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別人給的會收回

房間內溫紅田米兩人獨處，像當初開機密會談一樣，兩兩相對坐在椅子上。



不知怎地溫紅感到有些緊張，雙手握拳擺在大腿上，肩膀聳起背脊打直，吞吞口水，手心濕黏，思緒紛飛：剛剛糖糖好像有開冷氣，怎麼感覺還有點熱……不知道糖糖要送我什麼樣的禮物……今天過得好快，生日就要結束了，明天還要上學……

田米從隨身的手提袋裡面取出一個長方形小盒子，上面寫的幾個字中，溫紅只認出紅茶兩個字，空的手提袋被田米掛在椅背一角，兩手捏著盒子邊緣舉到溫紅面前，雖然還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呵，妳的生日我很開心喔，來拆禮物吧。」

看到田米莞爾一笑才後覺自己剛剛說錯話，難為情說聲：「謝謝……。」雙手接過禮物。

「這個是什麼呀？紅茶嗎？」撕開包裝打開盒子，拿起裡面其中一個。

還維持著笑容的田米：「嗯，是紅茶口味的糖果。」

「哇！好棒，原來還有紅茶口味的糖果啊，真特別。」溫紅手舉在頭上，看著手上的糖果像在看閃爍的星斗，眼裡彷彿能折射星光。

「快吃吃看好不好吃吧。」田米建議。

溫紅疑惑：「糖糖妳沒吃過喔？」高舉的手放下，眼神飄至田米。

「嗯，沒吃過。」

「那我們一起吃啊。」

「可是這個沒有很多，而且這是給妳的生日禮物。」

「給我的就是我的了對吧，就是要分妳一起吃，還是妳其實不喜歡紅茶……？」不喜歡我……？

「沒有不喜歡，謝謝溫紅，我們一起吃吃看好不好吃吧。」

「摁！」

然後溫紅打不開糖果包裝，請田米幫忙，糖果一人一半，剩下的拿去零食櫃收起來了。



「我喜歡紅茶糖，可以以後都送我這個生日禮物嗎？」這樣以後我的生日都有糖糖了～心花怒放的溫紅開始許願。



人類就是如此貪婪，隨時有無數個願望。



「好啊，等妳想要別的東西再跟我說。」田米點點頭，指著溫紅頭上的皇冠問：「我能看看妳的皇冠嗎？」

「可以啊，妳要戴戴看嗎？哎唷，我自己拿不下來……可能要找媽媽幫我……。」搗鼓半天弄不下來還扯痛自己的溫紅束手無策，正要使出找媽媽絕招，被田米中斷：「我試試看能不能拿下來，不要亂動喔。」她脫掉室內拖鞋轉身踩在椅子上，兩手輕巧地觸碰皇冠兩側，確認了是哪邊纏住頭髮，撥理開後，成功將皇冠取下。

溫紅好奇田米戴皇冠是什麼模樣，豈料田米只是拿在手上觀察，看了一陣子就說要幫她戴回去了，溫紅止住田米要往她頭上放的手，開口問：「所以妳剛剛是在看什麼呀？」

「看這個是用什麼做的啊。」

「是用什麼呢？」

「不知道，感覺像塑膠跟鏡子。」

「喔……。」兩人再次研究了下流光溢彩的水晶皇冠，沒有得出什麼驚奇結論。



「妳還記得妳許了什麼願望嗎？」田米拋出話題。

「嗯——要長大、玩遊戲。」

「第三個願望是什麼？我可以知道嗎？」

「如果以後我的每個生日妳都會跟我一起慶祝，我就告訴妳。」溫紅黑白分明眼尾上翹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瞪著田米，雙手十指交扣抵在下巴，乖憐可人得不行。

田米沒有馬上回答，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溫紅整個人維持同樣的姿勢越來越逼近田米，眼角堆積的淚珠都要滑落了……。

「我沒辦法保證妳的每個生日我都一定在場，但是我會盡最大的可能不錯過任何一次，這樣可以嗎？」溫紅破涕為笑點點頭歡呼，眼淚流過眼睛下面的痣，田米抽了張衛生紙，替她拭乾淚水後丟到垃圾桶。

溫紅從椅子上下來，腳踩在地板上手舞足蹈，還兩手拉著田米的手做圓周運動，轉完圈溫紅大字型攤平在地板上，田米伸出雙手把她拉起來，兩人坐回椅子，溫紅跪在椅子上，兩手向前壓在田米腿上，不斷湊近直到額頭相抵：「我的願望就是有妳陪我一起過生日喔～」

這個距離近得什麼都看不到，但兩個人都沒閉上眼睛，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會試著讓妳的願望能夠實現的。」

「謝謝糖糖，糖糖最好了，我最喜歡糖糖了～」



仙杜瑞拉的魔法是有期限的，過了午夜十二點又回到稀鬆平常的日子。



在慶祝過聖誕節、元旦、春節，還有溫文、冷暖，以及田米的生日以後，還剩幾個月就要從幼稚園畢業了。

通過提早入學鑑定的溫紅已無所畏懼，數著日子要跟田米一起升小學，班級同學依然認不出幾個人，上學也只對有漂亮美勞作業的課程，和刺激冒險的影片感興趣，偶爾困擾感冒請假待在家裡不能跟田米一起玩。

今天本來也是跟往常一樣到處走走看看的溫紅田米，走累了就坐在有軟墊的地板上休息，無意間聽到兩位老師的對話。



「煩死了，一直哭哭個沒完沒了，一個哭全部跟著一起哭，我要神經衰竭了啦……。」

「沒辦法，小孩子就是這樣的，又哭又叫都是正常生理反應。」

「這些恐龍家長自己不想照顧孩子，就把孩子丟到幼稚園照顧，還要嫌我們照顧不當，有這麼多嬰幼兒，我們人手哪裡照顧得來呀？」

「因為請保母很貴啊，幼稚園便宜多了，妳又不是不知道，人都貪便宜。」

「要照顧那麼多小孩，才領那麼一點錢，累得要死要活的，快做不下去了……。」

「好了啦，做一天是一天，實在撐不住就辭職吧，別把負面情緒帶給小朋友了。」

「我知道啦，謝謝妳聽我抱怨這麼多，晚點請妳喝杯飲料。」



聽到腳步聲遠去，溫紅又偷偷露頭刺探敵情，確認老師們都不在這裡了，才坐回去問田米：「照顧小孩很麻煩嗎……？」

「摁，除了基本的泡牛奶、喝水，還要換尿布、洗澡、翻身，有時候要抱好久，他們都比書包還要重喔。」

「是喔——那我爸爸媽媽照顧我和哥哥會不會也覺得很煩啊……？」溫紅蜷曲身子，左手抱膝右手在地板上畫圈。

在溫紅左邊的田米看不到溫紅臉上的表情，溫紅本來就比同齡人嬌小了點，現在縮成一團看起來更小了，陰影下就像快枯死的幼芽。

「覺得麻煩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會因為是自己喜歡的小孩，所以心甘情願這份辛苦吧。」田米仰望藍天上的雲朵，輕描淡寫帶過去了。

「那如果爸爸媽媽不喜歡我，不想照顧我了呢……？」

沒有回應溫紅的假設，田米說起另一件事：「妳還記得我那個壞掉的髒兔子玩偶嗎？」

「記得啊，妳說是妳媽媽給妳的。」溫紅看向田米。

田米低頭：「過年的時候她把玩偶跟垃圾一起丟掉了，沒有經過我的同意。」

「蛤——怎麼這樣……好過分喔。」

「雖然她說以後會買新的更好的給我，可是妳看，只要是別人給的東西，都是有可能被別人拿回去的，不然就是會要求妳為她做些事情。」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田米轉向溫紅，看著溫紅的眼睛講得鏗鏘有力，讓這些話深刻地烙印在溫紅心裡，留下不可抹滅的痕跡。

「那別人對我的好、妳對我的好，也都可能會收回去嗎？」雙手環抱膝蓋，埋頭置於腿間的溫紅變成躲起來的小貓，聲音也跟貓叫似的。

田米走向溫紅，跪在軟墊上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收回，但我能保證我不會收回我對妳的好，感情這種東西好像是不能控制的，就算妳不喜歡我了，我應該也沒辦法說不喜歡妳，就不喜歡妳了。」

「真的嗎？」

「摁。」

溫紅轉向田米，兩人面對面擁抱，下巴擱在對方肩頸，「我果然最喜歡妳了，我也不會收回我的喜歡，所以妳絕對不能不要我喔。」如果不要我了，就……

溫紅一向天真無邪富有感染力的笑顏，壟罩在陰影下顯得詭譎幾分，也許只是光暗造成的錯覺也說不定。

「摁，我答應的就不會反悔，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