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與裏的記憶交織(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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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0-18
  上層區薩拉曼正一臉不耐煩的說著同一句話。
  
  「快去把她叫來,她不就是為此存在的嗎!」
  
  「她的傷都還沒復原,至少──」
  
  「她有什麼資格養傷!派不上用場的話我是為什麼養著她的!」
  
  薩拉曼正對著修亞大聲咆哮,那句侮辱科特的話修亞吞不下去,要不是有吉坦攔著,他早就衝上去請薩拉曼吃一頓拳頭大餐。
  
  「要不我們先下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馬里克想好言相勸,修亞伸手阻止。

  「科特不來他是不會罷休的。」

  「連中層都能聽見你在大聲嚷嚷,又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了嗎,大少爺。」

  說人人到,科特沉著一張臉與薩拉曼對視。

  「不勞動者不得食。想吃飯的話就去做好妳該做的事。」

  又一句令人發笑的話,她是真的想大笑出聲,讓薩拉曼知道自己多可笑。

  究竟一天之內能聽到多少這樣的笑話?

  「……走吧。」

  看著科特百般不願卻別無選擇的模樣,讓薩拉曼多少填補了內心失去的優越感。他露出勝者的笑容,卻不知道是科特不想浪費時間和力氣與他計較。

  取出鐮刀下降至地面才發現這裡是蜘蛛絲沒有涵蓋的另一側。

  他們回到獵戶後繞過半個城市,準備喊人進行下一波偵查,遲遲沒有派人是因為薩拉曼覺得情況有異。具體異狀是什麼目前尚未明瞭,但空氣中的確飄散著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

  先前留下的疲勞還未完全修除,加上修亞還顧慮科特的傷勢,這讓他們都放緩腳步前行。

  半座城市風化程度不算太嚴重,腳下踩著的只有隨風而來的少數沙粒。大概是風向的緣故讓沙子都集中在另一邊的蜘蛛網上,所以這裡才比曾經見過的風化區乾淨許多。但歲月的痕跡爬滿建築,讓它們看起來樣子岌岌可危,杳無人煙的模樣也體現風化後城市的荒涼。

  「這不是什麼都沒有嗎。薩拉曼是疑心病重還是小題大作啊。」

  海因將雙手撐在腦後踏著愜意的步伐。

  「小心使得萬年船,別因為眼前沒有危險就鬆懈。」

  無限沙漠化之後任何地方可說是危機四伏,一時的大意都可能丟掉性命。

  修亞希望這個想法能深植隊員心中,因為他不想再次看見重要的人死去。

  就如其他隊員一樣,他也有害怕想起卻又難以遺忘的過去。想必星球遺落者們都有吧,所以他才想盡力守護眼前所見的那些人。

  「可是隊長,明明只要繞過城市或派遣其他小隊就好,他卻非要讓才經歷一場生死大戰的我們來,無非是想把我們一起送上路!」

  「無憑無據別瞎說。」

  修亞彈了下海因的腦門,讓他痛得發出慘叫。

  「你就當作是因為我們經驗豐富,能大大降低死亡率吧。而且,是你們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跟上來的,怎麼能說是薩拉曼指派。」

  沒錯,需要外出偵查的實質上只有一人,只是當修亞說要一起時其他人紛紛跟上,才會變成整個小隊一同外出的情況。

  「我們也是擔心嘛。」

  「說真的,薩拉曼和妳到底有什麼過節啊?」

  「對啊對啊,我也很好奇,他好像從一開始對妳就是那副死樣子。」

  除了吉坦和馬里克有在稍微關心獵戶上的消息外,其他人都是有聽到也不當一回事,要不是因為薩拉曼表現得太過明顯,他們也不會知道科特被討厭得如此徹底。

  「和妳說過的『失敗品』有關嗎?」

  「大概是吧。聽說失敗比死去還慘,因為最終得到的只有痛苦與恐懼而已。」

  「聽說?」

  辛卡很快便抓到整句話的重點。

  「我並沒有參加過所謂的『進化實驗(Evolution experiment)』,從根本來說我和薩拉曼本就不同,既不是實驗成功者也非失敗者。」

  除了知道實情的修亞外,其他人聽的一頭霧水。

  當然,他們都知道進化實驗的事,也大致知道實驗主要是在做什麼,有許多人犧牲更是無人不知曉。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沒有經歷過實驗,那上升的身體素質、比常人快上幾倍的恢復速度,是什麼改變了理應為普通人的她?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

  修亞阻止企圖繼續深入的隊員。

  在見過奈克與那名奇怪男人後,他知道托斯夫肯定和那種存在拖不了關係。

  他不是不想知道答案,相反的他比任何人都想刨根問底,可那是科特最不願被人觸碰的傷疤,就算是他也不被允許。

  「修亞,有血的味道。」

  聽聞科特的話,眾人努力嗅了嗅卻只聞到沙塵的氣味。

  「方位呢?」

  「西北方。現在氣味很淡,不是距離太遠就是已經死亡一段時間了。」

  「難道真被薩拉曼料中了嗎。妳待在這,我和其他人一起去。不,還是找個人和妳一起留下來比較安全。」

  「說什麼傻話,我可不會留下來喔,要去也是我去。」

  「妳忘了自己是傷兵嗎!」

  修亞輕戳科特額頭,要他注意自己可是才受過重傷的人。

  可科特才不在乎這些,再說她的傷早就好很多了。

  「要論傷兵你們不也一樣,不要因為我是女生就差別待遇!」

  她不客氣地回戳修亞厚實的胸膛。

  「有多少人希望被差別待遇妳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不想被這樣對待!」

  兩人相互對峙,最終落敗的可想而知仍是修亞。

  「如果妳答應有危險不逞強躲到我身後的話。」

  「答應了又有什麼用,你明知我不會照做。」

  少見的淘氣微笑令修亞胸口一陣緊縮,他知道自己絕對擺脫不了這種感覺,因為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喜歡上了眼前的少女。

  ⟰

  越走越遠離中心處,血的氣味也加重許多。

  此時,他們撇見不遠處地面的血滴,血滴痕跡雜亂受傷的不只一人,不過都統一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彷彿引導的路標一路延伸,循線而去見到的是堆疊在一起的幾具屍體。從服裝判斷他們都不是一般民眾,而是至少受過訓練和他們一樣被派遣偵查的,身上穿著的裝備還比他們好上幾倍。

  「你不會是想拿死人的東西吧?」

  見里蒙的手偷偷摸摸伸往屍體,吉坦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讓他定格。

  「他們用不到了啊,拿走又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胡亂下手。」

  「你是覺得沒有經過同意很沒禮貌嗎,那我用傳統的方式問問總行了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難道不說得直接點就沒人聽得懂嗎?」

  吉坦頓時感到心累。明明是與成年人的對話,卻要用小孩能聽懂的方式解釋。

  「我說了不準拿!」

  他一掌拍在里蒙手背上。

  「為什麼,這對我們來說是有用的東西吧!」

  「你好好想想,這些東西對我們真的能起到實質性的作用?」

  這一問讓里蒙交抱雙臂思考。

  他想起曾經戰鬥過的突變種,以及先前交手的柰克‧席馬茲,他們都擁有遠超常人的攻擊力。最後看了看眼前的屍體與服裝答道:

  「好像真的沒什麼用。」

  「幸好還有點思考能力。」

  「就當作你在誇我。」

  「是在誇你呀。」

  「血跡還沒中斷,抓緊時間前進吧。」

  經修亞一提,血滴的確沒有至此中斷,少量的血顯示還有人逃離了。

  早已司空見慣的屍體,他們並沒有埋葬死者而是簡單的獻上哀悼。

  熱辣的陽光加速血跡的乾涸與屍體的腐敗,所以他們無從判別具體的死亡時間。但獵戶在另一邊停留了兩天半左右,又花了三、四個小時繞到這一側。比照獵戶的體積來看,停留期間附近並沒有其他要塞的蹤影。由此可知這些人死亡至少是四天前發生的事。

  沿著血滴追去,眼前只有孤獨的一具屍體倒臥在地。修亞蹲在屍體邊端詳了一會,發現脖子與手腕處有明顯的咬痕,特別是脖子被殘忍的咬下一塊,死因極有可是失血過多。

  「科特,妳來看看這傷口。」

  本來在周邊巡視的科特小跑到修亞身邊,看了眼屍體脖子處的咬傷。

  「這明顯不是一般人造成的咬傷吧。

  「嗯。是非人者咬的。」

  不一定是進化種所為,因為他們知道了還有像柰克那樣特殊的存在。

  「我猜是猛獸類型。」

  「猛獸類型?」

  「就是像獅子那類的猛獸。你看,傷口不是整個被咬下是被撕裂的,而且猛獸都會瞄準獵物的脖子下手。因為脖子有大動脈,只要出血後就算放著不管也會很快死亡。」

  「掠食者還在附近嗎?」

  「這就不知道了。如果這具屍體是他的食物,或這裡本身就是他的地盤,那麼肯定會再回到這裡。」

  「那我們留在這豈不是太危險了!」

  馬里克的擔憂不無道理。一行人才結束生死之戰不久,根本無力應付下一個柰克‧席馬茲,趕緊離開此處才是上策。

  「要撤退嗎?」

  面對吉坦的詢問,修亞想當然耳的以隊員安全為第一優先,準備下達撤退命令。

  「科特,該撤退了。」

  「你們先走,我要去個地方!」

  不等修亞回應,科特就先一步離開。

  她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有種自己必須去一趟的感覺,然後隨第六感邁開步伐。直覺告訴她,那裡或許有她想要的答案存在。

  將一切拋諸腦後在大路與巷弄間穿梭,因為大腦不知道目的地心裡難免會產生焦急,但那不影響前進的意志。

  凹凸不平已經不會有人修復的路面,看不清本來販售什麼商品的店家。她本該停下腳步在店家中搜刮有用資源,可她沒有,她只是一門心思的像個傻瓜一樣跑著。直到雙腳終於停下,讓她有時間喘口氣。

  抬頭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和其他地方一樣連個生物的影子都不存在。

  直覺再次響起,告訴她目的地不是這裡,而是要再往前一點。好比穿過那條不起眼卻令人莫名在一的巷子。

  會不會是「裏」再給自己提示?她用這個解釋那突如其來的第六感。

  做足心理準備後踏入巷中。這條巷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難以通過的原因必須怪罪於兩側胡亂堆放的雜物,所以花費時間比預想中多一些。

  不過比這更讓人出乎意料的是巷弄外的景色。

  那是一個廣場,正中央有個曾是噴水池的裝置,從椅子的數量以及現場幾個小攤車推測,這裡過去應該是熱門景點。可現在,精心鋪設的地磚被從地底伸出盤根錯節的樹根掀翻,沒錯,就是樹根。在這近乎死城的地方,不可思議的有棵成長茁壯的樹。

  這棵樹看起來不像是原生的,因為噴水池全都籠罩在樹蔭下,沒有人會做這種多餘的事。而且沒有水的灌溉,居然還能生長得如此良好,肯定有哪裡不尋常。

  噴水池內滿是落葉,繞了半圈在正後方發現有位生死卜的男人靠著樹幹而坐。也許是聽見走近的腳步聲,男人猛然睜眼死死抓住科特腳踝,嘴裡不停喊著救救他。

  科特甩開男人的手問:

  「你自己能離開吧?」

  男人身上沒有致命傷或是嚴重的傷勢,只有一些傷口不深的小割傷,還不到需要這般迫切求援的地步。

  可他眼中透露的是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繩的眼神。

  「我逃不了的,光憑我一個人絕對辦不到。求妳救救我,我的同伴已經死光了,現在就剩我一個了!」

  同伴?仔細一想男人穿的衣服和前面那些屍體有幾分相像。

  「逃不了是什麼意思?」

  「一旦離開這棵樹籠罩的範圍我就會死。」

  科特不相信他,換作是其他人也不會相信的。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但我說的千真萬確!」

  「既然出去會死,你又為什麼踏進來?」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啊!」

  「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是也出不去了?」

  「不,在那個人回來前都來得及!」

  實在聽不懂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意思,究竟是能出去還是不能出去。

  突然間男人的表情從抓著一根救命繩變得絕望,視線穿過科特面如死灰的盯著後面的某處。

  男人的異樣讓科科特回過頭,不遠的前方一名混黑短髮的高挑男性牽著一名幼童走來。那似乎就是男人恐懼的源頭,也是殺害了他同伴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