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騎士王

　　飛離赫費茲後我朝著所謂的魔之山前去，魔之山位於北方大陸的東北角，是距離赫費茲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

　　據說魔之山是一個鮮有人居住的地方，那裡有許多魔物盤居並且曾經有許多人死於大山之中因此亡靈四處飄蕩，是個也許會出現不死系怪物的地方。種種原因令人們紛紛遠離魔之山，但是根據法娜爾的說法有高人住在其中。

　　來到魔之山的上空時我看見的是滿天白霜覆蓋的大山，整座山林中都飄散著一股不祥的氣息，但我還是降低高度在半空中找尋著疑似建築物的存在。

　　一棟六層樓高的小宅邸很快映入我的眼簾，宅邸外圍圍繞著高大的鐵圍欄，宅邸外觀呈現黑灰色顯得十分陰鬱……作為魔之山上唯一的建築物我認定他就是高人所居之處。

　　我從空中降下落地於宅邸內側的花園，花園內盛開著被白雪堆積的藍色花朵，花朵在月光下飄散著陣陣冰冷的光塵。回頭望去一個女性從正門走出來雙眼凝望著我，她的面孔冰冷無情，高大的身姿令人聯想到魔人族。

　　然而定睛一看女性是個精靈族，潔白色的自然捲髮、銀灰色的雙眼以及成熟貌美的面容、身穿著一席厚重衣物的女性面朝我時帶有幾分戒備。

　　「魔女嗎……來這裡有何事？」女性朝我問著。

　　「是法娜爾讓我來這裡的，我有必須追尋的答案！」我向前邁步，同時微微揚起嘴角綻放出令人感到安心的微笑。女性這時稍稍睜大雙眼，從反應來看她絕對認識法娜爾。她將手撐在腰際問：「我想問的待會再說吧，先說說妳想追尋的答案是什麼？」

　　「災獸的誕生以及整個災獸的討伐過程……還有關於伊歐菲娜的事情。」

　　當我將這些問題提出時，女性的面色變得十分凝重，她的臉色像是結霜般盯著地面上的花朵。同時間花朵正緩緩飄散著優美的薄光，從她的眼底我看見的是懷念昔日。

　　「既然她讓我來問我而非自己回答，想必有必須那麼做的理由吧，我會全部告訴妳——先和我來吧。」女性提著油燈轉身走往身後的門內。當我看見她的背影時薄雪從上方飄落顯得幾分孤寂，我漫步跟在她身後時走入了宅邸內。宅邸的裝潢顯得十分古樸且優雅，許多低調的裝飾惹人喜愛，走在半路上時我看著結霜的玻璃窗問：「妳究竟是誰？與法娜爾是什麼關係？」

　　「詩蒂亞．倫蒂詩特，是伊歐菲娜的夥伴討伐災獸的騎士王，對法娜爾來說是她的戰技導師，現在只是個老不死的存在罷了。」自稱詩蒂亞的女性走到一扇古樸的木門前回頭對我露出微笑。

　　「老不死的……存在？」我瞪大雙眼呆愣在原地。

　　「至今幾千歲了我仍保持著二十多歲的面貌，其他人都已經在我面前離世了，正是如此才會稱為老不死吧……當然，這不代表我認為自己該死了。」詩蒂亞平穩地笑著，隨後她掏出鑰匙打開了木門。

　　門剛敞開眼前便出現一間放有沙發的房間，牆面上石頭壁爐正燃燒著溫暖的火光，腳跟前是高檔的地毯與溫馨的風景，詩蒂亞走在前方將油燈放上木桌，隨後她在沙發上入座並保持著一副清冷的面容凝望著我。

　　「先坐下吧，這個話題要談有點久。」詩蒂亞說著便從桌子下方拿出了一罐烈酒，看起來是要我陪她喝幾杯。當我上前入座時她替我倒酒，放下酒瓶後撇了眼窗外道：「這件事情要從許久前說起，一切都需要從伊歐菲娜這個人開始談。」

　　我點頭答覆，拿起杯子輕抿酒時嘗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

　　「伊歐菲娜是從西方大陸來的人，那個年代已經是魔法國毀滅後的一千年後，她雖然自稱自己是魔法國的神所教導的徒弟卻無法在時間點上相符。而我就是第一個遇見她的人，當年我是少數居住在北方大陸的精靈族……她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詩蒂亞輕晃著酒杯，視線望著猶如波浪般波動的表面不放。

　　「怎麼個奇怪？」我遲疑地皺起眉頭。

　　「早年的北方大陸比現在還缺乏糧食與資源，因為海上得流通更不方便且沒有魔女帶來的繁華，就連一片肉都是十分珍稀的……人們光是讓自己活下去就拚盡了全力，自然也沒有龐大的帝國存在。伊歐菲娜卻是個樂意與別人分享食物與其他資源的人，且無論寒冬多麼嚴酷都能保持笑容面對，彷彿從不會感到氣餒一般。」

　　「不僅如此，伊歐菲娜還對我說出了一個超出常理的夢想——」詩蒂亞放下了酒杯，她用手摀著自己的下巴且神色深沉地看著窗外的積雪。

　　「超出常理的夢想？」聽聞至此我深感興趣，不禁抖起了小腿。

　　「她想讓北方大陸百花齊放並且種出無數能食用的麥田，讓這片冰天雪地迎來早晨與春日，想讓人們露出笑顏迎向春風，她認為這就是她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意義。」詩蒂亞挪開手時臉上露出了淡淡微笑，笑中有幾分感慨與懷念。

　　「看起來她並沒能實現。」望著窗外的白雪一眼就能令我得出結論。

　　詩蒂亞對此吐出了一抹孤寂，她冷眼看著窗外飄散的風雪，壁爐燃燒木材的聲音滴答響著……她沉默了數秒後才張口回應：

　　「確實如此，但她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如今海爾赫爾的前生國家就是在她的扶持下建立的，而我這騎士王的稱號也是在當年被授予的，雖然後世的人們絲毫不在意這種事情。」

　　「怎麼不在意？應該是做過很偉大的事情才有這稱號吧？」我確認地問。

　　「怎麼會呢？偉大不過是對於活在當下的人才會感覺到的感受。」詩蒂亞雙手一攤面朝我透露出一股譏諷，雙眼中絲毫沒有想證明自己完成了偉業的意思。

　　對此我拿起酒杯再次品嘗想要從味道中感受其意……然而除了嗆辣感以外我並無法想像。

　　「伊歐菲娜為了爭取人們的生存空間驅逐了曾經住在此處的真龍、然後又打倒了稱為泰坦一族的魔物，我們一起奮戰建立了巨大的國家想為這片土地帶來繁榮……為此還一起培育了許多人。」詩蒂亞將背靠上椅背，同時雙眼冰冷地看著油燈的光芒，眼中卻淡然地有人影。

　　聽聞至此我並不感覺這是壞事，反而是值得誇耀的成就，可詩蒂亞的表情告訴我一切並非如此。

　　「過程中伊歐菲娜一直做著一種研究，那就是把生命力的適應性進行修改得魔法研究，她想透過這種方式去讓北方大陸栽種出無數可食用植被，但是她在魔法理論完成前就為了對抗深淵魔女帶來的魔災犧牲。被留下來的我無力完成研究，只得將研究交給伊歐菲娜的學徒們去繼續進行，但這卻成為問題的開端。」詩蒂亞此刻揚起了嘴角，似乎在嘲笑某些我所不知道的人。

　　「生命力適應性的改變嗎？也就是需要侵入生命力並進行修改……這某種程度上與現今所知的生命詛咒與魔法瘟疫類似，災獸不也是這種類型的能力嗎？」我抬手輕撫下巴，總感覺聽著有那麼一丁點關係。

　　詩蒂亞此刻將手靠上沙發扶手，她用眼角的餘光撇著後方的大書櫃，表情略放空地去回憶起當年的事情。半分鐘過去詩蒂亞才轉眼看著我回答：

　　「妳想得沒錯，事實上災獸就是這群學生透過這半成品魔法理論打造出來的魔物，但牠並不是用來完成其師的遺願。」

　　「那是為何？」我睜大雙眼且感到十分震驚，這聽起來有幾分讓人意外。

　　「因為在伊歐菲娜死後國家的政治嚴重動盪，其學生們為了爭奪領袖的位置大打出手，少部分遵循其師之道的學生都被加以殺害，剩下的學生分成了兩大派，由人類為主扶持的王建派與由獸人扶持的議合派。王建派主張要建立新的王政與法治創造新的時代，議合派認為要從當今制度要延續發展設立議院重整國勢，兩派都利用這種詛咒之毒相互對打……」

　　「經歷了百年的戰爭王建派取得了全面勝利，為了徹底打壓議合派階級制度也就出現了，獵殺獸人的文化也逐漸成形，於是海爾赫爾的千年寒冬來到了這片土地上。」詩蒂亞嘆了口長氣，當下她的指尖抓住了沙發扶手，牙齒輕咬嘴角看得出有幾分不快。

　　「原來獸人是因為數千年前支持了議合派才到如今都遭受迫害嗎……」頓時間我感到背脊發涼，這可真是個可怕的歷史。

　　單單一場歷史上的政黨衝突，就令一個族群成為數千年的奴隸與階下囚，而他們時至今日都還在遭受迫害。縱使為何被迫害與迫害的理由早已被忘卻，這個文化卻延續至今……

　　著實是有幾分悲哀的感覺。

　　「沒錯，這就是獸人如今遭受迫害的原因，但是我可還沒說完整個事情的始末，這不過是一個階段的事情罷了。」詩蒂亞雙眼瞇起眉頭深鎖，彷彿接下來的事情遠嚴重過上述的一切。

　　我整理好情緒後端正坐姿，認真地等待她敘述。

　　「在當時有一部分支持師願的學生逃出了圍剿，其中一名學生就叫做愛耶利歐，她去到當年的魔女聚落學習了占星術想藉此忘卻失去老師的傷痛，不料長壽至極的她卻看見了千年後不斷迫害世人的海爾赫爾帝國出現。看見其師伊歐菲娜所愛的一切逐漸支離破碎之時愛耶利歐再也無法忍耐……」

　　「愛耶利歐回到了海爾赫爾並以自己現在的名號建立了占星術名門家係，然後她私底下卻透過這份改寫生命力的詛咒想要把自己的恩師復活重整一切，結果就是——」

　　「復活回來的伊歐菲娜變成了扭曲的怪物，也就是所謂的災獸。」

　　詩蒂亞闔上雙眼，周遭的火光飄渺不定彷彿她也正在感到動搖與心痛般，然而窗外的大雪依舊沒有停下。

　　聽聞真相時我睜開了嘴巴遲遲無法闔上，原來這才是災獸誕生的真相嗎？災獸就是……大魔導伊歐菲娜？而愛耶利歐家是真正製造了災獸的家族？

　　那麼現在為何連法娜爾都不知道這一切？她不是詩蒂亞的學生嗎！

　　「所以妳手刃了自已曾經的朋友，還欺騙了法娜爾……這是為何？」我盯著她的面孔問道，當下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略微顫抖著。

　　「因為災獸的出現海爾赫爾陷入一片混亂差點毀滅，愛耶利歐家的後代為求自保主動將其初代殺害並與之斷絕關係並寫了本假的家譜，這本家譜世世代代流傳著。她們手拿著伊歐菲娜得法杖並做著伊歐菲娜最痛恨的事情，或許正是如此才會發生現在的悲劇吧。」詩蒂亞再次睜眼，她拿起酒杯啜飲了一口。

　　「悲劇？」我雖意識到了那是指法娜爾的事情，卻開口提問想看看會不會聽見更多被隱瞞的事情。

　　這時詩蒂亞用手扶著額頭，她的雙眼浮現出一股悲傷，她視線朝下面對酒杯開口：

　　「法娜爾的出生是個偶然，但是被私藏的伊歐菲娜遺骸卻因為這個意外與法娜爾與生俱來的詛咒之力產生共鳴，這才發生了當年在海爾赫爾上擴散的瘟疫，雖然沒有人知道這種真相——但是優娜確實能夠說是法娜爾親手殺害的，而法娜爾單單是活著就足以殺害優娜了。」

　　「並且愛耶利歐家是一切的兇手，法娜爾自己更是一個催化劑，這種話我能對她說出口告訴她真相嗎？在一個痛苦又糾結的人面前用刀割開她的傷痛……妳能辦到嗎？」詩蒂亞說完時將手挪開，她緊握住酒杯僵著不動，彷彿連喝酒的心情都沒了。

　　「普通而言不容易，但是既已如此……海爾赫爾如今在利用災獸的遺骸繼續發展，這豈不是打算再一次將死後的伊歐菲娜踐踏一次嗎？」我微微揚起嘴角試圖用話語勾起詩蒂亞的反應。

　　那一瞬間詩蒂亞瞪大雙眼且臉冒青筋，面容猶如鬼神般透露出了殺意，單單鬥氣得釋放就讓房間內的物品微微晃動著。

　　「把妳知道的都告訴我。」詩蒂亞轉瞬用著威脅般的語氣朝我開口。

　　「放輕鬆，我全都會告訴妳的。」

　　我咧嘴一笑，隨後慢慢道起了我所知道的一切以及關於法娜爾身上發生的事情——

*

　　我將事情描述完，其中包含我看見優娜如何扭曲變形成為怪物的景象，以及如今愛耶利歐家與獸人族的局勢，還有法娜爾留下殿後等……剛說完我便看見詩蒂亞捏碎了酒杯，她雖然揚起嘴角笑著卻能感覺到一股劇烈的憤怒。

　　「那麼曾經的英雄啊，妳打算怎麼做呢？」我瞇起雙眼笑著。

　　「先去救出法娜爾，然後與其他人聯手宰了那些混帳。」詩蒂亞毫不猶豫的回答，同時室內圍繞著一股巨大的殺氣與鬥氣，強大的壓迫感就連我都感覺自己不敵。

　　我瞬間明白她可不是徒有名號的弱者。

　　「既然如此，讓我們合作吧，而我必將再為我等帶來更多夥伴。」此刻我下定決心，這次要比先前更加完美的戰勝敵人。

　　決心下定後我伸出了手，當我們的手交疊時象徵正義的烈火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