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 - Approaching chaos.
本章節 18372 字
更新於: 2024-02-01
當S再次睜開眼睛時,窗外已經是刺眼的亮白,看起來仍然是個非常不適合北國出身的她的天氣。
看著陌生的床鋪感到片刻的茫然,昨晚發生的種種在意識逐漸清醒之後才一一浮現。
雖然昨天的守衛任務宣告失敗還負傷,但在K那神奇棒棒的治療之下已經康復,也提供給羅恩虛實參半的情報,還補充了魔力,整體來說算是不錯的一天吧。
自己對於「不錯的一天」的標準還真是可悲的低。
根據羅德在行前的通知,今天的工作位在台中港區,而現在已經接近下午一點了,看來必須要加緊腳步。
有鑑於昨晚遇上的敵人以及日後需要逐漸南下的守備任務,S打算先回到台北之前的住處帶走備用的武器以及毒蛇毒液,再搭高鐵南下前往台中。
幸好桃園距離台北不算遠,這間賓館也很靠近客運站。S搭了台時間上最接近的客運回到台北市區,拿了自己的隨身物品之後隨即搭高鐵下到台中。台中高鐵站位在比較偏僻的地方,要前往市區或港區還要轉乘公車,各交通工具的交換之間是沒有時間可以浪費的。
一番勞累奔波後,到達台中時都將近大概下午四點了。由於今天半夜時分才飽餐一頓,而自己也是屬於吃一餐能夠撐很久的耐餓體質,於是S決定省下吃午餐的時間,盡早把東西帶一帶,便用手機叫了計程車,想盡量趕在下班尖峰時段以前到達港區。
直到搭上車前往港區時,S這時才有了點喘息的時間。她慵懶地靠在後座椅背上,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
台中啊,是自己沒有來過的城市呢,過去這半年來好像都沒有出過台北,明明就只是個比俄羅斯小數百倍以上的小島國,卻還有那麼多地方沒去過 。
車子從較為清靜的郊區駛入市區之後,S便感覺到與台北不同的城市氛圍。
更寬廣卻也更加顛簸的道路,彷彿就是為了用路人精心鋪設的障礙賽道,駕駛們紛紛將一旁的車輛都當成了競賽對手,各個皆以遠超道路速限的速度在高速行駛著,就連載著乘客的公車也不遑多讓。
她稍稍伸長脖子瞥了司機大哥的儀錶板一眼,指針指在數字90再上面一點點……她不由得抓緊了安全帶。
這就是傳說中打招呼是請吃子彈的台中市嗎?台灣果然是個不容小覷的島國。
小客車行駛在一條非常長卻不願意更換路名的道路上,從高樓聳立的市中心一路延伸至渺無人煙之處,經過了數間大學、最後來到顯得有點淒涼的臨海區域。
末冬的海風帶著些許海洋的鹽澀味迎面吹來,雖遠不及俄羅斯的嚴寒氣候,但帶著濕氣的涼意還是不忍讓剛下車的S打了個哆嗦。
望向台灣海峽的方向,太陽仍懸於天上,看來是來得太早了,台中港區內也還有工人還沒下班,應該要感謝那個整趟路時速都逼近九十公里的計程車司機嗎?
距離交貨的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不曉得K、羅德跟Sandy人這時在哪裡呢。
S一邊在港區散步、記下地理特徵,一邊撥出電話聯絡K。
過了幾秒他接起了電話,看來不是手邊忙不開的狀態。
「哈囉~寶貝你現在在幹嘛~」S親暱地打招呼,也不管K會不會因此不高興。反正時間還多,晚一點再提到打電話過去的目的也無所謂啦。
「誰是妳寶貝。」
「好無情吶,原本想跟你分享今天半夜那場砲的過程的,不過還是算了。」S一邊躲避還在港區工作的工人,一邊在巷弄間穿梭遊走。
「不需要。」從對方不悅的語氣可以感覺到要是再不切入重點,K都要掛電話了。
「好啦好啦不要掛我電話嘛,只是想問你那邊忙不忙啊。」
「唉,」他先是嘆了口大氣,才繼續接著說。「不忙,正在護衛羅德的交易過程而已。」
從電話的另一端可以隱約聽到羅德好像是在跟台灣當地的商人討論交易內容,正在討價還價的樣子。
「是喔~那你晚上到現在都沒休息喔?」S出言關心,一邊把通話音量開大一點,試圖聽出背景中的羅德在吵些什麼。
「大概三小時吧,趁Sam開車的時候。」K回答,儘管已經盡力隱藏,但S仍能從他的聲音中隱約聽得出一點疲態。
看來自己選擇擔任夜間交易護衛是對的了,有砲打還能睡飽飽,это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 убить двух зайцев(真是一石二鳥)!
但這可就辛苦到另外兩位男人了,聽K這樣說連自己都有點心疼他。
「那……今天晚上還是你會來陪我對吧?」S語帶保留地問道。雖然說不是小看Sandy的能力啦,但S還是希望跟比較熟悉的K做搭檔。
「咳嗯,其實不是。」
看來事與願違,昨晚是K跟S搭檔,今天由於排班的關係輪到Sandy了。
「但如果要我參與買賣過程的話也行,沒有問題。」他立刻補充說道。
「姆姆姆……」S發出不情願的咕噥聲。「好吧,還是不強迫你老人家了,我等等會想辦法跟Sandy聯絡的。」
倒是今天晚上的任務該怎麼進行呢?若是天道會再次出現該怎麼辦?屆時可沒有人能夠擔當近戰單位呢。
啊,不是故意忘記Sandy的,只是S也不確定他一個普通人到底能做些什麼。
「我等會把他的電話號碼交給妳,妳自行跟他聯絡。若是遇上突發狀況就立刻通知我。」K的語氣變得沒什麼起伏,S總覺得他聽起來不是很有精神。
也難怪,一整天幾乎都沒有休息不斷在工作,羅德倒是多少體諒一下部下的辛勞啊,多顧幾個傭兵來支援又不會花他多少錢。
「我不會有問題的啦,你放心吧。」S說著連自己都覺得沒什麼說服力的話替對方、也替自己打氣。
「……不要出事了啊。」K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逕自切斷了通話。
……那句話與其說是擔憂,聽在自己耳裡感覺更像是詛咒欸。
算了啦,以K那種神木等級的男人來說,能夠做出這種等級的關心已經要偷笑了,S並不打算將之放在心上。
回到正題,跟Sandy的聯絡可以晚一點再進行,總之先跟昨天一樣,先仔細探勘環境吧。
以昨天剩下的監視設備來部署監視網,標出所有可能的制高點,原本想要在其他制高點安置炸彈等陷阱的,不過這個島國還是太難取得這種爆裂物了,只好作罷。
S花了將近四個小時把整個台中港區都勘查了一遍,太陽早已西沈、路燈接連亮起、工人魚貫離開,港區成為了倉庫林立的空城,徒留紅髮女人孤身在此。
時針指向八點的那一刻,空氣中便浮現一縷不甚明顯卻像是攀附在鼻黏膜上一樣、揮之不去的淡薄氣味。S不由得鼻頭一皺,這是魔力的味道,而且是K的。
目前港口也不見任何閒雜人等出入,或許是在白天時K做了一些程度的準備,大概是時間一到便會自動開啟的驅人結界一類的東西吧。
明明都沒時間睡覺了還有空過來架設結界,會不會太貼心了一點?不過既然人不打算來也不要留下自己的魔力氣味啊,這樣會讓自己起了色心呀。
S搖搖頭驅趕那些惱人的情慾,席地而坐並拿出紙本地圖,上面記滿了特定地標,這是她等一下會去架設監視設備的地方。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先來聯絡一下Sandy吧。S躲在暗巷中撥出電話。
幾聲呆板的撥號音過後,電話被接通了。「Sandy~等一下是你跟我一起負責護衛對吧,你大概什麼時候會過來港區這裡啊?」連對方反應的時間以及基本的自我介紹都不給,S很自來熟地套近乎。
「呃,妳好,是S小姐對吧?」他怯生生地打招呼,或許還是對於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被改成女生名字感到不適應吧。「老闆那邊剛結束,他說交貨時間因為要配合船隻入港時間改到十一點,他會在交易前一刻到,在那之前不要放其他人進來。」
「十一點?他媽的也太晚了吧。」S忍不住咒罵。「害我那麼早到,現在又要找事情打發時間了。」
「呃……抱歉,我會在十點左右到的。」
Sandy聽上去有點愧疚,明明就不是他的錯,不需要那麼在意的。
「幹嘛道歉,又不是在罵你。你照你自己的步調來吧,我會在那之前繼續做事前準備的。」S也不想給他更多壓力,率直地說。
「……謝謝。」
哦?倒沒有想到會收到道謝呢。
「有什麼好道謝的,既然你也接了這個苦差事,大家就是同事啦。」S雙手抱膝,前後輕輕搖晃著。「倒是你怎麼會想要接這個工作啊?看起來就超不安全的欸。」
「……我不太方便講,總之我缺錢。」Sandy避重就輕的語氣,反而讓S更想要繼續追問下去了。
「缺錢也不該挑這種工作吧,你傻啊。」她忍不住笑出來。「昨天看到那個女人瞪一眼K就癱軟了你也該注意到了吧,這不是正常的保全任務喔。」
「我也!」Sandy顯得有點激動地提高了音量,隨後沉默了一陣子之後才繼續說。「……我也已經沒辦法退出了,而且高報酬的工作自然伴隨著高風險,這點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唉,看來這小夥子從沒想過要是沒命了可就連賺到的錢都沒地方花了啊,一旦跨進了這個世界的裏側,可就別奢望能夠全身而退了。
嘛,多說無益。
「總之今晚多多指教啦,你自己也加油。」S不給對方回覆的時間便馬上結束通話並且把手機關機,避免可能的訊號追蹤。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得知羅德的交易場所位置,不能排除對方是跟蹤車輛或是搜索特定電波訊號而來的。
既然羅德都這麼說了,看來是有預期天道會還會再出現一次吧,雖然S自己也不覺得僅僅提供情報給羅恩就會讓他們去處理天道會,但自己心中多少還是希望那個強到詭異的女人以及那個狙擊高手不要再來亂了。
S起身、拍拍屁股,拎起裝著簡易攝像頭的運動背包及槍袋,開始照著地圖上的標記點設置監視設備。
由於昨天未能回收留在基隆港區的攝像頭,數量上顯
不足以覆蓋所有的標記點。S只好臨機應變、先行將設備設置於必經要道,並且盡快連上備用的小型平板電腦作為監控端。
而她則來到梧棲漁港附近的臺灣港務港勤公司臺中營運所,慶幸K佈下的驅人結界,雖然這裡應屬於二十四小時都有警衛看守的警戒區,現在卻空空如也,方便S輕鬆地闖空門而入。
撇除那個上下困難而且太過顯眼的燈塔,這裡的屋頂可是港區最高的建築物了,其餘都是倉庫、貨櫃及舊員工宿舍一類的低矮平房,四周一切盡收眼底。
說到四周,既然佈下了驅人結界,就等於是開誠布公地說這裡有魔術相關的活動正在進行吧?
看來剛剛關手機防止追蹤是沒用了,只要有魔術底子同時又在港區附近的人都會知道這裡再過不久要舉辦派對啦。
雖然並不知道結界範圍有多大,但想必是一個以魔術師來說肉眼可見的遮罩、蓋在台中港區上頭吧,至少在S的想像中結界是長那樣子的。
如果要避免被結界偵測到的話,那就會在結界之外但又看得清港口的地方監視吧。比方說台中港旁最大的購物中心——三井OUTLET,以及三井OUTLET的摩天輪。
雖然購物中心到梧棲漁港的直線距離已經超過三公里以上,是個就算是狙擊菁英也難如登天的援護距離,但若是昨晚那個狙擊手……或許他辦得到。
整個台中港區很大,自己有自信把身處的港口北方完全監控,連隻貓咪要溜進來都有困難。船隻要進港一定會經過燈塔附近,屆時她可以掌控到交易船隻附近的狀況,但百貨中心那裡可就顧不上了,更別說那裡本來就不應該被列入守備區域。
慶幸自己還有注意到那個方向或許有機會成為破口吧,至少可以讓羅德及等等會過來的Sandy有所提防。
S重新開啟手機,然後傳訊息告知Sandy。「Sandy,跟羅德說等一下進台中港區時從北方接近,並且要繞巷道。」
升到頂端的摩天輪大約有六十公尺高,而摩天輪距離此處有足足三公里,以那樣的高度可能也無法獲得多好的視野,加上深夜時刻港區的照明也不如市區足夠,若是以迂迴的方式靠近港區或許能迴避從該地監視這裡的視線,而且北堤區域皆佈有自己的監視設備,也較能即時觀察。
大約十點左右,Sandy如期抵達港區,他駕駛著昨天K用來接駁的同一輛廂型車來到現場。不得不說,羅德對於被跟蹤的自覺以及自我防護意識可以再薄弱一點沒有關係,怎麼還是讓Sandy用已經被認出來的車輛進行交通啊。
名為前功盡棄的無力感從心底湧上,S將無從發洩的怨氣化為重重的嘆息吐出。她心想要是今天的交易再次被天道會來攪局,她就要著手準備跑路了。
繼續跟著這種白癡又無自覺的僱主,別說賺錢、就算多少錢都賠不完。
真想回到五天前的晚上痛揍那個打算出門去機場接機的自己,狠狠地把自己壓回床上要她繼續睡覺,沒事接這個爛攤子做什麼,自找苦吃。
果然從天上掉下來的只會是鳥屎跟狗屎爛蛋,而包裝成美事一樁的高報酬業務一定是最為醜惡的狗屎爛蛋。
Sandy到場以後,兩名負責今晚交易護衛的人簡單地交流關於位置訊息及監視配置的內容,便分別回到屬於自己的崗位,持續警戒。
待在港務公司樓頂的S透過狙擊鏡看著自己的隊友。或許是對於今晚的任務感到不安及緊張吧,Sandy的表情有些凝重,雙手交叉於胸前來回踱步。
讓一個一般人類來做這檔事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啊。
時間靜靜地在乾等中流逝。約莫夜晚十一點,終於有些不同於海浪拍打岸邊的單調畫面進入了S的視野裡。
一艘民用漁船緩緩地駛入港口,而後在北突堤的地方停了下來,Sandy則上前與船長開始交談。
看來就是這艘船了,雖然羅德沒有在約定時間內準時出現,但交易看起來必須得照常進行。至於天道會的那群傢伙要是打算前來打劫也就是這時候了吧。
有了昨晚的經驗,S二話不說、驅使體內的魔力開啟了不屬於人類體能的蛇形感官,視野頓時從全彩畫面變為以熱顯像觀測及肉眼畫面重疊的多重顯像,這可是她唯一一個能拿來說嘴的魔術技能了。
在熱顯像畫面下,人體體溫所呈現的橘紅色在一片冷清藍紫色調中無所遁形。找到了。
一個影子在遠方摩天輪的最頂端,而另一個——在海裡。昨晚那名穿著西裝的女子竟然在港中的海水裡潛伏,摸黑朝著漁船游去!
блядь,那個瘋女人!晚上游泳都不怕被船撞死的嗎!
「Sandy,天道會來了,一個在海裡正在靠近漁船!」S猜想對方遠在摩天輪上的觀測者一定有能夠監視到港口動向的能力,故立刻從自己所在的位置下樓移動,避免暴露在對方的視野中,至於監控畫面就由隨身的平板電腦查看。
原本一邊與船長對話、一邊進行裝卸貨物作業的Sandy在聽到S的警告之後,立刻掏出手槍尋找海裡的身影。
正當S連跑帶跳衝下樓梯的同時,她聽見了Sandy的慘叫聲。他的肩膀跟昨天的S一樣被狙擊了,豔紅鮮血直接噴灑在船長的臉上,嚇得對方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巨大的疼痛使得Sandy跪倒在地,他只能選擇以身子護住手裡的貨物、放棄持槍,給了那個女人接近船隻的機會。
此時S剛好背著狙擊槍來到港務公司外頭,距離Sandy所位在的港邊尚有兩百公尺有餘。雖然有些勉強,但這時候可沒有時間猶豫了。
槍托抵肩、鬆開保險、子彈出膛!
.308溫徹斯特彈劃破黑夜、比槍響先一步射向還在海裡游泳前進的女子,她再次以不知名的能力感覺到子彈、嘗試閃躲S的射擊,但海中的運動能力仍不如在陸地上,彈頭從她的額前擦過、在海面上留下小小水花後消失無蹤。
子彈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道可怖的傷口,鮮血開始流出。可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深潛入水之後縱身一躍、破水而出,便跳上了漁船。
遠方的狙擊手沒有動作?現在也沒時間顧慮到那邊了,必須要趕緊排除對方!S退出彈殼、再次射擊跳上船隻的女人。
滿臉鮮血的女子再次嘗試以那過人的反應速度躲過子彈,但這次可就沒這麼幸運了。子彈劃穿她的協腹,以彈道來推估應該是在她的左腹上留了個不淺的口子,汩汩殷紅從西裝外套的破口灑落。
她踉蹌了一下,伸手摸向腹部的傷口,留得滿手豔麗的紅。
而後她穩住腳步、左腿一踏,全身濕透的西裝竟瞬間噴發蒸氣,除了左下角的破口仍不斷被鮮血浸染之外,其餘部分就像是剛從乾洗店拿回來般乾爽服貼、線條俐落。
「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運送些什麼。」女子不顧自己腹部及額上不斷流淌鮮血的傷口,貼身欺近一個船員,抽刀直指船長的胸膛。「放下你們的貨物離去,還能留下一命。」
今天的交易似乎也分有大型以及小型貨物,規格跟大小都跟昨天一樣。但不同的是,今天的要求是「全部放棄」。
臭婊子,妳也不在乎那是別人生財的工具啊,當強盜可沒像妳這樣正義凜然的。S拉動槍栓退彈,還順手撿起彈殼。
已經中了兩槍,對方的狙擊手居然還沒有開始動作著實不正常,應該要再次移動位置。
S收起狙擊槍,準備往後方撤退,而她的餘光看見了Sandy再次撿起手槍指向那個女人。
碰。
說時遲那時快,巨大聲響破空而至,但開槍的並不是Sandy,那記槍響太過沈悶並且遙遠——那是對方狙擊手的射擊。
Sandy的腦袋瓜硬生生被刨出了個巨大且致命的窟窿,米白色的腦漿迸裂、伴著黏膩鮮紅替柏油路面染上了點令人作嘔的色彩。
接著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如同不滿意這樣不完全的地面彩繪藝術一般,他的身體先是失去支撐地向身側倒下,而後微微抽動,接著便像是裡頭埋藏的炸彈在此刻爆破,屍體如曇花綻開而後瞬間凋謝。
四散的模糊血肉將周圍全部塗上豔紅,方圓十米內全是原本稱作Sandy的存在,內臟的腥臭味瞬間噴發,就連遠處的S都不得不皺起鼻子。
但那絕對不是炸彈一類所造成的爆炸,更不可能純然是子彈的威力。就在Sandy牌煙火施放的那剎那,S好像——
看見了無數把利劍從他的體內刺出綻放,卻又在下一刻消失無蹤。
「這是最後警告了。放棄抵抗,立刻離開此地。」女人用空著的手抹去臉上的血,繼續持刀抵著頭上掛著Sandy的腸子的船長。「你不想也變成那樣的話,就乖乖聽話。」
What the fuck is that。
認真的,那是三小。
S扣著板機的手指遲疑了,她遊歷在戰場之間早已看過許多屍體,自己當然也製造了許多具不成人形的屍骸,但像國慶煙火一樣原地炸開的她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那是那個狙擊手做的嗎?在Sandy變成滿地肉醬之前S確定他先被狙殺了,但……沒有任何一種子彈可以把整個人當成煙火炸開才對啊。
若是真的是那個狙擊手做的好事,那他絕對不可能是人類了,那會是……從者嗎?
「羅德,聽得到嗎。」S稍微回過神之後,用藏在耳內的通訊耳機對話。「Sam被天道會的人謀殺了,對方要求交出全數貨品,請求指示。」
「用話術拖住人家,爭取時間。」羅德簡短回應,「拖到事情生變還有機會。」
或許不能保證援軍能到,但總比直接一敗塗地好得多。
他媽的,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子啊。
「交給我吧。」S語畢,便把耳機拿下、放下狙擊槍,雙手高舉過頭、走出了剛才所位在的建築物。
「好了,不玩了不玩了。」她邊說著邊走在完全沒有遮蔽物的巷道間、跨過滿地的Sandy,往漁船走去。「欸女人,放過那些船員吧,他們只是收錢送貨的。」
不過看來Sandy還是很盡責的,在肩膀被射傷之前已經將大半的貨物堆進廂型車裡了,距離關閉車門只差那麼一步。
或許這也是對方選擇一槍斃命的原因吧。
「這邊也沒打算做無謂的殺生。」女子一邊以長刀架著船員,一邊快速檢查船上是否有武器一類的東西。確定沒有之後便把兩人敲暈,將長刀指向了S的咽喉。
「我同伴的槍口正對著妳,想做奇怪的小動作是不可能的。把貨重新卸下來後速速離去。」
「妳不用說我也知道。」S刻意向方才子彈飛來的方向做了一個鬼臉。「要卸貨可以,但陪我聊天一下應該沒有關係吧?」
「有什麼好聊的?妳奉命行事,這邊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女子並沒有放鬆警戒,再次伸手抹去額前流下的鮮血。「既然只是圈外人,就沒必要知道這麼多。」
「圈外人?虧你們魔術師敢這樣說喔。」S訕笑著,一邊從廂型車上搬下一箱貨物,不重不輕的她也無從得知裡面裝了什麼。
「剛剛我的同伴在我眼前變成國慶煙火了,這可不是說一句圈外人別插手就能結束的吧。先跟我說說那個狙擊手什麼來頭如何?」她用下巴指了指摩天輪的方向。
「跟妳說了就得消除妳的記憶才能放妳走了,妳確定嗎?」女子不急不徐地回覆,從她的聲調完全聽不出是個身負槍傷的人。「既然妳知道魔術師這個詞,這邊就必須確定妳涉足多深了。」
完全沒有答理自己的問題的意思,反而變成S必須要回答對方的問題了。
不過想跟自己搶對話主導權?回娘胎裡再練練吧。
「用問題回答對方的問題不是什麼好習慣喔。」S以微笑回答女人的威脅。「硬要說的話,我的身體是魔術師改造的成果。至於涉足多深的話,大概深到子宮口吧?」
「那還請妳詳細的說明一下了。」對於S的諷刺置若罔聞,女子就只是督促著S搬貨,絲毫不給任何一絲空隙。
聊起來好無趣,這女人一定沒什麼朋友。S在心中咕噥著。
「真要我詳細說明?妳對於女人被強暴的過程有興趣啊?」S嘴上持續調侃,但手邊的動作沒有停下。「總而言之我是一個魔術師專用的魔力罐頭,但對於魔術什麼的我一竅不通。」
女子只是點點頭,完全沒有要繼續聊天的意思。
「是說妳都不覺得今天不是昨天那位護衛來搬運貨物很奇怪嗎?」S像是隨意開啟話題般漫不經心地說著。「雖然我也不知道僱主每天想要進貨什麼東西啦,但妳要找的東西一定是比軍武一類還要更重要吧?」
「都不覺得今天的護衛如此簡單地被變成肉醬,很奇怪嗎?」
「昨天妳的同伴沒有變成肉醬,純粹只是沒有必要而已。」女子冷冷地說,「今非昔比。怎麼不去問問妳的僱主,叫你們接收運送這種東西,付給你們的報酬真的合理嗎?」
不過對方確實有起疑心,懷疑其中有詐而再度檢查了一次Sandy的屍體,爭取了一些時間。
不過Sandy雖然是像個雜魚般的存在,但仍舊不是隻史萊姆。肉醬就是攤肉醬了,四散的內臟跟肉塊可沒辦法重組變回人類。可惜了,一個有為青年現在距離成為滷肉飯只剩下幾步之遙。
「我記得僱主想要的都是一些像是古董的『聖遺物』,但門外漢如我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價值或是其中的真偽。」S拿起Sandy臨死前要搬運的最後一箱貨物,銀色的鋁製外盒上頭沾滿了黏膩腥臭的血肉。
她捏起上頭一坨不知曾經屬於何處的肉塊往女子一扔,啪嗒一聲落在她的跟前。想當然耳女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看了看那坨肉塊,面無表情。
手上的箱子是個可以單手拿起的重量,她索性拿起來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既然可以讓我這樣玩那應該不是炸彈一類的東西啦,不過我不保證這邊這麼多東西有沒有魚目混珠的假貨就是了。」
「……是這個打算嗎?」女子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拿著長刀比劃、命令S把這些貨一箱箱拆開檢查,並且對著自己嘴邊的對講機說:「保險起見,延後十分鐘」。
看來拖延時間的目的達成了,但願不會真的有炸彈放在貨物裡面,不然自己一拆封就要被炸飛了。S掏出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從手上較輕的那箱開始拆封檢查。
「那我再雞婆問一點問題好了。」在開始問題之前,S先撥開臉頰兩側的頭髮、露出滿是耳飾的雙耳,讓女人確定她自己現在沒有帶著通訊裝置。「妳是天道會的人對吧?來阻止這場聖杯戰爭是維持島上秩序嗎?」
「沒有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根本來說或許也有吧。」女子竟然回答了問題。
「很明顯地,妳的僱主對你們隱瞞了不少。這場戰爭若是照他的意向辦成,那麼參戰者全員都會是輸家。」她如是說道。
哼,就知道實現願望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對著一個無聊的杯子許願就能完成夢想?癡人說夢罷了。
「我知道他一定有很多沒告訴我們啦,但我身為傭兵也只是收錢辦事罷了,剩下的大概是我也管不著的。」S畢竟不是參賽者,最後到底能不能生成贏家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意自己到底能不能收到錢而已。她搔搔頭之後,繼續去檢查下一箱貨物。
「既然只是收錢辦事,要是愛惜性命就盡快放棄這個委託吧。」女子語重心長地說道,再次伸手擦去額上不斷滲出的血液。「這不是你們這類傭兵能夠接手的事情。」
大約七分鐘後,S打開了所有的小型木箱。裡頭裝著昨天羅德給米蘭達陣營所敘述的貨物,看來情報是屬實的。
那麼,這個跟人差不多大小的大型貨箱又是裝著什麼呢?
「這個就不用拆了。」女子阻止S進一步拆卸。「看來不過是拖延時間的緩兵之計。請妳在一分鐘以內盡速離開,否則不保證妳的性命安全。」
「不,把那個貨物也拆開來看看吧。」忽然從港口旁的路口傳出了一道清亮的女音,「既然都檢查到這了,不把它拆開我可不甘願吶。」
一名米金色頭髮的女性像是忽然從空氣中浮現一樣,出現在了兩人面前。S有印象,那是昨晚第一位來到羅德所在之處,稱查德為父親的女性:雅妮絲特。
拿著長刀的西裝女立即舉刀戒備,顯然雙方並不是同一夥人。
看來設立在港區的驅人結界真的有吸引魔術師的功用,以後別叫驅人結界了,叫捕蚊燈如何?
「好喔,看起來我就算在一分鐘內離開也不一定有用了齁。」S兩手一攤,稍微退離開了那個大型木箱。
仔細想想,要是這個宣稱說是「查德的女兒」的女人出現在這裡,那這一箱該不會就是查德本人吧?
雅妮絲特稍微挪動腳步,西裝女便雙手持刀、橫舉至身側,彷彿下一刻就會向前衝出砍殺對方一般的架勢。
「既然在場各位都是女人,不如先把武器放下吧?看來大家都是各有所求才到這裡的對吧。」S舉起雙手,在場她可是最弱勢的那個人,不說點話大概小命不保。「雅妮絲特女士,對吧?就我的了解我的僱主拿了妳老爹,而天道會女士則是想要破壞我僱主舉行的聖杯戰爭?」
「而我,」她撫著自己平坦的胸口。「是一個基本上被蒙在鼓裡的可憐傭兵,我對妳們兩無冤無仇,所以先把手上的傢伙緩緩吧?」
「能這樣在眾人面前直接把對方的情報講出來,妳的膽識也不小嘛。」雅妮絲特一臉不悅地叉腰說道,是說她有除了不悅之外的表情嗎?「我來這裡的目的很簡單。確認那個大型貨物裡裝著的是不是我父親的遺體,僅此而已。至於妳們在做什麼勾當,與不打算參與聖杯戰爭的我無關。」
「如果是的話……妳打算怎麼做,小姐?」西裝女子瞇細雙眼,長刀直指不速之客。
米金髮少女向前踏出一步,無所畏懼。「不論用什麼手段我都會搶到手。絕對。」
「……也罷。這邊對那個男人的遺體也並不感興趣,只聽聞主辦方用這樣東西當作勸誘參戰的誘因而已。」女子轉移目標,命令S把大型貨物打開。「不過這邊時間緊迫,只給妳們一分鐘的時間鑑識。」
「膽子不夠大怎麼賺錢?」S兩手一攤,便開始著手開箱最大的貨物。「先說,裡面要是炸彈的話我們三個都會變成像地上那灘一樣的肉醬喔。」
但她心裡的疑問如雨後春筍般逐個冒出來。
第一是羅德到底是要拖多久才會到這裡?距離說好的十一點早就過去不知多久了,僱主在自己的身上應有施予能夠共享視野的法術,他早該知道S已經遇上她無法獨力解決的困擾,S也是知道這點才敢把通訊耳機拿下並且跟敵方交流的。
第二,要是羅德知道會有這麼多冤家來找上他,那怎麼不去找能夠召喚從者還是什麼鬼的那些魔術師來當保鑣?只會現代槍械及部分格鬥術的S怎麼可能打得過現在眼前兩個女魔術師啊。
最後,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交貨地點及時間?不如說為什麼要採取海運這種手段來運輸這麼貴重的物品?只要調查港口的紀錄就能知道船隻的入港時間、編號甚至是貨物,要走私實在是有更多更好的方法,羅德不可能不知道才對。就算有那個顯目的驅人結界,敵人出現的準時程度已經讓S懷疑到底是不是有內鬼了。
S隱隱有一種感覺……羅德雖然心思縝密,但總有種刻意在某些地方為了不知名的目的而輕疏大意的感覺。
她心中埋怨納悶著,伸手碰觸了那件大型木箱正打算拆開,沒想到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跌坐在地上。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從我這裡確認不出內容物。」雅妮絲特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說道。「那是封印,對吧?」
блядь,既然妳早知道了那為什麼不自己來開箱啊,公主病嗎?
「欸欸。乍看之下是用了相當高級的技術呢,至少不是能夠短時間解開的東西。」女子看了看木箱後判斷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那麼也只能先行離開這裡再找地方解析了。」
「聽妳的語氣,難道是要把它帶走?在我的面前?」雅妮絲特皺起她秀氣的眉,「也未免想太美了吧?」
「這邊可以交換聯絡方式,待狀況安定下來後再請妳過來確認——」
「我拒絕。明明距離父親只剩一步了,我不會擔負任何再度失去他的風險。」
雅妮絲特表情猙獰,直接不待對方說完便拒絕了她的提案。
若雙方打起來的話那是正如S的意思。但倘若天道會那邊做出讓步,讓雅妮絲特帶著那東西離開現場的話……東西還是被搶走,護送失敗的結果將依然等著自己。
看著兩個女人完全無視自己開始討論貨物的去留,S感到憤怒及無奈,這大概就是拳頭比人小的後果吧。
但拳頭小的人也有拳頭小的處理方法。
「所以妳們要為了一個完全不確定到底是不是查德的東西吵架?有下封印也不代表這就是妳們要的東西啊。」S說著。「何不妳們就讓羅德把這玩意兒帶走?到時候封印什麼的也能讓他解開,反正妳們多的是能力來把東西搶走,看起來妳們也不在乎他的護衛們啊。」
這可真不是說句「沒錯呢,那就讓你們帶走吧」的場合呀。畢竟沒有一方會同意,也沒有理由去同意。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或許是對於男性魔力的敏銳嗅覺,S隱約有個預感.……她覺得K可能已經到附近了。
餘光瞥見扔到一旁的通訊耳機閃了一下綠燈,表示剛才有人說話……而且是K。羅德那邊的話,訊號會閃橘燈才是。或許是羅德叫他緊急出動還是怎樣,這時候只能賭一把了吧。
如果K能夠知道自己的意思的話,目前最急需要處理的是——
狙擊手雖然看似是最危險的敵人,但要是他的主子也在亂戰裡頭,S猜想他應該無法妄自出手;而天道會的女人目前仍然負傷,儘管她具備過人的反應能力,但此刻或許行動是較為遲緩的;雅妮絲特是這三者裡面最衝動的人,而且她有難纏的、S也不懂是什麼的那個眼睛,K曾經受她所苦,要是他真的來了應該要最先注意到那個才對。
對,目標就是那個米金色頭髮的臭婊子。
「Force permission. 」
「Authorized, emergency situation. 」轉角處傳來像是Siri一樣的冰冷電子音,接著便是布料被隨意扔在地上的摩擦聲。
「不想死的話就躲開。」
那是道如同呢喃的低語,卻有著一定能夠傳達給對方的自信。
S聞言後立刻偏頭,隨後是道蒼藍閃白挾帶雷霆萬鈞之勢破空而至。
「!!」雅妮絲特在聽見聲音的時候身體就已經擅自起了反應,瞳孔顏色瞬間轉為鮮紅、直視那記攻擊——
飛行軌跡發生了微小、卻是關鍵至要的偏移。那道驚雷劃過了雅妮絲特的髮梢,強大銳利的風壓將米金色長髮削穿出一個碩大的圓孔,而後是她身後的水泥牆面的碎裂哀嚎。
驚雷的正體是一把長約二公尺的金屬碳纖維複合長槍,銀白的槍身上排列著科幻感十足的蒼藍燈芒,鋒利的槍刃完全沒入水泥牆內,蜘蛛網般的碎痕仍逐漸擴大,隱隱有將牆面完全瓦解之勢。
定睛一看,那是S昨晚就看過的東西,只是在此時呈現出更為致命的模樣。
嗯?那不就是昨晚K掏出來治療自己的神奇棒棒嗎?
「看來妳的夥伴趕到了呢。」女子眼見事出突然,收刀喊撤。「但是不好意思。事已至此,這邊可沒打算如同昨晚一樣奉陪呀。」
她快速地著手將小型商品草草塞回木箱內,並且朝著雅妮絲特大喊:「小姑娘!那件大型貨物就讓給妳了!自己想辦法帶著它逃走吧!」
欸不是,可以再更目中無人一點沒關係。
回頭一看,全身重武裝的K頭戴全罩式安全帽,正在從倉庫間的小巷以不俗的速度朝著雅妮絲特衝來。
「說的倒是容易……!」看來雅妮絲特也對於女子迅速及武斷的判斷力感到傻眼。「只是把我當作棄子而已不是嗎!」
既然事已如此,那麼妳就乖乖地當個棄子吧!
S立刻從背後掏出短小的手槍,對著雅妮絲特射擊!
這麼近的距離,沒道理再次射偏了!
怎料她那駭人的神秘雙眸一瞪,原本朝著顏面飛去的子彈便像是失去了繼續向前的決心,陡然轉向並射進厚實的柏油路面裡頭。
Сука,這到底什麼噁心的能力啊!
「選擇我這邊來對付,只能說是愚蠢了。」雅妮絲特的瞳孔徹底赤化,如怒火燒炙熾熱的灼鐵、血管迸裂驚心的血紅。「那就來吧!」
遠在三井摩天輪上、需要用狙擊鏡才能確認的狙擊手已經無暇顧及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現在並沒有開槍,或許是在那次把Sandy當煙火一樣炸開的射擊之後是需要一段時間恢復的吧。
而他同夥的西裝女子正在把搜出來的東西打包,先從小東西開始。對方有可能直接上船劫持船員出港逃走,又或者直接搶奪Sandy開來的車輛逃走,在眼下的狀況來看也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雅妮絲特筆直地看向了還在奔跑過來的K,雙眼的瞳孔頓時緊縮,就連麻瓜如S此時此刻也能嗅出一股不尋常的濃厚魔力從她身上釋放出來。
只見K的步伐一瞬間慢了下來、寸步難行。以昨晚的狀況來看,那記攻擊大概是能夠透過眼神的注視直接使人麻痹甚至癱瘓吧,要是她看向自己可就完蛋了。
但她居然還敢看向其他地方,明明她眼前還有一把槍對著她欸。果然只是個初出茅廬的臭小鬼,連戰鬥都不會還想出來復仇!
不留給對方轉身反應的機會,S對著雅妮絲特再次射擊。
這次子彈不偏不倚地貫穿雅妮絲特的左腹,血液開始染紅她的衣裳。她用手捂住傷口單膝跪下,神情痛苦、眼神肅殺,血紅色的眸子裡滿是憤怒。
哼,活該。
憑藉著超越常人的知覺,S聽見了遠處子彈劃過空氣的聲音。
是狙擊手!
儘管只有幾毫秒的時間,S靠著同為狙擊手的直覺,向身側大幅度地閃避……!
以戰鬥態勢被完全破壞的代價,S撿回了一條小命。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前的柏油路面硬生生地被銀亮的子彈刨挖出一個直徑將近網球大小的坑洞,那絕不是一般的射擊,深怕是那記可以把人變成國慶煙火的必殺之彈。
「妳就跟妳的好夥伴死在這裡吧。」少女無視狙擊手的射擊、無視一旁踏著沈重步伐靠近的K,秀氣的顏因痛楚而扭曲,雙眼直直瞪向毫無招架之力的S。
如同腦門被鈍器重擊一般,頭痛欲裂、雙眼發黑、天旋地轉,光是想要從地上趕緊起身都難如登天。
Ах ты ёбанная блядь, я блять тебя убью!(幹他媽的,老娘等一下一定宰了妳!)
剛才能夠躲過狙擊手的子彈完全是僥倖,現在腦子昏沉沉的狀況大概是連舉槍射擊也不用想了吧。
意識混亂的S忍耐住強烈的反胃感,她拖著沈重的身體,往一旁有建築物遮蔭的地方靠近,想藉此躲避接下來可能的狙擊。
還不夠、退得還不夠遠啊!
完全使不上力的狀態讓S僅有上半身退入了倉庫的陰影之中,距離地上那個網球大的彈坑只退了半米遠,而光是這短短的距離就花了自己將近十秒鐘。
對方狙擊手一定在等自己行動,在自己退出掩體的那個瞬間子彈就會到來!
那個婊子呢?她的攻擊呢?
S艱難地抬頭一看,此時K已經來到雅妮絲特的旁邊,近戰能力出色的他可不是她能夠繼續分心也能應付的了。
沒想到尚未從麻痹痛楚中完全恢復的K,揮出的右拳居然連雅妮絲特的邊都沒勾上。
敵人的臉上才正要綻露出得意的微笑,卻再次被痛苦的表情所覆蓋。
那只是演技,故作無效的拳頭只是要騙過對方自己的戰鬥能力尚未取回,真正的攻擊實則是隨後跟上的左腿揮掃!
雅妮絲特意圖閃躲,但就算她再怎麼能夠忍受穿腹槍傷的痛楚,身體依舊誠實地反應了負傷的遲鈍。
踢擊無情地重擊在她的側腹上,一口鮮血隨著她沈重的悶哼聲從嘴旁噴洩而出,身體重心也被K給破壞殆盡、跪坐在地。
幹得好啊!S趁著隊友牽制住了對方,利用這不可多得的空檔成功地將自己完全藏入建築物的遮蔽之中,這下對方的狙擊手要不是把整棟倉庫給掀掉,應該是沒辦法傷到自己了。
不過若是如此的話,那麼對方的槍口會朝向誰呢——
沒有反應,明明有些如此大好機會可以攻擊K卻沒有動作。
S用力地搖搖頭,方才的暈眩感已經退去不少,雖然只是短暫喪失了行動能力二十秒鐘左右,但也得讓她花上數秒重新掌握現況。
定睛一看,西裝女子旁若無人地將絕大部分的貨物都再次搬回了Sandy開來的廂型車上,剩下那個約等同於成人大小的大型木箱還留在原地了。
至於遠方的狙擊手仍未有下一個動作,看來只要戰場侷限在雅妮絲特身上而不對西裝女子出手的話,對方就不會開槍。
剛才的那槍或許是擔心雅妮絲特太快被S制服的話會危及到女子的打包行動吧,難怪自己還有辦法躲過。而在打包接近完成的現在,或許敵方狙擊手已經不再嘗試干涉戰局了。
可惡,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
S的注意力因為一旁的打擊聲而被拉回,K仗著自己的身型優勢正對著跪倒在地的雅妮絲特持續追擊。
K的踢擊被她以架在胸前的雙臂擋下,少女趁機對他的胯下補上一腳,卻連點成效也沒有。
面露錯愕的同時,她借力使力在地上翻滾、而後重新站起,儘管左腹上的彈孔仍持續湧出鮮血,雅妮絲特面對全副武裝的高大男人,也沒有露出怯戰姿態。
側身避開左鉤拳、橫臂架開右直拳、併指推掌成功回擊,身負重傷的她居然還能與K打得有來有往,她的實力難道不僅僅侷限於那雙魔眼嗎?
「嘖……!不管是你們還是他們!」雅妮絲特大吼,「果然跟父親說的一樣!參與戰爭的人都捨棄了良知!」
她的瞳孔一閃,筆直地瞪向眼前的K。
但一旁的S也能感覺到這次釋放出來的魔力並不如以往的濃厚致命,而是被紊亂的呼吸及強烈的疼痛而消減了威力。
在戰鬥時還分神去逞口舌之快,菜味都飄出來了。
同樣的把戲也不該對同一人成功三次,K並沒有受到魔眼的禁錮,而是趁雅妮絲特再次依賴魔眼的同時,緊抓住她的雙手,然後對著對方的腦門便是一記頭槌。
高防護係數的全罩式安全帽可不是普通的堅固,沈悶的撞擊聲響起、鼻血瞬間從她高挺標緻的鼻中噴出。
趁著兩人距離拉開的空檔,就是現在!
S開槍瞄準她的右小腿射擊,這是個必定無法及時迴避的攻擊。
隨著槍響,血花在柏油路面上綻放,雅妮絲特的小腿上多了個窟窿。她再次單膝下跪,接連巨大的疼痛讓她連詈罵的力氣都擠不出來了。
K一記踢腿衝入,重重灌在對面的顏面上、將喪失反抗能力的雅妮絲特徹底擊倒在地。
他拿出掛在腰間的手銬將雅妮絲特的雙手反扣於背後,以全身的重量騎在她纖細的身軀上,並且用布將她的雙眼罩住,防止對方抓住機會使用她那最為纏人的攻擊手段。
「你們這些敗類!我絕對——」她歇斯底里的怒吼被K隨手抓的一塊破布塞回嘴裡,這下連叫囂或是使用魔術詠唱的機會也都沒了。
「妳話太多了。」K冷冷地說。
看來是抓到這個臭婊子了,那麼——
引擎發動的聲響回應了S內心的問答,她扭頭一看,原來是那名西裝女子早已坐上廂型車的駕駛座、揚長而去。
「欸,女人。」S倚在牆上,看著天道會準備載著所有的聖遺物凱旋而去、高歌離席。「這筆帳我們會討回來的。」
「無所謂。不過還是奉勸妳一句好話,」女子在駛離視線範圍之前也對S回了一句。「最好搞清楚妳搭檔是怎樣的存在,以及這場戰爭如期舉行的話會犧牲多少人以後再決定淌這渾水吧。」
後車燈消失在倉庫之間,S原本想趁機對著廂型車補上幾槍,但那也於事無補,連亡羊補牢都稱不上。
S收起手槍、拿起狙擊槍望向摩天輪最頂部,狙擊手已經不在了。
跑得還真快啊,論逃跑簡直比火箭隊還要有效率。
現場只剩下那個大型貨物,以及被K壓制在身下、摀住眼睛及嘴巴的雅妮絲特。
「唉。」S用力地搔著頭,想當然任務依然失敗的今晚是不會好過了。
說到底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吧?交易的地點不斷被發現且破壞,就算有注意到驅人結界好了,但誰沒事會埋伏在台中港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或許天道會的女人說的是對的,她應該要儘早摸清羅德的底細,並且早點結束掉這個不合理的僱傭關係。
「K,那個女人怎麼辦?殺了方便點吧?」現在的S可說是憤怒到了極點,極度想要把這不滿透過暴力釋放出來。
「都行。」K一如既往地不提供任何個人意見。是要立馬殺了還是提著去見羅德都行。一般來說除非組織特意提點,否則沒什麼俘虜能例外活下來。
雖然這個女人的身分有些敏感就是了,但那也不是自己需要去顧慮的事情。
「嗚、嗯!」被K一屁股當成坐墊的雅妮絲特不斷扭動身軀,被布條塞住的嘴只能發出悶哼作為抗議。
「誰聽得懂啊臭婊子,沒辦法說話了就乖乖閉嘴。」S揮揮手、示意坐在雅妮絲特身上的K稍微讓開。
說來自己好像還沒吃過魔術師的肉啊,現在不嚐一點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呢。
S拿出原本藏在靴中的匕首,一手抓起雅妮絲特的褲頭,另一手熟練地將她的長褲割開,切劃出一道從臀部一路延伸至右腿褲管、完全無法縫補的巨大破口。
原本實屬白皙的光滑肌膚暴露而出,現在則因為失血而顯得頓失血色、粗糙蒼白,右小腿上的彈孔怵目驚心,汩汩殷紅不斷流出。
可就是這樣的光景才會讓人更興奮不是嗎?S用肢體動作要K把眼睛閉上之後,便一把將刀身完全沒入雅妮絲特小腿上的彈孔,原本便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裂的更大了。
雅妮絲特由於傷口的擴大而痛苦地劇烈扭動,想必她就算有著痛覺忍耐等相關的磨練,也不可能能夠承受如此凌遲。
「Shut the fuck up, you fucking twat!」S不耐煩地用力往她腹部上的彈孔捶拳,豔紅染上她嬌小的拳頭,而後更將雙指併攏、插進她腹部的傷口使力攪弄,黏濕溫熱的觸感是如此熟悉,讓她忍不住來回抽插了幾次。
一坨黏膩的血塊跟著手指一起被抽了出來,S順手抹在K的衣服上,換得一個無可奈何的白眼。
S不再玩弄那開在雅妮絲特腹上的小穴,她將刀鋒一轉,匕首沿著小腿肚向下切割,原屬完好的皮膚被鋒利刀刃硬生生劃開,露出包覆其下的血紅色肌肉。
此時的雅妮絲特完全成了無從反抗的玩物,連哀嚎都只能吞回肚裡。
她俯身,一口含上傷口,蛇信般的嫩舌鑽入彈孔,貪婪地吸允著魔術師的血液。
嗯,結果味道跟一般人好像差不多,這讓S有點失望。
但是少女暨魔術師的肉質又如何呢?
她舔著嘴唇,手上的匕首在傷口處切割,將雅妮絲特的小腿肌沿著肌理切了一小塊下來,便一口塞進嘴裡。
嗯,好難咬,甚至比剛切下來的男性生殖器還要更索然無味。
「好吧,看來還是要調味一下比較好吃。」S歪著頭、嚼著口中那塊又韌又柴且無味的人肉,得出感想。
或許再加點胡蘿蔔、馬鈴薯及洋蔥,加上味醂去掉乳臭未乾的腥,以及鰹魚醬油、米酒和黑糖來調味,做成一鍋下飯的日式馬鈴薯燉肉或許會不錯?
還是改成切絲洋蔥、紅蘿蔔跟番茄,再加上紅酒及各種香料,來煮一鍋西洋風格的紅酒燉少女肉?
但看起來也沒那個機會了。
為什麼呢?原因也很簡單,一個熟悉的身影自理應什麼也沒有的地方憑空浮現,走向了K跟正在凌虐雅妮絲特的S。
魔術師都要能夠憑空出現,要是只是從陰影處走出來就太遜了。S在心中擅自下了評斷。
「別把她玩死了,我還有得用呢。」羅德插著口袋靠近兩人,用手敲了敲那個大型木箱。「所以?你們只保住了這個?」
「算是吧,犧牲了Sandy就是了。」S吞下那口肉,指了地上那灘原本還是同伴的肉醬。「天道會的狙擊手絕對不只是普通人類而已,正常的射擊根本沒辦法造成這樣的傷害。」
「那是混雜了魔術的射擊。嘛,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羅德一副事不關己地模樣,讓S好不容易稍微緩解的怒火重新燃起。「事到如今對於那樣的敵人感到恐懼的話退出也是可以的喔?但是還是要把欠款還清就是了。」
幹,守財奴。S忍耐住沒有出言辱罵,而是將怒氣再次透過匕首發洩在雅妮絲特的小腿上,傷口變得更加血肉模糊。
退出嗎,老實說S的確有這樣的打算,但並不是對於敵人感到恐懼這種三流的藉口,而是對於僱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感到煩躁。
太多被隱瞞的事情無法得知了,要是羅德早料到敵人能夠使用這樣的技術,才不會只僱用三個保鑣,況且還有兩個是不會魔術的麻瓜,甚至其中一個麻瓜現在已經變成肉醬了。
但解僱還得揹一屁股債,或許再掙扎一下子、試著討回一點貨物才是上道吧,而且她才不想就這樣被對方看不起,不收刮他個措手不及她可不甘心。
「雖然損失慘重,不過捕獲到這個女人則在意料之外。」羅德示意兩人讓開,雙指併攏輕撫上雅妮絲特的脖子,然後對方就像是斷線木偶一樣失去了意識。
是什麼特殊的魔術嗎?還是羅德只是剛好算準了對方失血過多即將昏厥的那一刻做做樣子而已?
「竟然連最基本的護身魔術都沒有教給她……查德呀查德,你這個父親也是挺失敗的。」
一開始就展露底牌的外行,會在第二天就落得如此下場也是無可厚非。他嘲諷著那個已經死去,被他當作籌碼的男人。
「我手頭可是有非常好的劇本呢,雅妮絲特.拉斯米立爾。」他命令K把失去意識的少女一肩扛起,準備離開。「你們組織有教你們拷問跟洗腦技術嗎?」
「拷問我在行的,至於洗腦我就不太保證結果如何了。」S攤手回答。
「那正好。雖然我想就算掰開她的腦袋,也查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吧。」羅德聳肩,「不過能施予痛苦的話就足夠了。」
「要把人的記憶洗白的話,就得先給足誘因讓她打從心底想把一切都忘掉,不是嗎?」他自顧自地訕笑,那模樣實在是令人反感、噁心想吐。
「至於貨物的損失我先不跟你們算,好好繼續努力吧。」羅德擺擺手,示意兩人跟上。
「……您打算對這個人做什麼?」K仍站在原地,甚至很罕見地發問了。前面是有說了什麼特別的引起他注意了嗎?而且都已經這時候了就別用敬語了吧。
「就如同我剛才所說的呀?」羅德倒是有些意外K會發問,不過也沒有多加隱瞞地詳實回答。「要說仇敵,廣義來說包含我在內等主辦方,所有的參賽者都是她的仇敵。那樣發散掉的憎恨只會一事無成而已。不如植入虛假的記憶讓憎恨有明確的形狀方便利用—— 」
下一個瞬間,K手上便多了把長槍,槍刃直指僱主的喉嚨,距離造成致命傷僅有數公分之差。
單手把插在牆上的長槍拔出、移動到羅德無法逃走的死角、舉槍前伸,同時肩上仍扛著一名俘虜。這一系列動作僅在一句話的時間之內就行雲流水地完成,S根本沒能跟上他的速度,要是就這樣直接砍破羅德的喉嚨她會更開心。
「要怎麼處理戰犯是僱主您的自由。不過,在簽約時這邊所附上的唯一但書,您應該還記得吧?」K不帶感情地說,安全帽遮罩下的蒼藍眼眸如凜冬般寒冷肅殺。
「喔、啊啊,那個啊。」羅德急忙打哈哈回應,手指將他的槍尖推離自己。「開玩笑,玩笑而已。怎麼,連說說都不行嗎?」
「根據您的實際作為,會決定這邊是否繼續履行契約,甚至無法保證您的生命安全,請您千萬要注意。」K仍舉著長槍,絲毫不減其嚴肅。
「好好,我知道了。不會對她進行記憶操作。」羅德隨口承諾。「關於你對我刀刃相向的罪過我也不予追問吧。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K哼了一聲,而後不情願地放下長槍,緊張的空氣這才舒緩了下來。
羅德命令兩人把貨物跟女人扛到港區入口,他已經把貨櫃車開到那邊了。
S走在K身旁,心裡有些納悶。自己怎麼不知道K什麼時候這麼有正義感了?他難道沒辦法接受對戰犯的凌辱嗎?
這麼說也不對,S剛剛還在他面前吃了雅妮絲特的肉呢,要是他不接受的話早該阻止自己了。或許是對於「洗腦」一事反感?
……不會是因為自己吧。畢竟S本身就算是一個被洗腦、改造後的產物。
嘛,他對自己的好感度才沒有這麼高咧,想這些事情無濟於事。
S搔搔頭,沒打算多問K什麼,乖乖地背起狙擊槍、向港區入口移動。
「K,她可能需要稍微包紮一下,腹部的槍傷應該有射到腸道,如果羅德還要用她的話應該是不能就這樣放著流血到死吧。」S並沒有看著K說著。
畢竟雅妮絲特身上所有的傷都是自己造成的,說能夠提供日後拷問的也是自己,要是K因此埋怨她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K點了點頭,撿起地上四散的衣物破片,對昏迷而且光著下半身的雅妮絲特進行十分粗糙的應急處置,沒有動用到那把長槍的治療能力。
那些破布應該是Sandy身上的衣服吧,這樣會有感染問題……算了,那不重要。
「Emergency mode shut down, power off.」至於拿在K手中的長槍,突然發出有些粗暴的電子音,而後自動收起、回到了一開始僅剩下槍頭的狀態。
還真是新潮的玩具啊,晚點借來玩玩好了,S在心中想著,而後慢步跟著K回到羅德的聯結車上。
斜眼看了一下手機螢幕,現在才快要十一點半,看來今晚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