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黑狗之家（2）

易商禹點頭。「雖說我後來遇到更多更怪的事，不過畢竟是第一次，特別難忘。過了很久我才想到要問老袁，為什麼他那時有辦法進入隧道裡的異空間，他跟我編了一套『華祐真人跟他的書僮』的故事，我就信以為真了。」

剛才講故事的時候，易商禹一時恢復了精神，現在他的臉色再度黯淡下來。

「他說只要我跟他配合，繼承華祐傳人的志業斬妖除魔，總有一天可以離開五芒。我相信了，一來因為實在很想離開；二來，想到可以跟老袁一起冒險就覺得很開心，但是現在……他居然……」他咬牙，不再說下去。

居然是在利用你。蘇天行在心裡幫他接下去，也忍不住為他感到不值。

「那你不能離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易商禹聳肩。「大概是老袁對我下了什麼華祐祖傳的咒語，把我困在這裡吧。他怎麼可能讓現成的工具人離開呢？」

蘇天行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易商禹無力地搖頭。

「我也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氣。「至於你爸爸，他大概跟老袁做了什麼協議，總之就是要我跟老袁保護你，而且要避免你接觸妖怪。但是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動不動找老袁抱怨，可是等我跑去找他理論，他又閉上嘴什麼都不說。我實在搞不懂他。」他終於正眼看蘇天行，「至於他的真實身分……」

這時門鈴響了。

來的人是在天行家餐廳幫忙的甘太太。

「天行啊，這個信封是你爸爸給你的生活費，你省著點用。那這個是『蘇家廚房』的外帶點心禮盒，送給易同學跟家人，感謝你們照顧天行。」

雖然甘太太對易商禹非常殷勤，但她之前一口咬定易家不是真正的華祐傳人，讓易商禹非常不爽，現在偏偏事實證明她是對的，讓他心情更差，冷冷嗯了一聲，收下禮盒就想離開客廳，甘太太又叫住他。

「那個，易同學，這盒是老闆特地作的牛肉燴飯便當。老闆說你好像很喜歡我們的牛肉炒飯，今天換了新作法，想請你試吃一下，記得趁熱吃。」

易商禹滿臉通紅。「哦。」

「等等，你吃過我家的飯？」蘇天行吃了一驚。

「易同學最近常來呢。」甘太太雖然戴著口罩，仍然可以看出她在笑。「老闆說，每次看你吃得那麼高興，心情都很好。」

易商禹吃了一驚。他每次去光顧蘇家廚房，老闆總是待在廚房裡，根本見不到面，完全沒想到那個對他向來愛理不理的蘇老闆，居然會默默觀察他？

這到底該說是感人，還是詭異？

「是在感動什麼？我只是經過你們餐廳的時候，剛好肚子餓了而已！」

「你，你明知我在跟我老爸吵架，居然還去吃他做的飯？你這叛徒！」蘇天行悲憤不已。

「憑什麼你跟你老爸吵架我就得挨餓？白痴！」

「要吃飯我煮給你吃啊。」

「你手藝比你老爸差多了！沒空跟你扯！」說完他就走出客廳。

蘇天行看著信封裡那厚厚的一疊鈔票，心中百味雜陳，實在不曉得是該乖乖收下來，還是原封不動扔回去。

甘太太輕咳了兩聲。

「天行啊，你別嫌我多事，回家跟你爸爸好好談談吧。你看他對你多容忍，多關心你。你當著他的面衝出家門，他不但不生氣，還說『讓他在外面散散心也好』，而且還幫你準備了生活費，甚至幫你做禮數給人家。要是我家的小孩這麼任性，我才不管他身上有沒有錢，會不會得罪人呢。」

我不是妳家的小孩，謝謝。蘇天行心想。

「我不曉得你是在哪裡聽誰說了什麼鬼話，居然一口咬定你爸爸騙你。蘇老闆那麼好的人怎麼會騙人呢？更何況，天底下哪有會騙小孩的父親？如果連自己父親都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再怎麼不認同你爸爸的作法，你都要記得，爸爸一定是為你好。這幾天蘇老闆不曉得打了幾百通電話，跟別人低聲下氣多少次，就是為了拉關係讓你保送進更好的學校，你不知道我看了有多感動……」

「什麼？保送？更好的學校？」蘇天行忽然覺得非常不妙。

「啊，糟糕……」甘太太發現自己說漏嘴，非常後悔。「不是啦，他是跟你系上的老師聯絡，想了解你的學習狀況……」

「別裝了！」蘇天行怒吼：「妳剛才明明說他要讓我保送更好的學校！我在五芒念得好好的為什麼要保送？」

「唉……」甘太太眼看遮掩不住，只好從實招來。「你爸爸昨天已經去學校送了申請書，幫你辦退學了。」

「什麼……」蘇天行之前對父親生出的一點歉意，現在被怒火燒得一絲也不剩。「憑什麼啊！他怎麼可以連問都沒問過我就隨便逼我退學？」

「你還未成年，蘇老闆本來就有權利決定你念什麼學校。」

「哦，來硬的是吧？好，很好！」蘇天行怒極反笑，「甘太太，麻煩妳回去跟我老爸說，這筆錢我收下來做離家基金。再過幾個月等我滿了二十歲，馬上跟他一刀兩斷！」

「天行……」

甘太太還想再勸，但蘇天行已經站起來開門送客，她只好摸摸鼻子離開。

蘇天行正想狠狠在牆壁敲幾拳洩憤，門鈴又響了。他打開門大罵。

「就跟妳說我絕對不會回家，妳是還想……啊！」門外的不是甘太太，是詩堯。

出院不久的詩堯還是很清瘦，顯得眼睛更大更水靈。她錯愕地盯著蘇天行，那無辜的眼神讓他的心都快化掉了。

「天行？」

「呃……我那個……我知道不是妳……不對我不知道是妳……總之快進來吧。」

詩堯在易家的沙發上坐下，還是顯得很尷尬，不知該不該看蘇天行。

「不好意思，我明明說短期不會接近你的。但是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沒錯，是我不好，沒告訴妳我現在住易商禹家。妳只是過來找易商禹而已，這很正常。只是……」蘇天行衝口而出：「妳為什麼要來找易商禹啊？」

在他印象中，詩堯跟易商禹並不算特別熟，至少沒有熟到會獨自上門拜訪的程度。

「我又做了一個夢，想跟商禹商量一下。」

「又做夢了？」易商禹重新端了茶過來，「妳的大腦最近很忙哦。」

蘇天行說：「碟型天線升級了吧？從茶杯碟變成炒菜鍋了。」

他只是習慣性地在緊張的時候胡扯搞笑，不幸的是反而把氣氛搞得更冷了。

       看著易商禹的白眼和詩堯憐憫的表情，蘇天行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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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雖然大家都知道講話前要先想一想，問題是有些話就是會直覺地噴出來，根本來不及想。就像心理專家說動怒前要先數六秒，但是人火大的時候就是一秒都等不了，所以這些建議基本上是沒有用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