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除夕
本章節 5175 字
更新於: 2024-01-28
冬雪靄靄，竹林一片銀色雪白，木門前堆著兩個小雪人，那是千玖親自做的小雪人，說是送給樂綏的新年賀禮。
兩個小雪人臉上用橙子及莓果分別裝飾成了眼睛及嘴巴，其中一個小雪人頭上插了個價值連城的金步搖，千玖說這個小雪人是自己，另一個是哥哥，相親相愛的並排在一起。
千玖拉著樂綏的衣袖，靈動的像隻小鳥繞著樂綏團團轉。
「樂綏哥哥，快過年了，我們去市集買些年貨。」
樂綏寵溺的看著活潑可愛的千玖，頓時由衷地開心，經歷過的種種彷若隔世，現在的日子平凡喜樂樸實而無華，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頷首噙著笑意道：「嗯，走吧！昨日，我已經讓人在蘅食樓訂好菜，我們午間就在那裏用膳。」
開州府雖不如青州府富庶，但開州府最大的城鎮棉潭城熱鬧地程度也不比青州府差。
蘅食樓棉潭城裏的小餐館，餐點好吃到飄香十里，沒提早幾個月前預約肯是吃不了菜的。
不過，蘅食樓同樣也是暗網在開州的分據點，所以樂綏能順利的預約到位置。
千玖宛若天真爛漫般蹦蹦跳跳地一馬當先就往前跑，大喊道：「哥哥，快跟上……」
樂綏不過也是少年郎，見此，少年心性活躍了起來，大步跑向千玖，開心喊道：「來了！來了！」
兩人你追我跑好不快活，不相上下的脫兔般地直奔著遠方，笑聲很快響徹林間。
幾名侍衛在後方急追，有千玖的人也有樂綏的人，眾人互看了一眼，眼中均表示，這兩個主子，真不讓人省心。
「讓他們在前面玩會吧！我們在後面跟著就好。」弄月在後方對著追趕的侍衛道。
弄月看到前方兩人如稚子般玩耍，嘴角勾起一抺笑，很久沒看到樂綏這麼開心了。
一行人來到棉潭城，家家戶戶為準備迎新年，都早早在門面上換上新妝，掛上了充滿節慶紅燈籠。
紅通通一片喜氣洋洋地街道，採買年貨的人更是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很有年節的氣氛。
「哥哥，你看這彩燈…..你看這甜糕…..你看…..」千玖饒滿興趣的看著大大小小攤子，吱吱喳喳地拉著樂綏滿場到處跑。
樂綏以往也是鬧騰的個性，只是壓抑久了，便逐漸封閉心中最深處的本性。
如今千玖自然生動的歡樂模樣，也把樂綏從封閉的內心中一點一滴的解放出來。
他笑如暖洋化雪綻放，眼眸中總揮不去的陰霾一掃而空，此刻的他，正是鮮衣怒馬肆意的少年郎。
忘去一切煩憂，宛若謫仙無瑕出塵，但鮮活地眼底明顯有了人間氣，讓人忍不住的想親近。
千玖眼底泛著閃光，她其實早在樂綏孩童時期就已見過他，是他還不知道梨花院之前。
那個精雕玉琢的小皇子當年七八歲時，跟著皇室儀仗前往靈山朝拜，壓制不住活潑好動的個性，在皇后的轎輦裏東張西望。
一眼便看到躲在街邊偷看他，小小隻可愛的她，他不僅對著她做了一個大大鬼臉，跟著又對著她送了個璀璨的笑容。
她看到現在的樂綏露出宛如當年純真的笑容，跟著一起笑了，只是眼中莫名多出一層堅毅而複雜地眸光。
我終於再次看到你露出這般純粹的笑容，我會拼盡全力讓你一直擁有這般的笑容，就算是雙手沾滿了鮮血，身上染著洗不去的罪孽…….
「千玖，你怎麼啦？」樂綏疑惑地看著千玖，此刻她神情因想著過往，神情有些呆愣。
千玖立刻反應回神，笑道：「沒什麼，我有些餓了，我們去蘅食樓吧！」
「好—走勒。」樂綏大手一揮，帶著大家便往餐館而去。
餐館內早已門庭若市，一行人剛進門，就有小廝熟稔地快速迎上前領路，好似早就準備迎接等待已久的貴客。
二樓正要走入包廂內的一群人，其中走在前端的是一個身著華貴粉色錦衣，外披著淺藍輕紗的妙齡女子，小小的鵝蛋臉清秀水靈。
她本是不經意的往樓下一望，沒想到看到地竟是餐館小廝迎接貴客般對著樂綏百般討好的那一幕。
她好奇的停下腳步，這才認真多看了樂綏兩眼，忍不住讚道：「好俊的小哥哥。」
她思酌著此人氣質不凡絕非俗物，她低聲著詢問旁邊的侍衛，「最近可有什麼特殊的人物來到開州？」
「稟小姐，沒有接到什麼消息有什麼大人物來開州。」
此女正是開州府府郡的獨生女路遙竹，今日正好預約到蘅食樓，巧遇樂綏一行人。
她看著樂綏一行人被帶領地走到二樓，路遙竹示意眾人讓路，讓樂綏等人先行通過，兩方人便在二樓的廊道擦身而過。
樂綏冷不防的抬頭正好看到前方的漂亮少女正在打量著自己，他溫和的噙著笑意隨意的點頭，算是友好的打聲招呼。
他跟著小廝走至一旁的包廂內，旁邊的千玖臉色有些陰沉不悅。
那個女子笑的這麼妖嬈，分明就想勾引樂綏哥哥，真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千玖，怎麼啦！不開心？」樂綏看著千玖瞬息多變的臉色道。
「沒什麼，哥哥喜歡剛剛那名漂亮女子？」
樂綏失笑道：「你在胡說什麼。」
千玖不依不撓道：「那你剛剛還對著她笑！」
他解釋道：「她讓路給我們先行，禮貌上總是需要回禮一下。」
她嘟著小嘴，像是小女孩耍著性子撇著頭道：「你以後不要隨便對著別人笑，尤其是女的，你只能有我一個妹妹。」
他哈哈大笑，撫上了她的他，親呢道：「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是是是……只有你一個妹妹！」
蘅食樓包廂內，路遙竹招來了一個人頭馬大的手下，此人是她父親派來保護她的侍衛長。
「你去查查剛剛在廊道遇見的那位公子身份。」
侍衛長眼中有些疑慮，莫非小姐看上他了？那人雖然皮相不錯，但來路不明。
「不知小姐為何要查此人？」
路遙竹認真道：「我們在蘅食樓都沒得到過特殊待遇，今日蘅食樓雖然表現隱晦，但明顯是將那位公子奉為上賓，帶去的包廂也是沒有對外開放的，可見，此人並不簡單。」
「此事是否要告訴老爺？」
她回道：「等探查結果再說，如果他們只是經過開州，沒多久便會離開，那便沒有必要告訴爹爹。」
開州相較於其他府州之所以能偏安一隅，並不是天下掉饀餅的事，而是開州府郡路遠程常年來小心謹慎的保持中立，夾縫中求生存的結果。
幾日後，開州府郡宅邸。
侍衛長道：「關於蘅食樓那位公子的身份，已查到一些線索。」
路遙竹饒有興趣地抬眸，「喔，什麼身份？」
「那位公子姓紀名仲禮，字橋煙，幼年舉家遷居京城，二個月前紀公子帶著幾名侍從來到開州，現居城西竹林處。」
「紀橋煙。嗯……除了這些還知道些什麼？在京城做過什麼，為什麼會來開州，還有跟蘅食樓有什麼關係？」路遙竹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
侍衛長道：「依照通關文碟，僅知他以前在京城是做京官護衛，且由京城來的消息，此人家世清白確實如文書所載，沒有破綻，至於為何來開州及與蘅食樓有何關係，不得而知。」
路遙竹目光流轉，左思右想後道：「不！當日雖與他僅是一面之緣，但他周身自然散發的貴氣絕不是一名護衛能擁有的氣質，那是一種與身俱來上位者氣息，連他身邊的人多少都帶著肅殺的戾氣。
且能獲得蘅食樓的特殊禮遇，此人必定不一般，這些表面資料雖說天衣無縫，反倒是顯得有些刻意。」
侍衛長突然想到什麼道：「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他搬到城西沒多久後，他妹妹便搬到他的對門，但此人並無胞妹，僅有二名兄長。」
路遙竹蹙眉喃喃道：「難道是京中來的貴公子與情婦私奔！但避嫌各住一屋，不過既已私奔，又為何避嫌？」
侍衛長聞言不屑地呸了一聲，「沒想到傳言京城家貴公子大都花天酒地淫穢不堪竟然屬實，那公子看上去人模人樣私下卻是也是如此，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路遙竹道：「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跟爹爹說吧！或許爹爹有什麼想法，另外安排一些人繼續觀察此人動向，想辦法查出此人真實身份。」
侍衛長聞言並未立即離開，而是欲言又止，路遙竹納悶道：「怎麼了，還有事？」
「今日紀公子又帶著妹妹來到棉潭城，現下正在街邊看雜耍，看得出來紀公子非常疼愛這個「妹妹＂。」侍衛長加重音道。
路遙竹唇角微勾，有些嘲諷嗤笑道：「呵….妹妹。」
原本對樂綏溫文爾雅的好印象，因為與情婦私奔的假設轉而變的不屑。
她接著道：「既然他們來到城裏，我便去會會他們。」
熱鬧的街道擠滿了人群，樂綏專注的看著人群中央表演著火舞的年輕人。
雖是火棒兩端的火焰不如夜間來的明亮顯眼，但白日卻更能看到舞者展現力與美的高超技巧與美感，十分賞心悅目。
樂綏跟著人群大聲喊聲好及鼓掌，千玖則是偷偷的瞄了瞄樂綏，只有在這種時刻，她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痴迷地時不時地望著他那俊美的臉龐。
「啊——！」由於人潮太多，一名姑娘被擠到樂綏身邊，冷不防的被撞倒在地。
樂綏原本沒有注意到，只是聽到啊了一聲，本能的扭過頭去，便看到一名姑娘低著頭跌坐在他腳邊。
千玖還沒反應過來阻止，樂綏便已經將袖口遮住手掌，並向前對著姑娘伸出手道：「姑娘，妳沒事吧？」
假意摔落地面的姑娘正是路遙竹，她心中有些驚訝地看著遞過來的手。
他竟然守禮的不直接觸碰她，而是細心地用袖口的布料遮住了手掌，恰到好處地對她伸出友善的手。
她將自己的纖白玉手放在他的手上，隔著布料傳來微暖的溫度，她有失神地看著他清澈率直的眼神。
見微知著，她對他的人品明顯有了大大地改觀。
剛剛觀察了好一會，這人與「妹妹＂相處也是恪守禮法，未曾逾矩，是位端方君子，私奔這種失格的事，應該是個誤會！
樂綏使力將人從地上拉起，她沖著他甜甜笑道：「多謝公子。」
樂綏看著對面的姑娘覺得有些眼熟，還沒反應過來，千玖就已經到了兩人之間，不經意地將兩人交握的手悄然分開，連帶地也讓兩人之間拉開了一些距離。
千玖自然而然地拉著樂綏的手臂，輕笑道：「哥哥，這個人是誰？」
路遙竹知道樂綏必然是不認識自己，於是含笑道：「我與公子素不相識，承蒙剛才公子伸出援手將我從地上拉起。」
樂綏淡淡笑道：「舉手之勞罷了，不用放在心上，小姐以後小心點便是。」
路遙竹暗示性繼續說道：「公子看似眼熟，好像那裏見過。」
千玖神色有些冷淡，「我們互不相識，小姐定是看錯了，哥哥，我們走。」
樂綏聽到路遙竹所說，突然靈光一現，停下腳步道：「我想起來了，前幾日在蘅食樓，小姐曾讓路給我們通過。」
路遙竹聞言佯作驚呀道：「啊！您是那時的公子，我們真是有緣，正式介紹一下，小女是開州府郡之女路遙竹。」
樂綏大方地拱手作揖道：「遙看一處攢雲樹，近入千家散花竹，好名字。在下紀橋煙，隱隱飛橋隔野煙的橋煙。」
他指了指身後的千玖，道：「她是在下義妹鳳千玖。」
路遙竹見他談吐不凡，且對於自己府郡之女的身份亦亳無攀附或尊崇之意，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此人不簡單。
她無視千玖眼神中隱隱傳來的敵意，她對著樂綏道：「聽口音閣下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公子從何而來？」
樂綏態度溫和舉止文雅道：「我們是從京城來的，聽說開州風景優美別緻，便住了下來。」
路遙竹心道紀公子所言與原來得知的消息相符，若想更進一步了解此人，必需多加接觸。
她道：「既然如此，小女這個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不知是否有榮幸盡地主之誼，請兩位貴客飽餐一頓，就當是小女與兩位結個善緣。」
千玖滿臉不悅道：「不需要。」
樂綏微微蹙眉，千玖怎麼又莫名生氣了，但他不想因這種小事壞了即將過年的好心情。
他帶著幾分歉意道：「多謝小姐盛情，不過無功不受祿，家中還有些事，在下就先帶舍妹離開，若有緣，下次自會再相見。」
路遙竹知道這是紀公子婉拒自己的邀約，但她卻是一點也不氣惱，面對自己的身分，還能果斷拒絕，對於紀公子的身份，她是更加好奇，又高看了幾分。
她噙著笑意，心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日尋個由頭登門拜訪便是。
她落落大方不見失望道：「公子慢走。」
幾天後，年三十除夕，家戶團圓歡慶的日子，木屋、竹屋紅綢花球喜鬧一片。
木屋內，千玖假笑地瞥了一屋子滿滿噹噹的人，樂綏及千玖兩方人馬早已相互熟稔，齊涮涮地圍著幾張大圓桌開席，推杯換盞地開開心心吃著團圓飯。
樂綏的兩側分別坐著千玖及弄月，再旁邊還有甜甜及乾元。
他開心的端著酒杯敬酒，臉上因酒氣抺上一層紅韻，所有人歡聲笑語，而千玖臉上卻是瞬息多變。
哥哥邀請我一同過年，沒想到竟是所有人參加，我只想和他單獨過年啊！
她沖著樂綏嫣然一笑 ，「不過看他如此開心的份上，就這樣吧！期待飯後能一同守歲，也算圓了新年願望。＂
滿足飯飽後，蒼芎上萬點繁星不落銀白掛天的夜，銀河璀璨直劃過天際。
木屋院落，桌前二盞淡酒隨意幾道小菜，千玖與樂綏仰星對飲，在外圍歡樂迎春的鬧聲中取一處靜謐。
樂綏感慨道：「今年發生了很多事，這是我第一次在皇宮以外的地方過年，不知道父皇母后除夕是否過的開心。」
千玖溫柔道：「他們知道你平安無事，一定會開心的。」
樂綏端酒、敬月、低吟道：「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
故鄉的雲暮，有沒有想起千里遠的我？明年我又多了一歲，何時才能再相見。
還未至午夜，樂綏醉酒的側著身子倚臥在躺倚，緊閉著雙眸輕顫著長睫。
千玖原先未注意，但聽聞淺淺規律地呼吸聲，一回頭便看見美人臥榻的絕美睡姿。
她輕笑地搖了搖頭，「哥哥，真是不設防，都不怕我趁機吃了你。」
趁著夜色昏暗，她俯下身子淺啄了一口因酒氣沾染成更加紅艷的薄唇。
她滿足的輕撫著自己的嘴瓣，輕聲道 :「真軟，真甜！」
回味片刻後，她才叫來了人，把人攙扶回了房間。
千里之遠，京城大宅。
剛吃完喧囂熱鬧的年夜飯，雲暮從歡騰的飯廳獨自走回自家小院，平日看來冷清地小院，對比之下更顯孤寂。
他狐疑地望了一眼自己一如往常的院落，怔了一怔，平日裏院子有這般踽踽涼涼？為何今日歡樂的節慶，更顯冷清！
心中空落落，苦澀地抬眸望向天邊的星星點點。
原來是你不在京城———
千里寄相思，君心同我心。
歲歲暮春歸，來日不復返。
兩個小雪人臉上用橙子及莓果分別裝飾成了眼睛及嘴巴，其中一個小雪人頭上插了個價值連城的金步搖，千玖說這個小雪人是自己，另一個是哥哥，相親相愛的並排在一起。
千玖拉著樂綏的衣袖，靈動的像隻小鳥繞著樂綏團團轉。
「樂綏哥哥，快過年了，我們去市集買些年貨。」
樂綏寵溺的看著活潑可愛的千玖，頓時由衷地開心，經歷過的種種彷若隔世，現在的日子平凡喜樂樸實而無華，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頷首噙著笑意道：「嗯，走吧！昨日，我已經讓人在蘅食樓訂好菜，我們午間就在那裏用膳。」
開州府雖不如青州府富庶，但開州府最大的城鎮棉潭城熱鬧地程度也不比青州府差。
蘅食樓棉潭城裏的小餐館，餐點好吃到飄香十里，沒提早幾個月前預約肯是吃不了菜的。
不過，蘅食樓同樣也是暗網在開州的分據點，所以樂綏能順利的預約到位置。
千玖宛若天真爛漫般蹦蹦跳跳地一馬當先就往前跑，大喊道：「哥哥，快跟上……」
樂綏不過也是少年郎，見此，少年心性活躍了起來，大步跑向千玖，開心喊道：「來了！來了！」
兩人你追我跑好不快活，不相上下的脫兔般地直奔著遠方，笑聲很快響徹林間。
幾名侍衛在後方急追，有千玖的人也有樂綏的人，眾人互看了一眼，眼中均表示，這兩個主子，真不讓人省心。
「讓他們在前面玩會吧！我們在後面跟著就好。」弄月在後方對著追趕的侍衛道。
弄月看到前方兩人如稚子般玩耍，嘴角勾起一抺笑，很久沒看到樂綏這麼開心了。
一行人來到棉潭城，家家戶戶為準備迎新年，都早早在門面上換上新妝，掛上了充滿節慶紅燈籠。
紅通通一片喜氣洋洋地街道，採買年貨的人更是絡繹不絕，人聲鼎沸很有年節的氣氛。
「哥哥，你看這彩燈…..你看這甜糕…..你看…..」千玖饒滿興趣的看著大大小小攤子，吱吱喳喳地拉著樂綏滿場到處跑。
樂綏以往也是鬧騰的個性，只是壓抑久了，便逐漸封閉心中最深處的本性。
如今千玖自然生動的歡樂模樣，也把樂綏從封閉的內心中一點一滴的解放出來。
他笑如暖洋化雪綻放，眼眸中總揮不去的陰霾一掃而空，此刻的他，正是鮮衣怒馬肆意的少年郎。
忘去一切煩憂，宛若謫仙無瑕出塵，但鮮活地眼底明顯有了人間氣，讓人忍不住的想親近。
千玖眼底泛著閃光，她其實早在樂綏孩童時期就已見過他，是他還不知道梨花院之前。
那個精雕玉琢的小皇子當年七八歲時，跟著皇室儀仗前往靈山朝拜，壓制不住活潑好動的個性，在皇后的轎輦裏東張西望。
一眼便看到躲在街邊偷看他，小小隻可愛的她，他不僅對著她做了一個大大鬼臉，跟著又對著她送了個璀璨的笑容。
她看到現在的樂綏露出宛如當年純真的笑容，跟著一起笑了，只是眼中莫名多出一層堅毅而複雜地眸光。
我終於再次看到你露出這般純粹的笑容，我會拼盡全力讓你一直擁有這般的笑容，就算是雙手沾滿了鮮血，身上染著洗不去的罪孽…….
「千玖，你怎麼啦？」樂綏疑惑地看著千玖，此刻她神情因想著過往，神情有些呆愣。
千玖立刻反應回神，笑道：「沒什麼，我有些餓了，我們去蘅食樓吧！」
「好—走勒。」樂綏大手一揮，帶著大家便往餐館而去。
餐館內早已門庭若市，一行人剛進門，就有小廝熟稔地快速迎上前領路，好似早就準備迎接等待已久的貴客。
二樓正要走入包廂內的一群人，其中走在前端的是一個身著華貴粉色錦衣，外披著淺藍輕紗的妙齡女子，小小的鵝蛋臉清秀水靈。
她本是不經意的往樓下一望，沒想到看到地竟是餐館小廝迎接貴客般對著樂綏百般討好的那一幕。
她好奇的停下腳步，這才認真多看了樂綏兩眼，忍不住讚道：「好俊的小哥哥。」
她思酌著此人氣質不凡絕非俗物，她低聲著詢問旁邊的侍衛，「最近可有什麼特殊的人物來到開州？」
「稟小姐，沒有接到什麼消息有什麼大人物來開州。」
此女正是開州府府郡的獨生女路遙竹，今日正好預約到蘅食樓，巧遇樂綏一行人。
她看著樂綏一行人被帶領地走到二樓，路遙竹示意眾人讓路，讓樂綏等人先行通過，兩方人便在二樓的廊道擦身而過。
樂綏冷不防的抬頭正好看到前方的漂亮少女正在打量著自己，他溫和的噙著笑意隨意的點頭，算是友好的打聲招呼。
他跟著小廝走至一旁的包廂內，旁邊的千玖臉色有些陰沉不悅。
那個女子笑的這麼妖嬈，分明就想勾引樂綏哥哥，真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千玖，怎麼啦！不開心？」樂綏看著千玖瞬息多變的臉色道。
「沒什麼，哥哥喜歡剛剛那名漂亮女子？」
樂綏失笑道：「你在胡說什麼。」
千玖不依不撓道：「那你剛剛還對著她笑！」
他解釋道：「她讓路給我們先行，禮貌上總是需要回禮一下。」
她嘟著小嘴，像是小女孩耍著性子撇著頭道：「你以後不要隨便對著別人笑，尤其是女的，你只能有我一個妹妹。」
他哈哈大笑，撫上了她的他，親呢道：「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是是是……只有你一個妹妹！」
蘅食樓包廂內，路遙竹招來了一個人頭馬大的手下，此人是她父親派來保護她的侍衛長。
「你去查查剛剛在廊道遇見的那位公子身份。」
侍衛長眼中有些疑慮，莫非小姐看上他了？那人雖然皮相不錯，但來路不明。
「不知小姐為何要查此人？」
路遙竹認真道：「我們在蘅食樓都沒得到過特殊待遇，今日蘅食樓雖然表現隱晦，但明顯是將那位公子奉為上賓，帶去的包廂也是沒有對外開放的，可見，此人並不簡單。」
「此事是否要告訴老爺？」
她回道：「等探查結果再說，如果他們只是經過開州，沒多久便會離開，那便沒有必要告訴爹爹。」
開州相較於其他府州之所以能偏安一隅，並不是天下掉饀餅的事，而是開州府郡路遠程常年來小心謹慎的保持中立，夾縫中求生存的結果。
幾日後，開州府郡宅邸。
侍衛長道：「關於蘅食樓那位公子的身份，已查到一些線索。」
路遙竹饒有興趣地抬眸，「喔，什麼身份？」
「那位公子姓紀名仲禮，字橋煙，幼年舉家遷居京城，二個月前紀公子帶著幾名侍從來到開州，現居城西竹林處。」
「紀橋煙。嗯……除了這些還知道些什麼？在京城做過什麼，為什麼會來開州，還有跟蘅食樓有什麼關係？」路遙竹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
侍衛長道：「依照通關文碟，僅知他以前在京城是做京官護衛，且由京城來的消息，此人家世清白確實如文書所載，沒有破綻，至於為何來開州及與蘅食樓有何關係，不得而知。」
路遙竹目光流轉，左思右想後道：「不！當日雖與他僅是一面之緣，但他周身自然散發的貴氣絕不是一名護衛能擁有的氣質，那是一種與身俱來上位者氣息，連他身邊的人多少都帶著肅殺的戾氣。
且能獲得蘅食樓的特殊禮遇，此人必定不一般，這些表面資料雖說天衣無縫，反倒是顯得有些刻意。」
侍衛長突然想到什麼道：「還有一件奇怪的事，他搬到城西沒多久後，他妹妹便搬到他的對門，但此人並無胞妹，僅有二名兄長。」
路遙竹蹙眉喃喃道：「難道是京中來的貴公子與情婦私奔！但避嫌各住一屋，不過既已私奔，又為何避嫌？」
侍衛長聞言不屑地呸了一聲，「沒想到傳言京城家貴公子大都花天酒地淫穢不堪竟然屬實，那公子看上去人模人樣私下卻是也是如此，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路遙竹道：「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跟爹爹說吧！或許爹爹有什麼想法，另外安排一些人繼續觀察此人動向，想辦法查出此人真實身份。」
侍衛長聞言並未立即離開，而是欲言又止，路遙竹納悶道：「怎麼了，還有事？」
「今日紀公子又帶著妹妹來到棉潭城，現下正在街邊看雜耍，看得出來紀公子非常疼愛這個「妹妹＂。」侍衛長加重音道。
路遙竹唇角微勾，有些嘲諷嗤笑道：「呵….妹妹。」
原本對樂綏溫文爾雅的好印象，因為與情婦私奔的假設轉而變的不屑。
她接著道：「既然他們來到城裏，我便去會會他們。」
熱鬧的街道擠滿了人群，樂綏專注的看著人群中央表演著火舞的年輕人。
雖是火棒兩端的火焰不如夜間來的明亮顯眼，但白日卻更能看到舞者展現力與美的高超技巧與美感，十分賞心悅目。
樂綏跟著人群大聲喊聲好及鼓掌，千玖則是偷偷的瞄了瞄樂綏，只有在這種時刻，她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痴迷地時不時地望著他那俊美的臉龐。
「啊——！」由於人潮太多，一名姑娘被擠到樂綏身邊，冷不防的被撞倒在地。
樂綏原本沒有注意到，只是聽到啊了一聲，本能的扭過頭去，便看到一名姑娘低著頭跌坐在他腳邊。
千玖還沒反應過來阻止，樂綏便已經將袖口遮住手掌，並向前對著姑娘伸出手道：「姑娘，妳沒事吧？」
假意摔落地面的姑娘正是路遙竹，她心中有些驚訝地看著遞過來的手。
他竟然守禮的不直接觸碰她，而是細心地用袖口的布料遮住了手掌，恰到好處地對她伸出友善的手。
她將自己的纖白玉手放在他的手上，隔著布料傳來微暖的溫度，她有失神地看著他清澈率直的眼神。
見微知著，她對他的人品明顯有了大大地改觀。
剛剛觀察了好一會，這人與「妹妹＂相處也是恪守禮法，未曾逾矩，是位端方君子，私奔這種失格的事，應該是個誤會！
樂綏使力將人從地上拉起，她沖著他甜甜笑道：「多謝公子。」
樂綏看著對面的姑娘覺得有些眼熟，還沒反應過來，千玖就已經到了兩人之間，不經意地將兩人交握的手悄然分開，連帶地也讓兩人之間拉開了一些距離。
千玖自然而然地拉著樂綏的手臂，輕笑道：「哥哥，這個人是誰？」
路遙竹知道樂綏必然是不認識自己，於是含笑道：「我與公子素不相識，承蒙剛才公子伸出援手將我從地上拉起。」
樂綏淡淡笑道：「舉手之勞罷了，不用放在心上，小姐以後小心點便是。」
路遙竹暗示性繼續說道：「公子看似眼熟，好像那裏見過。」
千玖神色有些冷淡，「我們互不相識，小姐定是看錯了，哥哥，我們走。」
樂綏聽到路遙竹所說，突然靈光一現，停下腳步道：「我想起來了，前幾日在蘅食樓，小姐曾讓路給我們通過。」
路遙竹聞言佯作驚呀道：「啊！您是那時的公子，我們真是有緣，正式介紹一下，小女是開州府郡之女路遙竹。」
樂綏大方地拱手作揖道：「遙看一處攢雲樹，近入千家散花竹，好名字。在下紀橋煙，隱隱飛橋隔野煙的橋煙。」
他指了指身後的千玖，道：「她是在下義妹鳳千玖。」
路遙竹見他談吐不凡，且對於自己府郡之女的身份亦亳無攀附或尊崇之意，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此人不簡單。
她無視千玖眼神中隱隱傳來的敵意，她對著樂綏道：「聽口音閣下不像是本地人，不知公子從何而來？」
樂綏態度溫和舉止文雅道：「我們是從京城來的，聽說開州風景優美別緻，便住了下來。」
路遙竹心道紀公子所言與原來得知的消息相符，若想更進一步了解此人，必需多加接觸。
她道：「既然如此，小女這個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不知是否有榮幸盡地主之誼，請兩位貴客飽餐一頓，就當是小女與兩位結個善緣。」
千玖滿臉不悅道：「不需要。」
樂綏微微蹙眉，千玖怎麼又莫名生氣了，但他不想因這種小事壞了即將過年的好心情。
他帶著幾分歉意道：「多謝小姐盛情，不過無功不受祿，家中還有些事，在下就先帶舍妹離開，若有緣，下次自會再相見。」
路遙竹知道這是紀公子婉拒自己的邀約，但她卻是一點也不氣惱，面對自己的身分，還能果斷拒絕，對於紀公子的身份，她是更加好奇，又高看了幾分。
她噙著笑意，心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日尋個由頭登門拜訪便是。
她落落大方不見失望道：「公子慢走。」
幾天後，年三十除夕，家戶團圓歡慶的日子，木屋、竹屋紅綢花球喜鬧一片。
木屋內，千玖假笑地瞥了一屋子滿滿噹噹的人，樂綏及千玖兩方人馬早已相互熟稔，齊涮涮地圍著幾張大圓桌開席，推杯換盞地開開心心吃著團圓飯。
樂綏的兩側分別坐著千玖及弄月，再旁邊還有甜甜及乾元。
他開心的端著酒杯敬酒，臉上因酒氣抺上一層紅韻，所有人歡聲笑語，而千玖臉上卻是瞬息多變。
哥哥邀請我一同過年，沒想到竟是所有人參加，我只想和他單獨過年啊！
她沖著樂綏嫣然一笑 ，「不過看他如此開心的份上，就這樣吧！期待飯後能一同守歲，也算圓了新年願望。＂
滿足飯飽後，蒼芎上萬點繁星不落銀白掛天的夜，銀河璀璨直劃過天際。
木屋院落，桌前二盞淡酒隨意幾道小菜，千玖與樂綏仰星對飲，在外圍歡樂迎春的鬧聲中取一處靜謐。
樂綏感慨道：「今年發生了很多事，這是我第一次在皇宮以外的地方過年，不知道父皇母后除夕是否過的開心。」
千玖溫柔道：「他們知道你平安無事，一定會開心的。」
樂綏端酒、敬月、低吟道：「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
故鄉的雲暮，有沒有想起千里遠的我？明年我又多了一歲，何時才能再相見。
還未至午夜，樂綏醉酒的側著身子倚臥在躺倚，緊閉著雙眸輕顫著長睫。
千玖原先未注意，但聽聞淺淺規律地呼吸聲，一回頭便看見美人臥榻的絕美睡姿。
她輕笑地搖了搖頭，「哥哥，真是不設防，都不怕我趁機吃了你。」
趁著夜色昏暗，她俯下身子淺啄了一口因酒氣沾染成更加紅艷的薄唇。
她滿足的輕撫著自己的嘴瓣，輕聲道 :「真軟，真甜！」
回味片刻後，她才叫來了人，把人攙扶回了房間。
千里之遠，京城大宅。
剛吃完喧囂熱鬧的年夜飯，雲暮從歡騰的飯廳獨自走回自家小院，平日看來冷清地小院，對比之下更顯孤寂。
他狐疑地望了一眼自己一如往常的院落，怔了一怔，平日裏院子有這般踽踽涼涼？為何今日歡樂的節慶，更顯冷清！
心中空落落，苦澀地抬眸望向天邊的星星點點。
原來是你不在京城———
千里寄相思，君心同我心。
歲歲暮春歸，來日不復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