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推)」

本章節 2629 字
更新於: 2024-01-22
  章瑋打了視訊電話給王澄雅:「你早上找我啊?」
  「是的,請再給我三……不,請再給我五個護身符,這次需要收ㄐ……」
  「欸等等,這不是我家祖宅嗎?」三九根看見背景建築便驚慌焦急地打斷他,章瑋一聽便問:「她該不會去過了吧?」
  「來過了。不知道為什麼『碰』兩聲就消失了。」
  「難怪。」
  「這次很難處理嗎?」
  「不會,多虧你那邊那兩聲,剩下的只能說很煩。」
  「所以那個家族的人可以出門了?」
  「對。」接下來要處理的事跟那個女人的意識無關了,「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去找你了。」
  「好。對了,我最近都會在新大。」
  「啊?跑那麼遠?好啦,再連絡。」
  「欸等等,那我家的大娘……」
  「問你家請來的大師啦!」掛掉電話後章瑋繼續坐在樹陰下,一邊補充水分一邊回覆未讀訊息與未接來電。
  
  
  星期六下午,王澄雅跟著王坴實到了新大吉他社的社團教室,現在並不是一般的社課時間,只是一群人閒著沒事聚在這裡聊天或練習而已。
  這個星期,王澄雅也參加了吉他社的活動,還藉此學會一首曲子,讓教他的人不禁得意、不禁感嘆:「幹,教你真的很有成就感。」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學什麼都很快,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閉嘴。我知道。」
  王澄雅輕聲笑著,一旁的女大學生也笑著揉揉他的頭髮:「不僅學得快,表情也好很多了。」
  「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前幾次見面真的會捕捉到流浪小狗的表情──連招生這麼歡樂、這麼熱鬧的活動都可以露出兩次流浪小狗的臉。」
  「你變態嗎?看這麼仔細?」
  「流浪小狗?」王澄雅自己都沒發現。
  「我家的貓看到減肥餐也是那種表情。」
  「我看倒像稿紙。」
  「別來亂!」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來找你哥啊?」
  
  「因為他可能有危險。」話還沒說出口,王澄雅就意識到──才意識到不只是這樣──三九根家的事解決了,也看到周玢了,自己卻還是不想回去面對一起去過的地方。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話哽在喉頭。
  
  熟稔後人際界線總會模糊,不經意地就會輕鬆越過去,但王澄雅的反應不讓他們覺得是界線認定不同,而是他無法說出口。於是他們立刻生硬地切斷話題。
  「其實我也沒有很想知道啦。」
  「就是啊!妳問屁啊!」
  「哎呀,閒聊嘛……不講也沒事啊,對吧小鬼?」
  王澄雅輕緩地刷著和弦,傻笑看他們鬥嘴。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章瑋打來電話,王澄雅走到停車場找他,他今天穿的一身黑,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絲一絲的黑霧,看起來就像一個詭異的黑影站在那裡。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王澄雅從背包裡拿出小小的玻璃罐說:「這個對一般外傷、『特殊外傷』都很有效喔!」
  「我自己有處理,再過一陣子就好了。」
  「這個不一樣。試一下就知道了。」
  章瑋遲疑了一下,伸出右手讓他試。
  「不過,會很痛喔。」王澄雅打開罐子小心翼翼地將藥滴在疤痕上,章瑋用手輕輕抹開,沒幾秒他就痛得握緊拳頭,但很快地,痛感消退,疤痕顏色變了,而那些黑霧消去大半。章瑋不禁驚嘆:「幹……這什麼?哪來的?」
  王澄雅用「祕密」兩個字取代了「口水」這個答案,然後說:「你舊傷好多啊,手跟腳……不會整個人都?」
  「嗯啊。」
  「音十?」怎麼忽然情緒低落?
  「幹嘛?」
  「整瓶都給你吧。這個要塗到沒有疤痕比較好,以後遇到就不會復發啦。所以你自己斟酌要塗哪裡吧!」
  「給我……那你勒?」
  「不需要擔心我。現在是你比較需要。你背部有傷嗎?有人可以幫你塗嗎?」
  「有啦。」
  「不過你側腹那個……」王澄雅擔心地看著,章瑋揉了揉他的頭,學著他的句式:「不需要擔心我。現在是我活得比較久。」
  「……好的。」
  
  章瑋收下玻璃罐對他說:「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今天的工作是什麼?」
  「今天凌晨岏中屯北有人被打死了。死者家屬請我過去看看……」王澄雅一聽整個人來了精神,章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立刻說:「不會帶你過去。」
  王澄雅聳聳肩:「好吧。」
  「那我走了。」
  「嗯,Bye-bye.」
  
  章瑋上車離開後,王澄雅轉頭就拿出手機查新聞,在走回社團大樓的路上,思考著該怎麼做。
  
  因為不確定是否危險,所以王澄雅想獨自前往,但又不能瞞著照顧自己的哥哥──在道義上不行。
  
  「那就得找一個人保護他了。小竹要上課沒辦法,那就……問一下阿凝吧。」他在心裡這麼盤算著,然後傳了訊息給那隻修練成精的狐狸。
  阿凝很快就回訊息了,答案當然是「沒問題」。現在他只要讓王坴實答應就行了,計畫算是完成了一半。
  
  王澄雅激動地回覆了「謝謝」。加快的心跳還沒恢復,又有個很熟悉又很少聽到的聲音在叫他;明明都是加速的心跳,卻換了不同的心情。
  
  王澄雅轉身,忍不住笑。但是喜悅卻讓他想到了好友──絕望的、痛苦的,不再有任何美好後續的好友。
  
  王澄雅不懂自己在高興什麼,不懂到底有什麼好高興的,他甚至想當場轉身就跑,所幸還有一絲理智提醒自己,一見面就跑太沒禮貌。
  現下他只能張大雙眼,呆呆地站在原地,傻笑問她:「妳怎麼在這裡?」
  
  「阿清,跟我說,如果我在九月中下旬來新大的話,可能,可以看到很漂亮的風景。」
  
  「……阿清?」王澄雅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陳琦荷卻又十分篤定地說了一次:「阿清。」
  
  王澄雅不知道九月的中下旬,新大會有什麼風景,但是他想到徐清提醒過他,記得去新大,就在她離開前的那晚說過。
  
  「……原來是這樣啊。」
  王澄雅不禁笑了起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的畏縮與先前的猜測,全都是可笑的妄想。
  
  終於明白的他扶額遮眼,笑聲逐漸哽咽:「抱歉。我想到……」
  
  「不需要道歉。這是人之常情。我也很遺憾。」她說,然後任由王澄雅背過身,不去看他。
  
  
  無聲的哭泣持續了幾分鐘,王澄雅擦臉的同時也收拾著心情──雖然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大白癡。
  幾步遠的地方,陳琦荷走過來遞出水瓶:「需要喝水嗎?」王澄雅搖頭,勉強一笑:「不用,我有水。謝謝。」然後偷偷瞥了陳琦荷一眼,看她將水瓶收進包包。
  王澄雅忍不住想:「明明新大校地不小還能遇到,不是妳在保佑吧?」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蠢得好笑。
  
  「怎麼了嗎?」
  王澄雅笑著搖頭,表示沒事,然後說:「謝謝妳帶來的消息。」
  「我不明白我帶了什麼。那個消息是你哭的原因還是你笑的原因?」
  「……都是吧。」看王澄雅困窘臉紅的樣子,換陳琦荷笑了:「都是?有機會知道細節嗎?」
  「也許。」然後他快速地轉移了話題:「要陪妳一起去找那個風景嗎?我這裡還算熟。」
  「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了。」
  「那,恭喜。」
  「你預計什麼時候回學校?」陳琦荷問,王澄雅給了自己一個期限:「再一個禮拜吧。」
  她點點頭,然後說:「我要回去了。」
  「妳是搭公車來的嗎?我陪妳去公車站吧。」
  她再次點頭。
  
  上車前的最後一刻,陳琦荷轉過頭,王澄雅以為她還有話要說便往前走了一步,然後聽到她說:「說起來,我還挺幸運的。」才第二次就看到了。
  
  「嗯?」哪件事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