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在愛之前。（之一）

春咲．羽希乃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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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里絲帶來繁榮；創造生命、建立家庭，為土著文明開拓指向群星的未來，是共和國啟蒙大使的責任。

「羽希乃公主。」

帶著桂冠葉的男子屈膝跪下，將白金戒指戴上我的手指，那如金楓紅似火的熱烈瞳孔，之中蘊含的情感只為我存在。

「我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丈夫嗎？」

「我願意。」

我欣喜的擁抱住他，過於開心稻金的狐尾已經纏上他的腰。

鼻尖向碰，透過涼亭的落地藤，山谷的夕陽是我們的見證人，風起了，吹起漫天的山花粉，世界是宣告春天到來的金黃。

尚不理解戀愛為何物，這顆遠離土著人的心大概永遠無法明白，因爲是『神明』所以不懂，即使如此，我還是笨拙的移動身體吻住他的唇，努力的回應他向我氾濫的情感，然後再一次一次的輕啄後這份努力被他察覺了，在雙唇分離時發出令人沈醉的笑聲，勾住我的手指主動引導我向他索取體溫。雖然我們是不同的物種，連我令他憐愛的外貌都是在認知干擾下附加，但被打動的心跳是真實的。

四季會流轉，有一天這片金黃也會被死寂的白雪覆蓋，但必定沒有問題，我們一起能跨越一切。我是共和國書院首席、春之花神、克塞克斯星雅德薇家族的公主，當世界陷入死寂，我會帶回春陽光明，就是災厄襲來也會全數擊退。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學姊們也是這樣將文明引領至今日，可是為什麼？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錯的呢？

是因為賦予他永生，還是那天對他放手的自己。

「起床嘍。」

早晨的陽光射入王宮的寢室，用棉被裹住裸體的我戳著他的臉頰。

「再睡一會⋯⋯小羽希。」

他咕噥著，臉頰被戳的時候眉毛困擾的皺在一起。

「真愛撒嬌，只能再一下下喔，王宮的大家都起來工作了，而且你也不想被侍從看到我們這樣吧？」

「好，等下再說⋯⋯」

說著又墜入夢中的理想鄉，沒有王的樣子的他逗得我發笑。

像這般的早晨，即便千年我也不會覺得膩。我的任務預期時長有兩個世紀，將普里安聯邦發展成星航文明，並不著急於工作，結束皇家事務，下午跟著城堡的女僕到廚房準備晚餐，解除土著人改造擬態的我遺憾的無法進食，但對我而言共進晚餐的時間仍然是珍貴的，他會摸摸我的狐耳說：「謝謝妳，今天的晚餐也很美味。」，用能令無數貴族千金沈迷的聲音稱讚我。

群星歷10萬年，生在這個時代的希里絲都是在機構長大，所有姐妹都是家人，但只有國家沒有家庭，可是因為他我擁有了家庭。有他相伴的日子都是幸福的，雖然夜晚令人害羞但不會討厭，用植入的擬似子宮生產是奇妙的經驗，我沒想過成為母親，但卻也有了十位可愛的孩子，在貴族議會廢除後他們作為顧問繼續輔佐著新的民主政府建設普里安聯邦。

很快普里安人星艦往返於星晨之間，接收了共和國部分的託管星域，而我們也得到了一個值得信任的友邦。我的啟蒙任務再延長到三百年，目的將普里安聯邦提升成先進文明。他也接受了共和國的基因改造成為不朽的肉體，我們的孩子都已經當上祖父母，短壽物種的世代交替速度總是令我感傷，但也是因此他們比起永生的希里絲更有生命的活力，充滿可能性。

「早安，起床咯。」

早晨清爽的風吹起窗簾，領著陽光到別墅的寢室，就像過去的兩世紀的每天，我戳了戳他的臉頰喚醒在模擬睡眠中的他。

「早安。」

「有睡好嗎？」

「沒有做夢，我想挺好的。」

「那就好，來吧。」

我爬下床到廚房取出我放在食品保溫箱的早餐，回到餐廳等他換洗完成。兩百年過去，普里安的生活變化巨大，宗教與階級從社會淡出、貧窮與飢餓徹底的被終結。如今無線電力網覆蓋整顆星球，大部分生活機能也實現自動化，很少家庭還會下廚，也越來越多人接受更完整的義體改造，捨棄如進食等生物體原始的機能。

他拉開一張椅子在我對面坐下，盯著盤子良久才拿起餐具。

「好吃嗎？」

「嗯⋯⋯」

得到是不成言語的咕噥，他有意識的閃避我詢問的視線。

「並不好吃對嗎？」

「是。」

「味覺⋯⋯完全喪失了嗎？」

他放下餐具，用餐巾紙擦拭嘴角烘蛋的醬汁。

「大概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因為接受了義體改造。」

我逼著自己擠出笑容，不想讓聲音聽起來難過。

對於長生與沒有壽命限制的物種，如果願意將肉體往土著人的方向改造，不管是低等生命為了生存而需要的食慾，還是像繁衍慾火這種炙熱的情感，對於沒有這一切的希里絲都是新奇美妙的體驗，可是，它卻不能反過來，土著人一但接受了改造，這些感受，都變成多餘且令人厭煩的感覺，大腦甚至會主動屏蔽神經傳導，明明那些生理機能應該都沒有喪失才對。

「我之後還是喝調和營養劑就好。」

他盯著餐桌上的早餐盤，眼神如臨大敵。

「抱歉，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能有辦法吃掉，但現在⋯⋯覺得有點反胃。」

「沒關係，我這就處理掉。」

我起身把餐盤拿走，背向他往廚房的垃圾桶走，讓放下的長髮隱藏此刻動搖的表情。

——因為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嘛。

連夜生活也從很久以前就停止了，明明過去是那麼長的在做。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的想要哭泣呢？

對於希里絲，模仿土著人的生活就能獲得幸福，所以歷代的姐妹們在文明的啟蒙工作中知曉了活著的喜悅，並不再只是為共和國對宇宙的義務而活。可是我卻忘了，那僅不過是先進文明的餘裕，才能以這種態度看待野蠻。對於大多數出生在土著文明的生命，僅僅是活著就是痛苦，每一個時代，為了生存承受著超出身心負荷的壓力，而進食行為，本質上是對其它生命的剝奪；為了繁衍生育，母體還要被迫承受不合理的疼痛。所以當他們一體驗到高等文明的生活，立刻就明白了過去的生活方式是痛苦的，這些原始的本能、感受，都是不合理的，抗拒再次體驗。

「小羽希，妳還好嗎？報告說情緒波動提高了。」

運行中的智能瞳片在他的雙眼閃動。

「我沒事，只是在你身邊覺得很開心而已。」

我向坐在餐桌對面滑著平板電腦的他微笑。

其實，那連笑容都稱不上，但對逐漸失去情緒解讀能力僅能倚靠義體眼分析的他不會注意到。

半年後他接受了光化學自營細胞的移植療程，搭上使用電力的義體器官他和希里絲一樣再也不需進食，消化器與周邊的肌肉就像他的同族迅速的退化，往非人更加的靠近。我知道這只是時間的問題，對於生命他正迅速的失去熱情，不再有嗜好，所珍藏的讀物跟影集封存在倉庫，很快，就連對我的愛，也一定會跟著消失。

他不再進行模擬睡眠，從接受改造後不再作夢到現在，他只是比大部分普里安人更晚捨棄生物本能。共進早餐與晚餐的時間從日程中被排掉，不需要睡眠以後寢室只剩下我一人使用，沒有熱度的床空曠得不習慣，畢竟我們曾經是如此貼近，一起度過百年的夜晚。

大部分的時間他會到工作室製作簡單的金屬手藝給觀光局，其它就是盯著電視消磨時間，也是我一天中唯一能看到他的時候。普里安聯邦成為了星航文明，不再需要為國家忙碌憂心的我們變成了半無業狀態，但卻沒給我一點放鬆的感覺，共和國書院已經在詢問我未來的計畫，在心底我清楚的知道，我是不可能留在這裡，就如同我無法留住與他的關係。

「又是恩庭的內戰報導。」

坐在餐桌對面的他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語氣平淡好似不在意，但雙眼沒有一刻從客廳的液晶電視上離開。

遙遠文明的戰爭報導為早晨帶來了更多不安的情緒，我抬起一只狐耳也轉頭看向正對介入戰爭進行辯論的群星議會轉播。

「共和國有消息嗎？」

「還沒決定要軍事介入，共和國維安議會想讓其它文明處理，目前露米恩的調停大使對任何一方都還沒有表示支持。」

「這樣啊⋯⋯」

新聞畫面切到衛星影像下對峙的航母戰鬥群，因爲群星議會的介入暫時停火，但只要調停的艦隊一退出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將彼此炸成碎片，就像過往調停失敗的土著文明一樣。意識型態的衝突，為爭奪唯一的正義。

「小羽希⋯⋯如果我說我要加入國際志願軍，妳會怎麼說？」

手邊的遙控器掉到了桌下，但我沒有心思把它撿起，驚訝還有那之後的悲傷佔據了大腦，我有種感覺他會這麼說，我早知道他一定會這麼說。

「這對你⋯⋯很重要對嗎？」

「很重要。」

聽到那預想中的答案，血液好像被凍結，惡寒襲捲全身。

「你⋯⋯不愛我了，對嗎？」

「這個⋯⋯」

「請誠實的和我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躲避，聲音平靜的說；那個我早就知道的事實。

「是的，抱歉，但⋯⋯是的。」

「沒關係，我理解⋯⋯我理解的。」

電視的雜音此刻彷彿都消失了，我盯著地板，像是在道歉一樣的低下了頭，手抓著椅子拚命忍住顫抖，而這一切無用的努力，他都看得很清楚。

「小羽希，該說道歉的是我⋯⋯自從接受義體改造後過去的十幾年變了很多，對於世界漸漸失去感覺，我知道，這樣並不是活著。」

「義體化改造本來就會這樣，不是你的錯。」

我搖頭否認，因為要他延長壽命的人是我。這個決定一但執行就不能反悔，因為肉體改造對於心智運作的改變將是永久的。

「是我的錯⋯⋯要你變成這樣。」

話一出口眼角就變得濕潤，我變得多像土著人，現在的他就變得有多麼的不像。

「小羽希，聽我說，我這麼做是為了前進。」

「為了⋯⋯前進？」

「是的，為了前進，現在的我並沒有『活著』，我需要去尋找與這幅新軀體的平衡，我需要到宇宙。妳說過啟蒙大使的任務讓妳找到了意義找到幸福，我也要重新找回這些我失去的情感，所以等我，等到我找到時，我會回來的，我承諾。」

我看到他桌上的平板電腦，群星議會的調停部隊招募書已寫上了名字。

他的心意已決。

「嗯，我會等你的。」

最後我也只能對他微笑，目送他踏上征程，因為是我親手將自己最愛的伴侶變成今天的模樣。

也是最後，當恩庭的戰爭失控時，我必須接受對他放手的結果。

要是讓他正常的走完一生，讓超維網路記憶他的靈魂，我可以放下希里絲的職責永遠的在普里安聯邦定居，在不遠的未來迎接靈魂休養好的他再次復活，然而我自私的想要的更多，想要他獲得真正的永生，不用洗去任何超出容量的記憶；想要他成為接近我們的存在，相信他一定是那位足夠幸運的人能順利回來。

他離開的一年後，共和國艦隊的學員來到了別墅。

應著敲門聲我推開別墅大門，看到許久不見的同族我立刻明白她到訪的目的。

「不要⋯⋯」

是眼淚還是雙腿先墜到地上，這一部分我記得很模糊，大概是拚命的拒絕現實而破壞了部分記憶。

「你的先生為宇宙犧牲了⋯⋯我很抱歉，春咲學姊。」

她的話纏繞在腦中，那一刻我大概已經死了一半。

之後她一直安撫我的情緒到傍晚，直到那時我才終於有勇氣詢問戰爭的經過，還有那我最在乎的問題。

「他的意識數據⋯⋯共和國有順利取回嗎？」

「有，但是速子構成受到了嚴重的破壞，他是派駐到地面先遣的調停部隊，核戰爆發時受到了熱核武器的直擊，很難說需要幾個世紀才能重建。」

聽到消息時剩餘的另一半生命彷彿也被奪去，撕成了碎片，不是不能再次相見，但這個時間跨度大到近乎不可能再相見，也許在那之前我自己就先遭遇意外，靈魂遭到粉碎。

比那更難過的是聽到他所做出的犧牲沒有意義。那場核子戰爭最終在光之國露米恩的調停大使主導下結束，群星議會所支持的國家雖然獲得戰爭的勝利然而國土近乎成為核子廢土，被迫接受群星議會的安排轉移到露米恩提供的殖民行星，而挑起戰爭的那些恩庭土著人掌控了整顆行星，並以群星議會擴大戰事唯由要得一比賠償與特殊國的外交地位，當時派遣的調停部隊也被恩庭的媒體寫成了戰爭罪犯。

也許是因為我違反了希里絲的生活方式，和平令我忘記宇宙可以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只有奉獻我們能獲得一切，而退縮只會失去珍視之物。我本可以和他一起加入調停部隊，但我選擇了安逸，所以失去了他。

那之後我將別墅轉給家族管理，回到了共和國，結束了被我自行向議會延長的啟蒙工作。

「妳想加入調停官的培訓計畫？」

「是的。」

我看向辦公桌對面的血櫻種希里絲，共和國的首席調停官。

「關於妳先生的事情，我很遺憾，但是小羽希，妳仍是有選擇，不必變成我們這樣。」

「導師，這件事，我已經想好了。」

陽光透過玻璃撒入會客室，停在掛著相框的書櫃前，相片中在她身邊的月金種希里絲從來沒有回來，而她也沒有了相片中的笑容。

「那我也沒什麼理由好阻止妳，我會批准的。到了宇宙請保持安全，小羽希。」

「謝謝妳，導師⋯⋯謝謝妳麻璃亞。」

「不會，我真誠的學生。」

到學院轉過啟蒙大使的資歷，我在短短的一年便完成了實習，成為了調停官。之後群星共榮體的聯繫邦奧林匹克與永星聖國的政治衝突加劇，我便應群星議會的請求被派到了天堂星域。

而那是災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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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奧林匹剋星爆發獨立運動，向永星聖國發動了慘烈的星際戰爭，奧林匹克雖是戰勝方但皇室近乎殞命，永星聖國的首都行星披索則是遭受奧林匹克的報復性打擊，中子彈夷平了所有板塊，行星機乎無法居住。

「所以⋯⋯我死掉了，任務失敗了，對嗎？」

在超維網路中意識剛被喚醒的我和共和國艦隊總司令說話。

晴朗的藍天下依著石磚街道修建的咖啡廳，帶黑斑的白色的蝴蝶拍打著翅膀穿梭在煤氣街燈下的花叢，我和朧月坐在戶外用餐區漆著白漆的金屬桌邊，就像工業文明的人們普通的享受下午，除了說的是沈重的話題。

死後世界的投影是取自我記憶中普里安聯邦的街道而非共和國，大概是因為我仍對那個國家仍存有留念吧？至今我的心一直沒有回到共和國。

「是的，那個記憶太過痛苦，所以幫妳刪除了，瑞希有用偵查無人機紀錄到現場，妳自己看吧？」

她揮手在空氣中張開了投影。

看著影像的播放，我知道那是我的記憶，卻沒有連結的實感，就像是在看一位外貌跟我很像的陌生人。

一列四輛的漆成灰色的裝甲悍馬車；奧林匹克皇家的使節車隊以時速六十公里行駛準備返回機場，然而才剛進入教會區突然的爆炸掀飛了領頭的車輛，然後是車隊尾部的悍馬車，車隊中間的兩輛悍馬車為了閃避發生追撞直到翻覆撞上二極體街燈才停下。我認出那便是我所乘坐的車輛。

癲狂的大喊，人群從教堂湧出，負傷但沒陷入昏厥的皇家衛士踢開變形的車門用激光槍朝人群射擊；這是個錯誤的決定，人群很快衝過他的位置，拿著棍棒殘忍的把他敲死，剩餘的人們藉著他打開的車門搬出車內其它重傷的皇家衛士，對著身體一陣敲打直到變成一攤無法辨識的血泥⋯⋯最後是被拖出車內的我。

剛從昏迷甦醒的我被人群搬到了廣場，一道藍色閃光，靈力召喚的電弧暫時吹飛了周圍的人群但很快一根金屬棒從我的後頸落下，電弧被重新導向我的身體直到我脫力的跪倒在石磚地上，身穿紅衣教庭外袍的人們湧上把我的使節裙撕碎，其中一人取出了超周波刀，刀鋒劃開了身體——

「這是我？我被輪姦？我⋯⋯我被強暴了？被肢解⋯⋯」

朧月難過的點頭。

「希里絲的能自我修復特化細胞對多數物種都有極強的適配性，聖火教的信徒把妳的血肉當作長生藥吃掉了，被強暴的事情⋯⋯我聽說聖火教的信徒相信這種殘酷的行爲能征服異教徒還有他們的神明，有『神明』稱號的我們挑戰了他們的教義，可是他們最厭惡的存在。」

我還沒辦法接受自己以這樣方式被殺死的事實，但此刻我沒有心力去思考。

「我的事就算了，我所保護的對象她——」

火鏵種希里絲表情凝重的搖頭。

「這部分也給妳自己看吧，我們有取回我們在奧林匹剋星兩位聯絡員的記憶。」

朧月揮掉了無人機紀錄的影像，新的紀錄影像在空中張開。

皇家花園往溫室的大理石磚道被鋪上了一條破壞奧林匹克典雅設計過於奢華的洋紅地毯，少女與她的隨從們在水晶涼亭下等待，氣氛凝重。

「⋯⋯歐蘿巴公主。」

那如同朝陽，金色似稻浪捲髮的索菲亞家少女被換上了她絕對不會去穿的聖國婚紗，指引著國民的雙眼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悲傷。

「妳遇襲殉職後永星聖國單方面的撕毀共和國見證下簽訂的奧林匹克條約，強迫我們的聯絡員嫁給教皇之子。」

聖國太空梭放下了階梯，聖國衛隊走下階梯沿著地毯部署，華而不實的軍勢為的是彰顯宗主國國威，還有碾碎公主任何想逃跑的想法。

「恭迎聖子殿下！」

少女望著走下太空梭的聖國男性，知曉自己命運的眼神悲傷，但此刻她卻沒有任何一絲恐懼的情感，彷彿已經等待這一刻多時。

「拜見聖子殿下！」

使者大喊，雙眼瞪視著沒有照他要求低頭的歐蘿巴公主。

她深吸了一口氣手伸向了裙擺的暗袋，在聖國衛兵反應過來之前黑色的長方形金屬指向了使者口中的聖子——激光槍擊發。

「奧林匹克！絕不向教權低頭！」

藍火貫穿了聖子的腦袋，用虛偽的宗教捧成上人的聖子不像奧林匹克皇家的高等生命擁有異能，沒有任何抵抗的迅速被放倒。歐羅巴用生物電場喚起狂風將隨行的聖國衛隊吹倒在地，用激光槍終結侵略者的生命，她身後的隨從也取出護身的激光手槍朝剩餘的聖國衛兵射擊。

然而勝利也僅是暫時，的一隊的衛兵提著重武器從太空梭湧出，人數超過公主與隨從所能應對，這絕望的事實她也清楚，再朝衛兵射擊了幾槍後她將槍口轉向自己的腦袋。

「不要這麼做，歐蘿巴。」

即使心理明白一切都是過去的事情，但我卻還是不由得想要阻止。

生物電場彈開了聖國襲來的金屬彈雨，她看向了天空，最後一次記憶奧林匹克但藍天閉上了雙眼。

「接下來就拜託你了，兄長。」

她的淚水滑落臉頰，激光槍的板機被扣下。

我知道我保護的對象有多麼的喜歡她的兄長，所以當這對兄妹被以這樣的方式拆散我的情緒也跟著徹底崩潰，親身經歷過愛情的我知道失去愛人是多麼痛苦。

畫面流轉，這一次是到了奧林匹克的殲星艦上，皇家艦隊司令擔憂的看著金髮少年；他站在艦橋俯瞰底下天堂的群星。

「卡德摩斯公爵，公主她⋯⋯」

「我知道，我感受到了。」

碧色的寶石雙眼望著宇宙閃爍的星辰，他沒有哭，他已經沒有辦法哭，也許兩人意識連結被切斷的瞬間，我所知道的他就已經死去。

卡德摩斯按下了艦隊廣播，聲音迴響在天堂星域所有奧林匹克的艦隊、星際要塞。

『我是卡德摩斯公爵，兩天前，這群野蠻人在我們的國土上殺死了共和國調停官，而就在剛才，我們所愛的公主歐蘿巴也被聖國害死了！』

『我絕不原諒！你能夠原諒嗎？跟聖火教的野蠻人我們無法談話！我們必須為我們的同胞復仇！為了我們的姐妹我們的兄弟！還有我們的未來世代不受如此迫害！』

『公主的緊急命令已經生效，受命皇家，我，卡德摩斯．浮洛士就任奧林匹克的代理領導人。現在，我們正式對永星聖國選戰，我宣布宗教違法，所有在國內的聖火教徒格殺勿論！立即生效！』

『我的姐妹們、兄弟們！我可以斷言這場戰爭我們有絕對的正義！宇宙社會站在我們這邊！自由世界站在我們這邊！我們會戰鬥！我們會保衛我們的星球！我們會保衛我們的同胞！誰都不捨棄！我們會擊潰威脅文明的教權！光榮歸於奧林匹克！』

「光榮歸於奧林匹克！」

「光榮歸於奧林匹克！」

巡星艦的士官們歡呼著，通訊視窗中各個星際要塞的軍民們也歡呼著，面對與永星聖國的戰爭沒有任何人表現膽怯。

『光榮歸於奧林匹克，我的公民們。』

『讓我們開始戰鬥！目標！天堂星域！行星披索！』

皇家艦隊司令敲下指令，兩百艘殲星艦同步關閉曲速引擎，準備星際折躍。

當星光變得純白，艦隊衝出光幕，反物質護盾撕裂了毫無防備的聖國艦隊，四散的星艦零件瞬間在行星軌道形成一道小行星帶。科技的代差非常殘酷，就算被永星聖國限制軍工業發展，奧林匹克沒發射任何武器還是能用護盾粉碎聖國的主力艦隊。戰事已經一面倒的傾向奧林匹克。

「所有武器解禁，不用保留！夷平這顆星球！」

卡得摩斯喊道，變成了我無法認得的模樣，只是純粹的為了復仇而還活著。

而所有希里絲都知道，復仇通往的結局。

戰事迅速的惡化，奧林匹克對披索進行了為期兩天的中子轟炸，我看著城市被炸成環形山，逃難的人們在輻射餘熱下被燒死，變成一攤黑泥倒向大地，我只能看著。披索是奧林匹克人的起源行星，仍留有防務先祖資產的軍民，所以開戰後的第三天永星聖國對奧林匹克在披索的浮空島發動了報復性的核打擊，二十萬人口的金屬圓盤被從山谷起飛的導彈炸成兩截，化作火球墜向大地。

影像再次流轉，回到了我調停任務被派駐的奧林匹剋星，首都的每一個街道都成為戰場，奧林匹克人與永星聖國的教徒移民廝殺，內戰持續了兩個月，直到奧林匹克皇家的白金旗掛上每一座教堂的鐘樓，全殲了聖國移民。然後希里絲共和國第一波的軍事援助抵達，共和國艦隊在奧林匹克的臨近恆星系統架設起禁航區，讓奧利匹克的皇家艦隊沒有後顧之憂的向聖國各個殖民星系發動打擊，在多線戰場上取得了軍事勝利，然而持續戰鬥所通往的盡頭便是死亡，這是恆古不變的現實。

「瑞希就讓這一切發生？難道她沒有阻止嗎？」

我想到協助我任務的天白種艦隊司令。

「妳殉職後很多事情都變了，她行使了司令的不服從權利拒絕撤軍，喚醒休眠的艦隊加入了奧林匹克對永星聖國的獨立戰爭，直到卡德摩斯戰死。」

為征服永星聖國大量的殖民星球，奧林匹克的補給不足硬是在安全系數低的星域加派運輸艦隊，永星聖國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對補給線發動了奇襲，卡德摩斯在那場戰鬥中被奪去了生命。激光與導彈在底比斯星上空交換，交戰一天的艦隊殘骸讓海洋行星形成了新的一道星環，而他乘坐的殲星艦殘骸也在其中。

我垂下了一對狐耳，為逝去的友人哀弔。

紀錄影像停在刻有奧林匹克皇家藍鈴花徽紋的殘骸化為光粒子消散。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奧林匹克實現了政治獨立，但是文明的代表權還在永星聖國手中⋯⋯其實在妳沈睡時又爆發過另一場獨立戰爭，那一次赫莉安思緹菈跟我們都有軍事介入。」

「瑞希呢？她有回去嗎？」

「她⋯⋯她對我沒繼續對聖國的戰爭不諒解。我們的聯絡員，卡得摩斯戰死之後無法獨自繼續戰爭的奧林匹亞與永星聖國簽訂和約，瑞希回到共和國後被追責，被維安議會投下不信任票解除了司令職務，這讓她很生氣，就直接離開共和國艦隊了，她現在是群星聯合艦隊的司令。」

「這樣啊，在我沈睡時發生了很多遺憾的事。」

「過去的五百年宇宙一直不太和平，新興土著文明的成長爆發期，太多事情同時發生，超出了我們的人力所能處理。」

朧月與瑞希都是見證第二共和過度到第三共和的希里絲，令舊體制重生的群星共榮體如今卻無法維持宇宙的和平，親手打造國家的學姐們心情一定比我複雜。

「羽希乃，現在的妳，是否還在乎奧林匹克的人們？為他們的遭遇感到難過？」

「這當然⋯⋯我還是會，因為是很重要的朋友，歐蘿巴和卡德摩斯拯救了覺得生活不再有意義的我，但是共和國沒能為他們的國家，還有敵對的永星聖國帶來拯救，我感覺我的任務並沒有做完。」

「那麼，妳會想不想要歸隊？」

朧月問道，將一面共和國勳章推向我。

「妳希望我回來當調停官？可是，我已經失敗一次了。」

「羽希乃，妳知道妳調停任務時永星聖國的人口嗎？」

「三百一十億。」

「現在是七千億人，四世紀過去，奧林匹剋星也不過從一億增加到三億，除了永星聖國外還有其它封閉專制國家跟教權國家都是以這樣的方式在增長。」

我立刻聽懂了朧月所在說的問題。

「共和國維安議會已經取得結論，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向這些國家開戰，我們會承擔不起宇宙社會的輿論壓力，然而，採數位民主制的群星議會以人口計票，這些國家龐大的人口已經衝擊到我們的行政體系，我們迫切的需要這些國家政治革新。」

「情況我明白了，但是，我應該如何介入？」

「就在上個月，永星聖國聯合其它教權國家否決了群星議會對他們農民的糧食救濟，但永星聖國給了共和國一個條件，只要共和國願意出嫁希里絲到聖國，他們願意重新思考共和國提出的糧食援助。過去共和國就有利用教權國家的選妃干涉他們的政治，也有一些姐妹藉此發動民主改革。這次招妃的是教皇的聖子，是我們一個對永星聖國難得的突破口，羽希乃⋯⋯妳有意願成為上國武帝的妃子嗎？」

「上國武帝，他是怎麼樣的人？」

「情報說是很殘暴的人，尤其對女性，再這麼下去永星聖國可能會對奧林匹克再次出手，這場戰爭會比過去兩場都還嚴重。」

「除了我，共和國還有別的人選嗎？」

「這個⋯⋯我不能說未來不會有，但目前只有妳是最適合的，妳清楚兩個國家的恩怨，也擔任過土著文明的貴族，這個任務讓給學妹們或其它文明的調停者，我擔心她們在完成任務前心智就先崩潰。」

朧月握住了我的手肯求的說。

「我知道這對有著伴侶的妳不公平，但我除了讓艦隊準備戰爭沒有別的辦法。再經歷了這麼殘酷的事情後能在五百年內甦醒，證明妳靈魂的韌性，而現代沒有其它希里絲擁有。」

「那也就沒辦法了呢⋯⋯畢竟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哀傷的長嘆，問了她這些想讓其它人分擔責任的問題，但心裡所有的答案沒有改變，大概是這點讓我很討厭自己。

「請幫我準備能夠在異星活動的身體，我願意接下這份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