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於是......於是 4

　　而他不過是擔任引導的一方。

　　說著說著，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了。

　　「……但我還是要謝謝你。」

　　這應該沒有矛盾吧？一向喜歡凹到底的冬子，很難得地沒有在結尾放上這一句。

　　「我想和他道歉、我想當著面和他澄清……卻又做不到，一到了他面前，我就會身受當年的罪惡迴圈，無法逃出任憑恐懼擺佈，然後……一路逃下去，就連最後替他送行，也因為這份過剩的罪惡而不敢去。」

　　冬子恥笑，冬子瞧不起這樣的自己。

　　「這也不是你這傢伙第一次身先士卒，才讓我能夠遵從自己的慾望。」

　　啊——是說織香被織音帶走那次吧。

　　要說的話，那次是名副其實的第一次。

　　「你這傢伙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不干你的事，結果你還是要做。說我和大家是問題美少女，你也是問題兒童吧。」

　　「水野，妳這是和恩人說話的態度嗎？不過……妳們的事我是管定了。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妳要拒絕也沒關係，但到時我還是會幫忙。」

　　「真敢說啊。」

　　「妳們這些傢伙沒一個正常的，我當然什麼都敢說了。」

　　「怪不得你敢嘲笑我沒胸部、我長不高了，就是你很不要臉了啊。」

　　「說那什麼話？也不想想妳對我做了哪些過分的事，事不過三，前面先讓妳，現在可未必了。」

　　「你也有脾氣啊？」

　　「我倒想問問誰沒脾氣，妳沒看到和大家都相處圓融的初繪，因為我動怒幾次了。」

　　「不過……你在處理正事的態度，倒是很冷靜啊。」

　　這些對話也是平靜如水。

　　難以回答，這個問題有些難以回答。

　　「水野，妳到底都看到了什麼？就算今天的事情妳沒有看到，織音第一次當著我們的面帶走初繪時，我就發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也要把人帶回來。」

　　「明明你只有被打的份。」

　　「所以這次輪到我打人了，妳朋友臉上的傷就是我弄的，我實在氣不過，就撲上去海扁他一頓了。老實說好了，就連我都不認為自己是好人，我只是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要是這樣是好人，那好人的定義也太隨便了。」

　　「呵……」

　　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均太也不認為自己說的是笑話，然而冬子還是被他逗笑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是好人？這麼會亂想，難怪才認為你可以與你們班導泡鴛鴦浴。」

　　「不管妳有沒有說過，只要是這樣的事情，我都沒辦法冷靜處理。對我來說，拯救妳們就是我的使命。妳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用盡手段也要讓妳們重新露出笑容。」

　　「什麼啊？」

　　「初繪是、妳也是，水野，妳們從來就沒有笑過，要不是優緒老師這麼說，我還以為這只是我的錯覺。」

　　而且，不會笑的，不只妳們而已……還有許多人。

　　「所以，我要讓妳們笑出來。」

　　「當我們願意笑的時候，就是你拯救成功了？你是這樣判斷的啊，難怪你現在說話才會那麼大聲。」

　　冬子再次笑出了聲，這次更響亮、更清楚了。

　　「真是的……你在說什麼啊？這個愛吃別人口水的蘿莉控變態，一直在胡說八道。」

　　「我就是愛吃別人口水的蘿莉控變態。」

　　「算了，你開心就好。」

　　「……」
　　　
　　「喂，我問你，這次是由我來提問，所以你最好說清楚一點：你到底有多在乎我們？竟然可以為了我們這些問題美少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

　　「我都聽說了，我跌進的那個溝，是這個地方最會積水的溝，要是再慢幾分鐘，我就會淹死，結果你這傢伙還不顧一切地跳進來把我抱出去。」

　　「這麼說來，水野，妳這傢伙還挺重的，妳真的有把妳吃進肚子的東西變成身體的一部分啊。」

　　「真的是蘿莉控，連這種話都敢說。」

　　「畢竟我們是朋友啊。」

　　「誰跟你是朋友啊！」

　　「那妳的朋友有誰？」

　　「織香、翁貝托——然後還有真名、雲海學姐、翎奈老師，要是他們遇到危險，我一定會奮不顧身！」

　　「白天的時候那麼搖擺不定，現在倒是朗朗上口了。」

　　「當然！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大家——這個說法還挺有趣的。

　　「水野。」

　　「幹嘛？」

　　「你們在那之後怎樣了？」

　　「我們在那之後聊了很多，還一起吃了晚餐，這一餐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餐了——喂，你問什麼問啊！懂不懂得尊重別人的隱私！」

　　「明明是妳要說的吧。而且，妳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就只說了晚餐，妳的腦袋果然只有吃啊。」

　　均太沒有煩惱地追問：

　　「水野，妳就這麼喜歡吃東西嗎？」

　　「吃……真的很棒。」

　　冬子帶著享受的聲音，均太從沒有聽過這麼幸福的聲音。

　　「吃……已經是我無法割捨的日常了。比讀書、比運動都還要優先，你要笑我吃不大，就去說吧。誰管你啊，到時我不爽再揍回來就是了啊。」

　　「喂喂喂，我什麼都還沒說，就恐嚇我是怎樣。」

　　均太警惕地移開貼合竹林的背。

　　在那之後，均太還是放心地回去了：

　　「……這樣啊。」

　　「這樣是哪樣？你很奇怪，話老是只說一半，有本事就直接說清楚啊。」

　　「水野，妳以後會繼續用功讀書還是結交更多朋友？」

　　「還用得著說，當然是——都要啊。」

　　「具體來說？」

　　「竟然現學現賣，你這傢伙真的不是一般的煩，不過要我說也不是不行，聽清楚了，我只說一次。」

　　均太準備好了。

　　「我不會再有所隱瞞了，我要結交更多朋友！不只是織香與真名，大家都是我的朋友，當年的水野冬子要回來了！」

　　「我很期待喔，我也想看看，當年的妳有多調皮。」

　　「皮得很，就連老師也都拿我沒辦法！」

　　這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吧？竟然說得洋洋得意。

　　「說是這麼說，現在的水野冬子也不會不見，就在這裡，而且會與當年的水野冬子合作，盡情吃遍天下的美食，然後坐穩第一名的寶座，沒錯！我要得到全天下！」

　　「妳也太忙了。」

　　「要你管啊。」

　　冬子沒有被打倒，繼續昂首闊步地說下去：

　　「沒錯，這就是水野冬子！這才是水野冬子！」

　　「看得出來。」

　　「我是獨生女。」

　　話鋒一轉，冬子感性了起來：

　　「我和你們不一樣，家裡只有我一個小孩，而且父母從以前就一直在國外工作，儘管家裡的經濟狀況很好，衣食無缺，卻沒有人可以陪我，當開始上學後，發現去學校可以交到許多朋友，就是這時起，比起家裡，我更喜歡學校。」

　　「難怪以前的妳那麼調皮。」

　　「每個人都是我的朋友，要聊什麼儘管聊，不管怎樣就是比在家裡好多了，雖然零用錢多到花不完，不過也不是什麼東西都買得到，朋友就買不到啊。」

　　「妳說得對，朋友確實是買不到。」

　　差不多要來了，雖然他們已經先聽翁貝托說了，不過還是要做一些心理準備，這件事對冬子、對翁貝托都是一個不可抹滅的傷害，卻也沒辦法拒絕，均太決定與冬子一起面對。

　　「再來的事情就是你們知道的那樣……在那之後，我害怕再給朋友添麻煩，逐漸遠離了人群，回到一個人的我，有如行屍走肉。」

　　「行屍走肉——」

　　「畢竟……對我來說，學校已經是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就和在家裡一樣，明明我還在這裡，卻沒有一個地方是我的容身之地。我知道沒有人會排斥我，是我自己跨不過那道檻，可是當我跨了出去，那裡又會有什麼？我不想傷害別人，一旦與別人在一起，就有可能造成傷害，與其再經歷一次當年的噩夢，不如徹底根絕掉。」

　　「這樣就沒問題了嗎？」

　　「或許吧……？不過，當時的我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只能這麼做。」

　　「……」

　　「既然時間都空出來了，當然就要拿來讀書與吃了，所以我從國中起，成績突飛猛進，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儘管說得很厲害，均太還是感覺得出來，冬子一點也不開心。

　　「水野，妳有想過未來要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