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２＃太過無趣的人

　　隔天晚上，澄賢好好地打理了一會，顧及越接近年末越冷，不過這次他沒戴毛帽，轉而圍起一個格紋圍巾出了房門，時予站在交誼廳等他。

　　還真有那麼點約會的樣子呢。兩人多少都這麼覺得，實質上這也的確是場約會，畢竟他們心知肚明這趟短短的行程仍然是以感情為基礎，考驗能否正式拉近距離的一次契機。

　　為此，比較傷腦筋的還是澄賢，不像時予被室友們知道了也沒關係，他還得設法編理由說跟誰有約，或者要出去辦點事情的話做說詞，心虛地到點赴約。

　　總之兩人會合後就出了宿舍，屋外雖說晴朗無雲，但這時的氣溫如預期般相當低迷，呼嘯的風狂響不止，烏漆墨黑的天就像壓在頭頂，令人喘不太過氣。

　　路上依稀能看見幾個人影，除此之外唯獨樹葉的婆娑，待會要去的社團大樓如今已經安靜下來，連熟悉的熱音社辦處皆是一片燈熄。

　　眺望完遠處後，自然回到眼下，鬼使神差地，澄賢無意間看往時予的方向，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鑑於彼此此時靠得很近的狀況，時予索性把心中所想問了出口。

　　「我可不可以……牽你的手？」

　　他靦腆著臉，實際上在剛才走出來後，他就在想能不能像上次那樣順勢牽手，也偷摸試探了幾次，不過都又收了回來……

　　之前能牽是澄賢慣著他，這點時予明白，所以這次還是先問問本人的意願吧，他的行動準則一向如此，被說小心也不想被人認為很隨便，更何況不是誰都能接受隨意的肢體碰觸。

　　「……可、可以啦。」

　　然而令他神情一亮的是，澄賢考慮沒多久，赧著點了點頭。

　　已經不曉得是怎麼樣了，不懂是他太不會拒絕別人，亦或是時予太會挑他拒絕不了的情況出手，基於那個抱枕的關係，澄賢目前是從不排斥到願意跟時予牽手。

　　縱使時予是無心插柳，可他的作為實屬博了澄賢不少好感，在這種局面下，人通常會對一些嚴肅的事情大事化小，例如他本來對時予的嚴格界線，被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給虛化了。

　　理性就先拋到後面吧，雖然要硬扯回來講的話，澄賢大抵也是不會拒絕時予的要求，總之從這邊就能看出來，他對時予的感覺是一直有在變好。

　　至於得到首肯的時予可樂得歪了，二話不說直接牽上來，乾燥的手掌觸感讓澄賢隱隱心動了一下，這次不像上次帶著點怕被甩開的怯儒，更多的是坦然跟底氣。

　　總歸是自己答應下來的，哪還需要擔心呢，半路上澄賢又看了時予一眼，時予左手遮著臉，從澄賢的角度卻能看見他止不住微微上翹的嘴角，是有這麼高興嗎……

　　吐槽的話說在心底，話雖如此，澄賢現在的心情也是不錯，殊不知命運般的定律待會就會觸發，給予他一記幾近自尊被踩在地上踐踏的羞辱。

　　陳樺自身都明瞭的，每當澄賢想努力站起來，就會遭受到現實沉重的打擊，根本就是一種詛咒。

　　兩人很快便來到社團大樓的門口，暖黃的燈光在靠近時就映入眼簾，比時予還多出兩顆頭的聖誕樹就那樣放在那裡，地上黏著包裝成禮物的保麗龍盒。

　　踩著燈飾斑斕的燈光，連纏繞樹枝的亮片帶都一閃一閃，猶如張燈結綵，頂端的伯利恆之星熠熠生輝，光芒好似能劃破夜空，Ｕ大可真是煞費苦心。

　　走到這裡，今天不是聖誕節都感覺像聖誕節了，兩人在樹旁的長椅上坐著打算觀賞一會，澄賢也藉此說起了大一時所經歷的事情。

　　「我跟你說哦，上一年聖誕節的時候，這附近超多人的。」

　　他是知道學校會搬聖誕樹來這事的，而正由於校方捧場地呼應過節氣氛，便能讓那些注重儀式感的情侶和準情侶在周遭你儂我儂，一方面摧殘單身狗。

　　因為系會的任務不會僅限於涉及系辦、校務大樓，也有一些是到社團大樓來，往昔還不是公關的澄賢就有幫上層和伊傑二洋分別或一起來這裡送過東西的經驗，彼時真的是開眼界。

　　這種節日便是情侶們的天下，聖誕樹附近一堆人，他們這幾個單身仔哪好意思在這邊煞風景，狗糧是給狗吃不是給人吃的，而讓人更尬的還在後頭。

　　一次他們特地繞路想說退避人群，但絕對不可能每個人都避到，結果碰到的情侶不僅賞他們白眼，還厭惡地走到一邊去，請問是把他們當作掃把星嗎？二洋當下氣到不行。

　　自己想放閃也不是這樣罔顧別人的吧，大樓附近又沒拉封鎖線說情侶限定，伊傑只能勸慰說那是那對情侶素質低下，他們已經能躲則躲了。

　　身旁沒出聲的澄賢無奈歸無奈，不過他在經過聖誕樹前時，依然偷偷許下了願望，寄託為數不多的「執念」在維持那份朦朧的念想上。

　　都說大二的聖誕節沒有對象就會魯到畢業，澄賢是沒差啦，他早就不想關注這什麼奇怪的玄學了，大學四大學分之一要當就當吧。

　　「你還記得你上一年的聖誕節在幹嘛嗎？」

　　說得差不多的時候，澄賢適時地把說話權交給時予，不想都是他一個人說得熱火朝天，奈何時予給他的卻是一個超級句點性的答覆。

　　「在考慮選課。」

　　「哦哦……是哦。」澄賢訕笑著接不過話。

　　看在時予的個性，會說出如此死板的答案是人之常情，但不代表他就能去應對，這個太難回了，就算是問時予當初選什麼課，到後面也沒什麼好聊的。

　　看他這樣，時予本身也尷尬了，見澄賢還陷在「自己問的要自己承擔」的迴圈中，他反思他應該同樣要說點能閒聊的，不是不能誠實回，可是別在聖誕樹前面提起這個吧……

　　兩人現今又不是在談未來，是來增進感情的，照這樣聊下去，氣氛遲早被他給耗光，所幸澄賢著實是對他很好，把天聊乾了也是要盡可能再加點水。

　　「不過我們之後就又要選了，你決定好你要選哪堂課了嗎？」

　　「還沒。」他簡短地回應過，回問了一會澄賢，得到一個搖頭作回覆。

　　話題再次走入盡頭，時予正窘迫該繼續說點什麼，總不能邀人來看就真的一句話都不吭，從頭看到尾吧？換做他也會對對方的舉止感到很浪費時間的……

　　「看完這個，還有要去哪裡嗎？」加上澄賢此話一出，都能察覺到他大概也沒想在這裡待多久，誰要在這邊跟個沒話說的人傻看樹啊，時予暗暗在心中嗆著自己。

　　「……你有想去哪裡嗎？」「沒有耶。」

　　好不容易想反其道而行之看看，依舊被澄賢言簡意賅地帶過，時予這下可謂是窮途末路，但他還有一次狗急跳牆的機會，剛剛急著要回澄賢時一同想到的。

　　「……是說，你以前聖誕節是怎麼過的？」

　　話鋒轉得有點硬，可實在沒辦法了，還好澄賢聽到這個詢問後，倒是來了點興致。

　　「上一年……沒怎麼過，因為有點忙。」大概就是跟二洋伊傑的那些事，因而他只得往更前面的部分去說，「只是我以前在高中社團的時候，大家聖誕節都會聚一團去認識的店家『圍爐』哦。」

　　澄賢的高中生活，撇除班上的亂象跟愛放閃的兩對情侶，足以稱上是一個輕鬆寫意、朝氣蓬勃的校園史，某種意義上也是這些事在支撐住他，否則一言難盡。

　　即便是高三那時快要升學考了，社內的朋友都還是能撥時間出來團聚，逛逛學校附近的街體驗一下節日氣氛，再到常去的店裡吃燒仙草或花生湯。

　　從前他最喜歡那間店裡的花生湯，一口熱呼呼的吃下去，感覺備考的壓力都被驅散，哪怕隔天坐回書桌時又會重新聚集，卻也有力氣跟著大家繼續前進了。

　　「你似乎很喜歡你的社團。」

　　說到一半，時予忽然插了一嘴，不為什麼，單純只是澄賢在提及這段往事時，神情明顯活躍了許多。

　　「對啊。」澄賢沒有否認，一提回社團回憶都回來了，「那邊是我唯一——能放鬆的地方吧？裡面的人帶給我很多高中的好回憶。」

　　那是他所謂的溫柔鄉，不是指女色，單單是指能讓人舒適的境地，待在社團裡的時候，大家不會詆毀什麼同性戀噁心，誰有伴也不會在那邊放閃，純粹是玩樂打鬧過著每一天。

　　「像是之前學姐說的表演嗎？」

　　礙於這串資訊裡有他自認時予不曉得的事情，乾脆全部都沒說，時予就只得從回憶那句找話去接。

　　「那也算是啦，當初是他們來找我們說要合作的，我就是那時候認識陳樺的哦。」

　　當日的陳樺一樣在熱音社，並且她也是公關，故而成為了和澄賢談公演的對接窗口，兩個人在溝通和尬聊上一見如故，堅韌的友誼從此締結。

　　隨後他口述著那個時候的合作表演，熱音社在台上搖滾，康輔社則很賣力在台前跳舞，當時覺得熱血到爆，如今講起來全變成黑歷史集錦，澄賢講得頭越來越熱。

　　況且他手機裡還存著那場表演的影片，幸好沒腦抽拿出來看看，不然他必會親身體驗「無地自容」是什麼感受。

　　但儘管羞恥到不想面對，卻也只能說……很青春吧？那就是高中時才能留下的東西，是澄賢愛如珍寶般的寶物，多久都不會被時間沖淡。

　　就算上大學後各奔東西，遇見不同的人事物，可抬起頭就總能憶起所有曾經度過的美好時光，他在這麼說的時候自豪且驕傲，時予能深刻地感受到。

　　「啊你在高中是參加哪個社團啊？應該也有一些活動吧？」同樣在把自己的過往說個能想像的雛型時，澄賢將話匣子再次遞還給時予。

　　「我沒參加任何社團。」結果時予又心虛地冷場了一次，這話匣子他接不上，「那種地方我不適合去。」

　　「可是學校不是會讓學生強制參加社團嗎？」澄賢皺起眉，他記得國高中都會有一年這樣，這是教育部的規定，美其名是要讓學生體驗社團的生活，培養讀書外的長才。

　　「我那如果真的不想去的話，可以在教室自修。」時予是這麼應，鑒於各個學校有各自的校規，澄賢也不好多說些別的。

　　想了想，他下意識就問最簡單的吧，「那你以前高中都在幹嘛啊？」

　　「念書。」

　　……

　　澄賢看向時予的目光漸漸微妙，特別是後者毫不猶豫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即使他不是沒話回，可就是有一種溝通上遇到阻礙的感覺。

　　「沒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嗎？」

　　比照自家班上的第一學霸，平時也是終日不離書，但空閒時好歹跟大家出去玩過幾次，時予應該也是這樣吧？

　　「沒有會約我的朋友。」時予回的口吻毫無起伏，聞言卻讓澄賢哽了哽。

　　前者對此有稍微解釋一下，他不是沒朋友，有打籃球的球友，不過彼此之間的交情沒到會約出去玩的程度，再者他的高中是課業至上主義，每個人的假日基本都泡補習班或圖書館。

　　「那、那你除了讀書之外，是怎麼過日子的啊？」

　　澄賢不放棄地又問得更深了點，他就不相信有人整個高中生活撇除念書就沒別的，這讓時予不由湧上些許罪惡感，以上問題他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奈何現狀就他一直在瘋狂句點澄賢。

　　而且他看得出來，澄賢最後的問題也是最後通牒，要是這個再回答得不好，他往後估計就不會想跟自己說話了，一點都不有趣嘛。

　　為了挽救這即將掉到谷底的局勢，時予加緊火力絞盡腦汁，在腦中像翻開了一疊厚厚的資料夾，嘗試著搜尋裡頭能拿得上手的片段，不料沒一個用得上。

　　相比澄賢，他實在是一個太過無趣的人了。



６２．ＥＮＤ



【作者後記】

時予你這樣真的不行
別在約會時聊這麼無聊的話題啊ＸＤ
就跟故事裡頭說的一樣
不是不能聊，但不要在該增進感情的時候聊這個，沒有用啊ＸＤＤ

至於澄賢如果還是理性居重的話，面對時予的牽手邀約
他雖然會想到上次時予整他，但來回想想還是覺得沒差（牽手也好不牽手也罷）
然後這個時候才會看在抱枕的份上讓時予牽
不過故事裡是感性居上，所以就他覺得可以就可以囉
（滿足一下好奇理性路線的大家）

下一次見面是禮拜三
大家快來集氣讓時予找到話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