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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蔡觀象與楚水都不在意這點失禮。
而這邊的江城在與洛貞交頭接耳過後，這才知道自己到底答應下了什麼樣的請求。
原本江城覺得無非就是個登堂舞，之後打發楚水去合歡宗學習不就得了，他也就隨口答應下來。
不過這幕在懂江湖門道的人眼裡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楚水是對著江城提出這個請求的。
也就是說，她想要拜師的對象是眼前的江城，而非其他人。
而江城既然答應楚水了，那麼以通常的拜師流程來說，弟子在拜入師門之後，吃住都在師傅家中就是件很尋常的事情了。
於是洛貞才立刻交代讓僕役安排兩人的住房。
當然了，拜師禮自然不會這麼簡單隨意。
不過一來江城的登堂舞在其個人的要求下，並沒有被洛貞等人當做尋常門派武學般重視。
二來楚水與蔡觀象也並非正式要拜江城為師。
不如說兩人根本沒有長期滯留此地的打算。
蔡觀象之所以縱容楚水向江城提出拜師的要求，就只是本著不讓楚水留下遺憾的心思，這才難得讓她任性一回，在這最後圓滿她的心願。
蔡觀象根本沒有想像過江城會答應下來的畫面。
就連楚水都沒有想過她真的會成功好嘛!
況且即便蔡觀象知道登堂舞能在合歡宗學到，他也不打算讓楚水學習。
此刻蔡觀象的心情就好像大人帶小孩經過彩券售賣處，孩子說他想要去問看看能不能免費拿一張，大人無奈的笑著說好，你去問問看，然後賣家在大人驚訝的目光中，把一張彩券免費送給了小孩!
蔡觀象對於楚水拜師江城的感覺差不多就是這麼意外。
還好讓蔡觀象鬆一口氣的是，江城並沒有大張旗鼓地籌備起來，像是挑個良辰吉日讓楚水走一輪正式的拜師禮之類的，所以蔡觀象也知道這是一次簡單的交流罷了。
雖然讓楚水拜師不是江城最初的意圖，不過楚水也不會打擾他太久，因為洛貞與蔡觀象都默契地認同，這只不過是一次江湖門派間常見的交流罷了。
也就是如交換學生般，門派弟子去到其他門派體驗對方的外功武學。
這種活動於正道間早已行之有年，是門派間常用來聯絡感情的手段。
而洛貞與蔡觀象之間的默契便是這一種交流方式。
接下來的安排就與江城沒太大關係了。
洛貞接管了對兩人後續的布置，也問明了兩人停留的時間。
半個月是蔡觀象能給楚水的最大期限。
於是乎，因為時間的緊迫性，在楚水豪邁的性格以及自身追求的推動下，楚水在下午就找上了江城，並纏著對方讓其教她武功。
楚水纏人的方式明顯很有分寸，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就是一直盯著江城看，像是要盯到江城渾身發毛才肯罷休。
而楚水擺開的架勢也明顯表明了，若是江城不打算教她的話，她就會一直這樣在外面看著。
因為楚水的真實性別已經公開的緣故，導致現場的情況在洛貞看來有些古怪。
楚水的性別也不是被誰揭穿的，而是由蔡觀象主動言明告知洛貞的。
在知道楚水是女兒身後，洛貞便將她安排進了後院內，而非與蔡觀象一同住在外客房。
這安排並不涉及甚麼額外的深意，洛貞主要就是圖一個方便。
畢竟後院除了江城外，在林響公開其真實性別的情況下，就只有江城一位男人。
而這個男人又特別的不管家事，所以在主人的放縱下，江家後院自然形成了林響眼中的女性樂園。
有這種看法的自然不只有林響一位。
雖然她們有的人可能只是隱約感覺，有的可能已然朦朧意識，但僅是這些模糊不清的氛圍，就足以讓幾位女孩子產生出一種內外世界的分離感。
於是乎，同為女性的洛貞自然將身為女孩的楚水，安排到了屬於她們的樂園裡頭。
這樣一來不但方便照看她外，也不會讓楚水在外生活過於麻煩。
也因為楚水住了進來的緣故，洛貞自然安排她與幾位女孩見面。
楚水在認識了一番黛雪等女後，她最感興趣的當然是同為女扮男裝的林響。
只是楚水的注意力很快被胭脂的分享給吸引走。
在從胭脂那聽說了番文儒與奇樂的厲害武功後，楚水便迫不及待地懇求了對方一番，兩位自然當仁不讓地又炫技了一番。
在面對新觀眾的驚呼讚嘆時，她們也再度將功勞歸於自己的那位姐姐，這便使新來的楚水好奇問道:
「請問妳們的這位姐姐究竟是何等神仙人物?」
這問題又輕易引爆了文儒與奇樂的傳唱慾望，她們立刻將這位姐姐的傳說說給楚水聽。
從文儒與奇樂略顯得意的談吐中，楚水拼湊出了這位姐姐的輪廓，那是一名擁有一身強大本領的女人。
與文儒奇樂一樣，這位姐姐的名稱也是個代號，同樣源自於個人擅長的武器。
在兩女的介紹中，這位名為九刀的姐姐，她最拿手的便是擲飛刀的手法，文儒的飛針手段便是自她那裡學來。
之所以會被稱為九刀，就如兩女曾經對胭脂炫耀過的那般，九刀一次可最多同時發出九把飛刀，而且刀刀絕對不離敵方要害!
在文儒與奇樂的口中，就沒有一位目標能從九刀這招底下活命的。
而兩女與九刀姐姐的認識，也是從這九把飛刀開始。
文儒與奇樂並沒有拿自己的身世來博取女孩們的同情，很多自身的遭遇她們都用任務的包裝掩飾了過去。
對她們來說，炫耀九刀並讓更多人知道姐姐的偉大是一回事，將自己的悲慘訴諸他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總之，在九刀的故事開始後，兩女完全是說個不停，她們就像是想發洩思念一般，藉著講述記憶的機會來回味與對方曾經的點點滴滴。
楚水也跟著兩女的心路歷程，知曉了這位姐姐的所作所為。
楚水知道了文儒與奇樂是由九刀所救下，她們也是由九刀親自教導長大。
楚水知道了九刀曾嚴肅地用荊條教訓兩女，也知道了九刀曾溫柔地幫兩女包紮傷口。
楚水知道了九刀曾經為了保護兩女，硬生生地用自己後背扛下了敵人的一刀。
楚水知道了九刀為了替兩女爭取甩開敵人的機會，曾孤身一人去應對三名武功高手的追擊。
不過據兩女所說，她們都沒有見過九刀包紮傷口的模樣，就好像她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
但是這又怎麼可能呢?
楚水藉著兩女的描述知曉了九刀的傷痕累累，她更想像出對方獨自處理傷口時的孤傲情景。
楚水隨著文儒與奇樂述說她們姊姊的故事，她對於九刀的形象就愈加豐滿起來。
楚水彷彿見到了這位英雌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身血汙斑駁的破舊衣裳，對方昂首挺立對峙著敵人的背影，如此鮮明地在楚水的腦海中迴盪。
特別是那段面對困境卻永不屈膝下跪的模樣，就連已經知曉九刀豐功偉業的其餘幾女，也順著兩女講述完的餘韻，在故事結束後的沉默中，再度品味起九刀在她們心中所引發的震耳欲聾。
最終，女孩們也跟文儒與奇樂一樣，哀嘆起對方的杳無蹤跡。
不過讓女孩們放心的是，九刀並沒有斷了音訊，她仍然持續與弘毅社保持聯絡，這也是兩女能夠安心地繼續執行任務的原因。
至少文儒與奇樂知道姐姐不是出事了，只不過是在執行長時間的任務罷了。
也是經由文儒與奇樂，楚水這才知道了更多她沒有從蔡觀象那得知的資訊，像是富有詭譎色彩的弘毅亭。
楚水覺得若不是因為兩女剛好在這裡，而自己又幸運地被江城收為徒弟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別想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會相信，原來外面的世界有這麼厲害的組織存在。
她也永遠不會知道，原來女子能夠比男人強大。
正是因為剛聽完怎麼看都遠勝紅拂女的九刀姐姐，所以楚水的學武之心被撓的麻癢難當，於是她便立刻趕來找江城準備開始習武。
也因為這樣，所以以現在的時間點來說，楚水還未盯著江城太久。
而身為楚水目標的江城，此刻正自顧自與洛貞親密著，洛貞在經歷過幾次自我說服後，對於楚水的這般凝視早已當做小場面看待。
不過小場面仍然還是場面。
所以在江城沒有任何指示之前，洛貞也只能忍著心中的羞澀催眠自己，現在只有她跟主人在一起而已。
周遭無人，周遭無人。
雖然情況在洛貞看來有點糟糕，實際上江城就是坐在椅子上抱著洛貞罷了，雖然動手揉揉捏捏著，但兩人的儀態連衣衫不整都稱不上。
不過楚水顯然連這點毛毛雨都扛不住，江城注意到這女孩的視線已經開始四處遊走起來。
江城並沒有藉機調教楚水的意思，不過他自然也不想花時間教她練武，更別說這還是由誤會引起的結果，於是江城先喊了幾聲嘗試叫來李采萍。
畢竟對方有時候並不會在家裡，甚至也不在附近。
不過這次李采萍卻來的很快，很顯然對方此刻並沒有開小差亂跑。
於是乎，教導楚水的任務就這樣無縫接軌到了李采萍手上，江城也就拋開了此事。


時節已然進入了七月，江城還是這般軟爛地過著日子，不過他的情況已經漸漸有了改變。
因為江城醫術高明的傳聞，已經在江城忘記這件事的情況下，在懷遠堂幫眾們，合歡宗眾女，以及陳大夫的推波助瀾下有了顯著的提升。
證據就是自從陳大夫道謝完後的日子裡，第二天就有三位氣派不凡的來客拜訪江城。
但若要說來者的身分尊貴，江城覺得應該沒這麼誇張。
然而江城還是可以從對方的出手闊綽，明白對方的家底優渥、家境富裕，這在江城看來都能稱得上是不凡。
總之呢，江城面對態度誠懇禮數周到，低聲下氣又出手大方的客人，自然不會失禮地拒絕不見。
這時候，江城的先見之明就發揮了作用，不管對方是甚麼疑難雜症，或者連病因病情說不清楚，還是有甚麼特別難言的要求，這些江城通通都不在意。
因為江城只要送出一顆包裝完善，看外表就知道不會簡單的特製小藥丸過去，交代對方要配溫水喝下，然後記得好好睡上一覺即可。
醫囑就是這麼簡單直白。
雖然來客的目的顯然不止於此，他們其實是想讓江城至他們家出診來著，不過當這些人拿到陳大夫交代過的神奇藥丸後，在江城明顯執意送客的情況下，他們不得不先後拜謝告辭，接著懷著遺憾地心情先回去試一試再說。
然後江城的名聲便在湘州城內病毒式的傳播開來。
正是因為見效快又能確實治療的緣故，隨著幾位被治癒的病患家屬奔走相告，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江城住宅的門口說不上是門庭若市，卻也是車馬不絕。
然後江城就把這件事丟給洛貞了，期間江城不帶有任何猶豫。
江城火爆全城的第一天他還肯耐下性子接待客戶，但是清一色都是道謝然後送藥丸，道謝藥丸、道謝藥丸的。
江城自然沒興趣當一位NPC重複發放物資好嗎?
所以也就讓洛貞去應對這些上門求藥的客人。
洛貞在這些日子以來也有點摸清江城的性格了，所以對於江城把事情都給自己並沒有太過意外。
不如說她很高興自己的所學能有用武之地，在待人接物、應對進退上，合歡宗可沒少了這方面的教育。
雖然說當代的女箴訓戒箝制了包含洛貞等一眾女子的思想，但是真要有能供其一展長才的機會與空間時，洛貞也想試試自己的能耐到底上不上的了檯面。
更別說洛貞早就把醫館當做自家的事業在管理著了。
如今有了大量的賓客上門，雖然禮法上需要江城親自統籌接待才是，但在洛貞看來，江城已經負責了藥物與診斷方面的工作了，那麼自己當然得分擔主人的壓力，在主人的授權下，負責起後續的應酬往來才對。
於是乎，這套男主內女主外的邏輯，在洛貞以另一種角度的詮釋下，被她執拗地認為這依然符合著社會規範。
當然了，洛貞並沒有真的想挑戰社會主流風氣，對於來客都親自拋頭露面接待。
再怎麼說江城家中還有林響，這位男裝女子不是嗎?更別說近期又多了一位楚水。
而一位精熟、一位則還算過得去的女扮男裝者，兩人才是江城醫館負責對外接觸的人員。
兩女的工作也很簡單，她們只需要負責發藥、收錢就行了。
若是有病患上門，或者是嚴重到需要醫生出診的特殊事件，這才需要特別告知洛貞。
而到了這種時候，幾乎都在洛貞身旁的江城也同時會知道這件事情。
洛貞使喚起林響自然沒有多大的顧慮，一來她也知道了對方的真實性別，雖然之前她都沒發現就是了。
畢竟洛貞的視線基本都在江城的身上。
二來洛貞依舊對林響冒犯江城的事情耿耿於懷，自然不會對她太過客氣。
至於楚水則是她自告奮勇，在蔡觀象並未反對的情況下，洛貞也就任其幫忙了。
此時的林響與楚水正趁著空閒聊著天。
楚水此刻仍對於剛剛絡繹不決的盛況心有餘悸，她有些疑惑地道:
「林響，妳說師傅這樣不會入不敷出嗎?」
因為剛剛上門來的都是普通平民，而在洛貞的交代下，林楚二人還是不管對方給多少，都同樣送上一顆藥丸。
可是這些人給的銀錢卻遠遠比不上兩女之前接待過的資產階級，而偏偏這些人又比後者還要多好幾倍!更別說後面可能還有一堆人仍在路上還沒到呢!
也正是因為這收支明顯的不成正比，這才讓林楚兩女替江城擔心起來。
畢竟一顆在富戶那值百兩的藥丸，卻在民眾那平均換不到百錢，這上萬倍的落差讓兩女害怕江城會因此破產。
林響聞言有些不確定道:
「應該不會吧...?要不然妳去問問?」
楚水連忙搖頭道:
「不了不了!我可不想去打擾師傅師娘的恩愛時光。
再說了，怎麼不是妳去問呢?」
楚水只是下意識回嘴一句罷了，結果沒想到林響在聽完這句話後，卻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答。
林響的長時間沉默讓本來看著門口的楚水轉頭望去，在見到林響一臉失落的模樣後，她連忙說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冒犯妳的!」
林響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之後便向楚水簡略的解釋她與江城間的前因後果。
最後林響說道:
「所以其實沒什麼事的，大人最終沒有受傷，而且他也沒有追究我的意思。
所以...沒事的。
我就只是...原諒不了自己罷了。」
林響嘴上雖然這麼寬慰著楚水，但她的語氣還是帶著滿滿的低落。
儘管江城說了讓林響護送黛雪兩女回去便能恩怨兩清，但林響並不認為這就能還清她所犯下的錯誤。
更別說現在還多了文儒與奇樂加入保護林黛玉，這便讓林響大幅降低了黛雪任務的清償能力。
所以林響一直在想能不能多尋幾個法子來償還江城的恩德。
也因此，在自己想出彌補這次的恩怨之前，林響自然不會毫無眼色地去打擾江城的休息。
楚水見此也無法多說些甚麼，於是她繼續剛才的話題說道:
「妳說...師傅對那些民眾近乎贈藥的行為，會不會導致散盡家財啊?」
林響也樂得轉換話題，她想了想後不確定地回道:
「大人應該不會如此失策吧...?
雖然對大人有些失禮，但我覺得他應該不像這種人啊?」
林響想了想江城平日那副萬物不留心的態度，突然又沒那麼肯定了。
楚水聞言感興趣地問道:
「那妳先跟我說說師傅他是怎麼樣的人!
不過為了公平，妳說完後我也會說我的想法給妳聽的!」
林響有些尷尬地說道:
「我也不瞞妳，我與大人間的頭幾次見面...情況都很...很難以啟齒...」
楚水聞言更加來了興致，她磨著林響開始拜託道:
「快說快說!我先偷偷告訴妳好了!
其實啊...我最開始對師父的印象並不怎麼好，所以妳不用怕我笑話妳的!」
林響雖然不覺得楚水的情況能有自己糟糕，不過她既已經跟林黛玉等女說過了一次，那麼現在也不差楚水這次。
更何況林響並不覺得這整件事對自己而言有甚麼好諱言的。
說給大家聽不但能利用講述事情始末來反省自己，又能讓幾位妹妹們從中學到教訓，林響覺得這種好事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就只是自己丟臉了一點，但是講多了不就習慣了嗎?
當然了，林響在這事上也有著自己的小心眼。
那就是林響想讓更多人知道富商一家的慘況，這也是她目前打算在完成江城給自己的任務後，準備花一段時間去執行的短期規劃。
林響自從經歷過大鬧懷遠堂的經驗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憑她一個人根本無法撼動鬥勝幫。
當然了，林響也沒想過用這些流言蜚語就讓鬥勝幫垮台，或者引發眾怒讓更多人群起而攻之，林響並沒有天真到這麼去幻想著。
林響想得方法很簡單，她想以自己的真實經驗做為藍本，讓更多人知道那位朋友的友善，還有發生在其一家身上的悲劇，僅此而已。
其中自也會羼雜一些對於鬥勝幫的懷疑，免不了還有林響的個人偏見，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林響現在要做的，就只是告訴楚水發生在自己與江城間的故事罷了。

林響先是簡潔地交代完大致的前因後果後，這才慢慢述說起箇中的細節。
而那天晚上堵路的事情林響也有加減說明。
因為林響已經知道自己的愚蠢了。
剛開始她還想著去找對方報復來著，所以在公開性別並與幾人熟識起來後，林響就去問了問鴛鴦兒，畢竟她們兩個是本地人士，自然比較了解城中布局。
當林響這麼說與兩女聽後，理所當然換來的是她們並不清楚的回應。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也聽著的雪雁下意識地複誦道:
「榆樹...椿樹...天珍街...蕪芢廟......」
因為正看著鴦兒廚藝的緣故，雪雁接著又更簡化成了:
「榆...椿...天珍...蕪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林響徹底明白自己被對方給耍了。
在明白事情真相後的她自然就主動揭過此事，在連忙道謝後便匆匆離開了廚房。
楚水聽著林響說著自己的故事，她在不斷感嘆驚訝的同時，也有點羞赧於自己事前的那句大話。
楚水發現自己的情況跟林響比起來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嗎!
人家是動真格的拼刀對戰，自己就只是同世伯說了一陣胡話罷了!
林響最後回到一開始的話題總結道:
「所以...就我見到的情況來看，江城大人他還有洛貞姐姐與胭脂她們要照顧，我覺得應該不至於散盡家財啦!」
楚水第一時間附和道:
「聽妳這麼一說，師傅確實還得替家人們考慮才行，那他應該不會如此不計後果才對。」
楚水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
「我對師傅的印象......這邊我得先向妳道歉...我的情況比妳好上太多了。
我為我之前的大話向妳道歉。」
對於楚水這次多禮的道歉，林響擺了擺手表示無妨，並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楚水也就不停地繼續說道:
「我最初覺得師傅是位偽君子來著，雖然並不像妳一樣把最初師傅當成是愛人來著，但是也算是不好的印象了。
而我之所以會認識師傅，也是與那些求藥的人們一樣，是為了治病才...」
林響不等楚水說完便連忙打斷道:
「等等!等等!楚水!我沒有把大人當成是愛人!沒有!」
楚水聞言一愣，不過她馬上就意識過來並向林響解釋道:
「喔!抱歉!我是要說愛...惡!惡人!是惡人來著。
不好意思，我有時候會咬字不清楚，我這可不是故意的啊!真的!」
聽到對方的這番解釋後，林響這才得以知悉楚水的原意，清楚這並非是對方有意為之，林響對此自然不會過多苛責。
畢竟誰都有過因為大舌頭而鬧出笑話的時候。
然而因為剛才楚水的那句話歧異太重，這才讓她沒辦法當成笑話看待而一笑置之。
之後楚水繼續說明了自己如何認識江城的故事背景。
林響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武當名宿前來拜訪江城的原因。
在聽完楚水的講述後，林響也知道了江城的藥丸不但治癒了從粵州蔓延的疫病外，他還無償傳播了自己的內功心法。
聽見這些江城所為的義舉後，林響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又不認識江城了。
當楚水說完自己原本以小人之心，度江城的君子之腹的事情後，楚水這才問林響道:
「妳覺得，以師傅這樣不但拯救還幫助了這麼多人的情況，讓師傅多收獲一點好名聲，應該也不為過對吧?」
林響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挺認同楚水所下的結論。
畢竟在如此注重聲名的當代，若連江城這種好人好事代表，都不願意給他們一點好名聲的話，那是會讓這些善人們心寒的啊!
在聽到楚水分享的資訊後，林響也知道了江城在這件事上，透過了合歡宗來散發藥物以及武功。
在林響的推測中，若是江城有從合歡宗處取得回報的話，那她應該會見到些許蛛絲馬跡才對。
但是從她在江城宅內的這大半個月來看，林響不僅沒有見到合歡宗的人就算了，甚至她也沒見到有甚麼禮物送到江城家裡來。
林響不是沒見過合歡宗的人，她最常見到的便是一位冷麵美人，林響對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對方離開時的那抹微笑。
據說她是采萍姐的下屬，是特意來這裡找她匯報工作的。
雖然這位冷美人來的頻率很高，但也就只有她一個人來罷了。
總而言之，林響比楚水還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江城並未從合歡宗那收到謝禮。
所以她自然不會有江城將藥丸以及武功賣與合歡宗這種猜想。
當然了，兩女不知道的是，那次提供藥材的費用本就是由合歡宗出資，她們更不知道的是，整座宅邸名面上就都是合歡宗的資產。
不過後續江城散發的藥丸確實是自家購買的就是了。
林響也正好藉著這次楚水的自白，多知道了江城不為她所知的一面，這下子她反而對江城的愧疚又加重了幾分。
楚水因為知道林響的經歷，所以她也猜到此刻對方的情緒低落緣何而生，於是楚水寬慰道:
「沒關係啦!妳看師傅並沒有追究妳不是嗎?
我覺得如果妳繼續執著於這件事情上的話，反而因此惹得師傅生氣也說不定喔!」
林響聞言反應了過來，覺得楚水所言極是的同時，也提醒自己要設法改變心態，免得自己在還未補償江城之前，反倒又惹得對方不快。
林響向楚水道謝道:
「感謝妳的提醒，的確，我差點就鑽牛角尖了。」
楚水豁達地擺了擺手表示這都是小事。
楚水繼續剛才的話題道:
「所以妳覺得師傅到底會不會入不敷出呀?
我怎麼感覺與妳這番交流下來，反而覺得師傅越像是這種捨己為人的英雄呢?」
林響也開始這麼認為了。
兩女開始擔心如果再繼續這樣分送藥丸下去的話，江城是真的會落到破產的境地。
身為發送者的她們很清楚其中關節，因為江城給普通民眾的藥丸，與給那些富貴人家的藥丸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在兩女看來，既然給的藥丸一樣，那麼製作所用的藥材自然相同。
楚水更是清楚這等近乎仙丹的治療效果，這也不由得讓她擔憂，這得要多麼稀缺名貴的藥材才能製做的出這種藥丸。
而如此隨意就派發給這麼多人，楚水自然會擔心起江城的資產是否足夠殷實。
林響雖然沒有楚水對藥效的理解多，不過她卻從楚水的口中得知了藥丸的奇效，所以她也能弄明這簡單的算術問題。
那就是江城的醫館現在是進的很少、出的卻很多。
而不管江城有多深厚的積累，在這種情況下，絕對都會有花完的一天。
兩女對江城的未來有了壞結局的默契後，她們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林響開始想著自己要不要開始去賺錢了，還能藉此來回報一下江城。
楚水則是想著要不要求求自己的世伯，讓對方幫江城想想辦法。
正當兩女苦惱之際，陸陸續續又有更多人上門拜訪。
當兩女以為又要繼續加重江城的虧損時，這才發現來人都是稍顯熟悉的面孔，而且他們各個手上肩上還挑著不少東西。
在一通混亂與七嘴八舌過後，兩女這才明白過來這些人來此的目的，原來他們全都是來道謝的。
因為江城魔法小藥丸的效力迅速又強大的關係，讓原本應該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出現的回報期提早到來。
雖然這些市井小民、鄉野村叟等很多人家都沒多少銀錢，不過正好這幾日瓜果正逢收成時節，他們也就採收了許多農作物以及水產野味，正好帶上病好的家人一起攜禮答謝。
雖然送米是他們認為最好的選項，但是由於米是他們每天的主食，除此之外還得留一部分作為來年播種之用，更別說他們收穫的大部分會被用來納稅，所以根本無餘糧送予江城。
然而也因為他們不送米，這才讓此刻的廂房內玲瑯滿目、豐富多彩。
林響與楚水只看到一地滿滿的西瓜、甜瓜、桃子、李子、葡萄、荔枝、蓮藕、南瓜、綠豆、葫蘆、香菇...等等，一大堆瓜果蔬菜，吃的有、不能吃的香木類也有，乾貨有、活跳的魚蟹雞鴨也有。
最後是楚水回頭去通報女孩們與僕役們來幫忙，甚至還驚動了洛貞前來查看，這才平息了這萬家供養的場面。
雖然現場亂的一蹋糊塗，不過兩女卻因此放心了許多，至少在她們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她們有能力報答江城之前，江城一家最少也能保證吃食無憂了。

兩女雖然在這頭盤算來謀劃去的，但她們完全搞錯了一點。
那就是對外這方面壓根兒就不是江城在策畫的。
就先說接客這一方面吧。
在外面的林響以及楚水都以為是由江城親自接待富戶官人，事實上也是如此，不過那是只有最初那天是這樣沒錯，剩下從讓她們在前面接待，再到後續大金主的應酬，全都是洛貞負責招待以及下命令了。
也就是說，指示兩女送藥給那些求藥的升斗小民，這全是洛貞一人的意思。
之所以楚水會說這事近乎贈藥，是因為她們在送藥之時，會要求這些人將江城的名字記在心裡，並希望他們將此事告知給更多人聽。
除此之外，她們甚至是連對方掏出的銀錢都沒有收下。
這不是白送還是甚麼呢?
對於能被請入接待的大金主們來說，雖然只有見到洛貞出面讓他們臉色稍顯不悅，不過他們每個人都有拿到想要的藥丸，所以並沒有甚麼被砸場子的情況發生。
再加上每粒只酌收一百兩銀子，這對這些富戶官人們來說，如果這藥丸真有傳言那般神奇，那麼這種價格完全屬於經濟實惠。
再加上這還獲得了城中名醫陳大夫的親身保證，他們自是不願因此錯過。
至於那些聞風而來且開始陸續上門的貧苦百姓，洛貞的贈藥命令也不是自個亂拿主意，她可是本分確實地在這事上請示過江城。
那麼以江城的脾性，他當然這麼說道:
「妳看著辦吧!」
畢竟於江城而言，收錢管帳的是洛貞，家中收入支出既然洛貞最了解的話，那麼自然由她來拿主意便是。
反正成本就放在那裏了，看是要因地制宜定價或者統一一口價都隨便洛貞了。
洛貞為了這件事也苦惱了許久。
情感上，她並不願意收太高昂的費用，道理上，她至少也要讓收支維持平衡。
但前者卻註定與後者衝突。
這是因為江城用的確實都是好藥材，因為那時候江城覺得藥材貴一點正好可以掩蓋自己的魔法，不會讓藥丸的神奇藥效顯得太過突兀。
於是乎，洛貞又再度拿這事去煩擾了江城。
江城倒也不惱，對於這件不能兩全其美的事情，江城想的倒很簡單。
於是他就問洛貞道:
「妳想給他們藥丸嗎?」
洛貞自然給予江城肯定的答覆。
江城見狀便說道:
「那就給啊!這有甚麼好苦惱的?」
洛貞瞬間明悟了!
江城想表達的出發點其實很簡單，他覺得既然人都是活在當下，那就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就好了?
雖然天下間幾乎所有的事情都無法這麼輕鬆決斷，但是在洛貞煩惱的這件事情上，至少江城是這麼認為的。
畢竟洛貞要錢有錢，要人也有人，那這有甚麼好煩惱的?
成功的要素洛貞都具備了，更別說人還都特別年輕，江城自然鼓勵她想飛就飛啊!
不過最主要原因還是江城不怕沒錢。
有了合理的身分作為掩飾後，江城的魔法自然滿足條件得以發動，所以這種以貴重金屬為交易貨幣的金融體系，他自然能如魚得水徜徉其中。
然而洛貞對此事的理解出現了些許謬誤。
洛貞聞江城言的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登堂舞，畢竟這與當下藥丸的事情類似，除了都是由江城贈與之外，也同樣都是免費散布給大家。
這讓洛貞覺得自家主人這回又好心大發，想要救苦救難救窮人，加上之前江城為了掩飾而默認的嗜好名聲，這才讓洛貞特意囑咐林楚二女，要她們告知求藥者們以宣揚江城名聲做為換藥的交換。
對於事後這些民眾的回報，洛貞聞言後也很驚訝。
洛貞不是沒想過會有人回頭報恩，她只是完全沒想過會這麼快速。
前兩天才贈藥與幾批人，後兩天就陸續有人攜禮答謝。
洛貞雖然沒想明白，但她很開心，開心又有人因為江城而得救，開心又有更多人能好好活下去。
洛貞之所以會意外的原因，是她忽略了江城藥丸效果的迅速與全面性。
道理也很簡單，因為藥丸效力足夠迅速，所以讓這些本就沒多少貯備的家庭，從原本需要傾全部資產為病患養病，到如今卻只要配藥喝水睡一覺便能生龍活虎。
要知道在正常情況下，病人長時間養病期間的花銷與照顧，對於當代的家庭來講，本身就是種沉重的負擔。
如果病患還是一家的經濟支柱的話，那他們的處境用雪上加霜都不足以形容。
所以江城的速效藥丸不知道為這些苦難者們免去了多少辛酸血淚、哀戚慘痛。
快速治癒代表他們在期間的花費能夠更少，遑論病患痊癒後，家庭內不但解放了照顧者外，還能使家庭故有的勞動力重回巔峰。
這才是這些家庭老小能這麼快回頭報答的主因。
他們很多人都是自陳大夫那聽聞此訊而來，因為陳大夫在湘州城內本就以急公好義聞名，時常的義診也幫過類似的窮苦家庭許多次。
更別說陳大夫回來後最先通知這則好消息的對象，就是這些他處理起來也十分棘手的疾病。
這些或囿於經濟條件無法好好治療，或受限於陳大夫的醫術無法解決，他們在收到陳大夫為江城打的廣告後，便蒐羅好家中僅存的財物立刻找江城求助。
就連他們這些病患家屬也沒想到，這個免費得來的藥丸居然這麼有效!
原本他們預期之後還得要修養好一段時間才行，結果卻是今日服藥當晚見效，這才讓這些人家在歡欣落淚的同時，想著立刻回頭報答的原因。
而當前正好又趕上了瓜熟蒂落的季節，這才讓這些人能送上這麼多東西。
在已知對方不肯收錢的情況下，這些人當然是送上這些吃穿用度了。
至於江城怎麼不再維持普通的人設了呢?
這樣大批量製作神奇藥丸不太好吧?
這全是因為江城無所謂了。
他任務都完成了，還要他堅持人設幹嘛?
這不代表江城摒棄了自己的原則。
打個比方來說，江城在完成任務的當下，就像遊戲一周目通關一樣，那麼正常來說，在二周目時玩家就會開始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嘗試。
江城就是這種感覺。
他維持著人設完成了任務，那麼之後的部分既然與自己的主線無關了，他自然就無需這麼講究了。
所以也不難想像江城為了圖自己方便，然後做出了一堆神奇小藥丸，他又本著對方來求我便給的大方心態，這才認同了洛貞的分送請求。
而洛貞的善心更讓這些人們得以免費且迅速地獲得藥丸，這才讓這些家庭能從疾病的折磨中掙脫。
這才導致江城家中一瞬間多了一堆瓜果野味，整得跟信徒供奉上的牲禮祭品似的一般多樣繁雜。
另外，洛貞也沒有忘記江城最為拿手的按摩。
不過洛貞就自己的所見所聞來判斷，她覺得江城的按摩應該只適用於年輕女子，畢竟從頭到尾洛貞只見過江城在這些人身上施為。
更別說一套下來步驟頗為繁複，所以洛貞覺得這樣的療程並不適合尋常人家，導致只有當她在接待那些頗有家財的客人時，這才順帶推廣告知他們一番。
不過礙於禮制以及社會風氣的緣故，洛貞也只是隱諱地提及了自家醫館還有個祕密療法，在解決疑難雜症的同時，還能夠調理身心養顏美容。
只不過是對年輕女子有效罷了。
這時候洛貞出面接待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
因為是由女子說出此處另有專供女子的服務，這便讓這些潛在客戶們放心了許多，並沒有因為這種唐突的話語而惱怒。
如果這要是換成江城來說的話，不過江城也不會特地說自己會按摩就是了。
之所以要特別為按摩招徠生意，這當然不是洛貞想著替江城謀福利，而是真真切切在替自家師姊妹們著想。
畢竟自家人知自家事，眾多師姐的滿意評價就在那裡，洛貞自己也嘗試過好幾回，自然知曉其所帶來的益處。
雖然來的官人囿於禮法之故，不好談及這類閨閣之密，但是那些富戶們則恰好相反。
對於這些暴發戶而言，他們很多並不刻意事事遵循禮教規矩，所以對於按摩可能帶來的好處，這些人通常都比較願意用在他們的愛寵身上。
而這類家庭正是許多合歡宗弟子的歸宿。
洛貞雖然未體驗過箇中的辛酸，但她希望能透過這種間接手段，幫助師姊們穩固她們在家中的地位。
而江城有益身心的按摩，在幫助這些女子容光煥發的同時，自然能增加她們被寵幸的機會，若能以此幫助師姊們生下一兒，那麼她們被拋棄的可能性就會大幅降低。
畢竟在這年頭，沒什麼能比傳宗接代來的重要。
總之，江城的事業在洛貞的打理之下蒸蒸日上。
雖然銀錢沒有賺到多少，不過名聲倒是在城內成功打響了。
這天是立秋，然而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湘州城並沒有感受到季節的差異，不過往例的秋祭依然熱鬧地舉辦著。
雖然這些與城中大多數居民沒什麼關係，不過並不妨礙他們也跟著享受節日的氣氛。
在江城宅院內，洛貞也利用起昨天民眾們帶來的回禮，在庭院內舉行了簡易的瓜祭。
只見桌上滿滿當當擺滿了一堆瓜果，在簡單的禱祝上香過後，女孩們便開始享用了起來。
熱鬧過一陣子後，鴛鴦兒與雪雁便先行移步前往廚房準備料理幾種瓜類。
其餘女孩們則留在原地繼續熱鬧。
林黛玉與胭脂此刻都正小口小口地慢慢咀嚼吃著。
楚水與林響的表現則比她們豪邁一些，並沒有兩女這般溫吞細碎，儘管如此，與一旁李采萍的豪放不羈，她們也都同屬大家閨秀一脈了。
江城見著女孩們婉約的情景，獨見那位年紀最大的在這一枝獨秀，突然有種出歹竹出好筍的錯覺。
文儒與奇樂兩女則是安靜迅速地吃著，就好像她們只為了吃而吃一般，一點也沒有前者們的享受之感。
不過在想到她們的職業之後，江城也並不意外就是了。
這時剛吃完一片西瓜所以閒來無事的楚水，正巧見到了奇樂腰間別著的竹笛，遂提議道:
「奇樂姐姐，不知道我們能否有幸聽妳演奏一曲呢?」
與女孩們混熟的奇樂自不扭捏，很快的，清澈的笛聲在庭院內悠揚響起。
不僅如此，一旁的文儒也開始隨著音樂悠悠伴唱了起來。
這時候大家才明白過來，分明就是奇樂要來吹奏笛曲，為甚麼連一旁的文儒也會跟著準備了。
原來兩女本就是一吹一唱的啊!
只聽文儒唱道: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
最初的笛聲舒緩綿長，但隨著文儒的唱詞告一段落，奇樂的曲調也迅速更換了節奏。
只聽文儒又唱了一段道: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就當文儒把這一段的尾音唱盡之時，笛聲忽地變換成緊湊迅猛的曲調，文儒的唱腔也隨之改為奔放激昂。
只聽文儒高亢地唱道:
「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喝!驚層巔!
雲青青喝——!欲雨!水澹澹喝——!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扇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霓為衣喝!風為馬!雲之君喝!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喝!鸞回車!仙之人喝!列如麻!」
文儒的這段唱詞如萬馬奔騰般一氣呵成，瞬間鎮住了在場所有女人。
緊接著，笛聲又回復到最初的平和，只聽文儒繼續唱道: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哼~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正當眾女以為要這麼淡然結束，尤其是知曉這是李詩仙所作的「夢遊天姥吟留別」的林黛玉，以為只剩最後一聯便能夠鼓掌叫好的時候，沒想到奇樂的笛聲倏地拔高，猶如平地一驚雷般乍響，這意外的落差感再度震撼了所有人。
在最後這聲異常尖銳的笛音中，文儒用著怨憤地口吻厲聲唱道: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這麼一段奇唱過後，聽得懂詩詞意思的林黛玉、洛貞、楚水、李采萍被兩女搞得七上八下，好一時間都沒緩過神來。
聽不大懂得胭脂等人則已經隨著高亢的尾音，在結束後情不自禁地起身叫好。
被後者們這麼一鼓譟，前者們也一一回過神來、回過味來，幾女給出的稱讚與鼓掌聲比起後者們來，更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幾女們聽得神魂顛倒之際，江城卻發現了兩女的不尋常之處。
嚴格來說是奇樂與她的竹笛很不尋常。
江城能在奇樂吹起竹笛的當下，發現對方的內力集中到了喉頭處，接著隨著吹奏聲響起，江城又接著發現雖然很少，卻有絲絲勁氣從中而發，蘊藏在笛音之中，就好似那天林響的刀氣一般。
不一般的是，這些勁氣並沒有初離體就迅速逸散，反而能以聲音為載體越傳越遠。
江城猜想這大概就是音功了吧?
先不說奇樂的音功能不能用做殺敵，只說江城看到的部分，光是這一能夠影響眾人情緒的能力，在永不冷場這一方面，音功就永遠有其存在的價值。
江城的思維不由得發想出去，或許古往今來的那些演講能手，靠的就是隱在其講稿與演說聲背後的音功嗎?
不然怎麼去解釋他們單靠語言，就能讓大批人被鼓動到捨生忘死呢?
江城再一想到最初奇樂的欲言又止，莫非她們想隱瞞的就是這門音功嗎?
江城想了想並沒有冒然問出口，一來這音功在娛樂方面與打發時間的效果是十成十的，二來既然沒人受傷，大家又能因此如此投入，於是江城也就沒太把這當作一回事。
再說了，對方既然想要特意隱藏，那江城自然懂得順勢裝傻。
幾位女孩鬧鬧騰騰地歡呼誇獎了一陣子，這導致剛端著菜回來的雪雁與鴛鴦兒，三女被此番盛況搞得一頭霧水。
在一通提問與七嘴八舌地回覆後，她們這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甚麼!
不消說，文儒與奇樂在休息一會與享用過餐點後，又重新上演了一回夢遊天姥吟留別。
再度收穫了全場的掌聲與誇讚的同時，洛貞甚至還打賞了兩女幾粒銀錁子。
其餘幾女雖有心效仿，但是她們的薪俸在武聖慶典上已然花銷一空，如今又還未到領薪酬的日子，所以她們各個是有心而無力。
而文儒與奇樂在見到銀兩後，不但高高興興收下的同時，她們還很流利地說出一些吉祥話，這讓始料未及的幾女頓時有種，妳們怎麼會這麼熟練的怪異感。
一行人吃喝著討論著一段時間後，在胭脂、楚水地軟磨硬泡，更甚至林黛玉還有洛貞都開口央求之下，文儒與奇樂這對演唱組合又再度開張了幾回。
直至夜闌人靜，這日的瓜祭聚會才曲終人散。
眾女雖然意猶未盡，不過她們並沒有太過可惜這次遊樂的短暫。
因為沒過三天的時間，同樣的庭院內又是一批瓜果上桌，同時在桌上的還有針線、胭脂水粉等等，專門用來祭拜織女與牛郎的供品。
江城在這天又知曉一堆自己根本不會去注意的習俗。
像是江城注意到洛貞與鴛鴦兒等女，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天染紅了指甲。
江城略一詢問，這才知道今天是七月七日乞巧節，此地有著用鳳仙花染指甲的習俗。
接著江城又知道了她們也有用河水浸洗頭髮的儀式，說是能藉以得到織女的護佑。
還有甚麼水中辨針影，說是取清水一盆曝曬於太陽底下，接著將針交叉著放在水中，觀看盆子內針的陰影，以此來辨別女紅手藝的強弱。
雖然江城對於這種唯心論斷不太感興趣，畢竟在江城的觀察中，對於陰影的形狀根本沒有所謂的評判標準可言，不過幾女倒是都很享受這段觀影辨別的過程。
然而江城很快就無法繼續觀賞女孩們的聚會了。
這是因為當代有個迷信，據洛貞所言，因為乞巧節是專屬女兒的節日，若是這天女孩們的聚會有男子參加的話，就會引起織女娘娘的不滿，進而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云云。
雖然江城是不怕懲罰啦，不過他也不願因一己之私害得女孩們失去興致。
所以如今江城要嘛出去逛浪，要嘛就是如以往般宅在房內，江城自然選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