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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7545 字
更新於: 2023-11-15
現場氣氛緊張到了極點,許長壽正想再說些甚麼讓眾人退下時,江城卻繞過許長壽護持的手,站到了王阿牛的面前說道:
「你問我能帶來甚麼?關於這點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王阿牛聽到江城的話後挑了挑眉說道:
「喔?說來聽聽?若真能幫助到我們懷遠堂,那相信我與眾兄弟們也就不會對你有太多的意見。
前提是你得要有真本事才行!」
「王阿牛!」許長壽聞言立刻怒斥道。
江城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後,趁著收回手的軌跡,迅速地出手點了王阿牛幾下。
王阿牛隻覺得幾處地方被碰了下,並不甚在意地說道:
「江堂主啊,你說就說,突然碰我是幾個意思?嗯?
你!你做了甚麼!!!???」
王阿牛調侃的話說到一半,陡然改變了輕鬆的語氣,並且語帶恐懼地大喊問道。
其他人一開始還不當回事,但看著王阿牛一臉的扭曲,嘴中不斷地叫喊著:
「我怎麼不能動了!」
「為甚麼動不了!」
「這是甚麼!!??」
這導致原本還圍在近處的幫眾們,看見這等詭異的情形之後,也被王阿牛的恐懼所感染,一個個開始向後退去。
此時的眾人正一臉恐懼地看著王阿牛在中間大喊大叫著。
對於在懷遠堂內素有威望的王阿牛突如其來的失態,對方平日的威信不得不讓眾人相信一個驚駭的事實——王阿牛是真的無法移動。
這時江城又點了一下拚命吶喊卻始終無法動彈的王阿牛,被點中的王阿牛這才如釋重負,氣喘吁吁地跪倒在地不停大口喘氣。
「我會點穴。」
江城的這句話排解了眾人的疑惑,但也帶來更多謎團。
因為就幫眾們的印象中,點穴他們是知道的,金針刺穴甚麼的他們去問診時也常有經歷,但這種用手指點幾下,便讓與許長壽同等實力的王阿牛無法動彈,這可是眾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事。
這裡江城就要開始說起他剛剛才編出的緣由了。
江城在思來想去後,覺得既然老話有一句:醫武不分家,那麼自己乾脆選擇醫生開局,這個既可以左跨武道、右踩儒生的彈性職業。
而且既然有了正式的職業身分,那麼以此為基礎所說的內容便不算是謊話。
江城說著實話道:
「因為此前我算是見過幾本醫書,也有行過幾年醫術的經歷,而這點穴手法便是我從前人的失敗中、自己的經驗裡匯總而來。
大家看我一身就知道我並未習武,然而我卻僥倖修出了些許內力。」
幫眾們聽到這裡的時候,在場所有人,包括許長壽與王阿牛都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
「甚麼!?」「不可能!」「怎麼可能?」
內力!
那可是得要花費大把銀錢拜師,接著又得投入大筆資源,這才能夠修煉出來的,作為分隔幫眾與堂主,也是真正武林中人的底氣。
像他們這些幫眾們,因為沒有內力所以只能打熬筋骨,但煉體終究有其極限存在,更別說人的肉體還被銬上了名為年紀的枷鎖。
年齡像是一把刀,切出了年輕的崢嶸稜角,也割出了皺紋與衰老。
江湖老人的許長壽雖然是懷遠堂內公認的最強,也是最有經驗的武者,然而到了今天,他卻打不動還未踏入江湖的年輕人王阿牛。
這就是外家功夫的極限,但如果今天許長壽有了內力的話,那一切就完全不同了,其所能達到的高度與視野也天差地別。
儘管眾人再怎麼稀罕內力,可江城給出的說法卻太超乎武林常識。
怎麼可能有人不煉體就能修出內力!?
然而方才發生的事實卻無法不令幫眾們去相信,江城這副瘦弱身體內真的有內力的存在!
這也解釋了為甚麼江城的點穴可以限制王阿牛的身體!
畢竟在這些始終沒有踏入江湖的幫眾們眼裡,武林傳說的點穴武功在他們還是垂髫小兒時就能說會道,再加上江城的氣定神閒以及一派淡然模樣,都使眾人信服於江城所營造出的高人風範。
雖然江城只是在想要如何普通地處理這突發事件罷了。
也因為江城漠然隨意的模樣,使得經過此一遭的幫眾再也不敢小覷江城。
這時大家才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江城作為幫主欽定的新堂主,那麼擁有內力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大家都被他這身板給蒙騙了。
還在思考的江城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覺得事情既然都過去了便中斷了思緒。
江城望了望眾人後問道:
「還有甚麼問題嗎?」
江城視線掃過的時候,迎面的幫眾們皆一改最初的桀驁不遜,畏畏縮縮著不敢答話。
最終江城將目光定在王阿牛身上,王阿牛倒也灑脫,立刻拜拳大聲喊道:
「沒有!
今日開始,江堂主便是懷遠堂公認的新堂主!
王阿牛拜見江堂主!」
許長壽也適時地拜拳喊道:
「拜見江堂主!」
接著便是百名幫眾蔚為大觀的拜拳吶喊。
江城覺得果然交流才是相互理解的最佳途徑。
沒看到就說了幾句話,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大夥就各個安分守己了嗎?
江城這回很輕易便排開眾人,他走上台階站定後說道:
「明日我會將我如何修出內力的法子教與各位!
大夥兒記得卯時在此集合啊!
就這樣吧!
許長壽、王阿牛,你們跟我進來。
其他人就先散了吧!」
江城簡潔有力的交代完後,也不等幫眾們產生反應,便叫過許長壽與王阿牛一起,然後自顧自地走進屋內。
在幫眾們嘈嘈嚷嚷著:
「真的會教我們?」「內力!終於可以修煉內力了!」「不會騙我們的吧?」
這般上演著驚喜驚訝懷疑的人生百態時,許長壽與王阿牛兩人也都是滿臉震驚,兩人聽到江城的召喚後對視一眼,也都乖巧地跟隨其進到屋內。
屋內的廳堂雖然寬廣,卻沒有多少的傢具陳設,兩側的耳房經許長壽介紹是留做帳房之用。
西廂房作為懷遠堂的廚房,平日專門供餐給幫眾食用,東廂房則是雜務房與馬廄。
江城之所以讓許長壽與王阿牛進來,主要就是想問問他們關於懷遠堂,不如說是鬥勝幫幫眾平常的所作所為。
江城正需要這種一老一小所具備的特性,老的江湖膽子小,很多事情他覺得沒必要說,所以會有所疏漏;而小的則天不怕地不怕,因此容易多嘴,可以給江城帶來預想不到的資訊。
顧問,就是機關或團體中專備諮詢而無固定職務的高級人員,這個專備諮詢,也就是只說話題意見,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行拉倒。
反正你給錢了,你問了我答了,愛用不用你的事。
目前江城的目標是從根本上去改善鬥勝幫,而達成這一點的基礎便需要這些底層幫眾的訊息。
因為若是地基打得不穩固,那麼上面就算蓋成通天塔,也終究免不了樓塌人亡的下場。
這不,當江城問起上一任懷遠堂堂主時,許長壽便給出了很符合此種處境的答案。
上一任堂主是在一次沿途打劫後,被聞訊而來的正道大俠給除魔衛道了。
看吧,這就是素行不良的下場。
也因為有了這齣的緣故,這才導致懷遠堂主的空缺。
在鬥勝幫若想成為堂主至少要是擁有內力的武者,在與許長壽的問答中,江城得知了這種境界就是劉銘說過的登堂階段。
登堂、入室、宗師三個階段,通常是門派區別修練程度的劃分。
登堂就是已然修煉出內力的階段。
入室則是已經習得門派武學的階段。
宗師則是能夠開宗立派,擁有可傳授他人內功心法的武者,才被武林人冠上宗師的稱號。
久而久之,宗師便成為一種武功的標準,這意味著能被稱做宗師的武者,具有相當江湖資歷的同時,也擁有著足夠的對敵經驗與手段,本身的武功與內力也足夠熟練精純。
而從入室到宗師這一階段,每個門派的師父則會視各自門派的情況,看弟子是否有能力出去行走江湖,這才會放弟子出宗遊歷。
「那鬥勝幫內有多少宗師?」江城問道。
一旁的王阿牛聞言搶先說道:
「不下二十位!我們鬥勝幫可是湘州地界最強的幫派!
各地區的管事長老絕對都是宗師就不說了!
在湘州城的總部內,光是陳幫主一人就能頂尋常的三位宗師!
更別說我們還有劉二哥!
而且在湘州城周圍的聚落中,還分別有著三位長老長時間坐鎮!
要我說那蘭行門也是湊巧,要不是這幾天是幫中半年一次的聚會,說不得還得讓他們多活幾天。
到時候說不定就沒那麼輕鬆了!
唉!但也因為這樣!害我沒機會在幫主面前施展拳腳!
若是我也能上場的話,搞不好我就能當上堂主了!」
王阿牛剛說完就被許長壽打了一下腦袋。
「在堂主面前瞎說甚麼呢!?
還有憑你那身莊稼把式,沒受傷就不錯了!還立功!?
抱歉啊!堂主,小孩子不懂事,他沒什麼意思的!
看甚麼看?快道歉!」
「喔!」王阿牛應了一聲後,便很老實的給江城道了聲歉,完全沒有了最初的凶暴模樣。
不過王阿牛在道歉完後,卻不服的看著許長壽回嘴道:
「許大哥你說甚麼莊稼把式!?別忘了我的武藝可是與你不分高下的啊!
我是莊稼把式,你又是甚麼?耕耙套路嘛!?
你能行的!我也可以!
還有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如今我也是一名真正的武林中人了!」
許長壽對於王阿牛這付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並沒有多說些甚麼,嘆息著搖了搖頭後,便繼續跟江城介紹起來。



許長壽覺得說的差不多了以後,便又繼續介紹起懷遠堂的情況。
許長壽領著江城走出正房進入後院,許長壽開口介紹道:
「江堂主,這後邊就是專門供堂主起居的屋宅,日常起居您無須擔心,這些都會有專門的僕役負責。
喔對了!」
許長壽說到這時突然拉高音調喊道:
「人呢?還不趕緊出來?堂主已經來了!」
在許長壽大聲呼喚後,後宅閉鎖的門被從內打開,裡面走出了兩位頭髮紮起形如兩角的小女孩,一位外表柔弱,另一位則較顯堅毅。
見想要的人都到了以後,許長壽這才介紹道:
「堂主,這兩位是上一任堂主留下來的婢女,因為不屬於幫中財物,堂主也沒有親人能夠繼承,這才一直留在屋內,所以在我等商量之後,決議將她們當做下一任堂主的賀禮了。
所以這兩位婢女現在就是堂主您的了!」
許長壽說完後對著兩女訓斥道:
「還不趕緊過來拜見主人!?」
外表看似堅強的那位女孩率先拉著另一位上前道:
「拜見主人,奴婢名為寒雀。
我身旁這位則是墨玉,她的身子有些不適,若有冒犯之處還望主人多家海涵。」
外表柔弱的女孩怯生生地說道:
「拜見主...主人......」
江城見這開局就送的美婢大禮包,內心並沒有產生些許波動。
江城很明顯能感覺出許長壽的故意,以及用這種強硬且做作的方式,逼著自己接受這兩位婢女。
查覺到違和感的江城遂轉頭向許長壽問道:
「這兩女從何而來?」
王阿牛對此明顯門清得很,因為他搶先回答了江城的提問。
「剛剛不是說到賀大哥去打劫嗎?
在被武當一劍清所殺前,他攔路打劫了幾輛官道上的馬車。
而這兩位就是賀大哥那時候帶回來的,當時我可親眼看著她們跟著那堆財物一起被帶回堂內的。
還真別說,那一兩大箱的,真不曉得賀大哥到底賺了多少!
然後隔天賀大哥就拿著那些錢到附近城池浪蕩,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當我們再度聽到他的消息時,就是他被武當一劍清一劍梟首,腦袋被掛在離這不遠的寧花城頭上了。」
江城沒搞明白這與他收不收下兩女有甚麼關係。
「所以......?」
許長壽接過話茬道:
「所以我們就尋思著,她們既然是堂主的財產的話,那麼自然得由下任堂主來繼承了。」
江城也算看出來了,這兩婢女美其名曰賀禮,實際上卻是懷遠堂的燙手山芋。
首先其來路不正,不過以江城至今為止見過鬥勝幫的情形,正不正大概無所謂,可是潛藏在其中的隱患卻太過龐大,連正規的堂主都被打殺了,更何況是這些尋常幫眾呢?
要是哪天被那位一劍清循線找上門,還不得落得跟賀堂主一樣的下場。
至於說上報給長老或者幫主?
江城推己及人,他覺得若是自己身處這種龍蛇混雜的幫派內,做為基層人員的他是不會有這種勇氣,將隸屬的團體所捅出的簍子,轉移給高層人士奢望其替自己等人彌補。
畢竟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巧,是誰都會下意識地去認為,賀唐主之所以被殺的主要原因,就是其所帶回來的兩女所導致。
誰能保證賀堂主才剛連人帶財拉回堂口,沒過幾天卻被掛在城頭,這兩件事情間沒有多少聯繫呢?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幫眾們自然產生了這位高強的武當一劍清,就是為了尋找兩女的下落,最終尋到了賀堂主身上才導致其被斬殺,這樣子合理的連結判斷。
所以也就造成這兩女婢就這樣一直放,放到江城到來以後,問題就這樣名正言順的拋給了江城,他這位新上任的堂主身上。
這時候江城想到一件事遂開口問道:
「難道你們沒有買賣人口的渠道嗎?」
江城不是很確定鬥勝幫這樣一統治湘州的大幫派,到底有沒有做這種生意,畢竟這幾天他都沒機會見過。
許長壽遲疑了一會後回道:
「有是有......這不沒來得及嗎?
好在堂主您到了,她們也就優先讓給堂主您了。
正好讓她們兩人來服侍幫主您起居。」
江城不怎麼信任許長壽的說詞,尤其是他之前刻意顯擺出來的態度,都讓江城覺得其中必有隱情。
不過對於江城而言這都無所謂,現在的他並不嫌棄毒心糖果,再說了,在初來乍到的情況下,多兩個婢女整體而言是利大於弊,所以江城就沒有繼續追究這個話題。
江城吩咐兩女回到屋內,之後與許長壽跟王阿牛轉回正房,江城繼續詢問起關於懷遠堂跟鬥勝幫的事情。
經過許長壽角度的詳細解說,與王阿牛時不時補充的江湖軼事,江城算是對湘州與鬥勝幫有一定的了解。
鬥勝幫確實是湘州第一大幫,擁有著滅人滿門的宰制力。
但這僅是檯面之下的榮景罷了,這意味著鬥勝幫的放肆皆只能是暗中出手。
因為檯面上的正派人士以及朝廷官府,依然代表著整個國家範圍內的秩序。
所以滅人滿門並不僅是鬥勝幫兇殘的象徵而已,而是他們必須如此,做事就得要做絕,不然指不定沒過多少時日,就輪到鬥勝幫被官府與正派聯手剿滅。
雖然如此,這就要說到鬥勝幫既然身為湘州的無冕之王,那麼自然會與官府相互勾結。
以日前發生的那件滅門血案來說,滅了那位與幫主搶女人的人家後,由於家中大小盡數死絕,官府理所當然地查不出任何線索,所以迅速便了結此案。
畢竟在沒有受害者家屬現身哭哭啼啼的情況下,官府方面自然不需要承擔輿論壓力,那戶人家又身為剛移入的外來人員,地方鄰里對其既不熟悉,更不願牽扯其中,整起事件自是消弭的無聲無息。
至於蘭行門身為地方門派則牽扯較廣,畢竟有不少弟子是父母特意送來此地練武,然而不巧的是,師徒制度確保了這件事不會在近期被發現。
因為當代師徒制度的古板,對這些家長而言,師父承擔了弟子父親的名頭,他們自然能夠很放心的將孩子交給門派照顧一陣子。
所以等父母們發現蘭行門有很長一段都杳無音訊時,那已經是好幾個月以後了。
再等那些父母們趕到門派駐地查看時,從被焚燒了的屋舍與埋屍地點長出的雜草,在湘州溫暖的天氣滋養下,早就都長得與人齊高了!
這種情況下去調查?還能查出個甚麼呢?
當然了,滅門這件事整體來講較為麻煩,但就如王阿牛所言那樣,蘭行門很不巧的撞上鬥勝幫各地長老前來聚會的日子,所以在十數位經驗老道的宗師圍攻下,還有諸多幫眾的包圍網中,蘭行門也就僅剩一人生還。
而原本應該逃脫的那人,最終卻被江城給捉了出來,再被陳幫主行那斬草除根之事。
那麼既然鬥勝幫是黑道的統治者,名面上除了官府外,檯面上協助官府管理江湖秩序的治理者,則是洞庭派。
洞庭派與主打拳法的蘭行門不同,洞庭派最出名的便是洞庭刀法。
基本上在湘州地界上,隨便碰上一個帶刀的一問,準是洞庭門人無誤。
江城聽完這番介紹後,對這江湖有了個清楚的認識,那便是正派穩穩壓過反派一頭。
不如說這才是理所當然的結果,江城覺得自己很是幸運,一來就能看見尋常時候難以見得的,連續三起由反派所犯下的私案——先是滅普通人家,再是滅小門派,最後是不留後患的除掉小孩。
江城覺得光是自己的這番賣相,就能讓身為黑道大佬的陳幫主立下約定,還能獲得幫中只有武者才能掌握的管理職位,對方甚至沒有追究江城所分到的那三千兩。
江城認為這些都足以證明,自己的出現替鬥勝幫除去了多少麻煩。
先不論江城未來若是沒辦到會有何下場,江城覺得光靠空口白話就能換來權力與保鑣,當然後者因為個人因素已然沒了影,然而陳幫主想藉此表達的感謝涵義卻無庸置疑。
然而這僅是江城推己及人的想法罷了。
實際上遠遠不只如此。
因為陳幫主隱藏的身分過於重要,導致江城這次替他查漏補缺的恩情,以及他所展現出的那股有望幫陳幫主擺脫勞務的希望曙光,都再再讓陳幫主相當看重江城這人。
所以陳幫主這才讓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劉銘,來做為江城的貼身保鑣。
然而此刻的貼身保鑣卻是在外瞎逛了一圈後回到了總部。
「嗯?」
陳幫主看著這位剛才還信誓旦旦的兄弟,感到錯愕的同時也開口詢問道:
「阿銘啊——你這是在這幹啥呢?」
劉銘很自然地說道:
「回來練武啊!」
陳幫主疑惑道:
「那麼江兄弟呢?」
「在懷遠堂啊!」
「你不是說要當他的保鑣嗎?」
「是啊?這不護送過去了嗎?」
陳幫主無奈地嘆道:
「你......唉!算了,我再另外派人過去吧......」
「大哥你用不著這麼擔心吧!在這湘州城中,還有誰敢動我們鬥勝幫的人?」
陳幫主聽聞此言後,立刻一臉嚴肅地訓斥劉銘道:
「這是我們答應江兄弟的事情!
阿銘!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答應下來的事情就得要說到!做到!」
劉銘感受到陳幫主的怒氣,有些畏懼地委屈道:
「我這...這不是看他是在我們的地盤上嗎......這才......」
陳幫主見狀,清楚自家兄弟底細的他也不過多責難於他,於是語調趨緩地說道:
「唉!你說的也沒錯......
但約定就是約定,我既然同意給他一名保鑣,那就得要做到!
若不信守承諾的話,日後你又怎麼在江湖上混!?
像我那天在雲鬢樓上說的那樣,我這不就說殺他全家就殺他全家了嗎?
所以說江湖在走,守信要有。
你要是自己答應的事都當放屁一樣,那大家也就把你當臭屁看待!」
劉銘聽完後一臉認真的回答道:
「大哥我懂了!」
陳幫主看著這位對於自己已經說過好幾次的這番話,每次都是同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的二弟,無奈的揮了揮手道:
「行了!你去練武吧!」
「好的大哥!」劉銘說完就大搖大擺的走了,同時也將保鑣這事拋到了腦後。


江城在得知湘州武林的分佈局勢後,便打發走了許長壽與王阿牛,自己則回到後宅內,準備著手處理這對懷遠堂送給自己的賀禮。
宅內,兩位女孩正悄聲議論著。
寒雀對著墨玉焦急的說道:
「小姐!怎麼辦啊?這裡的主人來了!不會我們往後都得要這樣生活下去了吧!?」
墨玉也與寒雀一樣滿臉不安,她卻強自鎮定地說道:
「雪雁...我是說寒雀!叫我墨玉!
這裡可沒有誰家的小姐!別再弄錯了!
還有應該...應該沒事的!
你看那位並不是妳之前說的那位,殺死嬤嬤跟老師的可怕壞人,所以應該沒問題的!
一定沒問題的!
說不定他也會跟那位壞人一樣,後來就把我們忘了也說不定!
然後......然後......
然後我們就可以從長計議了!」
寒雀聽完墨玉有跟沒有一樣的計畫後,由於她已經慌的沒有任何主見,所以此刻也只能點頭附和,期望著現實真能如墨玉所說的那樣發展。
墨玉繼續叮嚀道:
「記住了!我是墨玉。
接下來若這位新堂主交代我們做事的話,我們的處境就託付到妳身上了雪...寒雀!
當然因為我們現在還小的緣故,所以他應該會讓我們倆一起行事。
到時候可別再顧忌我小姐的身分了!
記住!我們要一起捱過這關!
然後我們絕對可以一起回家的!」
寒雀被墨玉這麼鼓勵,也感受到墨玉對她的信賴,倍受感動的她保證道:
「嗯!小...墨玉!我們要一起回家!」
這時候外頭傳來了陣陣不遮掩地踏步聲,讓密談的兩女住了口,兩女互相確認各自的儀態後,緊張地立在屋內等著屋宅新主的蒞臨。
江城還在考慮要怎麼處理這兩蘿莉。
主要是目前他的身分不太好處理可能會發生的情況,更別說還有個任務他想要優先去完成。
畢竟從許王二人言談間江城可以得知,這兩位的來歷是標準的大有來頭。
江城不是很喜歡亂摻和他人的事務,因為很多時候這種主動只會吃力不討好。
所以江城決定在這段實習的期間,問都不會問兩女的身世或者其他,這樣在不出意外之下,江城就會平白多出兩位免費的婢女使喚。
至於說那位武當一劍清會不會找上門來?
就江城以理性的角度去判斷,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很低。
畢竟若是這位武當一劍清要找人的話,肯定早就循線索打上鬥勝幫了,然而他卻只是殺了個賀堂主了事,那就表示這可能只是起單純且經典的,正道再度降妖伏魔的戲碼罷了。
所以沒有道德以及心理包袱的江城,自然就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讓兩位見臉色行事的小婢女自己行動。
而這邊的寒雀與墨玉,也因為心中戒慎恐懼的緣故,在寒雀的指示下,兩人快速地去取熱水回來,並開始替江城洗起了腳。
江城很自然的扮演起大戶人家的姿態,臉不紅心不跳的享受下人的服侍。
另一頭在街上維護地盤的許長壽與王阿牛,則交換起了對於新堂主的感受。
王阿牛一臉後怕卻不失崇拜地說道:
「長壽哥!江堂主的點穴是貨真價實的!
他這樣幾下喝!哈!嘿!啪啪的!我就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那時候我是真的很怕啊!!!
長壽哥你別笑,我是真的使盡了全身氣力都無法動彈啊!」
王阿牛見許長壽還是滿臉的笑意,知道對方並沒有完全相信,或者即使有也很少,反正對王阿牛而言這都是種對他實力的挑釁。
不過對方是他十分敬重的長壽哥,所以王阿牛也只能獨自生著悶氣。
過了一會,已經消氣的王阿牛又問道:
「......長壽哥,你說這會不會失傳已久的點穴功夫啊?
但......江堂主他看起來完全不似會武的樣子阿?
可是他又說他擁有內力......恩......真是奇怪.......
也怪不得會是劉二哥親自帶他過來的。
他一定是位有大本事的人!我就沒聽過有比我今日見過還誇張的!
話說明日江堂主真的會教我們內功嗎?
長壽哥你不常說那是門派絕密,普通人不傾家蕩產根本學不來的嗎?」
許長壽雖然作為老江湖,但是江城這等人物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對於王阿牛的疑問他自然無法解釋,不過許長壽還是就自己的經驗回答道:
「點穴...這應該是堂主的獨門絕藝,堂主不是也說了嗎?
這是他通讀醫書後的成果,堂主也表示他是一位大夫。
而江湖中所謂的點穴功夫,你不吵著我聽過好幾回了嗎?那只是用鐵扇或鐵指打人穴位罷了!」
許長壽說到這裡,看了眼王阿牛後繼續道:
「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的話,如果真的是的話。
那麼堂主這招點穴而使人不動的招式,還真是我頭一回見著!
如果真如你所說的話。」
王阿牛見許長壽這般模樣,知道對方依然沒有相信自己口稱的經歷,不過身為當事人的自己清楚,剛剛那股絕望的束縛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武功所帶來的恐懼。
於是王阿牛再次嚴肅地說道:
「長壽哥!我說的不能動是真的!
這回不是我在開玩笑!絕對不是其他甚麼錯覺!
在這件事情上,我敢以母親的名義來發誓!!!」
許長壽見王阿牛被逼急成這樣,便也不再用此事調笑於他,於是許長壽便順應王阿牛的話頭接著道:
「你倒讓我想起來了!江堂主可不是那位劉長老帶來的嗎?
這樣一來,江堂口肯定就是幫主首肯的人物了!」
王阿牛見自己的觀點被許長壽認同,心情也隨之好轉,儘管許長壽說的都是些廢話。
只是此時許長壽的話鋒一轉,語含怒氣道:
「既然這樣你怎麼一開始還要鼓譟些有的沒有的?
還想硬要我當堂主!?
堂主是你我現在當得起的嗎!?
你也不想想看,我們這等連內力都沒有的普通人,隨便碰上一個門派初入門的弟子,能接下一招都是天大的肖想!
所以喔!我們要是再這樣下去...想要修煉出內力實在太難了...」
王阿牛見許長壽好像有些低落,於是開口鼓勵道:
「別啊!長壽哥!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明日江堂主不就要開始傳授他的修煉功法了嗎!!!
搞不好你就能因此練成呢!
不過在那之前肯定是我!比你更早練出內力的!」
許長壽聽見王阿牛提及江城的修練功法時,臉上迅速地閃過一絲不屑,很顯然他並不相信江城真的會開誠布公他的功法。
不過當許長壽看到王阿牛那副興奮的模樣後,他便打消了潑他冷水的打算,原本要出口的嘲諷也改為附和著道:
「哈哈!阿牛你就做白日夢吧!我就讓你嘗看看甚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到時候肯定是我最先修煉出內力的!」
王阿牛聞言不服氣道:
「肯定是我!不然——我們來對賭怎麼樣!?」
「喔?行啊!這次可是要說到做到喔!」
「當然!一言既出!十位宗師也拉不回!」
緊接著當兩人討論起賭局彩頭的時候,許長壽一改剛才輕鬆的口氣,滿臉嚴肅地說道:
「這樣的話,若是這次我先煉出內力,那麼你就得要退出鬥勝幫!給我好好的去參加官府的招募比試!」
王阿牛聞言有些無奈地回道:
「長壽哥你又來了!
幹嘛非得要我離開鬥勝幫呢?官府有比較好嗎?
看看那些人各個人模狗樣的,咱們鬥勝幫比他們強多好吧!
不過——打賭嘛!也行!
我要是輸給了長壽哥你!那我之後就完全聽你的安排!
但若是我贏了長壽哥你的話——這也是必然的結果!
那我的要求也跟你一樣,長壽哥你也要退出鬥勝幫!然後趕緊替我找個嫂子接著成家!
怎麼樣——?」
當許長壽聽到王阿牛要求的彩頭之時,內心霎時間百感交集,但多年的歷練讓他依然能維持表情,不動聲色地接話道:
「哼哼!你小子!可以!但我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你還是趕緊回去準備準備來年的招募比試吧!」
「長壽哥你才是趁這幾個月趕緊籌備聘禮吧!」
一大一小鬥嘴的聲音在巷內迴盪著。
這天晚上當許長壽回到自己的住宅後,將自己儲藏的金錢都挖了出來清點一番。
許長壽這個舉動當然不是他已然提前認輸,所以決定掏出家底準備明天去採買聘禮。
這些錢其實是許長壽原本想留給王阿牛,這位他一直都很關心的小弟的,然而事情變換太快,突如其來卻喜聞樂見的賭局迫使他改變原本的策略。
在燈下清點完銀兩的許長壽自言自語道:
「三百二十二兩嗎......?原本打算給他的...不過沒關係!
得要趁這次機會將阿牛拉出鬥勝幫才行!
越早引導他回正軌,這樣他的未來才能越加光明!
這是這些年來最好的一次機會了!
幻想破滅以及我成功的對比,這次王阿牛肯定沒辦法賴皮了吧?
況且這樣一來,我既增強了實力,又能多護持著他幾年,還能讓他心甘情願地加入官府......
唉!官府......
煩啊!僉事大人!這樣的日子我還得要過上幾年啊!?」
許長壽長吁短歎了一陣後繼續自言自語道:
「不過江堂主啊!我得感謝你今日撒的這彌天大謊啊!」
許長壽壓根兒不相信甚麼學醫學到自行修煉出內力,還能總結出秘笈這等荒唐事。
再說了,或許其他人沒經驗所以看不出來,但是身為老江湖的許長壽,可是一眼便識破了江城言語內的漏洞——那便是他打算將這功法傳授給懷遠堂內的眾人!
這對許長壽而言,不如說對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完全無法想像的事!甚至在江城說出這話之前,是連想像的勇氣都生不出來的。
當然了,最初的時候他們因為被江城詭異手段所震攝,又被江城畫出的美好願景給迷暈了腦袋,但是當這些人逐漸回過神來時,一個個都覺得自己被江城當成傻子耍了!
因為武林中眾所皆知的規矩,就是若要想修煉出內力,就得先要有錢。
有錢才能拜師學藝登堂入室,除此之外,還得要有食物藥材的輔助,這又是一筆不斐的開銷。
而當兩者都準備就緒後,才能在長時間的訓練中,培養出一位身體壯實的武者。
其中還有一點不變的法則,那便是得先要有壯實的身體,接著才夠能修煉出內力。
這是這片江湖上千百年不變的真理。
儘管有著如此鐵律存在,懷遠堂幫眾對於江城擁有內力這點卻毫不懷疑,儘管對方的外表是弱不禁風的書生模樣。
一來這次的中招者是王阿牛,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這番胡鬧。
在幫眾們眼中,王阿牛可是一直都維持著自己在堂口內,除堂主之外的堂內二把手的威武形象。
更別說他的武力大家有目共睹,幫眾們完全想像不到他會為了惡搞而演出那齣醜態的可能性,這樣一來大家也就只會得出江城更強的結論。
二來是江湖上的奇技淫巧實在太多了,幫眾們後來思考過來,覺得江城之所以會是這身貧弱的外表,很可能就是他們時常津津樂道的縮骨柔體武功。
這要是許長壽在一旁,他肯定早就對這些年輕人的猜測嗤之以鼻。
江湖上千百年來就沒這啥勞子的武功,縮骨柔體是有,但是要想將一位彪形大漢,濃縮成江城的單薄體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要想扳回這些年輕人的妄想,那也得許長壽在他們身邊指正才行。
然而此時他們回家的回家,聚會的聚會,這時候根本沒有老前輩在旁管束他們的天馬行空。
所以到頭來沒人相信這是江城的真實體態,自然也不怎麼信任他的說詞,進而不相信他的教學宣言。
那麼為甚麼大家既然得出了江城是內力武者的結論,卻沒有人信任他的教學宣言呢?
如果今天幫眾們沒與江城起衝突的話,那他們現在肯定都興奮地睡不著覺!
可是這只是如果。
如果他們沒有一眾挑釁江城的話,以江湖人愛惜名聲、重信守義的處世原則,江城說的話就是一口唾沫一個釘,幫眾們只要高興等待明天到來就行了!
也就是因為這次的紛爭,使得大家對於江城約定的聚會,是持著一種新任堂主要給眾人下馬威的主觀推論。
畢竟自己等人先前質疑了對方,如今反過來被江城惡搞,作為對方出氣之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對於功法還是內力等等,除了少數天真的人以外,懷遠堂幫眾早已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懷遠堂後宅內。
江城看著面前一左一右的兩女孩,雖說端從外表上來看,未長開的嬰兒肥臉都一樣的精緻,氣質上的明顯差異卻能分出兩女的不同。
兩女都是同樣的一臉拘謹且暗含憂傷,較顯柔弱那人的愁思都聚攏在那雙蹙起的黛眉上,至於剛毅女孩的成熟也顯露於表,動作中都時不時地照拂著前者。
這種相處模式讓江城起了點好奇心。
原本江城覺得這大概就是賀堂主看著順眼的兩位婢女,就是那些很普通地被賣到大戶人家的窮人子女,可能隨便死在哪都無人在意,頂多給些銀錢就能打發那種隨手拋用品,這種情況在江城的印象中十分常見。
當然了,江城要是能好好觀察,雖然那是他通常懶得去做的努力,他便能夠知道自己的刻板印象很大程度是錯誤的。
不過既然江城起了興趣,那這種無所謂也無所謂了。
江城感受著按摩自己左右兩腳的力道。
寒雀按摩的力道適中且恰當,而墨玉那邊則是軟綿又無力,很多時候江城都會覺得這熱水並非給自己洗腳,而是用來讓墨玉玩水的,她再順便玩一下江城的腳罷了。
因為在洗腳的時候,寒雀很多時候都得要墨玉移至邊緣,讓寒雀能同時把握江城的左右腳,這樣才能夠讓寒雀身為服務的那方,確保侍奉的對象洗得乾淨與舒服。
對此自家人知自家事的墨玉,也是一點都不推辭的讓到了一旁,她卻又不敢真的把責任都丟給寒雀一人承擔,所以導致墨玉讓是讓了,實際操作上她的手卻依然泡在熱水裡,時不時藉著寒雀的空檔壓壓碰碰江城的足背。
這才讓江城有了這種古怪的錯覺。
這樣明顯的經驗差與互動,讓江城知道墨玉在此之前絕對不會是一名婢女,或者說至少不會是合格的婢女。
江城設身處地替兩女想了一下,覺得用命令形式或許能直截了當直達目的,但是一來江城挺閒的,二來他覺得對於貼身侍奉自己的人,不要對他們態度惡劣才是理智的決定。
江城不清楚有多少人因為糟蹋親信而導致對方懷恨在心,最終因此死於身旁之人的背叛。
不過他不想當其中一個。
於是江城決定主動自我介紹道:
「我名叫江城,是新上任的堂主,能與我說說妳們的遭遇嗎?
或許我能夠幫助妳們...?」
當江城說到最後一句時,說話的語氣是十分的不自信。
畢竟江城不是很想節外生枝,做為新世界的普通人,江城就是想如普通人般度假與完成任務。
這兩者在江城的眼光來看,完全是能夠相互兼容的。
即使江城話裡話外有著明顯的猶豫,然而對於連日來戰戰兢兢的兩蘿莉來說,在江城語氣溫柔且說出關切的話語後,兩女的眼神明顯亮了起來不說,連手上的力度都加大了幾分。
最終是明顯較為堅強的寒雀語帶保留地說道:
「我......我們家小姐是準備從揚州上京拜訪親戚的......
但沒多久就在半道上遇到那位......那位...賀堂主......
他把所有人都...趙大哥...王嬤嬤...賈先生...都...都殺死了......
只留我......我跟......跟...墨玉......
然後就把我們給帶回了這...之後......
之後我們就一直...在這了......」
對於寒雀的說詞,江城自然聽得出來對方在刻意淡化某些事情。
然而就江城給自己的設定,然後再參考此地的武功來說,他覺得有了內力就等同有了超能力,超過常人的能力。
總而言之,江城覺得自己應該是要能聽見兩女方才的密談內容,這樣才能夠符合自己的內力與醫生的人設。
江城有時候會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包袱。
也因此,江城將視線投向一直低頭默默不語的墨玉,並語帶不滿地問道:
「是墨玉?還是小姐?」
江城是想著稍微推對方一把,畢竟有時候需要幫助的人,並不會主動開口求援。
然而此舉無疑是將墨玉架上火場上烘烤,此時的墨玉是又急又慌,囿於現實處境跟幼小的內心使她找不出脫困的方法,此刻就算是她引以為傲的玲瓏智慧也鞭長莫及。
墨玉很想哭,可是現狀還有她那微不足道的尊嚴都要她忍住眼淚,乖乖回答自己新主人的問題。
雖然墨玉知道自己只要全盤托出就行了,可是她不願意,墨玉不願意在這種時刻報出家門,讓自己的父母與家族名號因此而蒙羞。
就是在這樣的焦灼拉扯之下撕裂著墨玉的內心。
江城無法看出下方低著頭的墨玉臉上的表情,然而他卻能見到在她負責的水盆區域中,一滴滴漣漪不停地出現在水面上。
江城見狀瞬間想到自己得要面對一個抉擇。
那就是當人的眼淚落入熱水當中時,到底是當做一種古代的保溫方式,或者單純的認做是熱水被對方弄髒了?
不過還未等江城做出決定,寒雀已經替所有人都做出了選擇。
寒雀知道自己不能再唯唯諾諾下去了,於是她牙一咬、心一橫的將她們的根柢全盤說出。
原來寒雀原名為雪雁,墨玉也並非墨玉,而是姑蘇林家的獨女——林黛玉。
雪雁著重強調了現任家主乃是蘭台寺大夫,後欽點調任至揚州任巡鹽御史的林海,字如海,人稱林如海的前科探花郎。
接著雪雁也強調了自己等人進京的目的地,就是祖輩曾出過寧榮一門兩國公的賈家!
總之就是一副她們大有來頭,送她們安全回去絕對會有優渥的回報那種感覺。
江城在聽完後也算是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這是林黛玉上京被劫啊!
江城心想此刻這位字如海的林姓探花,心裡肯定是急得要命吧?
老實說對於送兩女回她們既定的命運上,江城完全是毫無所謂。
可以幫忙,也可以不幫,而通常來說,江城都會選擇當個善良的好人。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雖說是江城主動用幫忙為魚餌釣出了兩女家世這條大魚,不過江城可沒說要怎麼幫、何時幫。
現在江城可有個主線任務在身上,進行連續任務最忌諱的是甚麼,那就是中途中斷跑去解支線。
更別說江城還有三個月的任務期限,再加上如今才上任一天,還打算明天收買人心兼測試計畫,所以江城對於兩女是愛莫能助。
再說了,這路程一來一回的,以現在的移動手段來推算,江城預估怎麼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吧?
時間上不可能,江城又走不開的情況下,江城只能跟林黛玉說聲抱歉了。
但這抱歉要從江城嘴裡說出時又變成另一回事了。
「恩...京城賈家...巡鹽御史阿......
其實也可以讓妳們回去拉——」
江城特意將話音拉長,充分地吊動起兩女孩的情緒。
這是因為江城話說到一半時忽來了個靈感,此時他正權衡著這步是否可行,這才導致他用這種方式拖延時間。
只見林黛玉與雪雁兩女孩此刻仍跪坐在地,四隻小手已然忘記本來的洗腳任務,因為緊張而抓著江城的腳踝或者腳趾,四雙因為剛才提及自身遭遇而紅潤的眼睛,她們更是不安地緊咬的薄唇。
此刻兩女用著殷切的表情向上望著江城,等待著他將要許諾下話語。
「不過可能要過段時間耶——」
江城的一句話讓兩女馬上脫離困境的希望落空,但江城話內潛藏的意思又不至於讓她們的願望熄滅。
雪雁大著膽子追問道:
「那麼主人,請問您...甚麼時候才能讓我們離開啊?」
江城直接就將鬥勝幫的事情與兩女說了一遍。
畢竟江城閒著也是閒著,再說了,交流不正是互相理解的不二法門嗎?
兩女聽完了以後,也大概理解了江城的處境。
總之就是一位醫生打算在幫派內教導大家武功這件事。
結果不說還好,說了以後反而是兩女替江城緊張起來了!
她們甚至開始猜想起這位江城,會不會也與她們一般是被抓擄過來的了!
因為連她們都能從客觀角度看個明白,江城與那些膀大腰圓的幫眾們比起來,雖然他還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但江城那修長適中的身材,還有暴露的皮膚都一再表示他與這些人之間的格格不入。
也是這點因素在兩女的潛意識中,促成林黛玉與雪雁很輕易地便放鬆警惕。
畢竟就她們才剛經歷過的遭遇,對於武者有著相當程度的排斥與恐懼。
這也不難猜到為何她們會把江城當做同一類型的受害者了。
不過江城並未讓這種錯誤認知繼續存在於兩女腦中。
主要是兩女那同病相憐的眼神過於明顯,導致江城不得不特意解釋一番。
江城不是很喜歡被人誤解,不論是好的或者是壞的。
只是一來以他目前的設定,他不能直接看穿他人內心,更別說毫無來由地直接道破他人的想法,不然他就不是普通人了。
再來江城很懶。
這也就使得江城只能在單純的場合才能直接道破他人的想法,如現在這樣,江城才剛討論完兩女被綁的事情,在江城說完自己的事情之後,黛雪二女明顯頗有感觸地神情,這就讓江城很容易推斷兩女在想甚麼失禮的事情。
如果不是這種簡單場合的話,他的懶惰就會凌駕於不喜歡之上,導致他事後很少再去多做解釋、釐清誤會。
所以江城立刻澄清了兩女對他的誤解。
兩女雖然古怪於江城的掩飾,不過她們也沒有想反駁江城的意思。
很明顯林黛玉與雪雁她們壓根兒不信。
這就是江城討厭的地方了。
所有人都認為自己的推論才是真實,卻無視了先知不斷複誦的智慧箴言。
在江城的無奈下,這個話題至此告一段落,兩女又給江城洗了一陣子腳後,雪雁將水拿出去倒,而林黛玉則是留在房內把江城的腳擦乾。



江城靠在椅背上思考的同時,一邊觀察著這位將來的瀟湘妃子,現在的面怯體弱,卻掩蓋不了已然初長成的風流韻態。
不過比起未來的孤病悲愁,經歷了喪母之痛的林黛玉在父親的陪伴下,已然走出了傷痛陰霾,並且她也還未體驗過賈府的人情世故、排擠詆毀。
所以此刻林黛玉雖然仍被幼時的疾病所苦,卻遠沒有未來那番咳血心絞的孱弱病軀。
簡單來說,現在林黛玉只是有宿疾的、喪母的、其他方面都過得挺不錯的小女孩。
從生理角度來看,甚至可能比同年齡的男孩子還要強壯一些,雪雁就是這種情況。
雖然年紀小,生活環境卻讓兩女早熟懂事。
林黛玉是因為才剛喪母,其父又多加愛護栽培,所以此時的林黛玉不但知禮義,又有些宿慧懂些人情。
雖然因為遭逢大變的緣故,使得林黛玉在江城面前的表現,完全稱不上聰慧,甚至更糟糕到淪為哭哭啼啼的角色。
然而這是因為她此刻正陷入人生的低谷,完全陌生的環境,恐怖血腥的場面,喪母之痛又趁機席捲而來,再加上天生的多愁善感,這些都讓林黛玉困於愁雲慘霧之中。
雪雁則是婢女的身分使然,這種被賣至大戶家的孩子,從小就是在幫忙父母家務的情況下長大,雪雁就是長些年歲後便賣與林家,然後開始服侍主子,這樣的女孩懂得察言觀色不說,手腳也比普通人俐落幾分。
也因此,江城覺得兩女既然是自己的婢女了,那就讓她們好好幹活,完全沒有要顧慮她們真實身分的意思。
再說了,江城也是為了讓兩女不再胡思亂想,平添幾許悲傷愁苦,絕對沒有想藉機平息自己被兩女誤解的懊惱。
至於江城為何要替兩女的心理健康著想,這就要說回他剛剛才想到的臨時計畫。
在江城提及賈家的時候,他突然想到這或許是條不錯的後路。
關於惡勢力顧問此任務的後路。
畢竟善與惡的道德分界標準隨著時代更迭,江城就自己那點對於紅樓夢的印象,貌似賈府所做的事情也算是惡的一種吧?
雖然賈府離林黛玉有些遠,但是光近的來說,說不定乃父林海就是惡的也說不定啊!
總之江城很享受擁有多項應變計畫的餘裕感。
PLAN-A失敗還有PLAN-B,B之後有C、C之後有D......永遠有著後備選項,這樣在面對危機時才不會手足無措。
而林黛玉便是江城完成任務的備選。
江城想著若是鬥勝幫不如自己預料那般好搞定的話,或期間出了甚麼意外差錯,反正江城至少還能憑藉林黛玉去接觸其他勢力。
所以別有野心的江城自然不會特意與兩女保持疏離,而是就如當代的人家一樣,準備與黛雪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就真的是實際上的一起生活。
因為就後宅的格局以及婢女的角色定位,不存在留給林黛玉跟雪雁一女一房的情況。
而是與眾多大戶人家一樣,婢女得與主人同房甚至共寢。
不過江城還是體諒著兩女的情況,所以江城睡的是大床,加之有上好的屏風阻擋窺視,這樣既讓兩女安穩地睡在一屋內的小床上,也不會使彼此過於尷尬。
至於為何普遍情況需要主奴同房,這是為了讓奴婢能在主人使喚時隨傳隨到,才不會發生主人起夜卻叫喚不來下人的情況。
江城就正好利用上這個客觀條件,讓自己能在這段時間裡與兩女認個臉熟。
傍晚,兩女盡責的去外廂房端菜回來供江城享用。
江城看著一桌的大魚大肉,水果素菜一道沒有,僅剩的幾種蔬菜用到的都是蔥薑蒜等辛香料。
對此江城當然不甚滿意,於是便問兩女道:
「你們平常都吃這樣的嗎?」
雪雁回道:
「我們平日除了中餐外,都是饅頭配肉醬,今日是因為主人入住的關係,所以廚房特別為主人您準備這些。
至於菜色的話,中午確實幾乎都是肉類。」
江城聽見雪雁的話後,再加上自己前些天觀察到的武者地位,算是猜到了部分真相,知道這些餐點其實是特供給他的料理,平常大家都沒機會享用的如此豐盛。
江城問完後便讓兩女也一起落座吃飯,畢竟對江城而言,吃與不吃差別在於心情良莠,而非肉體的硬性需求。
當然也因為這般舉動,讓兩女在心理上與江城愈加親密。
可惜兩女的食量也不大,雖然黛雪二女很久沒吃到這種硬菜,但是礙於這些料理的味道強烈,菜色又油膩非常,所以整桌魚肉幾乎沒有甚麼減少。
最後是江城讓她們叫來廚房的人,想留給他們自己取回去享用。
結果廚房的人不來還好,一來見到滿桌子基本未動的菜餚,其中一人立刻跪下來哭訴道:
「大人啊!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不能做出讓大人滿意的味道!是小的之錯!
但還請...還懇請大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
小的肯定改進!肯定會讓大人滿意的!
拜託大人!拜託大人!」
其他廚房的人在這人跪下時,也紛紛跪下向江城求饒。
江城發現自己低估了普通人對於武者的恐懼。
不,江城覺得應該是賀堂主的餘威所導致眼下這起意外發生。
畢竟在江城這幾天的觀察裏頭,普通人對武者的態度通常都不到如此誠惶誠恐的地步。
江城雖然意外他們過激的舉動,但是他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溫柔的態度其實緩和不了太多對方的恐懼。
再者江城也沒興趣去在意這些普通人的想法,畢竟他們根本就不是鬥勝幫的人,完全與他的任務無關。
況且被無知愚民誤解這種事情,江城在好幾次嘗試無果後,他就認識到自己只要注意身邊人的看法就行了。
所以江城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求我,我便助人的處世原則。
看似矛盾,其實是江城在嚐透冷暖之後,最終淬鍊出的正向本心。
當江城面對眼前齊聚一堂的情況時,他就熟練地說了兩句:
「我沒生氣,趕緊把菜端下去吃吧!
啊還有,明天開始你們煮給堂內的菜色要做出改變,之後我會再跟你們說明細節,都下去吧!」
當江城命令他們散去之後,跪在地上的眾人聞言如蒙大赦,在鄭重道謝完後,方才起身收拾桌上的菜餚,臨走前仍多次感謝著江城。
而這些隸屬鬥勝幫雜役下人的舉止,讓林黛玉與雪雁兩女第一次感受到堂主這位子所展現的威懾力。
江城也深刻感受到武者跟普通人間的隔閡,還有鬥勝幫在此地的威名。
這或許是所有人都想習武的主因吧?江城猜想著。
此刻在懷遠堂口內,除了能打的幫眾外,也有許多從外招募或者買來的僕役,畢竟你一個黑惡勢力團夥,除了要小弟喋血賣命外,不會還得要小弟親自打掃衛生吧?
當然也不是說沒有這種情況出現,不過在這個年代,人命有時候比糧食還便宜,所以這些額外的人力提供了幫眾們,只需要專心精進自身實力的環境。
在江湖武林中,自身的強大才是基礎,而這基礎建立在平日不斷的積累上。
那麼日常的瑣碎雜事,自然需要這些普通人來解決了。
當一處環境中同時擁有一強一弱的兩方之時,大欺小的事件只會頻繁發生。
好巧不巧,江城的前任賀堂主,又是一位兇名赫赫的人物,江城幾乎能想像他平日一定沒少打殺這些下人,或者視人命如草芥的反社會作風。
在這樣的背景下,繼承了賀堂主位置的江城,自然會被這些僕役同樣當成洪水猛獸般畏懼。
他們有幾個可都還記的,最初賀堂主走馬上任的那天,就是沒有替他準備好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導致隔天他們廚房硬生生被迫換了一批人手。
畢竟普通人可沒辦法在斷手斷腳之後繼續顛勺。
就是因為多種因素結合在了一起,才會發生這起好心卻差點嚇死一票人的誤會。
在林黛玉與雪雁兩女一番收拾後,江城看著也沒什麼事,就準備睡覺了。
別忘了江城來此是為了度假玩樂,那麼占走休假日最多時間的睡眠,江城自然樂於享受這種黑暗。
在雪雁的指揮下,兩女很認分地去拿過扇子,開始執行給江城搧風、協助主子安穩入眠的任務。
江城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古代生活的奢侈,一邊構思著如何著手處理懷遠堂的情況。
就這幾番接觸看來,身為武林黑道鬥勝幫的管理上仍有道理可循,底層幫眾們也都能夠與其正常對話。
在江城未確認這幾點之前,他很害怕會碰上那種能用殺的就不用打的,能用打的就不會用講話的瘋子。
要是碰上這種不合理事件的話,江城絕對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迅速尋找下一個惡勢力去毛遂自薦。
正所謂見微知著,要是這種瘋子再多幾位在幫中的話,那江城很難想像自己假期旅程最重要的第一站,會被摧毀成何種模樣。
結果到目前為止還是好的,至少江城如今碰上的人們,江城都覺得他們是有理智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