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邪教與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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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10-06
邪教祭壇。
一處被毒瘴遮蔽的山壑內,中央聳立著一尊巨大且詭異的頭狀石雕,千層階梯從雕像張開的巨嘴中綿延而出,內部空間可以窺見一座人手模樣的祭台。
無數的邪教徒身穿黑袍一圈又一層的環繞著祭壇,等待儀式開始。
一名面戴惡鬼面具的男子走向中心的祭台,沿途的通道上一盞盞火盆接連亮起。
隨著他的腳步,邪教徒們如骨牌般跪下,狂熱地望著他。
「來吧!讓我們開始邪尊的降臨儀式。」
「這次的儀式,巢主有令,若失敗全員陪葬!」
「是!會首,願世界為巢。」數百人轟鳴的聲響,震落些許天頂的碎石。
「這就是我們巢心組織所珍藏的『禦寶』。」
會首站在祭台前,雙手高舉一顆心型的物體。
「很美麗吧!這可是世界的結晶!無數的巧合,大量的願力與罪業,經過時間的淬鍊,方才能形成。」
「今天!邪尊將以這『禦寶』為核心,藉由我們巢心的儀式,降臨此世!」
會首將禦寶安放在手狀祭台的掌心處,隨後面向眾人,張開雙臂。
「現在,各位拿出聖典!吟詠吧!」
他們一個個從懷中掏出漆黑的經典,開始吟詠著不知名的咒文。
詭譎陰冷的氣息在祭壇內不斷盤桓。
隨著眾人的禱唸,猩紅色的罪業從四面八方向著禦寶彙集而來。
在能量的供給下,禦寶就像活物般,開始產生脈動。
它如心臟般一下下的跳動著,勾動著眾人的心律,使其趨於同調。
「怦咚—怦咚—」
所有人的心律漸漸與禦寶統一。
每脈動一次,無形的能量波動便以祭台為中心,向外迸發。
猩紅色的罪業也纏繞在禦寶旁,逐漸構成一副人軀。
祭壇外,湧動的罪業浪潮似乎對天候造成了些許影響。
原先明朗的藍天被陰雲所籠罩,將整個祭壇的氛圍勾勒地更加陰冷。
雨下了起來。
滴答。
雨珠從臉龐上滑落,在半空中化為一縷蒸氣。
一名黑袍女子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祭壇,哪怕祭壇中心被洶湧暴烈的罪業所遮蔽,她也清晰的感應到祭台上那逐漸成型的人軀。
雨勢隨著邪教徒們越發急促的朗誦聲,漸漸猛烈起來。
他們臉上浮現或虔誠或狂熱的神情。
快了,只等邪尊入主,掌控這副軀殼,這場儀式就大功告成。
嘩啦嘩啦。
大雨傾盆而下,將整片森林與祭壇籠罩在雨幕之中。
然而在這副煙雨朦朧的畫卷中,蒸騰而起的白霧,破壞了畫面的一體感,宣告著闖入者的存在。
「不該再有任何人被這種命運折磨。」
黑袍女子抬腳向祭壇邁步,她的赤足所踏過的土地,殘留下一片片龜裂的痕跡。
荒蕪所構成的小徑上在她身後如紅毯般鋪展而開,隨著她的步伐朝著祭壇蔓延而去。
「站住!」
「妳怎麼進來這裡的?」
守在祭壇前的黑袍人攔住來人的去路。
「……」黑袍女子一言不發,身形一晃,在原地留下殘影,繼續向祭壇深處走去。
「妳….」
「喂!」
守衛還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原來身軀早已乾化。
隨後雨滴落下,脆弱的軀殼被水珠砸成粉末。
「喂!你們看那邊!」
「那是什麼?怪物嗎?」
「這種不講理的能力,徙裔!?這裡怎麼會有徙裔!」
當朗誦咒文的邪教徒們注意到這名闖入者時,一個個驚慌失措起來。
「殺了她!不能讓她破壞儀式!」
「你們瘋了嗎?那可是徙裔!」
「大孽呢?組織沒有派大孽支援嗎?」
「逃吧!逃的越遠越好!」
無論邪教徒們決定該戰該逃,當她現身於祭壇時,他們的命運就已註定。
當她的身影掠過,一個又一個邪教徒突兀的化作乾屍,接著粉碎為塵土,與荒蕪的地面混為一體。
「肅靜——」
主持儀式的會首發現意外的到來,嘗試撫平亂象。
「來者何人?」
「……」
依舊靜默不言,黑袍女子一步一步地踩上臺階。
隨著雨勢蒸騰而起的白霧,擾亂著祭壇內所有人的視野。
只剩清晰的腳步聲迴盪在祭壇中。
「噔-噔-噔-」
倖存的邪教徒們心神隨著腳步聲的接近不斷波動,階梯下方遍地乾枯荒寂的畫面,無時無刻的壓迫著他們的心靈,直至被恐懼壓垮。
他們跪倒在祭壇上絕望地向她哭喊道:「你到底是誰!居然敢破壞我們巢心的儀式!巢主絕不會放過你的!」
躲藏於其中的會首心想:『可惡!還差一點就能完成儀式了!不行!必須阻止她!』
他將手伸進衣袍中,握住一個詭異的雕像。
然而下一刻,黑袍女子瞬間出現在高台前,把那名由心型禦寶形成的少年擁入懷中,而周圍殘存的生命體在她的靜默中化作齎粉。
黑袍女子毫不在意周圍的變化,溫柔地望著懷中的少年,輕聲道:
「就叫你黃然吧!這恍然如夢的世界,想必會讓你很痛苦,但是……你得好好的作為人活下去,直到遇見照亮黑暗的火光。」
她抱起少年,轉身背對祭壇,緩緩地步入雨中,大雨灑落在她的黑袍上,不再有任何霧氣騰起。
依稀中可以聽見一絲細微的道歉聲:「對不起,淵……。」
………………………
隨著雨勢趨緩,漸停。
佈滿龜裂與荒蕪,不帶有一絲生命氣息的林中祭壇重新暴露在陽光下。
猝然間,一名男子出現在祭壇中央。
「失敗了….?小蟲子們的氣息都消失了。」
男子閉上眼睛。
「不,能感應到邪尊的存在,看周圍的樣子…是被荒尊攔截了?」
「哼,懷秀閣!無所謂,我會證明何謂真理,人類只是充滿惡念不斷邁向死亡的可悲蛀蟲。」
語畢,男子化作一灘黑泥,與地面融為一體。
半晌後。
被荒蕪席捲而過毫無一絲生機的山壑中。
淵飛速掠過破敗的祭壇,眸光掃過,便循著殘存的氣息而去。
緊接著,白袍青年的身影從空中落下,徑直地坐在構成祭壇的巨大頭型石像上。
「一片狼藉啊…….大師姊鬧的真狠。」白袍青年半坐在石像上,左手托腮望著祭壇。
「看樣子他們小倆口會吵一陣子。」白袍青年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望向不遠處的小樹林。
「嗯…當初洪尊力量碎成數塊,樹林裡的那位便是繼承者之一吧?」
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林,被白袍青年所注視的一塊區域,漸漸產生扭曲,如水泡被戳破般,暴露出潛伏其中的人。
只見十名手持各異武器的黑袍人,如護衛般將一名男子拱衛於中心,如離大敵的與白袍青年對峙著。
當場面緊繃即將爆發衝突前,立於中心的男子抬手讓護衛們放下武器。
接著向白袍青年拱手道:「不愧是懷秀閣代閣主君逸大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我們的偽裝。」
「切,這麼突兀的生命氣息,沒發現才是怪事。」君逸擺了擺手「你是艋舺龍山寺現任爐主黃龍安吧?你在這做什麼?」
「稟告君逸大人…」黃龍安再度拱手,卻被君逸打斷。
「別搞這些虛禮,我最討厭繁文縟節。」
「我是循著洪尊力量的指引到此,不久前這祭壇的儀式似乎與洪尊息息相關,祭台上如今還能感受到殘留的痕跡。」
「這儀式是那叫『巢心』的邪教組織舉行的吧?」對這情報感到訝異的君逸,臉色飛速變幻,嘴上喃喃自語,「洪尊的力量碎片也被他們得到了?不對…還是說…不可能…」
「你們離開吧!此處暫時由懷秀閣接管。」思索完畢的君逸對恭敬佇立一旁的黃龍安眾人說道。
「是,需要向行會聯合彙報嗎?」臨走前,黃龍安問道。
「隨意,你自行處置。」
黃龍安微微頷首,旋即帶著護衛們離開。
偌大的山壑祭壇,如今只剩君逸一人獨坐於石像上,一片靜謐中只剩微風輕撫萬物的摩娑聲,他望著遠方默然半晌,嘆了口氣,似乎做出什麼決定。
只見君逸直起身體,雙腿盤坐,一手輕放於膝,一手結印,閉上雙眼,原本散漫的氛圍漸漸被一股莊嚴肅穆取代。
當他睜開雙眼時,原本純黑色的瞳孔中浮現太極圖樣,緩緩轉動,牽引無數金色願力狂亂地湧進山壑內。
「天有不測,地無常規,疑則問,請賜!」
君逸古井無波的話語落下,虛無中竄出一股蒼涼荒莽的氣息在山壑內盤桓。
金色願力隨著蒼涼氣息在地上勾勒,一長兩短的爻象一道接一道浮現,最終一副上坤下坎的師卦成形,覆蓋住整片祭壇,緊接著大量的願力流向天一衝而起,升到極處時被一層薄膜所阻礙,光華如流光般散盡。
「師之升。六三,師或輿屍,凶。」
占筮完的君逸,看了一眼卦象變整個人癱倒,粗喘著氣。
『太久沒用了嗎?還是說西域這次帶來的危機難以招架?』
他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思索著。
『內憂外患,多事之秋,必須早做準備,或許天變之時即將來臨。』
此時,君逸眼前的空間一陣扭曲,黑衣黑袍的淵懷中抱著一名少年回到祭壇。
他望了一眼地面上宏大的卦象,旋即正眼看向君逸。
「魃必須去『獄』壓制失控的力量。」
「嗯,師兄呢?什麼時候離開?」君逸毫不意外的反問,當看見這副景象時,他就早已有所預感。
「半年,處理好他後。」淵用眼神示意手上的那名少年。
「也罷,半年時間估計夠我佈置,我們回閣吧!」
說罷,君逸起身拍落白袍上的塵埃。
下一瞬,淵卻早已帶著黃然離去。
「……師兄,你哪天一定會被人打,懷秀閣這都是什麼奇葩啊!?」
君逸無奈的感嘆著,接著也催發願力,離開此地。
山壑間毒瘴漫漫,僅剩一片荒殘的祭壇以及刻劃在大地上巨型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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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裁判所,小聖堂。
小聖堂中,四名男子圍坐在中央的圓桌,儘管正在用餐,他們依舊身披鎧甲,倚靠在牆上的鐮刀、十字劍、長槍及權杖也都在觸手可及的位置。
陡然間,紅髮男子停下刀叉,抬頭瞇眼望著東域方向。
坐其對面正在把玩酒杯的藍髮男子好奇道:「怎麼了『戰爭』?感應到什麼有趣的東西?」
紅髮男子淡淡道:「東域好像有人窺視到我們的計劃。」隨後低頭繼續進食。
一旁的棕髮男子舉著巨大的帶骨肉邊吃邊口齒不清地道:「哈哈,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神的光輝必將照耀東域。」
金髮男子:「……。」
藍髮男子:「『死亡』怎麼不說話?又想到之前那次失敗的任務了?」
金髮男子:「沒什麼…趕快吃完準備出發吧。」
四人安靜下來,小聖堂中僅剩進食的咀嚼聲。
當時處決那名老邁虔信者時,他從容受死的畫面又浮現在『死亡』的心底——
虔信者慈愛的道:「孩子,若這就是你的選擇,那我也能接受。但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心中所冀望的是什麼,希望你的選擇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希望將來你不會後悔,你得明白究竟是神還是人在引導你。」
當時的『死亡』沒有細想,只當這是異教徒臨死前的胡言亂語,然而之後『精靈之殤』事件,果然令其無比痛恨自己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