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大獨裁者 – IV

「對抗？」 公主殿下睜大了眼睛，咬緊了杯子的吸管。

留著小鬍子的首相先生點了點頭，

「對，不是一味的向那些要求限制權力和自治的自由主義者妥協，而是跟其對抗。」

伊莉莎皺起了眉，

「也許這在德國行得通——畢竟你們離美國那麼遠。不過在Kanata，絕大部分的人都住在距離邊境線不遠的地方。 自從美國建國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源源不斷地受到來自那一側的影響。我們並不能隔絕兩地間信息的流通——比如跟傳統媒體不同，像是廣播信號之類傳播範圍很廣的媒介，以至於他們這幾十年來受到的影響越來越嚴重。儘管我們參考了貴國的俾斯麥首相，實施了許多在美國人眼中是社會主義的政策並在大蕭條中積極干預，但這好像還是沒法壓低他們要求自治的呼聲——那些共和派們反而還提出了』從總督，財政大臣，到公務員全部都是Kanata人，沒有國王我們也能過的一樣好！』之類的口號…」

她放下了空了的玻璃杯，攤開雙手，

「你們德國人有著很強的紀律性，但Kanata人…雖說大部分都是忠君愛國的，但不得不說他們也是很有個性的，就跟美國人一樣。」

白髮少女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自啟蒙運動以來，不論是歐洲還是美洲，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些自由主義的影響，甚至英國本土也基此做出了一些政策上的調整。我不太明白您所說的對抗具體是指什麼， 但假如如果我們現在公然去宣傳一些截然相反的意識形態，想必會受到很嚴重的反衝。」

阿道夫撫著鬍子，沉思了一會，

「Kanata確實有著跟我們德國截然不同的環境…加上跟英國本土隔了那麼遠，那些人想要自治也確實不那麼令人感到意外…但即使如此，你們也沒必要總是被美國人所定義的，那種帶有共和主義性質的自由主義牽著鼻子走。您可以重新定義自由主義。」

「重新定義？」

男人抬起右手的手指，在半空中揮舞著，

「準確來說是對其進行修正，讓它更加適合Kanata。比如說，把精心選擇過的，自由主義的一部分精神跟Kanata或是英國傳統文化中原本就有的東西結合起來，像是宗教，君主，或是強權之類的元素。然後，將其作為你們的官方意識形態，並將其發散出去。」

伊莉莎低著頭，開始折起手中的面巾紙，

「我明白您之前說的那些重要的資源是指什麼了。這樣一來的話，通過我們的宣傳攻勢，就能讓人們對自由主義的定義產生混淆…尤其是在大部分人本來就對此不是很清晰的情況下…」

她將失敗的摺紙作品揉成一團扔到一旁，抬起頭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似乎跟我之前的想法差不多，都是讓人們去相信自己是自由的。」

阿道夫聳了聳肩，

「或許吧，但不同點是現在你們有了一個全新的，明確的官方意識形態——這可是跟被美國人完全牽著鼻子走，並向他們的思想妥協截然不同。 也許你可以把新創的做什麼『英式自由主義』。」

「嗯…」 白髮少女眉頭緊蹙，「這名字感覺指向性有點太強了…」

首相先生揚起了眉毛，「是嗎？我倒是覺得這個名字挺能增強民族認同感和自信心的。畢竟Kanata人也不認為自己是美國人，所以應該可以利用這一點。」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但是Kanata還有一堆人是法裔…我不覺得他們會喜歡這個。」

阿道夫思索了片刻，「那麼『自由保守主義』如何？」

「嗯…聽上去很有意思，但自由和保守不是兩個矛盾的詞嗎？」

男人露出溫和的微笑，此刻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正在給女兒傳授知識的慈祥父親，

「正是因為他們容易使人陷入混亂，所以才能給您去重新定義的空間。比如說，在一些方面自由，而又在另一些方面上保守。我想您肯定是比我清楚對於Kanata, 怎麼能更好的定義這些方面了。而且這似乎能滿足您的需求——更有泛用性了，畢竟這個詞聽上去是不分國界的。」

白髮少女的表情比之前柔和了許多，

「感覺像是個好主意…或許我也應該把我們『Kanata保守黨』的名稱改成『Kanata自由保守黨』…這樣還能搶奪他們的選民。」

面對著公主殿下的想法，正端起咖啡杯的阿道夫露出一個理解的笑容，就好像他完全不用擔心選舉一樣。

在喝了口已經變涼的棕色液體后，他放下杯子，「話說回來，我特別認同您所說的一點。」

伊莉莎扭過頭來，「?」
首相先生咳了一聲，似乎是由於這咖啡過於苦澀的緣故，

「通過議會將民選代表引入到體系中，然後靠著宣傳攻勢，將權力的再次集中合法化——這是個很棒的手法，而且操作起來一點並不難。只要不斷地重複，不斷地向民眾耳中灌輸你們的直到意識形態，就可以做到。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有作用也沒有關係，只要重複的夠多了…咳，咳..」

男人一邊揮著右手，一邊大聲說道。不過這激烈的動作使他的咳嗽加劇了。

趁著阿道夫伸手去抓面巾紙的時候，伊莉莎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但恐怕這隻有在完全封閉的情況下才做得到吧？我們是沒法完全屏蔽來自美國的廣播信號的。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通過潛移默化的宣傳方式才能慢慢將我們的理念滲透進每個人的心中…道理有點像《伊索寓言》裡面『北風和太陽』的那個故事——猛烈的攻勢並不一定能產生良好效果。」

首相先生聳了聳肩，

「我只是想強調宣傳的重要性，具體怎麼實施還得根據你們的情況做些調整。當然，就算使用略微溫和一些的策略，歸根結底還是要反覆重複的，不是嗎？」

公主殿下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阿道夫皺著眉，盯著桌子上內容物還剩一半的咖啡杯，但最終還是沒有伸手去碰。

「只要你的說辭足夠精彩，不光是Kanata人，說不定一些美國人也會被吸引。到時候你就可以去錄製一些對他們的採訪——你不是說Kanata人不是很喜歡用美國的共和主義和自由主義說事嗎？就用這個來反壓他們。」

伊莉莎醍醐灌頂，「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應該找一些願意配合的美國人來進行宣傳。大選期間我們一直在宣傳我們大蕭條期間的應對方式是多麼的強而有力——跟美國那低效的處理方式截然不同; 同時我們也有相比之下更加完善的社會保障系統…要是當時找幾個美國人來幫我們宣傳的話…」

白髮少女有些不甘地咬著嘴唇。

（要是早這麼做，保守黨就能在議會中拿下更加絕對的優勢席位了!）

男人眯起眼睛，笑著搖了搖頭，「至少您現在知道了。」

就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伊莉莎睜大了眼睛，興奮地看向阿道夫，

「也許我還可以更進一步…比如說去資助一些美國境內的媒體..」

首相先生向後靠在沙發上，翹起了腿，

「只要您給的夠多，總會有人願意配合的。當然，您也可以去關注一下那些隸屬於共和黨人的媒體。美國媒體總是喜歡把英美兩國放在一起比較的，而那些共和黨人為了凸顯民主黨政府的不足，肯定會進行一些…更有利於你們的對比。不如說，我今天就剛在報紙上看到了一條——共和黨的總統參選人阿爾夫·蘭登批評現任政府的新政缺乏效率，遠不如Kanata之類的。也許您可以回去后就把這個消息加入到你們的電台廣播中。」

「這還真是個好消息…話說回來，您在德國都是怎麼進行宣傳的呢？」

阿道夫指了指擺在桌上的筆記本，

「很多種方式。除了那些常規的媒體之外，我們還會定期進行大型集會。當那些人們穿著我們的制服，戴著我們的標誌，在城裡到處走的時候，自然就是一種宣傳。」

白髮少女想起了大選前保守黨舉行的那些大型集會。雖然參加者並沒有統一的著裝，但整齊的口號聲確實能讓遠遠圍觀著的自己都感到震撼。

「從剛剛的集會照片來看確實很壯觀…不過你們一般都是宣傳什麼樣的內容呢？」

「自然就是官方的那些意識形態…除此之外還會批判那些靠著背叛祖國而獲得政權的那些十一月罪人們..」

伊莉莎歪起了頭，「什麼是十一月罪人？」

阿道夫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跟世界大戰有關的話題，便隨意地揮了揮手，「額，就是那些社會民主黨和那些更激進的叛亂分子們。」

為了防止公主殿下進一步追問，首相先生急忙繼續說了下去，

「然後，還有來自蘇聯的威脅…沒有什麼能比外敵更能讓人們團結一致了。更何況在敵人已經把魔爪伸到我們的社會之中的當下，我們更因該這樣做。」

他轉過頭去，看向掛在附近牆上的一面世界地圖，

「如果您不想把跟美國的關係搞得太僵，不妨試著跟我們一樣把蘇聯當作頭號宣傳目標——畢竟我們都是君主制國家。聽說你們英國自從1927年外交破裂后就再也沒跟蘇聯有什麼往來了，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外交問題。」

白髮少女扶著下巴思考了一會，「也許吧…但說不定呢？」

阿道夫揚起了眉毛，「難得您想要重啟那個英蘇貿易協定？」

伊莉莎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不過我有一個想法。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順利實施, 但有機會的話…」

「哦？」 首相先生交叉著雙手，向前靠了靠，「什麼樣的想法？」

在猶豫了一會後，公主殿下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

「雖然聽上去可能會有些奇怪，不過我從美國人身上得到了靈感——您知道南方各州正在實行的種族隔離制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