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 鯉魚的新娘之六

「根據警方的報告，李維中是溺斃的，死亡時間是當天早上六點。」

在社辦裡，蘇天行告訴大家。

「據說他在比賽前一晚又跑去喝酒，甚至還發酒瘋。所以警方猜測他是第二天早上準備去練習的時候，因為宿醉未醒，失足摔進水裡淹死。」

劉德禎搖頭。「這傢伙，居然在比賽前一天還喝酒，我老爸都快氣死了。」

「等等，」詩堯說：「他明明說過，他從不宿醉的。」

「那一定是亂講的啦。」劉德禎說。「妳沒聽他前一天晚上怎麼吹牛的？講得好像他是球隊救世主一樣。球員都是這樣，自我膨脹又愛炫耀。」

他講得義正辭嚴，完全不覺得自己也是同一個德性。

「但是他從早上六點就泡在水裡，一直到晚上七點都沒人發現？這是不是有點奇怪？廣場那邊人向來很多，何況漁翁銅像跟古船紀念碑一樣，是五芒巿的知名景點，很多人會去拍照，怎麼可能都沒發現？」詩堯指出疑點。

「沒錯。」蘇天行說：「而且負責廣場的清潔人員每天早上七點會去水邊撈垃圾，他也沒發現屍體。」

劉德禎說。「也許他是在別的地方落水，後來被水漂到銅像那邊才被釣鉤勾住啊。」

蘇天行搖頭。「我本來也是這麼想，但是上游有攔沙壩，如果李維中在那裡溺水，應該會被攔沙壩擋住。」

「巧合吧。」劉德禎自己也覺得這話有點弱。「不然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蘇天行一臉神秘地說：「李維中落水前一天晚上不是發酒瘋嗎？他爬到銅像上面跳脫衣舞，還是隊友硬把他拉下來。然後第二天他就被掛在釣鉤上，答案很明顯，因為他侮辱銅像，被銅像殺掉了！」

「天行，你啊……」袁毅城一臉「怎麼又來了」的表情。「這也太牽強了吧？明明怎麼看都是意外，幹嘛偏要往那邊扯？」

「我想調查銅像的秘密已經好久了，這次就在我眼前發生，當然要查個清楚啊。而且不只我這麼想，社群網站上已經傳開了『銅像再次殺人』。身為第一，不是，第二個發現屍體的人，兼負責任的記者，我當然要查清真相，老師您說是不是？」

易商禹哼了一聲。「你要怎麼查？去訪問銅像『請問你有沒有殺李維中』？」

袁毅城也補充，「先說好，我絕對不同意在銅像旁邊架攝影機。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我會去訪問之前被掛在釣鉤上的死者家屬，看死者在死前是不是做了對銅像不敬的事。」

「駁回！怎麼可以為了你的無聊推測，再去打擾死者家屬？」袁毅城嚴肅地說：「天行，我知道前幾次你都猜對了，但這次不一樣。現在真的出了人命，而且還是有名的球員，當局非常很重視，所以你絕對不準再到處傳鬼故事。萬一事情鬧大，別說是新聞社，整個學校都會被你連累的！」

這下蘇天行真的頭大了。在沒有任何線索的狀況下，他要怎麼證明李維中是被銅像殺死？

詩堯開口了。

「也許，我們可以暫時把李選手的死因放一邊，專心研究銅像？從它的歷史查起，再調查最早銅像殺人傳聞的由來，並分析傳聞的可信度，再試著推測李選手的死因？這樣寫出來的報導，學務處也比較有可能接受。」

袁毅城思索了一下。

「嗯，以研究五芒巿歷史的角度切入，而不是以訛傳訛，這種作法比較合適。天行聽到了沒？只准研究歷史！」

「好啦……」

蘇天行無精打彩地回答，心裡卻想著：誰理你啊？

※

少年站在廣場上眺望定湖，看著五芒河在此匯集，又切開五芒山的包圍，流向外面的世界。

河水真幸運，可以離開這裡。他心想。

「現在河道已經變淺，想沿著河游出去就免了。」

年輕的老師出現在他身邊，一句話打醒他的白日夢。

易商禹瞪了他一眼。

「白痴才要游出去。我只是感歎一下，你應該早就習慣了吧？」

「我也只是沒事吐槽你一下，你也應該早就習慣了。」袁毅城面不改色。

「身為老師，個性怎麼這麼扭曲啊？剛才也是，明明就想讓蘇天行查個水落石出，居然還說什麼『只准研究歷史』？太假了吧。」

袁毅城歎息，「我也很無奈，但是教師有教師的立場，該說的話一定要講。而且這次要更小心，無論是銅像或鯉魚精，都可能會扯到『那一位』身上。如果我不做做樣子阻止天行，等到那一位抓狂就糟了。」

「就算你什麼都不做，祂還不是照樣抓狂？」易商禹不屑地說：「那傢伙到底有什麼問題啊？還有，祂幹嘛每次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又沒惹祂！」

袁毅城心中一緊，連忙歎了更長的一口氣來掩飾他的動搖。

「我不是說過嗎？因為祂認為華祐真人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又是華祐的後代，祂當然對你印象不好。」

「拜託，是祂自己沒用才失去能力好嗎？幹嘛隨便遷怒？幸好我沒有這種家人，不然我一定會一頭撞死。」

「你講話小心點啦。」

袁毅城的臉扭曲了一下。易商禹那句話聽在他耳中，實在是無比地諷刺。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生活被奪走，卻無能為力的心情吧？祂已經失去太多了，又沒辦法保護家人，所以才這麼神經質。就算不能成全祂，我至少可以避免激怒祂。況且，」袁毅城望向遠方。「有些事情，天行必須要自己找到答案，別人是幫不上忙的。」

易商禹點頭。「嗯，等他找到答案，我還可以殺出去撿尾刀，真是太方便了。」

「……別人正在感性的時候，你可以不要這麼煞風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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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能夠站在銅像上跳脫衣舞，也是一種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