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過往現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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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2-15
「路……易……!」
黑髮少年看著手裡愈發微弱的火星,咬牙切齒、語氣憤恨。
「罷了罷了,確實就如你所說,只是微不足道的碎片罷了。」他深呼吸,眉眼舒展。
純黑色的物質在他身邊流淌,時不時劃過少年手邊,似是在表示親暱。
「別急,影子們,別急。」他語氣和緩,帶著絲絲點點的笑意,「我會讓你們流遍大地的,就像從前那樣。」
跨過如同血盆大口的牆面破口後,白洛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了。
整個空間由無數玻璃鏡面構成般,破碎地映照著他們的身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這整個空間都彷彿……
「有生命……?」雖然腳下的區域很平穩踏實,但牆面上的鏡片不斷在蠕動移位,甚至會對兩人接觸的手指表示親近或遠離。
變化的鏡片最終形成一條走道,雖然只是像玻璃在移動,但一旦產生了它們有生命的想法。
規模如此宏大,實在很難令人不聯想到蟲群而感到噁心。
走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讓普通人產生恐慌心理了。
還好他們兩個都不算什麼正常人,僅僅是主觀意識下,頭皮有些發麻而已。
沒有幾分鐘,兩人就已經看到盡頭光亮並走了出去,然後白洛做了自己此生最後悔的幾個決定之一。
他回頭了。
一隻巨大的玻璃蠶佇立在面前,他們方才正從玻璃蠶的尾部走出。
玻璃蠶的頭部有數十顆血淋淋的眼球,焦距渙散地望著兩人。
它的喙緣尖齒則是零碎地掛著殘肢,少年認得出那些破碎的衣物,那屬於超越之都的殘部們。
「這是……晚了一步……嗎?」白洛的胸腔中頓時充斥著無力感,喉部哽咽。
是由於戰車攙扶著,才沒有讓他直接跪坐到地上。
「你看見了什麼?」戰車的聲音十分平淡,讓少年近乎崩潰的思緒一瞬間冷靜了下來。
「什麼……?」他看著戰車,有些不解。
此時白洛再度回頭,眼前只剩下一道鏡牆,正面對他們的位置,有一條移動著的碎玻璃組成的通道。
幻覺……?
「你的生理指數有些反常,我猜你看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場景。」
「嗯。」白洛點點頭,「我看到,我們慢了一步。」
「以念為鏡嗎……」阿特斐修思索者,「是放大了內心的恐懼?」
「我們就一路向前,讓它自然發展吧!否則可能只會在這種情況下耗費更多時間。」他提議道。
「也只能這樣了。」
白洛活動活動有些發軟的雙腿,隨後被戰車拉著手一齊前行。
莫名地,少年內心感到一陣溫暖。
他能感覺到,即便自己的事情有很多難以理喻的成分,甚至連自己都摸不清為什麼。
但是戰車,不,阿特斐修卻願意無條件的相信他,並給予支持。
與路易不同,阿特斐修是真正意義上的局外人。
除了被少年創造、升級外,擁有自由意志的他,沒有理由要相信赫洛。
相信這個甚至連真實名字都沒有和盤托出的人。
白洛嘆了口氣,輕笑著。
戰車也似乎刻意放緩了腳步,留出足夠的空間讓少年的心態產生轉變。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下一處空間。
漆黑色晶體構成的柱子交錯遍佈在整個空間,展現出類似於石灰溶洞的奇特景緻。
滴答的聲音四處迴響,空氣卻意外地給人一種清爽感而非黏膩。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岔路口。
「我感覺……有東西在呼喚我……」白洛倏地眼神渙散,呢喃自語著,「隔著重山疊嶂……隔著千里雲霧……隔著……」
「赫洛!醒醒!」眼見少年就要踏出步伐,戰車連忙將對方拉回身,抓著他的肩膀猛烈搖晃。
身體被這樣劇烈晃動,白洛自然也回過神了。
然而這次他卻不像先前那般,心緒劇烈地波動,僅僅是蹙著眉頭思考,甚至表現出饒有興味的模樣。
「戰車,我想我找到我們要的東西了。」少年說著,語氣裡帶著點如釋重負的笑意,「它在跟我的聖圖共鳴,我能確定,那就是我們要找的。」
「我們繼續往前走就好,這地方再詭異,也斬斷不了我跟它的聯繫。」
白洛的眼神變得無比明亮,這次,是他拉著對方一起走。
戰車些欣慰,甚至於臉上洋溢著喜悅——如果面具能有表情的話。
他似乎再次看到了多年前,那個領著眾人建立超越之都的少年。
——「各位,我知道這世道很亂,實驗室蒙蔽了我們的視野,外面有無數的人們在受苦。」
——「我的研究小有成就,你們願意帶著你們的畢生心血,跟我一起改變這個人間嗎?」
那時,阿特斐修只是個剛萌芽的意識,他拖著小巧的機械身軀,羞赧地躲在少年身後,觀察每個人的神情。
他們當中,有人感到遺憾,有人感到憤慨,有人感到震驚與懷疑。
但更多的是熱情,是那份誓言造就的凌雲壯志。
或許情感的力量,從古至今,並無二致。
牽著少年的手,對方的背影彷若與當年重合,而人是物非。
甚至少年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
阿特斐修確定,他跟當年的赫洛並非同個人,或至少有些不同之處。
至少就路易的態度來看是這樣。
昨晚自己可是在一旁目睹了全程,而路易只是瞥了他一眼,甚至一句話也沒說。
戰車確定那個眼神裡沒有警告,那是無奈和欣慰的眼神。
就好像經歷了無數風波後,發現老朋友還活著那樣的眼神。
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認為自己有必要一同看到最後。
「他們又在搞什麼……」魔術師忍不住抱怨了聲。
說好的兩人去探路,結果所有人莫名奇妙地都跑到了這不知名的空間。
自己的空間知識竟然在此處完全派不上用場,就如同這裡根本就不是空間一般。
或者也有可能,他們都被壓縮到了一個迥然相異的維度。
而現在理應受他們監管的路易也失去了行蹤。
本來自己純能量體的特性,依舊是能殺去找赫洛和路易要個說法。
但沒曾想,營地裡所有的普通人好像也都一起來到此處,他們被困在幻境中,遭遇各種具現化的危險。
說來奇怪,各式幻覺一項比一項可怕,而且真的會見紅,有些人甚至命懸一線。
然而只要意識到這是幻境,那些能夠造成肉體損傷和致命威脅的虛假景象便會失去效果。
待在自己身邊可以免除這種影響,所以莫吉克現在必須停留在此處保護這些人們。
聖職波普先前來過,他帶著幾個超越之都的幹部過來打招呼,隨後就離開了。
對方說會幫自己問清楚,也在想辦法和另一邊的戀人等人取得聯繫。
這片空間實在詭異至極,從精神層面的耗弱,能讓普通人的生機懸於險地。
雖然並不對自己生效,但對血肉之軀來說,這地方根本就是大凶之地。
莫吉克現在也只能盡力讓眾人保持神智清醒,才能使他們免於傷害。
那兩個該死的,最好趕緊處理好,事後一定找他們好好算帳。
就是不知道,派斯蒂絲現在怎麼樣了呢……?
「派斯蒂絲,太好了!」
娜又看到來人,不由得開心地語調上揚,然而看到對方身後帶著的大隊人馬,又恢復了失落的模樣。
「這麼多人……不會真的全進來了吧……」
「估計是的。」女祭司揉了揉不存在的眉心,「還有些人沒有看到,但願他們已經被莫吉克和波普保護住了。」
「這還是真是意外跟突然……」里又開口,「這空間很是特殊,似乎只對血肉之軀產生作用。」
「然而我們卻被送進來了。」女祭司表達出自己的疑惑。
「其實有個可能。」
戀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這時說話的是娜又,「我們從一開始就在這鬼地方的範圍內。」
「一開始?」派斯蒂絲不解,「一開始是多開始?」
「或許是從我們看到那座建築開始。」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是聖職領著超越之都一行幹部朝他們走來。
「看來你們這邊還沒有什麼大問題,莫吉克那邊就比較麻煩了。」
聖職是神秘學的研究者,跟赫洛當初的研究較為接近,加上為人時的閱歷豐富,因此七人議中,他也顯得最為遊刃有餘。
「莫吉克遇到什麼麻煩了?」派斯蒂絲有些擔憂。
波普呵呵一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只是他帶的人大多比較年輕,沒見過什麼世面,受了不小的驚嚇。」
「你們應該也感受到了,這地方的特殊之處,莫吉克又是那樣急躁的性子,照顧人可不是他的強項。」
聞言,派斯蒂絲似乎鬆了口氣,隨後是戀人開口提問。
「波普,你說看到那座建築開始,我們就身處其中,這是什麼意思。」出聲的是里又,但顯然這是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們也知道,我跟那少年研究的課題有些相似之處,所謂學無常師,我跟他請教過一些東西。」
「人祖亞當有兩個孩子,該隱和亞伯,其中亞伯被該隱殺死,該隱被上帝流放。」
「黑暗並沒有就此離開該隱的內心,大洪水讓該隱一族絕跡,卻留下了六個至惡之地。」
「傳說這六個至惡之地被記錄在一張名為『聖主遺圖』的奇特紙張上,作者不明、材質不明、下落不明,但這六個地方卻用其他方式被記載下來了。」
「鏡像殿,以人為鏡,以心為鏡,以念為鏡,是這六個惡地最無害卻也是最危險的。」
「因為這地方的危險程度,是由人們的恐懼決定的,你愈是害怕、擔心,就愈會看到自己所不希望的事情發生。」
「我這有一點小東西,應該多少能幫上一點忙,剛才我也給莫吉克留了點,他那應該安生了許多。」
波普掏出了個小袋子,裡邊裝著不明的藍色粉末。
「這是……?」女祭司開口詢問,她是生命學的專家,對於來歷不明的物質,都會有確認的習慣。
「一點煉金術的小成品,能夠讓人平心靜氣,至於材料就別過問了,那不是這個世界的玩意,你我都成了這副模樣應該最是清楚。」聖職輕笑了聲,將那包粉末遞到派斯蒂絲手上,「不用內服,抹一點在人中就好。」
隨後他便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你要離開?」里又叫住波普,現在可是危險時期,這是要幹嘛?
聖職回頭,爽朗一笑,「我去找迷途的羔羊,有人到了未來,心卻還在過去。」
「……?」
不理會其他七人議的困惑,聖職逕自走開了。
而他身後那群幹部,也在朝幾位七人議行禮後,跟著離去。
「什麼跟什麼啊……」女祭司有些無語,自從少年消失又回歸後,謎語是愈來愈多了。
「至少不全是壞消息,我們有更充足的能力保護住這些人了。」娜又開口安慰道,「現在,我們只能相信『愚者』的莫測。」
「嗯。」
派斯蒂絲點了點頭,思緒卻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