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黑狗之家（4）

夕陽光斜照進屋裡，把地上的影子拖得更長更孤寂。袁毅城望著窗外即將消逝的天光，再回頭看著神壇上的玉盒，長歎一聲。

一天以來，這不知已經是他第幾聲歎息了。

他知道他不能一直坐著放空，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很多事情要面對。但是，想到易商禹憤怒的眼神，他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長久以來，易商禹純真的信賴是他活下去的動力，現在這份信賴已經毀了，自己在易商禹心中成了一個滿嘴謊言的卑鄙小人；原本被他多次努力黏合的崩壞內心，如今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快要變成滿地的碎片了。

他起身打開置物櫃，取出一瓶藥，也不管現在是不是規定的服藥時間，就拿了藥丸配水吞下去。

「你這廢物！」

空蕩蕩的屋子裡又響起熟悉的聲音。

「還坐在這裡幹什麼？遇到一點小事就躲起來哭哭啼啼，你是少女漫畫的女主角嗎？妖魔越來越猖狂了，你居然還不振作？快點起來，把『武器』撿回來，去戰鬥啊！」

「商禹不是武器！」袁毅城高聲抗議。「他有自尊，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可以隨便玩弄利用的工具！他現在已經不相信我了，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用，沒輒了，一切都結束了！玩完了！懂嗎？」

那聲音冷冷地說：「沒出息的傢伙，這樣就放棄了？之前那麼多年的努力都是假的嗎？」

就是因為不是假的，他才那麼痛苦啊。袁毅城抱住了頭。

「聽好了，不管他相不相信你，不管用什麼手段，你一定要把他拉回來，讓他還債！」

※

暑假中的學務處，氣氛比學期中慵懶許多。

不需要處理學生們沒完沒了的疑難雜症，只有一些基本的文書工作，職員們根本無意認真工作。

加上學務主任被開除，新的主任還沒有上任，在這種家裡沒大人的狀況下，他們更是散漫。有人溜出去逛街，有人上網追劇，其他人就聊天講八卦。

「哈囉，美麗的小姐們，大家辛苦了！」

隨著這爽朗的招呼聲，穿著印花洋裝的劉德禎提著一個大盒子走進辦公室。

「家裡最近有人送了很多點心，大家一起幫忙吃吧，就當下午茶！」

看到那盒高級的外國甜點，學務處的職員小姐們全都雙眼發亮，圍到辦公室的會議桌旁。

「劉同學，今天是怎麼了，忽然想到來找我們這些阿姨聊天？是不是有什麼不良企圖啊？如果是想要問補考的題目，這我們可做不到哦。」

「怎麼講成這樣啊？我哪有什麼不良企圖。」劉德禎一臉委屈，「只是想說新生的入學資料快出來了，想拜託大家，如果裡面有可愛的學妹，先跟我打個招呼……」

「這就是不良企圖！」

大家有說有笑地調侃劉德禎，沒注意到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詩堯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她已經駭進系統把蘇天行的退學申請檔案刪掉了，接下來就是在劉德禎的協助下，潛入學務處偷走申請書。

她小心地走到檔案櫃旁，劉德禎則移動身體擋住職員們的視線。詩堯用最快速度拉開抽屜，由於檔案都是照受理時間歸檔，蘇先生是這兩天才交的申請書，文件恰好是放在最外側，她得以輕輕鬆鬆抽出檔案，趁著職員們跟劉德禎聊天的空檔，又溜出了學務處。

「呼……」

走到安全的地方，詩堯長長地呼了口氣，心臟仍然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這是她第一次偷東西，說不緊張是騙人的，而且罪惡感也不少。

但是，真的很刺激呢……

詩堯按著發紅的雙頰，為自己的大膽感到驚訝，甚至有點害怕。

看來她真的變成不良少女了……

「哎喲！」

背後被人撞了一下，詩堯差點摔倒，幸好被對方拉住。

「不好意思，我沒看到妳。」是個女生。

「哦，沒關係……啊……」詩堯定睛一看，發現對方正是她夢中被黑狗攻擊的少女。

少女就跟夢中一樣，有一雙上勾的丹鳳眼，半長的頭髮紮成馬尾，顯得很俐落。但是有一點是夢中看不出來的：她的眉頭微微蹙著，眼下是深深的黑圈，顯得很疲倦，壓力很大的樣子。

詩堯呆呆地看著對方，半天沒說話，毫無懸念地被當成怪人了。

「請問妳怎麼了嗎？身體不舒服嗎？」少女問。

「不不，沒事，我可是天才少女，怎麼會有事……呃，這跟天才少女好像沒什麼關係……」

馬尾少女像是看到怪物一樣地盯著她，然後聳肩。

「沒事就好。」

看著她走開，詩堯急得要命，想叫住她卻又找不到藉口。

「嘿，緯庭！」

劉德禎忽然出現在詩堯身後，把馬尾少女叫住了。

被稱為「緯庭」的女孩回過頭來，看到劉德禎，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

詩堯有點吃驚，劉德禎雖然因為愛穿女裝的關係，異性緣不怎麼好，但應該沒有幾個女生會討厭他才對。

劉德禎完全沒注意到對方散發的厭惡氣場，仍舊爽朗地寒喧。

「暑假過得好嗎？怎麼有空回來學校？」

緯庭努力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但眼神仍是「老娘倒了八百輩子楣才碰到你」。

「我來學校讀書。」

「哦，在補考之前最後衝刺，對吧？其實我也要補考，不過我都沒在準備，哈哈哈。」劉德禎的笑容燦爛得很欠揍。「總之加油吧，考試的時候見！」

緯庭飛也似地逃開之後，詩堯問劉德禎。

「學長，你跟那個女生很熟嗎？」

「不算熟，不過是同班，她叫賴緯庭。」劉德禎忽然擺出神秘兮兮的臉，「我跟妳說，她是黑魔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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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不管有沒有惡意，類似「我都沒在讀書」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妙，免得平白拉仇恨。

然後明知對方是黑魔女還口沒遮攔，也只有沒長神經的劉德禎才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