!」
雙刀再次被長槍擊碎,K抓準機會將手中的長槍旋轉、振臂一揮!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狙擊手腹部上的皮鎧減緩了衝擊力,但強大的衝擊還是讓他踉蹌了一下,沒能立刻重新拿出雙刀來應戰。
他主動向後退避,手上再次發出青藍色的閃光,但這次不是拿出剛才看見的雙刀,而是變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突擊步槍,凌空射擊!
K將長槍架在身前大幅旋轉,就像影視作品裡面那樣把子彈悉數擊落,只不過被擊落的子彈居然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個乒乓球大小的坑……要是被那個打到可就不只是普通的槍傷而已了。
白髮傭兵重新執槍,一個箭步便瞬間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迫使對方只能丟下步槍、再次變出雙刀來應戰。
對方的武器存量到底有多少呢?步槍、狙擊槍、奇特造型的雙手槍及雙刀……在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儘管目前K看似仍處於上風,但要是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他會越來越激動無法克制的,這對有續戰時間限制的K十分不利。
拿出那個武器之後,他明顯變得不如以前沈穩冷靜,正常的他不該被那種低等級的挑釁給惹惱才對。
S觀察了一下那名狙擊手的傷勢……目前都還只算是皮肉傷,就算他剛才挨了一記腹部重擊卻也不能稱得上是行動受阻。看來對於如此高強度的近距離防禦戰,對方也是頗有心得。明明身為狙擊手,卻拿著雙刀和別人比拚,實在是有夠不稱職的。
為了打破膠著的現況,S握緊手槍,對著狙擊手連續射擊!
四發子彈巧妙地從低姿態刺槍的K的肩膀旁邊擦過,朝著對方胸前沒有皮鎧包覆的部位直直飛去!
狙擊手查覺到自己被他人暗算,正準備要舉刀防衛……卻連刀子都還沒收回身側,子彈就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水泥牆一般赫然停止,而後落下。
What the fuck?現在的魔術師是完全不怕子彈的嗎?
不過,這並不代表這一槍就是徒勞無功的。
S的插手成功地替K爭取到了機會。儘管子彈連敵人的邊都沒碰上,但對方本能地想要舉刀防禦這點給了K的長槍可以介入的時間。
槍尖向著防禦的破口突入,區區皮鎧根本無法阻擋如此強勁的攻擊,狙擊手的左上臂被硬生生地刺穿、割裂,鮮血噴濺。
「對於子彈感到敏感反而成為了可趁之機嗎。」狙擊手苦笑,「那也沒辦法了。」
他拖著已無力舉刀的左手臂向後一蹬,右手掌心再度發出青藍色的光芒。「Trace, on. 」
那把奇異造型的劍刃手槍再度出現,對著S就是一頓掃射!
「Сука блядь!」S趕緊向一旁飛撲躲避,幸好K的攻擊仍未停歇讓對方難以瞄準,讓她能夠驚險地躲開,只有小腿被子彈擦過輕微破皮而已。
「還有餘力打算拿我的同行人開刀啊。」K猛然停下了猛烈的攻勢,主動向後拉開距離,嘴裡吐出的話語冰冷無比。「聖槍,擬似展開。」
銀白色的槍尖開始放出淒厲的蒼色光芒,他不斷凝聚著身上的魔力,那樣的魔力濃度S本能性地感到畏懼,自己能感覺出這記攻擊將完全不同於以往自己所見過的任何一次。
「原來如此。雖不及真正的聖槍,但那威力也不是常人能夠消受的。」狙擊手丟下手槍,將右手平舉在身前,口中詠唱著。「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
好,眼前上演的是一場完全理解不能的戰鬥,自己一個弱女子能做到什麼呢?
現在開槍只會擾亂K而已吧,S往旁邊退去到一個自己認為不會被波及的距離,但槍仍指在狙擊手身上。
「……沒有榮耀的戰士呦,在這裡蒙主寵召吧。」K將他的長槍平舉過肩,蒼光映照在他蒼老的顏上,此刻竟顯得些許莊嚴。
刺向命運之槍
「Lance of san Longinus!」
振臂一揮,匯聚了肉眼可見魔力的長槍從他的手上如同精密的導彈一般發射出去,空氣為之撕裂、泥土為之飛揚!
熾天覆七之圓環
「Ro……Aias!」對方喊出了一則不知名的名稱,一道櫻粉色半透明的屏障以他右手掌心為中心展開,如同花瓣一般綻開、盛放,足足透出了六層之多。
霎那間,魔力相會、炸裂。
已經退開距離的S蹲伏在地上,長槍與盾的拮抗堪比數顆震撼彈在眼前爆破,強光、巨響、塵土、震波,就連地上的舊鐵軌都被掀起、破碎,簡直比剛才在港邊時整艘漁船被爆破時還要更加強烈。
為什麼自己要接這個差事啦!
S盡可能地將自己縮在一列鐵軌之間的枕木旁,強大的暴風讓她連睜開眼睛都辦不到,耳朵甚至陷入了暫時性的失聰,四周先是陷入短暫的鴉雀無聲,而後才開始有些零碎的石塊掉落聲。
……結束了嗎?
紅髮女人怯怯地從坑洞中探出頭來,眼前盡是爆炸後飛揚的塵土,四周原有的路燈照明也因為這次巨大的爆炸而被破壞,但對於擁有夜視能力的S並不是問題。
待塵土散去後,S發現地面上竟被轟出了一個如同導彈爆破後的大洞,坑洞邊緣甚至還飄著冉冉輕煙,地面上的點點火光……這真的是僅憑一個人類丟出武器就能達成的破壞嗎?
她眨眨眼試圖在煙塵中尋找她的同伴,過了一會兒才在那人造大洞旁找到了單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氣的K。
至於在坑洞的另一側,狙擊手已經不見人影。只有一絲絲的血跡以及落在地面、失去光芒的長槍而已。
趁亂逃脫了嗎?在那樣的衝突後還能全身而退,這個人著實不簡單。
S掩著口鼻環顧四周,確定無虞後才小跑步向K。
「沒、沒事吧?」S關心看起來不是很好的K,並把掉在地上的長槍推回他身旁。對於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幫忙和關心,S難得地感到罪惡感及無力感。
「……沒事,咳。」他吐出一口鮮血,眼神渙散。「一個狙擊手竟然還能拿出如此了得的防禦武裝……他到底是什麼人……」
接著K便失去意識、昏厥了過去,看來是魔力耗盡的暫時失能。
呃,現在該怎麼辦?自己還能從影子裡面跟格烈特聯絡嗎?還是要先和羅德聯絡?
先選擇後者吧,另一邊可能還在忙。然後還得把K從這裡弄走才行。
「喂,羅德嗎?」S試圖透過耳機和羅德連結上。「K的戰鬥剛結束,我需要先行離開戰場。」
「好,妳先把他隨便帶到一個地方安置就好,我沒空過去接應你們。」羅德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急躁,「等格烈特跟泰戈爾的戰鬥結束之後要怎麼處理再說,他們那邊更危險,沒打完之前別輕舉妄動。」
S快速地掛掉通話,然後一把揹起K……等等,他也太重了吧!這要自己怎麼獨力把他帶到安全處啊!
「什麼呀,這邊已經結束了嗎?」從附近的高處傳來一個聲音,是那個名為薩列爾的狂妄男人。「比夏天的冰融化速度還要快,我還以為能多見識見識啊。」
他待在不會被波及到的附近廢棄倉庫屋頂上,居高臨下、看熱鬧般地看著兩邊各自的戰鬥。
S看了薩列爾一眼,沒有搭理他便拖著高自己一顆頭的K和他的聖槍往他所在的方向移動。
格烈特那邊自己也管不著,羅德則是一點屁用都沒有,現在或許真的只剩K可以依靠了。一介平凡女子和擁有特殊武具的不死士兵,這是哪門子的週末八點檔連續劇啊。
S好不容易把K拖到倉庫旁邊,讓他能夠在角落靠著牆壁歇息。
「喂,看妳這處理方式,難道是麻瓜?」薩列爾看著遠方的戰場頭也不回地說。「援救耗盡魔力的魔術師的時候,給他補魔不是基本嗎?」
「還要你說。」S沒好氣地回答薩列爾,並且一邊拉下自己的褲頭拉鍊。「補魔什麼的我非常擅長啊。」
雖然本來就想要和K發生關係,但S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向昏迷中的他動手感到有點抗拒。
「咻~真大膽。」薩列爾吹了個口哨,分了隻眼睛看著S正在做的事情。「放心去幹吧,我可沒有打斷別人做那碼子事的興趣。」
K的下體受到刺激後意外的挺立,而且是個不容小覷的大小。男人昏迷以後理論上是站不起來的,看來他也是個例外。
「沒有要幫忙就、別說話了。」S腰一沉,將K的男根吞入自己的身體內,雖然不是沒有在他人面前做愛的經驗,但不知為何這次讓她也羞紅了臉龐。
不僅下體,連肌膚都變得更為敏感,難道是因為不是榨取魔力而是成為了供應方嗎?或是因為現在正在與自己算是最親近的同事性愛?
算了,怎麼樣都好吧。S巴不得補魔過程早點結束、讓K能夠早點清醒,卻又不希望這點歡愉消逝地如此迅速。
「還以為妳是他的主人,結果不是嗎?」薩列爾難得地沒有不耐煩,反而是有點囉嗦地繼續說著。「明明跟妳的僱主買道令咒就不用脫褲子解決了。」
說來奇怪,S開始感覺到四肢無力、頭昏腦脹,就印象中這是體內魔力含量偏低時才會產生的不適感,或是染上武漢肺炎。K這傢伙的魔力上限怎這麼高,靠S自身所積攢的龐大魔力居然還沒辦法補滿,這種事情可是自她被改造成魔力罐頭之後第一次碰上。
「我比較習慣用這種方式解決。」S邊扭著腰邊回答薩列爾。「但,令咒不是只有你們魔術師才用得上的東西嗎?」
「並不是只有魔術師才能當上御主,令咒也不是只有那樣的功能呀,麻瓜。」薩列爾笑咧咧地嘲諷無知的S。「締結契約就能遠距離傳送魔力了,根本不需要交合。還是……妳到現在仍然沒有察覺嗎?」
「能放出那種威力的攻擊,妳的同伴的真實身份。」
S停下動作、轉頭看向薩列爾,語氣中充滿疑惑。「所以說這傢伙是所謂的『從者』?還是『英靈』什麼的?」
現在要S相信K只是一個凡人什麼的她當然是辦不到,但自己的同伴是那類虛幻不實的角色?這也太天馬行空了吧。
但算上格烈特的話,薩列爾已經是第二個對她提出去取得令咒的人,儘管S心底不願承認,但答案可能便是她不想接受的那個了。
「哼,嚴格來說不過是很近似的仿造品而已。」薩列爾說道,「從魔力放出量來看毫無疑問是這一類的東西,不過看樣子已經距離全盛期有段差距了,哈。」
仿造品?原來從者也能仿造啊,魔術師們腦洞真大。
如果說距離全盛期有一陣子了,那或許就是在K年輕時代的事情吧,而且比對自己所聽聞到的他的傳言,據說他在組織草創期就已經是中老年的男子了,現在薩列爾說的事情就更像是事實了。
「不死士兵」,原來跟自己一樣是魔術師的產物嗎。
S看著躺在自己身下的K,就算灌了這麼多魔力給他看起來還是沒有要清醒的樣子,睡得十分安詳。
「所以,我要成為你的主人嗎?」S像是只說給自己聽一般,輕聲呢喃。
「他的願望是什麼我不知道。」薩列爾從矮牆上站起,拍拍褲子上的灰塵。「不過若能夠在戰場上跟這個男人交手,想必會是個不錯的體驗吧。哈!」
在S完事以後,遠處的戰場也傳來了異變。
漆黑的魔力高漲,一道筆直的暗紅色烈焰劃破了滿地屍群。
就像低空飛行的遊隼一般,那團火球在舊火車調車場上一掃而過,火光將夜空照得明亮,泥土路面甚至被極高溫燒灼形成了粗糙的玻璃碎片。
格烈特在三人所在的倉庫旁邊停下,順便將地面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跡。他單手抓著泰戈爾的頭,將其舉起。
S對於這些魔術師會飛天遁地已經完全不意外了,下次要不要試試看影分身之術?
「說是要認真起來,結果這也不是本尊不是嗎?」格烈特惡狠狠地說,他將右手弓起,對著只剩下上半身的泰戈爾的胸口就是一記直拳。
拳頭卻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胸膛,連點血花都沒噴出,像是打在空氣上一樣。
「還是一樣毫不留情呀。」胸口開了個窟窿的泰戈爾仍笑嘻嘻地說著。「如果能夠找到我的『棺材』的話,我就拿出全力應對你們吧。」
接著死靈術師便化為了灰色煙塵,與晚風融合、隨之飛散。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這傢伙似乎只是分身的樣子。
好吧,真的有影分身之術,下次自己再想一個更厲害的魔術好了。
「看來是打完了,那麼就此別過,麻瓜。」薩列爾跳到了隔壁民房的樓頂,「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啊。」
「別叫我麻瓜,S。」S對著準備要跳走的薩列爾喊話,要是不告訴他自己的稱呼的話大概接下來都要被叫做麻瓜了,雖然也不知道他有沒聽進去。
受近距離爆炸影響、又把魔力都給了K的她顯得動作有些遲鈍,S慢悠悠地從白髮傭兵身上爬起來,一邊把服裝整理好,一邊看向剛才一拳揍爆分身泰戈爾的格烈特。「辛苦了,但看來你還得繼續追捕他了?」
「啊啊。已經徹底墮落了啊,赫姆雷特.泰戈爾,前任的D、歌頌亡靈之人。」格烈特喃喃自語般地說著,而後輕輕一躍便跳上了不遠處的大樓屋頂。「今晚妳先帶他去安全的地方休息吧。戰鬥才剛剛開始,今後像這樣的戰鬥還有很多,我們會需要他的力量。」
「嘿,格烈特。」S叫住格烈特,這個初來乍到便直接揭露戰事開端的組織幹部。「K他,真的想要完成他的願望嗎?」
若K不死士兵的傳聞確實屬實,那又是什麼事情能夠支撐著他活過這接近百年的時光呢?想必是個難以企及卻又不願放棄的願望吧。
「你聽他說過了嗎?他的願望。」金髮男子背對著S,右手手指一彈,黑色的火苗在指尖憑空出現,點燃了他嘴裡叼著的香菸。「這種事不去問本人是不會知道的吧。」
「當然沒聽過,他看起來不太喜歡交心。」S兩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不過我們都交合過了,或許現在能問出來了也說不定吧。」
「哈,我還真沒料到你們的關係會如此『飛躍性地成長』。」他邊說著,邊用兩隻手做出動作強調。「但這樣或許也不錯,K以後就交給妳了,當然組織派與的任務條件可別忘記了啊。」
語畢,格烈特腳下的影子便開始騷亂,如同泥漿般翻騰湧動,並且從他的軍靴開始吞入。
S像是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情,趕緊追問看起來急著要走的格烈特。「欸欸,那接下來你要繼續追捕泰戈爾嗎?還有那個天道會的女人還活著嗎?」
「對。明天一整天應該都不會離開這個港都。」緩慢沈入影子裡的格烈特回答。「至於那女人我沒看到,或許被回收了,或者在哪裡斷氣了吧。」
至少從這邊看過去港口是沒有看到人的,快要完整沒入影中的他補充。
好,那就再聯絡吧。」S向格烈特道別,「祝你武運昌隆,G。」
格烈特揮揮手,整個人便完整沒入影子之中,完全消失了身影。周圍頓時只剩下S跟K兩人。
就剛才戰鬥過後的傷勢來看,那個天道會的女人大概放著不管不用十分鐘就會斷氣了……但那是正常人類來說,如果她下次活蹦亂跳地出現或是變成泰戈爾手下的殭屍,S也都不會感到意外了。
至於總是跟女人一起出現的神秘狙擊手,剛才才與K近戰大戰了一番……狙擊手打近身戰鬥也太詭異了吧?好好從事射手的本職不好嗎?同為狙擊手的S對他感到深深的失望。
但是就他不凡的身手以及能夠憑空創造出刀刃的能力來看,他一定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甚至已經超越了魔術師的範疇,或許那就是魔術師所說的「英靈」吧。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處理仍在昏睡的K。
S按下耳邊的通訊耳機,一陣雜訊音後便連上了頻道。
「羅德,這邊的戰鬥結束了,我和K已經耗盡魔力,需要去附近的賓館休息。」S按下耳邊的通訊耳機和僱主通話,便拖著K準備離開驅人結界的範圍了。
耳機另一頭的僱主表示瞭解,今天的最後一組客人就由他單獨接應即可。看來那邊並沒有什麼需要自己出面處理的問題,那就放心交給他吧,反正說第三天之後的交易不需要護衛的也是他。
嘛,就自己一個弱女子該怎麼把這大漢拖出去呢?S站在K身邊不禁這樣想著,這或許是個比剛才的戰鬥都還要費力的挑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