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親的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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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1-10
謝良胤收拾著桌上的碗筷,后又直接打掃起家裡的衛生,他在竇澄宇那住了一個多月才回來。
休假的父親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在他眼裡算是無聊透頂的電視劇,回來的這段時間一直沒提起過這件事。
由於過段時間需要繳納學費,他心裡琢磨著該怎麼問父親要錢。
「給我錢,繳學費。」這種話在父親面前,就等於是向他宣戰一樣。 挑戰他父與子之間那面透不過去的牆所砌成的權威。
掃到一半,謝良胤坐在父親的旁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爸,你有沒有錢,我要交學費了。 」
「什麼叫你有沒有錢,你這麼跟我說話是幾個意思。」很典型謝成新的口吻,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作為一家之主的權威,尖酸刻薄、極度愛面子。
謝良胤心裡壓著煩躁,無奈地換了一種口氣說道:「爸,我要交學費了...」
這會兒父親冷漠得像是被人欠了許多錢的債主那般,面色陰冷,眼睛直直地盯著電視,一句話都沒有說。
謝良胤轉身走進廚房,清洗剛才飯後留下來的鍋碗瓢盆,由於洗潔精擠得太多手打滑。
頓時傳出一陣清脆的,碗摔爛在地面上的聲音。
「媽的,連個碗都不會洗,養你有什麼用?」
裡邊傳來謝良胤回懟的聲音,「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連活都不會幹就坐在那就好好閉嘴。 」
謝良胤心裡壓著火,父子之間這種吵嘴在街坊鄰居眼裡來看,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不是? 做個家務尾巴是要翹上天了? 苦著你了? 真把自己當成寶? 在我這白吃白喝什麼都不幹,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我告訴你,別說讓你刷碗,就是讓你給我出去接客,這都沒什麼錯。 」
父親言辭犀利,一點情面都沒有給。
「搞清楚了,每次你賭博沒錢的時候,都是我媽替你擦的屁股。 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誰先餓死還不一定呢。 」
謝良胤走出廚房,絲毫不顧及父親的任何顏面,直接回懟了起來。
「從我五歲開始,你們離婚的事我不管,但是這個家,什麼破事都是我在做。 你呢? 要麼喝得爛醉回來拿我撒氣,要麼從你那該死的會所裡帶些個陌生女人回來,我就是問你要個學費錢,怎麼連這個.......」
還沒說完,乾脆利落的巴掌直呼在謝良胤臉上,白皙嫩滑臉上的肉變得又紅又腫。
劇烈疼痛瞬間襲滿全身毛細血管網,逐步在心裡某個地方,形成真真切切的疼痛。
謝良胤捂著紅腫的臉,冷靜下來緩緩說道:「你就告訴我,學費你是交還是不交? 有,我明天就去學校,沒有,明天我可以不用去了。 」
「家裡白有這麼個老舊破房,你不如問問你那剛認識的小男友,實在不行,我介紹你去會所,以你這年輕的身體,大概兩個晚上就能掙回來。」
謝良胤冷笑一聲,然後坐在不遠處餐桌的凳子上,淡淡說道:「你是想要我去接你的髒活是吧? 」
父親沒有說話,也沒有答覆。
謝良胤非常清楚,不回答的答覆就是最好的答覆,這就是父親這樣的人,這樣的性子會幹出來的事。
意思就是默認了。
「別想了,我才不想變成你那樣卑賤!」
重重的關門聲響徹整個空蕩蕩的家,一隻杯子摔在地面四分五裂,清脆的聲響扎進屋子裡所有人的身體里,扎進隔壁正在偷聽的鄰居耳朵裡。
「行了,有什麼好聽的。」 遲暮老者叫喚著,同時拉扯著靠在牆壁上偷聽的老嫗。
「老頭子,你別管...」她掙脫著。
「我餓了,什麼時候做飯!」 老者語氣加重了些。
「哎呀,行了,我這就去!」不耐煩地走向廚房的方向。
屋裡頭黑暗爬滿狹小的房間,捲縮在床邊上的人會變得越來越脆弱,更容易促使情緒憤怒,還有持續不斷顫抖的身體。
倚靠在沙發上的謝成新又懊惱又發抖又氣憤,又恨不得進去再把人揍一頓。
關上房門的屋子裡什麼聲音都沒有,整個屋子瞬間沉入死寂,比死了人還安靜。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中年的面容夾帶著許多白花顏色,是歲月侵蝕他的痕跡。 然後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伸手擰開門的那一瞬間,嘴裡嘀咕道:「你媽有了外遇後,你十歲那年早就被車撞死了。 現在除了我,誰會管你啊? 」
灼熱的眼淚滴在手背上,灼燒在他的心裡。
無數刀刃插在他的身上,噩夢裡總有人拿著刀背,刀尖,在皮肉組織上深深淺淺地留下大大小小的刀痕。
急促的呼吸在那一刻快要被心痛阻止跳動。
「哪裡有什麼人給你付錢,哪裡有人還會管你,你那該死的母親外遇離婚也就算,自己還被車撞死了,報應就不該來得那麼早,還要禍及...」
謝成新沒有把話說完,站在門外不敢進去。
在謝良胤不在家裡的那一個月里,他徹夜未眠,思來想去,為什麼兒子會變成這樣。
他很自責,也很埋怨那該死的女人撇下自己的兒子,就這樣跟別人走了,甚至還死掉了。
謝成新沉默不語。 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心酸,壓在女人身上的時候,被男人壓在身下的時候。 心裡總在意的是,想給謝良胤重新找個母親。
可無奈又害怕會傷害到謝良胤,一直遲遲沒有提起這件事。
甚至,他只希望,供養他念完大學,他出社會工作以後,他就不再欠他什麼。
那些關於謝良胤母親的謊言,編了一個又一個,殊不知一個謊言,就要許許多多的謊言來圓這個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種屁話。
更何況是拿來忽悠謝良胤。
房間裡的昏暗持續簇擁在他疲憊的身體里,夜幕悄無聲息,鑽進這座城市鋼筋水泥的外牆上。
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把他脆弱的身體照出大概的輪廓。
打開床頭櫃抽屜,摸出一個盒子,裡面是一萬塊錢,那是給自己動手術留的錢。
這也是除去水電費,除去生活,除去物業,所餘留下來零碎的錢。
旁邊還有一張病症確診通知單。
透進來的燈光撒在紅色印章上,此刻變得極為刺眼,他在糾結生死,也在糾結兒子未過完的一生。
他抓出八千塊,然後關上抽屜。
手裡攥著封塵在抽屜許久的錢,心裡五味雜陳地,還時不時地用手背抹去那該死的眼淚。
曾幾何時他變得如此脆弱,脆弱得因為肩負著的生活,讓他無處遁形。
在病痛與兒子的未來之間,他義無反顧咬牙切齒地選擇,還是覺得兒子比他更需要這筆錢。
走出自己的房間,來到側房,「開門」,他暴躁地敲打著謝良胤的房門,「你給老子把門打開,聽見沒有! 」
「神經病啊,難道真的要我跟著你去賣啊!」謝良胤從裡面謾駡又極為不爽地打開門。
沒來得及看清楚父親想幹什麼,一疊紙幣重重地摔在他的臉上,也散落在乾淨整潔地面里。
「臭小子,拿著,我上輩子欠你的,他媽的給老子收好了,丟了就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