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信任

裴卓武終於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尚氏姐妹，但是當他真正面對這兩姐妹時，內心卻不由的忐忑起來，畢竟嚴格算起來，自己算是抓捕她們的人，不過轉念一想，這並非自己的本意，而是迫於上級的壓力，或多或少讓自己的內心有了幾分釋然，雖然他自己也明白這隻不過是自己的狡辯，但是他現在需要這樣的狡辯。

裴卓武自問是一個有良心的軍人、男人和朋友，他想要為這兩姐妹做些什麼。又或許是因為雙方有著共同的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使得雙方在某種層面有著其他人不可取代的親切感，此刻這反而成了裴卓武與尚氏姐妹對話最大的依仗，所以他調走了那些隨行而來的錦衣衛外勤突擊隊員。

船隻靠岸，尚英把尚雅小心的抱下船，就這樣抱著，趟著海水走上了沙灘，生怕尚雅沾到一些冰冷的海水。裴卓武對著迎面而來的兩姐妹露出了一個微笑，那一刻裴卓武並不是什麼軍人，而是一位鄰家大叔，一個久違的朋友。尚英對裴卓武的善意似乎還有所提防，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尚英懷裡的尚雅，從尚英的懷抱里掙脫開來，熱情的跟裴卓武打起了招呼，「裴叔叔，好久不見，你去哪裡了？」絲毫不顧及尚英一臉的擔憂。

還未等尚英上前來，尚雅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裴卓武最近發生的事。裴卓武很如同長輩般對尚雅有問必答，比如他升職了，他的女兒在上小學，期待著和尚雅交朋友之類。待尚英近前，裴卓武收起了自己逗孩子的語氣，雖然尚英比一般的孩子也大不了多少，不過算起來，他確實是琉球尚家最大的家長了，裴卓武說道：「我被調進了錦衣衛，任務是抓捕你們。」聽到這話，尚英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把尚雅拉到自己身後。裴卓武何嘗不知道如此坦白會打擊她和尚氏姐妹之間脆弱的信任，但是他不想欺騙這對飽受苦難的姐妹，因為如果他選擇欺騙，哪怕只是避重就輕企圖隱瞞點什麼，他們之間僅存的那一丁點信任可能都會失去。也許正是因為裴卓武的坦誠，尚英才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行動。裴卓武看到了尚英的動作，知道了她對自己起了戒心，但是尚英沒進一步的動作。裴卓武知道自己賭對了，於是她繼續解釋道，「錦衣衛給了我充分的許可權，無論是用武力強行制服你們，還是規勸你們，又或者放任你們，都可以由我來決定。」尚英聽算是聽明白了，不由得啞然一笑，錦衣衛似乎是想用裴卓武和自己的交情來籠絡自己。雖然裴卓武算起來確實是姐妹倆的半個救命恩人，但是救命之恩尚英並不打算拿自己和自己妹妹的命去報答，她現在還站在這裡安安靜靜的聽著裴卓武在這裡略帶威脅的話語，已經算是對得起裴卓武的救命之恩了。

裴卓武感覺醜話說的差不多了，而尚英還沒有將自己扔到身後的石壁上，看起來對方對自己殘存著一絲信任，那他接下的這個任務還得繼續執行下去，於是他話鋒一轉，「我不打算使用武力，更不會放任你們流浪在外。」聽到這話尚英的眼睛一亮，似乎在說「算你還有良心。」裴卓武也注意到了尚英的表情變化，「龍尾嶼的倖存者，現在都被集中安置到了南京城外不遠的一個鎮上，雖然還是處於錦衣衛的監視中，但生活還算安穩，由於很長時間沒見到你們姐妹倆，他們還向我打聽過你，你們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安排跟他們一起居住，而且不會再有實驗，也不會強迫你們做任何事，你們將會作為普通的帝國公民生活下去，我可以保證。」雖然裴卓武信誓旦旦，但他其實對自己的話也心裡沒底，他得到了充分的許可權來處理尚氏姐妹，但他並不覺得帝國政府會放任這麼一個大殺器流落在外，這勢必會引起其他國家情報機關的瘋狂爭搶，更何況她們還關乎上面那些大人物，而這似乎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來。

按照大明帝國的法律來說，尚英其實也還沒有成年，她不久之前還遭遇了人生中的巨變，不由得她不提高警惕，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踏上逃亡之路，那以後的生活又該是何等艱苦，自己倒是無所謂，但是自己的妹妹還小，他不想妹妹在逃亡中度過自己的一生，至少得讓她有個正常的童年。看似很簡單的事情，對尚氏姐妹來說卻成了奢望，和大明帝國政府繼續合作，淪為階下囚，難保不會某一天再次淪為小白鼠，尚英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大明帝國那些官僚的仁慈上。見尚英在一邊思索著沒有回答，裴卓武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他看看了天空，接著說道「這也是上面的意思，即使是帝國政府也不能違背你的意願進行任何活動。」這話讓尚英不由得一驚，快速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天空中什麼都沒有，但是他知道說的是誰，因為她曾不止一次聽尚雅講述過那些從天而降的人是多麼神奇，簡直和天神沒有兩樣，而且她也很想再次見到那個微暖的笑容。尚雅見二人抬頭看天，似乎也想起了那天從天而降的穿著黑色盔甲的士兵，還有那個把她姐姐從死亡邊緣就回來的人，於是她搭話到，「姐姐，我們回家吧！」尚雅猜想著，回到當初相遇的地方或許就能見到那些天神，又或許能請求他們救活自己的父母，畢竟他們是天神嘛，總之尚雅的心中有著很多美好的期許。尚英何嘗不想回家，可是那裡現在已經回不去了，琉球群島是日本的殖民地，即便因為世界大戰日本戰敗，那裡已經成了非軍事區，但是卻依然處於日本的統治之下，那裡的警察也不少，就她們兩姐妹回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聽到尚雅的哀求，裴卓武不由得苦笑起來，但也只能輕言安慰道，「會的，以後一定能回家。」裴卓武沒再說下去，因為這不需要他解釋為什麼尚氏姐妹不能回琉球，尚英雖然未成年，但是以她的年紀已經足夠理解政治為何物，自然也就明白為什麼她不能回家了。

尚英還在猶豫，可是這時裴卓武身上攜帶的怪盒子卻傳來了含混的說話聲，「報告裴卓武裴中尉，我們在正西方發現了不明武裝，兩輛輕型民用載具，人數有23人，距此地五里，正在朝我們快速移動。」見到尚英對自己手裡的盒子好奇，裴卓武仍然毫無保留的解釋起來，「五十一區的最新產品，小型電波通訊台，錦衣衛的人一般叫它對講機，通訊距離不是太遠，大概十幾里地，由於價格昂貴，且通訊距離有限，後來被放棄大規模裝備部隊了，這次因為你特別啟用的。另外隨我而來的還有大約18名錦衣，我嫌他們礙事，所以把他們趕到身後的樹林里了。想不到還能有客人來。」裴卓武戲謔的語言，似乎是讓氣氛緩和了不少，尚英詢問道，「還有其他人？」說實話這就已經超出了尚英的預料了。「你在五十一區搞出了那麼大動靜，其他國家的情報機關肯定會察覺到。目前你已經被錦衣衛列為最高機密了，上一次發生這種事的時候還是世界大戰前，『玄武號』潛艇首次秘密出港伏擊日本『金剛號』戰列艦。」尚英就是再年輕也知道『玄武號』潛艇伏擊『金剛號』的事，以前他就聽父親講過日本的艦隊是怎麼被大明的新式武器～潛艇打得落花流水的，遙想當時父親的那個興奮與激動，就彷彿是自己打了勝仗一樣。那一戰讓世界明白了，潛艇配重型魚雷也能成為匹敵戰列艦的存在，雖然當時日本並不知道大明只有一艘『玄武號』，其威懾力使日本海軍止步於琉球，不敢再南下進入大明近海。

也就是自那之後龍尾嶼上飄揚的旗幟從大明的日月同輝旗變成了大清的黃龍旗，然後又變成了日本的日章旗。尚英還清楚地記得龍尾嶼上，大明的官員走後，來不少大清國的官吏來收稅，那些收稅的官吏幾乎跟土匪無異，後來大清的官吏走了，又來了很多日本的官吏，他們倒是不亂收稅，但是卻總是要島上的人掛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的相片，而且稍有不滿就會遭到暴力毆打，還動不動就召集大家到鎮里平壩上聽一些她聽不懂話，也有人被毆打，後來各種日語條幅貼滿了街頭巷尾，漸漸的在挨打的人逐漸表少了，後來學校里開始有了日語課，雖然那老師大多數時候總是佔用，但在為數不多的課程之後連尚英自己都能說上幾句日語了。

「洛隊長，你們能攔住他們嗎？」裴卓武對著對講機朗聲詢問道，同時也驚醒了陷入回憶的尚英。尚英回過神來，似乎也在期待著洛隊長的答案，「報告裴卓武裴中尉，又有三股新的敵人出現，每股人數在12～20不等，都乘坐這民用載具，他們的人數總和已經超過我們三倍有餘，我們沒有把握完全攔住他們，還請中尉暫避鋒芒。」洛隊長的話讓正在焦急等待答案的二人不免有些失望，而且話說的已經相當直白了，就是讓裴卓武趕緊跑。但是裴卓武畢竟還是個軍人，他要是有扔下同袍逃命的習慣，當初就不會違反軍令衝上龍尾嶼了，於是掏出手槍，準備去支援錦衣衛的同僚，臨走前塞給了尚英一張奇怪的卡片，然後只能無奈道，「趕緊上船離開這裡，向北到松江府，找官府的人，會有人來安頓好你們的，我之前的承諾依然有效，當然，去與不去完全在你。」言罷就朝樹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