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虎姑婆與壞孩子之六

詩堯冷汗直流。早在許枚提出要求時，她就不斷婉拒說她沒辦法分享，但許枚總是認定她謙虛，把她的婉拒打回票，甚至還指責她有意藏私，她只好乖乖從命。

但是……對她來說讀書就是這樣啊！

「謝謝大家！」

正要逃下台，卻被許枚拉住。

「曾同學，妳應該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分享吧？例如，如果妳讀書陷入瓶頸，一直讀不懂怎麼辦？」

「哦，這我有經驗。」詩堯精神來了，「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對書上一個理論和我的指導老師有不同看法，爭了很久都沒有結果，最後我們去找另一位教授，他也沒辦法判斷，所以那位教授打越洋電話去德國，找到另一位教授，那位教授又找他學妹來討論，雖然也沒結果，但那位學妹的姐夫是教科書原作者的弟弟的同事，最後藉著那位同事找到教科書的原作者，又跟他討論很久，終於得到結論，我覺得非常高興。」

「……」

所有人的表情更僵硬了。蘇天行哭笑不得：天底下有幾個人有辦法打電話去德國，驚動一堆教授跟姐夫妹夫，最後把教科書作者挖出來啊？

「曾同學，這真的是非常曲折的過程，謝謝妳的分享。」許枚的臉快癱瘓了，「那麼，妳至少可以說一下，在校園生活中是如何安排讀書時間吧？」

「時間啊？」詩堯想了一下，「嗯，從我三歲半開始，每天要上課十小時，然後扣掉睡覺八小時，還有吃飯、洗澡等日常作息約一個半小時，其他時間都在讀書。」

「開玩笑！」連欣惠叫了起來，「不能休息不能玩也不能戀愛，那不就等於讀到死嗎？這樣我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沒那麼嚴重啦，」詩堯連忙澄清，「那是以前，上大學以後有社團，當然不可能一直讀。幸好大學裡的課程，我在十年前都有讀過，所以不算太吃力。」

這話一出，氣氛更僵硬了。

王艾登開口，不，他的皮奧丘和唐大鴨開口了。

「『大哥，那個女人不是來教我們讀書的嗎？為什麼我都聽不懂？』『很簡單啊，她的意思就是我們應該去自殺，再投胎轉世變成天才，成績才會上升。』『可是大哥，聽說自殺不能投胎耶。』『對哦，所以我們永遠註定考不好了！』」

然後兩隻手又抱在一起痛哭。

「呃，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就算腦袋不好也犯不著自殺……不，不是，請當我沒說！」詩堯有點慌張，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啊。

「助教，我有問題，」蕭良偉舉手，「妳那麼厲害，要不要發明一下讓男人願意上妳的藥？妳就是因為沒人要跟妳打炮，慾求不滿才這麼變態！」

「喂！」蘇天行和劉德禎同時跳了起來，但詩堯抬手阻止他們發怒。

「我知道大家成績拉不起來的原因了。」她說：「根據對腦部成長的研究，每個人在成長階段都會出現某些特定的狀況。第一個呢，」她看著王艾登，「就是沈浸自我世界拒絕跟別人對話，」

然後她目光轉向連欣惠，「第二個就是不斷想要引起別人注意和同情，第三個呢，就是對性和暴力產生過度的興趣。」這個不用講也知道是在說蕭良偉。

詩堯繼續說：「我最近才知道這些狀況有個別稱。因為它好發於十三十四歲的青少年，也就是國中二年級，所以又叫做……」

「中二病！」劉德禎搶答。

「是。中二病其實不是病，只是腦部發展的過程，但是在場各位都已經大學了，卻還得到中二病，可能就表示，」她非常擔心，「各位的腦細胞有發展遲緩現象。雖然你們就算正常發展也還是比我笨，但是有病就該治，主任，也許應該請醫生來為大家檢查一下比較好。」

蘇天行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劉德禎更是大力叫好：「說的好啊！難怪我一上車就覺得怪怪的，原來是滿車的老中二！」

許枚氣急敗壞，「曾同學，妳怎麼出口傷人呢？」

「咦？可是我是說真的……」

穆人傑冷冷地說：「主任，這個營隊是用來羞辱我們的嗎？先是找來這個傢伙，」他指著劉德禎，「他就算退學也可以吃香喝辣，幹嘛要加強？還有那個女人，」他指詩堯，「只不過是天生腦細胞變異，大家就把她捧在手心，要什麼有什麼，她怎麼可能了解我的心情？難不成真的要我重新轉世才有前途嗎？」

袁毅城說：「穆同學，你不用這麼激動，我聽說你這次只差幾分就及格了，只要再努力一下……」

「我爸爸是校長，校長的兒子不及格，別人會怎麼看我？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以為我不知道嗎？」

劉德禎說：「抱歉哦，我沒時間想你，光想我自己都來不及了。」

「都是你們……」穆人傑咬牙切齒，「都是你們把我逼到這地步！」說著就衝了出去。

「穆同學！」許枚連忙丟下一句，「大家自習吧！」就追了出去。

袁毅城歎了口氣，跟著出去了。

大學生當然不會因為老師一句話乖乖自習，不到一分鐘就作鳥獸散。

連欣惠經過詩堯身邊時，還刻意撞了她一下，丟下一句，「過分！」

這招也太老梗了吧？蘇天行心想，果然是發展遲緩。

蕭良偉也對著詩堯撂話。

「妳等著，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妳壓在地上好好調教，讓妳這張嘴再也不敢亂講話！」

蘇天行還沒發作，詩堯已經平靜地回答。

「良偉學長，一個人如果接受太多色情暴力訊息，腦中的尾狀核會縮小，跟額葉的皮質連結也會降低，影響大腦的思考功能。不過你大概也不需要吧。」

「妳到底在說什麼啦！」

蘇天行善良地解釋，「她是說你身上某個東西會縮小，可能是上半身的東西，也可能是下半身的東西。不過不管是哪個都沒差，反正你本來就用不到。」

他很早就發現，詩堯的外表雖然清秀，嚴格說來不算出色，但是一旦提到她擅長的話題，她就會變得神采奕奕，整個人散發耀眼的光芒，無比自信亮眼。

他好喜歡看著這樣的她。

蕭良偉氣得半死，但他也沒蠢到當著蘇天行和劉德禎的面對詩堯不利，只好大步衝出去。

蘇天行下定決心，接下來這一週，絕不讓蕭良偉靠近詩堯十公尺之內。

只是，經過在虎穴外的不愉快，他自己又該怎麼靠近詩堯呢？

「不意外，這次營隊果然大失敗了。」劉德禎仰靠在椅背上，「許主任真是呆啊，除了穆人傑那白痴，根本沒人在意成績好嗎？」

「學長，我覺得除了你以外，大家其實都是很在乎成績的，至少他們的家人都很在乎。而且被袁老師這麼一講，所有人都開始害怕了。在場很多人不止一科補考，萬一真的補考不過被退學，後果沒有人知道。」詩堯說。

「退學就退學，幹嘛為了成績崩潰成那樣？我就不怕！」劉德禎不以為然。

「那可難說哦，學長。」

劉德禎瞪她，「妳這話什麼意思？」

「根據我的研究，像你這樣出身很好的人，最容易被小挫折打垮。因為從小受到最好的待遇，也認定自己是最優秀的。萬一哪天做事不順利，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優秀，腦部神經元無法適應，立刻就啾咪一聲崩潰了。」

「……妳那是什麼狀聲字啊？」

「是小芳說的，女孩子講話偶爾要加一些『啾咪』或『喵喵』之類的，感覺比較萌。」

「麻煩妳慎選朋友好嗎？」

詩堯咯咯笑了起來。蘇天行看著兩人相談甚歡，自己完全沒有插話餘地，也沒有必要插話。以劉德禎的身手，一定有辦法保護詩堯吧？至少不會像他一樣帶衰。

他輕歎一聲，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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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延遲發作的中二病真的很難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