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理想型
本章節 4656 字
更新於: 2018-11-02
藍壹景穿著西裝坐在公司配給的車裡等四弟從租屋處出來，說好九點要他過來，現在都快十點了，還沒見到人影，打電話催人的時候，說什麼才剛睡醒，要先洗臉臉抹乳液，整理完頭髮才能見人，他知道四弟對外表很在乎，但……也太久了吧！
外出運動的康昱能見租屋處前停了一輛閃著亮光的白色汽車，駕駛座坐著一名男性。他納悶地看了車子一眼，要進屋時被叫住了。
「同學！請問你是住這棟房子的住戶嗎？」見他點了點頭，藍壹景下了車，打算直接到樓上逮人。「不好意思，我是藍冬霖的大哥藍壹景，可以跟你一塊進去嗎？還是請你幫我叫他快一點下來。」他笑得親切，為表明自己不是可疑人物，他拿出自己的證件給康昱能過目。
康昱能發楞似地盯著藍壹景看，他就是冬霖口中的『大哥』。他穿著合身的西裝，梳著油頭，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他人長得有些粗曠，但氣質沉穩，表情親和，給人十分可靠的感覺。
藍壹景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卻仍鎮定地保持微笑。「同學？怎麼稱呼？」
他的問話讓康昱能回過神，他趕緊拿出鑰匙打開鐵門。「我叫康昱能，冬霖都叫我阿能。」
「好的，阿能。」跟著他入內，藍壹景不禁想關心一下四弟。「冬霖最近還好嗎？有乖乖上課跟打工嗎？」他看康昱能不太像是愛玩的人，挺正經的，不確定他跟四弟的交友深淺，語帶保留地沒問弟弟是否還跟以前一樣老愛出去鬼混。
「他很好，上完課就直接去打工，下班後也很少跟其他人出去。」
藍壹景聽他這麼說，心裡放心了不少，但關於打工這事還是怕影響到他的學業。「他有說過打工很累之類的話嗎？」
「這倒沒有，不過他的打工日排得還滿的。」康昱能說完話後，臉色微微一變，不小心說溜了嘴。藍冬霖沒跟他說過任何關於排班的事，會知道他的排班是因為自己偷進入冬霖房間時，記下了貼在牆上的排班表。
要是藍壹景跟弟弟閒聊時，無意間說到這件事的話……。康昱能強裝鎮定地往樓上走，身後大哥沒繼續說話，加重了他的不安。
到了二樓，康昱能指著對面房間，「冬霖就住那間。」
「好的，同學謝謝你。」藍壹景笑著道謝，隨後走到藍冬霖的房門前猛敲。「藍冬霖，你是好了沒啊！還不快點，要是我下午的開會遲到，信不信我回來扒了你的皮。」
房內的藍冬霖被敲門聲給嚇到，聽見大哥的聲音在如此近的地方，顧不得臉上還敷著面膜，趕著來開門。習以為常的藍壹景不覺得他敷面膜哪裡奇怪，倒是康昱能眨了眨眼。
門一開，藍壹景就走進他房內，像個老媽子一樣開始唸東唸西。「衣服不要亂丟要放洗衣籃，你是睡在衣櫃上嗎？」他邊講邊撿起床上零散的衣物，「地板沒在掃，書桌也亂七八糟，垃圾桶不要丟有殘渣的餐盒會生蟑螂，跟你講過幾次了！」
「我又不怕蟑螂……。」藍冬霖被唸得嘴巴都嘟了起來，他撕下面膜將其丟進圾垃桶，接過大哥丟過來的一團衣物，默默地走出房間要把待洗衣物扔進衛浴間的洗衣籃內。
康昱能站在房門前和出來的藍冬霖對上了眼，只見後者尷尬一笑後就進了浴室。他也自覺不好打擾地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難怪冬霖要讓哥哥在外頭等，一進來就等著被唸的話，誰都會不開心吧。康昱能突然對他感到抱歉。
外頭一直傳來藍壹景指揮藍冬霖做家事的聲音，像是把垃圾打包，把床鋪整理好之類的話語，當然中間也夾雜了苦主不滿的嘟囔聲。
莫約過了十分鐘左右，康昱能的房門傳來敲門聲，他趕緊去應門。藍壹景笑著問他吃過早餐了沒有。
「還沒。」本想先休息一會再去買早餐的。
藍壹景正想說不如一塊去吃巷口的早餐，順便認識一下時，無意間瞄到了正趴在床邊的哈士奇。「你有養狗啊？在哪買的哈士奇？不會是在我們家買的吧，哈哈。」
康昱能正想回答時，大哥身後的藍冬霖猛搖頭，憑著這段日子的相處，他不多想就參透了他的肢體語言。「不是在冬霖家買的，不好意思讓您誤會了。」
「是喔，那真可惜。不過要是有想再養隻狗陪牠的話，叫冬霖幫你找狗，絕對算優惠給你的。還沒吃早餐的話就一塊去吃吧，我請客。」
藍冬霖給了康昱能一記感謝的眼神，但想到事後也許要跟他解釋為何不能說是在自家賣的狗就胃抽痛。
原本康昱能是想等藍冬霖給他指示，如果不想他跟就示意一聲，不過他沒動作，而藍壹景的熱情也不好拒絕，跟大哥說聲想先換衣服，請他們在樓下等，很快就好。
藍冬霖背著小背包跟著哥哥到租屋處的大門口，看見大哥的公司車就笑得奸詐。「哥等級到哪啦？公司竟然配了一台新車給你。」
「上個月剛升區主任，要常跑外縣市才配車，它不是新車，是同事保養得好。」他按下遙控鎖打開車門，「所以之後要是想回家，提早打給我，順路可以載你一趟，不用搭火車人擠人。」他拿過弟弟的背包往後座放去。「話說剛才那位同學看起來挺聰明的，是同班同學？」
「不是，他讀研究所，跟化學相關的科系……吧。」藍冬霖見車體擦得乾淨，隨性地靠在車門上。「他的確很聰明，他有時候會幫我看作業。」
藍壹景懷疑地看著得意的弟弟，他是什麼德性，身為他親哥的自己不曉得？「你老實說吧，是叫他幫你寫作業吧。」
被猜中真相，藍冬霖對大哥笑而不語。「現在最重要的是能畢業就好了，對吧。」過程是什麼不重要啦。「既然哥哥當上主管了，那……我的零用錢是不是可以再多一點？」
「你不是有在打工？錢還不夠花？」這個月匯錢到弟弟帳戶時，扣除定存，提款金額都在合理範圍內。「是有想買的東西嗎？」
藍冬霖想了一會。「是沒有，不過錢這種東西是不嫌多的吧。」
「看你這學期的表現，我再考慮看看。」藍壹景的眼角注意到康昱能來了，「走吧。」
看樣子是要用走路的方式到巷口，藍冬霖因為有親人在，講話跟行為都變得輕鬆，心情十分愉快，走在他們身後的康昱能有些後悔答應一塊吃早餐的邀請，不喜歡被丟下的感覺。
早餐店的阿姨見熟悉的客人來了，笑臉盈盈地等藍冬霖來到面前拿菜單。「今天多了生面孔，那個帥哥是誰啊？」
「我大哥啦，阿姨有沒有適合的對象介紹給我大哥認識認識？」趁著哥哥跟康昱能還在物色座位，藍冬霖小小聲地問。
「阿姨認識的不是太大就太小，可惜。不過冬霖想找女朋友的話，阿姨這邊有個不錯的人選，有沒有興趣？」
藍冬霖搖搖頭，「現在不想交女友，謝謝阿姨囉。」他抱歉地笑了笑，菜單拿了就走到露天的四人桌，今天天氣陰涼，面著街景吃早餐也不錯。
等餐點上來的期間裡，藍壹景不時和康昱能搭話，他說話的方式和何政店長完全相反，比起店長的輕浮，面對藍大哥親切的笑臉，似乎有很多心事都可以找他商量，而他絕不會擺出臭臉。
他想起自己也是『哥哥』，可大多時候對妹妹的態度就是不耐煩，嫌煩。
「我可以叫你大哥嗎？」康昱能怯怯地問。「我不是想裝熟，只是不知該怎麼稱呼您才好。」
「沒問題啊，感覺像多了個弟弟。」藍壹景拍拍他的肩膀，拿出自己的手機，「不如順便加個好友吧。」
藍冬霖吸著溫紅茶，手裡抱著跑來討摸的早餐店店狗，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大哥似乎對康昱能特別有好感，也許是因為他跟自己先前交往的朋友是不同類型，看起來是個認真的好孩子，有人在旁邊盯著，多少也能安心。
吃完了早餐，三人回到租屋處，藍壹景在上車前，遞給康昱能一張名片，「我跟冬霖就先回去了，之後冬霖也麻煩你多關照了。」
「好的。」
他們在互相道別後，康昱能怔怔地看著手上的名片，原來藍大哥是知名外商在台分公司的業務。
何政待在TIGA的門市櫃檯裡，對康昱能的積極性感到恐怖。這小子只要看到客人靠近，立刻就笑臉迎人地上前搭話，沒客人時還主動拿廣告傳單出去，推銷失敗後也會立刻摸到他這邊跟他討教銷售技巧。。
他看著本月的業績報表，說實在的，成長幅度不大，主要原因是他不想搶了康昱能的練習機會。何政拉了張椅子到旁邊，「昱能，休息一下吧，你是打算站到下班嗎？」
正在櫃上閱讀電腦雜誌的康昱能回過頭，「沒關係，我腳不痠。」
「你少那邊廢話，給我過來就對了。」
對店長疑似好心的舉動，康昱能無法忘懷那慘痛的經驗，警戒地走到櫃檯內，乖乖坐下。
「我看你跟客人講話還是有點畏縮，你沒自信的話，要客人怎麼買你東西？」他見康昱能抿著唇，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對此沒法改善而感到鬱悶。「你很聰明，什麼都學得很快，不過有個障礙你還沒跨過去。」
店長果然是店長，一眼就看出他的癥結點。康昱能期待他說出建議，卻在下秒感到困惑。
「你太不會演戲了。」
「演戲？」
「客人只要問你『這真的好嗎？』如果這東西不好，你就會產生動搖，我知道你不想騙客人，但你不騙，東西怎麼賣得出去？說騙是有點過分了，把壞的說成好的，也不全然是在騙人。」何政從櫃檯上隨手拿了面紙盒放到兩人之間。「把它當作硬碟，推銷給我這個龜毛客人看看。」
康昱能面對著難得嚴肅的店長，倍感壓力之下，結結巴巴地說不好介紹的話。
康昱能對五光十色的歡快場所並不陌生，只是很納悶自己為何又出現在夜店了。下班前店長說要去員工聚餐，邀他一塊去，本來半信半疑的他被店長一句『拓展人際關係』給打動，還交代自己不要穿得太隨便，感覺是很正式的場合，顯然是會錯意了。
康昱能穿著妹妹幫他挑的服飾，靜靜地待在開放式包廂內，聽店長介紹著同行的友人們。
「這是圓環分店的店長，嗯……叫他安迪就行了。」何政隨便地說著，引起安迪的不悅，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旁邊的是他的店員，好像叫志傑是吧？你們兩個年紀差不多，應該滿有話聊的。」
圓環分店的店員陳志傑，對這場聚會沒放多少心思，外套裡頭穿著制服，睡眼惺忪的，他懶洋洋地拿起啤酒喝了起來，對康昱能十分冷淡。
「當然不要忘了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小美姊。」何政裝得隆重地拍起手來。
小美姊也無心打扮，長髮往後梳成馬尾，粗框眼鏡下掛著厚重的黑眼圈，和陳志傑一樣嗨不起來。「欸，趕快把照片拍一拍傳給公司，我想回家了。」她的不耐煩完全寫在臉上。
被催促的何政拿起手機，其他分店的人突然很有默契地坐在一起，裝作和樂融融地笑成一團，康昱能見他們的情緒變化之快，趕不上而呆愣。何政拉過他調整位置，並暗示他要笑。
拍完一張後，小美姊立刻接手何政的手機，何政也抓過自家的店員，擺出了搞怪的姿勢，接連拍了幾張後，大家就開始各自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要走了。
「掰啦。」陳志傑邊打哈欠邊說再見。
其他分店的兩位店長在離開前抽了幾根菸，抱怨公司的制度，何政在傳完聚餐的照片給公司後，拉著康昱能到吧檯前。
「店長，沒事的話，我可以先回去了嗎？」康昱能實在不喜歡吵雜的環境，空氣裡也瀰漫著令人暈眩的氣味。
「幹嘛急著走？你不覺得現在是建立自信心的好機會嗎？」何政一臉壞笑。「去試著搭訕幾個女生，練習說話技巧。你要是成功搭訕一個，你就贏了陳志傑了。」
「為什麼？」
「那傢伙雖然對電腦很懂，但是對女生完全不行，基本上就抓不到女性顧客，偏偏女生不懂電腦的居多，我告訴你，我們是設在百貨公司裡的門市，女性客戶為大宗，聰明的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吧。」試著討人歡心是服務業的重要技能。
康昱能看著店長，他說得有幾分道理，相信與否的界線模糊不清。可是仔細想想，這裡的確是練習與人交流的好場所，也是令人不安的地方。
何政見他遲遲不行動，發出不屑地冷哼。「你以為你自己有好到別人會主動找你嗎？」等你真好到那地步，光是站在櫃台發呆也會有人對你招手。「還不快動！」
店長話說得直接，卻也激起了他的鬥志。沒錯，他還不夠好，他必須要好到讓藍冬霖主動想找他說話，邀他一塊出去！
「來上班時記得跟我報告狀況，這攤可以請公費，好好玩吧。」何政像在趕蒼蠅般地揮手，轉頭就跟酒保點了一杯酒，然後將酒杯推給坐在不遠處的熟女。
外出運動的康昱能見租屋處前停了一輛閃著亮光的白色汽車，駕駛座坐著一名男性。他納悶地看了車子一眼，要進屋時被叫住了。
「同學！請問你是住這棟房子的住戶嗎？」見他點了點頭，藍壹景下了車，打算直接到樓上逮人。「不好意思，我是藍冬霖的大哥藍壹景，可以跟你一塊進去嗎？還是請你幫我叫他快一點下來。」他笑得親切，為表明自己不是可疑人物，他拿出自己的證件給康昱能過目。
康昱能發楞似地盯著藍壹景看，他就是冬霖口中的『大哥』。他穿著合身的西裝，梳著油頭，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他人長得有些粗曠，但氣質沉穩，表情親和，給人十分可靠的感覺。
藍壹景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卻仍鎮定地保持微笑。「同學？怎麼稱呼？」
他的問話讓康昱能回過神，他趕緊拿出鑰匙打開鐵門。「我叫康昱能，冬霖都叫我阿能。」
「好的，阿能。」跟著他入內，藍壹景不禁想關心一下四弟。「冬霖最近還好嗎？有乖乖上課跟打工嗎？」他看康昱能不太像是愛玩的人，挺正經的，不確定他跟四弟的交友深淺，語帶保留地沒問弟弟是否還跟以前一樣老愛出去鬼混。
「他很好，上完課就直接去打工，下班後也很少跟其他人出去。」
藍壹景聽他這麼說，心裡放心了不少，但關於打工這事還是怕影響到他的學業。「他有說過打工很累之類的話嗎？」
「這倒沒有，不過他的打工日排得還滿的。」康昱能說完話後，臉色微微一變，不小心說溜了嘴。藍冬霖沒跟他說過任何關於排班的事，會知道他的排班是因為自己偷進入冬霖房間時，記下了貼在牆上的排班表。
要是藍壹景跟弟弟閒聊時，無意間說到這件事的話……。康昱能強裝鎮定地往樓上走，身後大哥沒繼續說話，加重了他的不安。
到了二樓，康昱能指著對面房間，「冬霖就住那間。」
「好的，同學謝謝你。」藍壹景笑著道謝，隨後走到藍冬霖的房門前猛敲。「藍冬霖，你是好了沒啊！還不快點，要是我下午的開會遲到，信不信我回來扒了你的皮。」
房內的藍冬霖被敲門聲給嚇到，聽見大哥的聲音在如此近的地方，顧不得臉上還敷著面膜，趕著來開門。習以為常的藍壹景不覺得他敷面膜哪裡奇怪，倒是康昱能眨了眨眼。
門一開，藍壹景就走進他房內，像個老媽子一樣開始唸東唸西。「衣服不要亂丟要放洗衣籃，你是睡在衣櫃上嗎？」他邊講邊撿起床上零散的衣物，「地板沒在掃，書桌也亂七八糟，垃圾桶不要丟有殘渣的餐盒會生蟑螂，跟你講過幾次了！」
「我又不怕蟑螂……。」藍冬霖被唸得嘴巴都嘟了起來，他撕下面膜將其丟進圾垃桶，接過大哥丟過來的一團衣物，默默地走出房間要把待洗衣物扔進衛浴間的洗衣籃內。
康昱能站在房門前和出來的藍冬霖對上了眼，只見後者尷尬一笑後就進了浴室。他也自覺不好打擾地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難怪冬霖要讓哥哥在外頭等，一進來就等著被唸的話，誰都會不開心吧。康昱能突然對他感到抱歉。
外頭一直傳來藍壹景指揮藍冬霖做家事的聲音，像是把垃圾打包，把床鋪整理好之類的話語，當然中間也夾雜了苦主不滿的嘟囔聲。
莫約過了十分鐘左右，康昱能的房門傳來敲門聲，他趕緊去應門。藍壹景笑著問他吃過早餐了沒有。
「還沒。」本想先休息一會再去買早餐的。
藍壹景正想說不如一塊去吃巷口的早餐，順便認識一下時，無意間瞄到了正趴在床邊的哈士奇。「你有養狗啊？在哪買的哈士奇？不會是在我們家買的吧，哈哈。」
康昱能正想回答時，大哥身後的藍冬霖猛搖頭，憑著這段日子的相處，他不多想就參透了他的肢體語言。「不是在冬霖家買的，不好意思讓您誤會了。」
「是喔，那真可惜。不過要是有想再養隻狗陪牠的話，叫冬霖幫你找狗，絕對算優惠給你的。還沒吃早餐的話就一塊去吃吧，我請客。」
藍冬霖給了康昱能一記感謝的眼神，但想到事後也許要跟他解釋為何不能說是在自家賣的狗就胃抽痛。
原本康昱能是想等藍冬霖給他指示，如果不想他跟就示意一聲，不過他沒動作，而藍壹景的熱情也不好拒絕，跟大哥說聲想先換衣服，請他們在樓下等，很快就好。
藍冬霖背著小背包跟著哥哥到租屋處的大門口，看見大哥的公司車就笑得奸詐。「哥等級到哪啦？公司竟然配了一台新車給你。」
「上個月剛升區主任，要常跑外縣市才配車，它不是新車，是同事保養得好。」他按下遙控鎖打開車門，「所以之後要是想回家，提早打給我，順路可以載你一趟，不用搭火車人擠人。」他拿過弟弟的背包往後座放去。「話說剛才那位同學看起來挺聰明的，是同班同學？」
「不是，他讀研究所，跟化學相關的科系……吧。」藍冬霖見車體擦得乾淨，隨性地靠在車門上。「他的確很聰明，他有時候會幫我看作業。」
藍壹景懷疑地看著得意的弟弟，他是什麼德性，身為他親哥的自己不曉得？「你老實說吧，是叫他幫你寫作業吧。」
被猜中真相，藍冬霖對大哥笑而不語。「現在最重要的是能畢業就好了，對吧。」過程是什麼不重要啦。「既然哥哥當上主管了，那……我的零用錢是不是可以再多一點？」
「你不是有在打工？錢還不夠花？」這個月匯錢到弟弟帳戶時，扣除定存，提款金額都在合理範圍內。「是有想買的東西嗎？」
藍冬霖想了一會。「是沒有，不過錢這種東西是不嫌多的吧。」
「看你這學期的表現，我再考慮看看。」藍壹景的眼角注意到康昱能來了，「走吧。」
看樣子是要用走路的方式到巷口，藍冬霖因為有親人在，講話跟行為都變得輕鬆，心情十分愉快，走在他們身後的康昱能有些後悔答應一塊吃早餐的邀請，不喜歡被丟下的感覺。
早餐店的阿姨見熟悉的客人來了，笑臉盈盈地等藍冬霖來到面前拿菜單。「今天多了生面孔，那個帥哥是誰啊？」
「我大哥啦，阿姨有沒有適合的對象介紹給我大哥認識認識？」趁著哥哥跟康昱能還在物色座位，藍冬霖小小聲地問。
「阿姨認識的不是太大就太小，可惜。不過冬霖想找女朋友的話，阿姨這邊有個不錯的人選，有沒有興趣？」
藍冬霖搖搖頭，「現在不想交女友，謝謝阿姨囉。」他抱歉地笑了笑，菜單拿了就走到露天的四人桌，今天天氣陰涼，面著街景吃早餐也不錯。
等餐點上來的期間裡，藍壹景不時和康昱能搭話，他說話的方式和何政店長完全相反，比起店長的輕浮，面對藍大哥親切的笑臉，似乎有很多心事都可以找他商量，而他絕不會擺出臭臉。
他想起自己也是『哥哥』，可大多時候對妹妹的態度就是不耐煩，嫌煩。
「我可以叫你大哥嗎？」康昱能怯怯地問。「我不是想裝熟，只是不知該怎麼稱呼您才好。」
「沒問題啊，感覺像多了個弟弟。」藍壹景拍拍他的肩膀，拿出自己的手機，「不如順便加個好友吧。」
藍冬霖吸著溫紅茶，手裡抱著跑來討摸的早餐店店狗，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大哥似乎對康昱能特別有好感，也許是因為他跟自己先前交往的朋友是不同類型，看起來是個認真的好孩子，有人在旁邊盯著，多少也能安心。
吃完了早餐，三人回到租屋處，藍壹景在上車前，遞給康昱能一張名片，「我跟冬霖就先回去了，之後冬霖也麻煩你多關照了。」
「好的。」
他們在互相道別後，康昱能怔怔地看著手上的名片，原來藍大哥是知名外商在台分公司的業務。
何政待在TIGA的門市櫃檯裡，對康昱能的積極性感到恐怖。這小子只要看到客人靠近，立刻就笑臉迎人地上前搭話，沒客人時還主動拿廣告傳單出去，推銷失敗後也會立刻摸到他這邊跟他討教銷售技巧。。
他看著本月的業績報表，說實在的，成長幅度不大，主要原因是他不想搶了康昱能的練習機會。何政拉了張椅子到旁邊，「昱能，休息一下吧，你是打算站到下班嗎？」
正在櫃上閱讀電腦雜誌的康昱能回過頭，「沒關係，我腳不痠。」
「你少那邊廢話，給我過來就對了。」
對店長疑似好心的舉動，康昱能無法忘懷那慘痛的經驗，警戒地走到櫃檯內，乖乖坐下。
「我看你跟客人講話還是有點畏縮，你沒自信的話，要客人怎麼買你東西？」他見康昱能抿著唇，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對此沒法改善而感到鬱悶。「你很聰明，什麼都學得很快，不過有個障礙你還沒跨過去。」
店長果然是店長，一眼就看出他的癥結點。康昱能期待他說出建議，卻在下秒感到困惑。
「你太不會演戲了。」
「演戲？」
「客人只要問你『這真的好嗎？』如果這東西不好，你就會產生動搖，我知道你不想騙客人，但你不騙，東西怎麼賣得出去？說騙是有點過分了，把壞的說成好的，也不全然是在騙人。」何政從櫃檯上隨手拿了面紙盒放到兩人之間。「把它當作硬碟，推銷給我這個龜毛客人看看。」
康昱能面對著難得嚴肅的店長，倍感壓力之下，結結巴巴地說不好介紹的話。
康昱能對五光十色的歡快場所並不陌生，只是很納悶自己為何又出現在夜店了。下班前店長說要去員工聚餐，邀他一塊去，本來半信半疑的他被店長一句『拓展人際關係』給打動，還交代自己不要穿得太隨便，感覺是很正式的場合，顯然是會錯意了。
康昱能穿著妹妹幫他挑的服飾，靜靜地待在開放式包廂內，聽店長介紹著同行的友人們。
「這是圓環分店的店長，嗯……叫他安迪就行了。」何政隨便地說著，引起安迪的不悅，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旁邊的是他的店員，好像叫志傑是吧？你們兩個年紀差不多，應該滿有話聊的。」
圓環分店的店員陳志傑，對這場聚會沒放多少心思，外套裡頭穿著制服，睡眼惺忪的，他懶洋洋地拿起啤酒喝了起來，對康昱能十分冷淡。
「當然不要忘了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小美姊。」何政裝得隆重地拍起手來。
小美姊也無心打扮，長髮往後梳成馬尾，粗框眼鏡下掛著厚重的黑眼圈，和陳志傑一樣嗨不起來。「欸，趕快把照片拍一拍傳給公司，我想回家了。」她的不耐煩完全寫在臉上。
被催促的何政拿起手機，其他分店的人突然很有默契地坐在一起，裝作和樂融融地笑成一團，康昱能見他們的情緒變化之快，趕不上而呆愣。何政拉過他調整位置，並暗示他要笑。
拍完一張後，小美姊立刻接手何政的手機，何政也抓過自家的店員，擺出了搞怪的姿勢，接連拍了幾張後，大家就開始各自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要走了。
「掰啦。」陳志傑邊打哈欠邊說再見。
其他分店的兩位店長在離開前抽了幾根菸，抱怨公司的制度，何政在傳完聚餐的照片給公司後，拉著康昱能到吧檯前。
「店長，沒事的話，我可以先回去了嗎？」康昱能實在不喜歡吵雜的環境，空氣裡也瀰漫著令人暈眩的氣味。
「幹嘛急著走？你不覺得現在是建立自信心的好機會嗎？」何政一臉壞笑。「去試著搭訕幾個女生，練習說話技巧。你要是成功搭訕一個，你就贏了陳志傑了。」
「為什麼？」
「那傢伙雖然對電腦很懂，但是對女生完全不行，基本上就抓不到女性顧客，偏偏女生不懂電腦的居多，我告訴你，我們是設在百貨公司裡的門市，女性客戶為大宗，聰明的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吧。」試著討人歡心是服務業的重要技能。
康昱能看著店長，他說得有幾分道理，相信與否的界線模糊不清。可是仔細想想，這裡的確是練習與人交流的好場所，也是令人不安的地方。
何政見他遲遲不行動，發出不屑地冷哼。「你以為你自己有好到別人會主動找你嗎？」等你真好到那地步，光是站在櫃台發呆也會有人對你招手。「還不快動！」
店長話說得直接，卻也激起了他的鬥志。沒錯，他還不夠好，他必須要好到讓藍冬霖主動想找他說話，邀他一塊出去！
「來上班時記得跟我報告狀況，這攤可以請公費，好好玩吧。」何政像在趕蒼蠅般地揮手，轉頭就跟酒保點了一杯酒，然後將酒杯推給坐在不遠處的熟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