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浮遊

「砂君如假包換是你的契約者。」
亞雷特簡單明暸直接的解答了他的問題。

璃心低下頭，雙手抓著砂君的衣服。
「璃心…不需要契約者。」
進行第一次締結契約儀式期間，璃心說出過同一句說話，當時不需要契約者的理由與現在不需要契約者的理由是不是一樣，他沒有勇氣詢問。他害怕知道和預期不一樣的結果。單純地不需要他。

右手上除了尾指戴上契約戒，無名指上也有一對黑色和銀色的合併戒指，主宰著他們是無可分割的象徵。
一股溫暖的觸感從上方輕柔地撫摸他。跟剛才被冰冷身體抱擁形成一個對比。
「砂君確實是屬於你的，唯一的契約者。」
「可是...」

亞雷特把外套下兩側下擺輕輕放到後方，不慌不忙的在床邊蹲了下來，視線與璃心成水平線，輕輕撥弄他前額的頭髮。
「需要也好，不需要也好。小璃心能夠蘇醒和我對話，全都都是砂君每天貼身照顧協助的功勞。這頭漂亮的頭髮，都是他修剪護理。這樣還能說不需要嗎？」
猶豫﹑迷茫﹑不安，微微顫抖的雙手想要抓著什麼，輕輕的握著又放開。
費盡心機拚命思考。
——單因為契約者就要無時無刻待在身邊？
這樣想來，形同跟蹤狂沒有分別。

每天困在狹窄的空間無法外出活動，傾訴對象僅限於家人。面對致親的離世，成年人也沒能立即調整心理，更可況年幼的璃心。
父親沒有在身邊陪伴，取而待之的是擁有像死人一樣冰冷身驅的契約者，璃心無法作出回應。

「對了，小璃心應該可以啟動版面程式吧？」
眼看璃心猶豫不決，遂將話題轉移，右手指頭由空中往上掃的動作。
璃心滿臉疑惑的面容，在家裡自由度比在生活在霧裡的同年齡孩子較高，就算在家把整塊牆壁塗上顏色，把討厭吃的食物偷偷倒在洗手間，惡作劇行為般把熟睡父親的臉畫上花臉，他都未曾被捱罵。
在父親的懷抱裡看著熟悉的手勢，那年紀剛好都是充滿好奇心的時期，他每次都忍不住把手放在空中嘗試。這時候他的父親都收起和善阻止他。久而久之，他對這個動作略為忌諱。
他沒有跟從亞雷特的指引，雙手放在床上，搖了搖頭。

果然沒有打算讓孩子推向殘酷戰爭的道路。

以往，每逢在身體檢查期間，都會與杏璃閒聊一番，他都強調不會讓孩子參與作戰行動，希望他作為普通人生活，在成長過程中充滿美好的回憶，讓孩子選擇適合自己的道路，打造一個平凡舒適的生活空間。避免他接觸年紀相若的小孩玩耍。從不帶同他出席公開場合。當然，最重要的是禁止他使用系統功能。
在這種成長環境能健康長大嗎。心理上或多或少孤獨，渴望結交朋友吧。
大概他真的需要一個玩伴。始終他們夫婦沒有給孩子增添一個弟弟或妹妹。
這不能怪責任何人，當時的規定，地域裡的其中一個不明文規則：每組家庭，可以自由選擇生產多少個孩子，只是從第二名孩子開始，必須交由軍事保育院。難聽一點，就是用於戰場上的祭品。假若出生第一名生產的是女孩子，第二名是男孩子的可以豁免。年長一輩都是守舊政策，重男輕女的家庭，大部分都會在懷孕期間發現是女嬰時會選擇人工流產。少部分選擇繼續生產，命運都是直接送往保育院。到現時為止，荒謬的規則已經廢除。

在杏璃與特別軍事行動隊的存在，出生人數開始平均地減少。
出生率在正式發出杏的死亡証明後的七年，開始每年可見程度的下降。僅數十名嬰孩出生，死亡人數卻每年都有上百名在戰役中喪生，有的承受不了壓力自殺身亡。長此下去，隨時會滅絕的危機。沒有人敢哼聲，誰想要把孩子推往死亡深淵。


七年前的大會上，在烏坦雷利托公佈杏璃的死訊，引來無數批評，他同輩亦是出相入對好朋友，每次測試評核都不分上下。假若杏璃沒有違反守則，總指揮官的位置不會交由烏坦雷利托接手。因為接二連三傳出浮的事件裡邊，領導層存在不可告人的陰謀。浮被摧毀是烏坦雷利托精心策劃。表面上稱兄道弟，內裡充滿妒忌爭取功名坐上這個位置。深怕那一天被好朋友背叛而先發制人。
毫無邏輯根據胡編亂造的虛假內容，被形容的真實一樣。倘若放任這類無的放矢的態度，會使到地域失去原有安寧，不能坐以待斃。
他懷著處事不驚的態度，當面與抗議學生進行對應，數個月裡生活在哪一天失會去好朋友，哪一天會迎接死亡巨大壓力底下做出錯誤決定。
在沒有草稿的情況下演講，提及出他對杏璃的知恩知惠，感激他對地域的貢獻，每字鏗鏘有力傳遞出，大家擁有的安定生活，是來自杏璃不求回報的成果。現在，失去了強大靠山，反倒來把責任全部推卸到其他人身上。撫心自問著，沒有強制各位進行苛刻訓練，沒有特別要求取得達標成績。他仍然要求導師們定期進行季度測試，年度考試。以及個人或全體戰，確保就算出現狀況外的事情發生都能應對。事實上，大家的努力都是有目共睹，是成功的。
地域裡的秩序慌亂失衡鼓譟。幸好提前向操作系要求協助，中斷所有S級以下的學生的魔法使用權限。各導師才有效率制止學生更進一步的行動。

提及起璃心，大家開始起鬨，出於自私，習慣別人付出。他們不能理解杏璃為什麼抗拒孩子進入戰場，他們必須要推舉另一位如同杏璃一樣優秀的人。
矛頭直接指向亞雷特，向他咄咄逼人，要他利用潛入意識將他喚醒。他們認定這位合適的人選，只有杏的孩子能夠勝任。
外行人才會給出愚笨的意見，倘若可行，在早期時就對璃心使用了。
亞雷特是滿臉笑容解釋相關風險，心底臭罵著這班習慣仰賴他人過活的垃圾。他們只是想利用人型契約者的特質。
為了平息大家的怨氣，烏坦雷利托不得不作出合適的妥協。

事件裡，抽出煽動參加反對烏坦雷利托擔任總指揮官的主權者。原本的負面話題，在他的堅持下，擁護他的群眾急升，民望不斷上升。
大多數學生的品德都刻上「參與集結，防礙區域正常運作」這項無法抹掉的污點。

亞雷特遵照當年的決定，假如璃心能夠醒來，用盡方法，迫使他進行二次契約。縱使烏坦雷利托不滿大家的作為，他都不能有過激行動，地域裡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關於孕育問題的規章作亦出了些微更改，現今出生與死亡的人口比例才得到平衡。

看著天真無邪的臉孔，亞雷特從心底掙扎著，不過，讓璃心的帳號解除凍結，重新連接「天恆者」，方便監視璃心身體狀況。
他換另一個方式誘導。
「小璃心知道收納物品欄嗎？」
收納物品欄是把平常使用的隨身物品放到裡面，隨時隨地把它們從裡面拿出來。
亞雷特又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出現一個哄小孩子睡覺的醫生手偶。它像新購買一樣乾淨，完全不符合他的形象。物品欄內的空間是靜止的，無論是容易腐爛的食物，紙品受潮而發黃的紙張或掉色。放在裡面，就算過了幾日甚至幾年，都會像當初收納到裡面時一樣 。
「假如浮遊在裡面，你能夠跟它重逢。」

雖然璃心被禁止使用系統，他仍然可以透過搭有通訊系統的捷徑與父親聯系，唯一的橋樑。浮遊是由操作系導師製造的家用記錄型監察機，父親經常忙於工作，沒有多餘時間陪伴自己，在他有自我意識的年紀送贈了浮遊給他。它是採用充電式連接，不像其他監察機一樣連接到系統，無法通過操作系進行回收動作。
雖然機會極為渺茫，浮遊如其名一樣無憂無慮地在浮遊飄泊，極大機會錄影到事件經過。

他仰頭尋求砂君給他一些意見。
砂君拿起璃心的右手，放到胸口位置。
「璃心的心想要怎樣做，就跟隨它的意思，無論你怎樣選擇，我會陪在你身邊承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