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霞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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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29
直到骨棍狠狠敲破泥巴中的白色頭骨為止,我都沒有發現原來我已經挖到庫絲塔父親的骨骸。原本就已經被箭矢打穿的頭骨又破了一個洞,還好庫絲塔並沒有發現我幹的好事。
「我沒有看到過程,但用聽的就知道裡面大概發生什麼樣的事。我跑回奎克的身邊,而他也明白雷薩卡在裡面遭遇了麻煩,所以他也掄起短刀跑進賭場中。」庫絲塔邊淋著雨邊挖出泥巴,「我是在那些滿臉驚恐的歲伊人都逃出賭場之後才走進去的。我看到奎克渾身是血,他的左手只剩下一點皮肉相連,雷薩卡則倒在地上的血泊中一動也不動。至於那桌歲伊人……滿臉痘瘡的衛兵,他臉上的痘瘡已經消失在刀痕中,艾德的破嘴破到再也縫不起來,而裁決長也沒辦法再裁決任何事情。」
「庫絲塔……」
「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別用那噁心的腔調叫我的名字。」庫絲塔用力將骨棍插到泥巴中,「在那件事之後,你猜怎麼樣?要受懲罰的居然是我們。我父親賠給歲伊那整車的弓與箭,甚至還有十幾頭苔熊跟好幾籠珍貴的藥材。」
「不,庫絲塔我想說的是──」
「你要說什麼我都很清楚,不要跟我說那些狗屁不通的話,說什麼要我節哀順變,節個屁哀順個大便!每個人都這樣跟雷薩卡的妻子說,但你想想看有什麼用?這樣就能還給他妻子一個勇敢的丈夫,還有那肚子裡的孩子一個父親嗎?那些人……該死的是那些人。」
「庫絲塔,妳應該過來看看……」
「我一定會把那些城市人殺得一乾二淨,一個都不留,他們生的小孩通通殺死,如果他們跟豬也能生小孩的話那我也會把豬都殺死。說到底我父親就是因為他們而死的,如果沒有發生那種事,那族人也會繼續跟隨我父親。」
「說到妳父親……庫絲塔,我已經找到他的遺骨了。」
「你怎麼不早說!太好了!」
「我早就要跟妳說了,是妳沉浸在要大殺特殺的情緒裡,根本不聽我說話。」
庫絲塔丟下骨棍跑到我的身邊,挨著我的身子往我挖的洞裡看。
「你走開,我看不清楚。」
我聳聳肩無奈地用骨頭撐著身體爬出坑洞,庫絲塔隨後跳進坑洞中。
庫絲塔繼續挖著頭骨周圍的泥土,她那雙擁有怪力的雙手現在做出如此溫柔細膩又仔細的動作,就深怕破壞她父親的頭骨。當然,我絕對不會跟她說她父親頭骨上另外一個洞是出自我手。
就在庫絲塔認真挖土時,蠢蛋……安庫魯走到我的身邊,他用鳥喙輕觸我的肩膀說:「道格,我有個好消息。」
「什麼?」
「這場雨讓原本要舉行的獵霞祭延後了。」
「真的嗎?」我激動地抓著安庫魯蓬鬆的羽翼問。
「是的,我的力量已經慢慢恢復,現在已經能透過其他孩子的眼睛看到事物,我原本想直接感知伊卡恩卡的狀況,但有一股力量阻止了我。」
「這幾天應該是我情緒起伏最大的幾天,所以我的朋友……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人應該都還沒事吧?」
「暫且平安,我的孩子們會因為這場大雨在巢中休息,當然還是有些無畏風雨的勇敢傢伙。最主要還是因為我的子民沒辦法在雨中風行的緣故。」
我拉著自己身上的破爛飛行裝說:「用這東西在天空飛行,光是晴空萬里就夠讓人害怕了,更何況是刮風下雨。」
「我不知道你在跟安庫魯說什麼,但這種雨可擋不住我。」庫絲塔驕傲地說。
「你剛剛說有什麼力量阻止你?」
「又不理我!該死的……」
我沒有繼續聽庫絲塔的碎念,我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可以很自然地忽略她說的自大話。
「不太清楚……有點像是別的神靈的力量。」
「一定是那個不明的糜爛神靈,翁貝托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操縱祂。」
「怎麼回事?」
我把我看到的糜爛神靈告訴安庫魯,讓他知道發生的所有事情。
「人類可以操縱神靈?這是什麼毫無天理的事情?」
「我也不想相信,但似乎是這樣。我問你,你現在已經可以把我們帶回去了嗎?力量都回來了?」
「綽綽有餘。」安庫魯張開宏偉的雙翼說:「我現在感覺很好,就像是剛褪下雛羽長出成羽一般,神清氣爽。」
「太好了,希望茵甯沒事。所以只等這場雨,還有那位小姐結束之後就可以出發了吧?」
「道格!你剛剛是不是對我父親做了什麼?」
泥坑中傳來庫絲塔的聲音,讓我渾身顫抖了一下,該不會被她發現了吧?老實說被我戳穿的洞真的很明顯,不被發現才奇怪。一想到那個怪力女人可能會對我動手動腳我就繃緊了神經。
「聽著,那是因為我很認真地聽妳的故事,又想趕快幫妳挖出骨頭的關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說我也不會這麼無聊做那種事──」
「把我爸爸的項鍊還來!你這個小偷!」庫絲塔大聲吼著跳出坑洞,然後朝我撲來。
「什麼項鍊?項鍊會掛在頭皮上的嗎?我才挖到那一點頭蓋骨就沒挖了,根本沒看到什麼項鍊。」
「項鍊不可能會不見,我爸爸身為谷尊,從他上任之後就沒有把谷尊的項鍊脫下過,如果說他死在這那項鍊也會在這。」
「除非……」
「除非有人來偷走屍體上的項鍊。」
「我問問看安庫魯有沒有頭緒。」我看向巨鳥,「如何?你有聽到吧?」
「有,在我記憶中,昆汀死亡時脖子上的確還有項鍊。但你也知道我中間有失去意識,這也是我醒來之後第一次看到昆汀的骨骸。不過我可以向你肯定,項鍊最後就是出現在昆汀的屍首上。」
「那條項鍊有什麼特殊功能嗎?還是說就只是個象徵?庫絲塔妳會想找回那條項鍊,只是因為那條項鍊是屬於妳父親的東西而已吧?」
「那條項鍊很重要,非常重要,絕對不只是谷尊的象徵而已。那條項鍊不像你們城市人或者那些有錢的管他什麼人,身上掛著的沒有意義又閃亮亮的東西,那條項鍊遠比任何黃金或白銀都還要珍貴。」
庫絲塔慢慢說著。
「那是在雷薩卡死後的第八個月,我們到達拿丕次附近的伊卡恩卡,爸爸他親口跟我說的……」
*
常常旅經拿丕次的旅人總是會這麼提醒即將前往此地的朋友:「不要被眼前美麗的風景給迷惑,不要被和善的陽光與輕柔的微風欺騙,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專心注視腳下,要不然你會自己走向死亡。」
庫絲塔與昆汀辛苦把所有能搬來的貨物,都放上用來渡過峽谷的滑繩車。他們沒辦法推著這些貨物在岩道上行動,這條脆弱又狹窄的岩道入口總有谷衛隊的衛兵把關著,他們用巨大的秤子秤人與貨物的重量,要是超重就沒辦法進入岩道。
自從滑繩車出現之後,入口的秤子就愈來愈不準確,就連那些瘦的只剩骨頭的乞丐都會超重,人們只能花錢去乘坐滑繩車。不過,就算是可以通過那不準確的秤子,也沒有人會想要走那條年久失修的岩道吧。
庫絲塔與昆汀搖動手上的滾輪,讓滑繩車緩慢地往對岸移動。庫絲塔很不習慣在空中滯留的感覺,與獵霞祭在空中飛翔時相比,滑繩車簡直比剛出生的嬰兒還慢。她在車上根本感受不到風與安庫魯的祝福。
好不容易到達對岸,原本剛從谷邊升起的太陽,現在都已經在峽谷的正上方了。庫絲塔擦拭烏嘟姆底下汗水,陶瓷般的臉頰泛出潮紅,昆汀也將他長至腰際的烏嘟姆取下,用手搧著風。
「妳喝個水休息一下,還有一段更辛苦的等著我們。」昆汀抬頭,瞇著眼望著高崖上的垂直繩車。
「爸爸,這根本不算什麼。」
「之前都還有妳叔叔他們在,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要去拿丕次可不輕鬆。」
「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也沒問題。」
昆汀露出微笑。
「好女孩。如果妳能當上谷尊,部落一定會變更好。」
「如果說當上谷尊就要這樣大老遠跑來這裡,花一大堆力氣去修理那條項鍊的話,我才不想當什麼谷尊。」
「庫絲塔,才剛誇獎妳就說出這種話。這是我們一族的聖物,這條項鍊能讓配戴它的谷尊聽見風的聲音。」
「我倒是只聽得見一堆人在罵你的聲音,沒有半點什麼風的聲音。」
「我沒有在跟妳開玩笑庫絲塔,這也不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東西,這條項鍊是我們與安庫魯溝通的橋樑,是非常神聖的聖物。」
「卻被你弄壞了?」
昆汀抓了抓羽冠底下亂糟糟的頭髮,面露難色。「妳那張潑辣的嘴,真不愧是妳媽生出來的。」
庫絲塔看了看她父親手上的,那條用燻黑的皮繩串起的項鍊,中間應該要鑲有烏黑圓石的地方如今卻只剩空殼,而那顆黑的像貓眼珠的石頭正被昆汀好好地收著。
「你應該要無時無刻都戴著項鍊的,不能讓項鍊離開你的視線。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刻,哪天我們一沒注意連帳棚都會被人燒了。」
「這是我不小心弄壞的,庫絲塔。」
「是阿是阿,是要多粗心,才會不小心拿刀子把中間的石頭撬出來?」
「我睡相不好,前幾天又剛好夢到在剝蜥蜴皮的夢,妳也知道那些大蜥蜴背上的刺總是要花很多力氣才能挖開。反正我醒來才發現我手上沒有半隻蜥蜴,只有被我挖開的項鍊而已。」
「最好是。」
「是真的,妳的睡相就是像我,有多難看妳自己知道。」
話題在一輛滿載的繩車抵達他們面前時結束,上面乘客的強烈目光讓他們兩人噤聲讓道。推開木柵門踏出車籠的那群人大多數都是峽谷的本地人,還有一些少數的外地人。而分辨本地與外地人的方法,除了通紅的頭髮之外,還有一個更加明顯的特徵,就是那些會往庫絲塔與昆汀腳邊吐口水的,都一定是日落谷的本地人。
「我還以為這裡不會看到惡靈。」一個揹著大鐵鎚的工匠剛啐完一口口水便說。
「看到那些羽毛就想吐,為什麼谷衛隊不把他們都趕回他們的鳥巢中?」看起來像是他的同夥附和著。
接著是他們身後皮膚淺黃眼窩深邃的外地人,他講著庫絲塔他們聽不懂的話。雖然說聽不懂,但兩個工匠對著庫絲塔與昆汀又指指點點又放聲斥責,不難想像他們是在跟外地人說霞族的不是。
「很少有人會說外地的語言,那些工匠應該是歲伊人。」
「虧你還能這麼冷靜的分析,沒看到腳邊都有一漥口水池了嗎?」
「我拿一些紅鐵還有冷剛石去給他們看看,也許他們會想要。」
「爸?我不覺得──」
庫絲塔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昆汀義無反顧地拿著一箱石頭走上前,所有人對昆汀露出的厭惡表情,都沒有阻止他的執著。理所當然地被工匠拒絕後,昆汀又拿了好幾樣不同的貨物推薦了好幾組人,也被拒絕了好幾次。
而昆汀正好是個與放棄這兩個字不著邊的人,換作是一般人,遇到自己的族人朋友甚至是親人都反對你時,早就放棄了,但昆汀並不是如此。庫絲塔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這樣偉大的人,所以當她看著自己偉大的父親被眾人唏噓與數落,心裡實在很不好受。
還好最後附近的谷衛隊衛兵走來阻止了昆汀。
「走開!你再繼續騷擾民眾,我就會把你抓起來!」衛兵拿著刀指向昆汀說。
「我只是在做生意而已,沒有打算騷擾任何人。他們沒有要買我也沒有強迫。」
「你在這裡做生意就是騷擾,快走開!要做生意就去你們專屬的地方做生意。」
昆汀點點頭回到貨車邊。
「爸爸,我跟你說過了……」
「孩子,這個世界的人有很多,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惡劣的人。這個世界就跟這片天空一樣寬闊,還有各式各樣的人是妳沒見過的,所以我希望妳可以好好地在天空飛翔,不要受這個峽谷所拘束了,多看多聽對妳是很有幫助的。」
「爸,別再說教了,我們現在只是個人人見了都討厭的臭蟲,就算會飛也只會被人一巴掌拍死而已。」
「總有一天妳會懂的。我們霞族總是自傲有一片天空,但同時被關在籠子裡的也是我們。」
最後父女倆分別坐上不同的繩車,用盡所有力氣往絕壁的拿丕次攀登上去,那時太陽已經準備消失在峽谷中,溫暖卻淒涼的夕陽照在滿車的貨物還有他們憂鬱的表情上。
*
「後來呢,拿丕次的工匠也不願意幫我爸爸修理項鍊,我們只好拿獸皮脂燒一燒黏回去,聞起來臭的要命。」
「戴著那條項鍊就能與神靈對話?」
「我爸爸不會騙我,他說聽得見就是聽得見。」
「我沒有懷疑妳的意思,只是這聽起來就好像……」
就好像是細語戒指的功能,難道說一般人戴上安德爾人的道具也能有作用嗎?因為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都沒有給任何人碰過,這樣說起來我根本不知道藞比墨蘭留給我的戒指跟項鍊,真正的原理為何。
要是我的記憶還在就好了……
「好像什麼?」
「聽妳的敘述,只要是有戴著那條項鍊的人就能聽見神靈的聲音,那翁貝托能聽見神靈的聲音,也許就是因為他有那條項鍊的緣故?是他拿走項鍊的嗎?」
「那個司祭在我失去記憶之前有出現在這裡,我的神體就是被他關進黑盒子裡的。」安庫魯說:「應該是他把我的神體關進盒子裡之後,拿走昆汀屍體脖子上的項鍊的吧。」
「這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能聽見那坨爛爛的神靈說的話了。」
「別又把我排除在外好不好?明明跟這件事最有關的就是我。」庫絲塔說。
「簡單來說,我們推測你父親的項鍊應該在那個噁心的司祭老人身上。」
「我居然都沒有發現……我耗費了這麼多心思與力氣,差點跟一個怪人摔死在烏蘇卡還弄丟了烏嘟姆,結果我要尋找的東西就近在眼前,只是我沒有發現而已。」
「安德爾的道格,我安庫魯第一次向安德爾人求助,我相信你有能力幫助我還有我的子民們,解放他們免於繼續遭受邪惡神靈的支配,幫助我還有年輕貌美的谷尊吧,我可以保證你朋友的性命不會受到任何威脅。」
我看著安庫魯,那張鳥臉沒辦法做出什麼表情,但從他張開雙翼垂下頭的動作,可以看的出來他很認真。
「道格,神靈之間的戰鬥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我們天生就不是互相殘殺的料,但這個惡靈不同,他殺了我們的谷尊,甚至連谷尊的女兒都差點慘遭毒手,那傢伙雖然看起來是神靈,但絕對只是披著神靈外皮的惡靈。」安庫魯堅定的聲音在我腦中迴盪著,「安德爾的道格,恐怕我是沒辦法對付那惡靈,我只能拜託你,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幫我消滅那個惡靈吧!把那東西的神體摧毀,讓他從我的伊卡恩卡消失,從這個世界消失。」
身旁的植物開始因為突然颳起的巨風而搖擺,充滿怒氣的狂風帶著雨水衝上我的臉有些刺痛。看起來安庫魯是真的非常生氣,不過也不難想像一個神體被自己的司祭關起來、信眾被殘忍殺害、神祠還被不知名的神靈佔據的神靈,他的心情會是如何。
「安庫魯因為我的粗心而發怒嗎?對不起……我一定會彌補這一切的,絕對會把項鍊搶回來,拜託再給我一次機會。」
「妳說的沒錯庫絲塔,我們不僅要把項鍊搶回來,還要把你們的神祠伊卡恩卡給搶回來,我們要殺死那個怪物還有操縱他的翁貝托,我要救出我的朋友還有那些不應該為這件事喪命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浪費妳勇敢的父親所做的一切。」
庫絲塔用沾滿泥巴的臉看著我,她錯愕的表情表現出她對我的不可置信,彷彿我說了不可能說出的話似的,也許這句話從我這個外人嘴中說出來非常沒有價值,但我可能是這麼久以來唯一肯定她父親做法的人。
安庫魯揮動翅膀,雨水染上他鮮紅翅膀的顏色,就跟庫絲塔微微張開的雙唇同樣鮮紅,她顴面邊的泥巴不知道是因為雨水還是淚水的緣故,緩慢地滑落至地上。
「這場雨將於不久後停止,待天晴之時,乘上我的背,我會把你們帶去伊卡恩卡。道格,到時候你不用擔心你的朋友還有其他事,專心找出惡靈的神體,然後毀掉它。」
「我可沒辦法對付如此彪悍的霞族戰士,更別說是一整個霞族的軍隊。」
「我跟其他的小可愛們都會支援你們的,放心。」
「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是他們的谷尊,在我的命令之下你會很安全,要是真的有誰這麼大膽敢動你一根寒毛,那麼他的頭也會跟那根寒毛一起落地。」
「妳的保證讓我挺放心的,但我怎麼不記得妳是會在乎我安危的人。」
「我看我還是現在就一箭射死你好了,不用我多費苦心。」
「不,還請妳多多費心了謝謝。」
「嗯……」庫絲塔捏著弓弦對我點頭,看起來有點奇怪。
「好了各位,準備來趟與風的親密旅程,乘上我的背抓好我的羽根,我們準備直衝天際……真是興奮,我已經有一年沒有在天空中飛翔了。」
「安庫魯等等!」我對著正興奮地揮動翅膀的安庫魯說:「你的神體還在我這裡。」
我小心翼翼地從破爛的飛行套裝中拿出安庫魯的神體,那是一根柔軟又輕盈的羽毛,平躺在我兩手的手掌中央微微閃耀著紅光。
「差點忘了,道格,幫我插回我的額上。」安庫魯朝我低下頭。
我雙手捧著安庫魯的神體,深吸一口氣為我接下來的神聖任務做足準備,但就在我即將把神體歸還給安庫魯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有比我更適合做這件事的人選。
「庫絲塔,就讓妳來吧。」
「要我做什麼?」
「把安庫魯的神體歸還給他,我覺得這應該由妳來會比較好,妳是霞族的首領而安庫魯則是你們的神靈,我這個外人不該搶妳的工作。」
「道格你說得不錯,我很樂意讓我的羽毛由我親愛的谷尊來歸還。」
「來吧,手伸出來……好好捧著,小心一點,妳別太大力了,注意一點──」
「別吵啦!」
庫絲塔用雙手捧著發出紅光的羽毛,往朝她低下頭的安庫魯走去,她潔白的雙手微微顫抖,鮮紅的唇半開著呼出緊張的氣息,她看著原本是她小時候玩伴的夕暮鳥,對方炯炯有神的雙眼正期待著她到來。庫絲塔用纖長的手指輕輕捏著羽毛,將羽根埋入安庫魯額前柔軟的羽毛中。
接著,我們看著神奇的事情在眼前發生,安庫魯神體的羽毛周圍長出紅裡帶黃的冠羽,直到冠羽生長到大鳥背後時,安庫魯的身軀開始成長,他巨大的身軀擠斷頭頂上的骨架,撞歪周圍的樹木。安庫魯雄糾氣昂地高抬著頭,鳥喙越過高聳的樹冠,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
「庫絲塔,你們的神靈絕對是我看過體型最大的神靈。」
「我的蠢蛋長大了……」
「是啊,有點長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