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27·川下月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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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0-29
空唯嘆的腳下暈開一個符文,讓他穩噹噹地站立在湖面上,一圈一圈的漣漪蕩漾向四處,就在他站穩腳跟的時候,湖心塔上的黑影一晃消失了。

他嘆了口氣,再一次跟丟獵物讓本來就不足的信心更是跌入低谷,盯著倒映在睡眠上的月影,晃蕩晃蕩出陣陣波紋,眼神不自覺地沉靜下來。自從巫祭華墮落之後,他原本引以為傲的信心當即崩潰,至今無法恢復。

已經和巫祭華失聯半個多月了,算是認識這個掌燈人以來互相不理會的時間最長的一次,曾經他很喜歡看著巫祭華短時間和自己慪氣的模樣,但是現在實在是不一樣,令人寢食難安的想念決堤而出,讓他潰不成軍。

從來沒有想過,在分開之後會是如此想念。

他邁步向湖心塔走去,根據各種彙報的情況來看,云鶴市內的陰界存在活動異常活躍,雖然閻王在去修復各種被撕裂出的兩界雙向通道,但還是有源源不斷的低級存在越境,像是有人特意吩咐一般。

倏地,他停下腳步,收回邁出去的腳步,輕輕放下,雙腳並排,站姿整齊地目視一團青色的東西落下,然後在面前裂開,霧氣中有影影綽綽的人影。

「我們發現了破壞者的蹤跡,但是巫祭華沒有和他在一起。」安梟燁傳達的話不長,平淡地說完后霧氣便擴散,不留下任何傳過信的蹤跡。

他不太想去安梟燁所說的地點,因為正在追蹤的黑影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甚至說有點不太切合實際的想法。

——那有可能是褪去妖身的巫祭華,黑色的裙角十分明顯。

——但是,又怎麼可能呢。

雖然有些戀戀不捨地,但是他還是轉身向岸邊走去。本來追上的話就能解決心中疑問,但是,還是先去完成指揮部的事情為重。

或許有機會見面的時候再問問吧。

月色不錯,倒映出來的純白色沒有任何瑕疵,皎皎溫潤,跟隨在他的身後形影不離。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湖心塔那裡,在看到沒有什麼變化后,才勉強死了心,埋頭向前走。

忍不住,他又嘆了口氣,刻畫好瞬移符文,前往安梟燁所說的地點。

不知為何,破壞者會在圖書館附近出現,在瞬移的極短時間內,他快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然後發覺無解,便惱火地踢了空氣一腳。

「小屁孩,這樣的幼稚是不是我可以說活該你單身?」虹光一手肘搗在空唯嘆的肋骨上,一臉的壞笑,「別以為晁吝沒有告訴我你倆的事情,喂,空空,跟我說,小華成為妖之後是不是更加難追求了?」

「……不,並不是。」空唯嘆的話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實話,從表情到動作都在掩飾,然後儘力躲開虹光那隨時隨地都會搭到脖子上的手臂。

他神色暗沉,虹光的話在理,沒有經歷過這種感情上的問題,只是單純地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他的幼稚和不成熟只會毀掉這青澀的一切。

屏氣之後,他的注意力放到了這座奇形怪狀的建築上,特意的書頁的形狀一層一層搭建出整體架構,古樸的灰色調很好地融入到濃密的樹影之中,只不過在原本沙粒質感的外牆上被裹上了一層青銅色的殼,是腐蝕后留下的最後混合物,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與破壞者的潑墨風格相比,這隻相柳的手筆太過稚嫩,完全是通過小孩子的手展現出來的初次作案。

——可是破壞者的後代以往從未刻意地活動過啊……

——而且為什麼要選擇圖書館……

到達這裡的驅魔人們都在懷疑這個問題,一個很少有大人流量的地方,更不用說在夜晚是根本不會有人的地方,這樣的動作,難道只是日常教學?

想多了之後,空唯嘆便不再去思索具體的原因,反正作為驅魔人就要做好驅魔人的工作,至於陰界存在是怎麼想的,那是事後需去調查的事情。

當虹光的光圍攏住建築,在準備進一步修復的時候,驟然被青銅色的霧氣阻斷,讓所有人本想如釋重負地過一個安穩晚上的美好願望瞬間破碎。

站在最高處的小女孩以跪坐的姿態俯瞰下方,低馬尾在身後隨風飛揚,同為青銅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清澈得無暇,隨時都會綻放出符文的花火,將下方的所有驅魔人在自己的毒素之下融化為液體。

空唯嘆下意識握住了刀柄,稍微地抽出一點,上方的小女孩透下的清冷目光令人渾身發冷,和破壞者那種沸騰著毒液的眼神完全不同,這種不符合年齡的死寂里,沒有絲毫的思想與內容,完全就是一汪清澈的死水,清可見底,卻沒有任何的波動和味道,永恆地貯存在固定的地方。

只要動動手指,這個力量空前巨大的小女孩,會把這裡徹底夷為平地。

或許,能做的也只有以毒攻毒。

身為欽原的千星解是最佳人選,對毒素的各種形態運用自如,也能夠自由對抗敵手,最主要的是不成熟的千星解和年齡尚小的女孩子是不會互相殘殺的。

其他的人,負責從後門繞上去,然後丟下空唯嘆和虹光這兩個醒目的人作為靶子和吸引注意力的兩點,防止小女孩太過集中注意力在千星解的身上。

千星解拿來了巫祭華的木杖,她已經可以喚醒木杖上的符文以彈出薙刀,藉助木杖編纂出複雜的符文,對付年幼的相柳是綽綽有餘的,前提是,小女孩沒有其他人的幫助,不然,她毫無勝算。

踩上冰錐,千星解將自己發射出去,在小女孩擊碎冰錐之前落到樓頂上,薙刀的刀尖從小女孩的鼻樑上擦過。

「吶,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淡定後退,偶爾抬手,讓霧氣凝結抵擋住千星解的刀,奶聲奶氣的似乎沒有多少危險性,「我叫洛漓,你呢?你呢?」

「……千星解。我說,打仗之前難道還要自報家門?你們相柳的規矩真奇怪。」千星解用毒液擰成繩索,拽住一直在躲避的洛漓,將其拉到身前,「不過,請先告訴我,這麼漂亮的圖書館你為何要毀掉?」

「書——」洛漓踮起腳尖,身上的繩子隨之散開,「——我討厭它們。」

綠色的繩一圈一圈地輕柔落下,卻沒有對建築造成任何的腐蝕,像是普通的絲帶掉落在地,無害地隨風一起一伏。

千星解凝吸,洛漓的瞳光里有太多的寒意,溺死人的青銅色里依舊無多少神色。完全是個幾歲孩童的樣子,卻從骨子裡透露出一種異於常人的鎮定和無情,似乎親身經歷過的事情,給予她的不僅僅是一場悲痛,更是無形中揉入身體內的一種興奮劑,把最佳的潛能激發。

雖然表面上洛漓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但是她的力量浩瀚得彷彿是無邊的海洋,泛濫著異樣的浪,一旦有微妙的驚動,就會立即毀天滅地。

對付她,不是簡單的小心翼翼就能完成的。

幸好虹光的白色劍雨砸落下來,迫使洛漓展開屏障抵擋,這樣千星解用薙刀在屏障上破出合適大小的縫隙,足以令她鑽入,在小女孩顧不過來的時候直接一棍子揮過去,正好擊打在洛漓的頭上。

頭受到重擊,令洛漓腳下不穩,摔倒后順著傾斜的樓面滾了下去,即使在即將摔落的邊緣抓住,但她那小手怎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堅持不了多久,她手一松,隨機再次抓住,身體向下墜了墜,讓千星解無所適從地不知是否應該伸出援手幫助一下,防止洛漓墜落而亡。

——畢竟,還是個小女孩,比自己還要小上許多的孩子。

——怎能忍心……

千星解的胡思亂想尚未結束,手上的薙刀兀自晃動了一下,隨即符文活躍了起來,有把刀刃縮回去的傾向。

她低頭查看了一下,再抬頭時洛漓已經重新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將其撈上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巫祭華,隔空跪坐在洛漓的身旁,任由洛漓抓住衣角,迷離的眼神里打量著掌燈人模樣的她。

「你使用的是我的木杖。」巫祭華抬手一指,薙刀一陣鳴響,與她的力量同調,「見到你獲得了掌燈人血統,很是欣慰呢。」

「閉嘴,你這墮落的妖物,為何還沒有去死?」千星解穩住木杖,刀尖上潤出的綠光逐漸發亮。她先一把推開礙事的洛漓,直奔巫祭華過去。

巫祭華的笑容更深,用手指輕輕一撥,薙刀隨之縮回了木杖之中。她見到千星解在近身的地方停步,便雙腳落地,探身貼到千星解的臉上,陰陽怪調地開口說:「因為啊,就連閻王也正在等著我回去呢。」

明擺著,千星解不會相信,閻王從來不會再接納背叛的人,更不用說一只墮落的妖獸——已經是純正的妖獸。

火焰被風包裹成細細的線,圓滑的從巫祭華的手上流動出,圍繞在身上,一旦千星解進行近身攻擊,會在瞬間變得堅硬無比,抵擋住薙刀的刀刃,或者是融化那些習慣用的有毒冰針。

稀稀疏疏的火線,卻擁有最完美的防禦力,這是前所未見的新鮮玩意,基於巫祭華手背上驅使食靈的符文,簡單地疊加產生完全沒有關係的效果。

——千星解從未聽說過這種不一般的符文用法。

每個符文的產生都是隨著時間洪流中不斷完善的結果,自然每一筆都代表著不同尋常的意義,隨意地疊加只會讓力量逆流回身體,造成嚴重後果。

每一日,都會有許多擁有力量的人因濫用符文而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巫祭華的眼睛變成了紫色……

千星解決定和巫祭華保持距離,對面傳來的風語者屬性令她十分不舒服,極其的敵意和攻擊性展現在她的身上,隨時會凝聚出蜇針在指間散發出綠光。如果說,巫祭華有什麼不對,她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然而,巫祭華只是將保護自己的火線換到了洛漓的身上,自己赤手空拳的向千星解慢步過去,並隨便地向下一瞥,隨後沖空唯嘆一笑。

本來一直在做防禦的空唯嘆只是偶爾抬頭觀察洛漓的情況,結果與巫祭華對上目光之後當即僵在了原地,眼睛中書寫了一半的符文隨之熄滅。他詫異地不知道巫祭華是什麼時候來的,當時應該正在忙著設置隔離,防止有好奇的平民進入現場,使得他們在觸碰到符文後立刻離開。

但是,有陰界存在進入的話,他也是應該在第一時間知道的。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