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開幕

伯納德・特里亞的生日在眾人的期望中來臨。

雖然說是伯納德・特里亞的生日宴會，整個要塞之城的大街小巷上，都瀰漫歡欣的氣氛。打扮的五彩斑斕的小丑、馴獸師、魔術師、雜技演員，在街道上舞動著他們的身軀，博得喝采以及滿缽的銀幣。

席爾威・格雷赫爾特意走到人群中，閉上眼睛，感受著節慶歡騰的氣息。

「真是奇特。」

他喃喃的說。

這在遙遠的過去，是他從未想過的景色。

他給了述說「黎明敘事詩」的吟遊詩人整整三枚金幣，令對方笑彎了眼；他穿過人群，擦過抱著孩子的婦女，被短粗的小手抓住其中一綹長髮，差點變成孩子的馬匹；又被掉落的魚乾砸到垂落的長髮，他微微和魚店老闆致意，很快的沒入人群中。最終，他來到了宴會的大禮堂。

偌大的廳堂映入眼簾。

大理石的擎天巨柱圍繞著虛假的毛地黃、玫瑰，用紙張摺疊出色彩繽紛的人造花朵，點綴著雪白的世界。

排排並列的柱子中，一座座雕像佇立在他們專屬的石座上，腳邊堆砌的蠟燭點亮他們的世界，在鏤金的舞台上持續著他們永不中斷的表演。

伯納德・特里亞正在其中一尊雕像前，仰視著雕像。

他依舊穿著雪白的禮服。毛邊的披風垂落身後，金色的紋路沿著衣服的領口、袖口蔓延，如同黎明的微光。

熙熙攘攘的僕從來來去去，很快的將布幔、圓桌、食物打理好，等候著客人們的到來。

席爾威走向前。

「伯納德。」

「你來了。」

「原諒我的些微晚到，我並非不將時間記在心上的迷糊之徒。只是難得的時節，忍不住在外頭稍微感受了一下塵世的氛圍。」

「是你的風格。」伯納德點頭。「有什麼感想嗎？」

「——小鬼頭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伯納德忍不住笑出聲。

「你妹妹應該不久就會到了。」席爾威嘆了口氣。「你避不開的。」

「⋯⋯那又如何。」

伯納德微微別開臉。

席爾威知道，這是他賭氣的表現。在這種時候，就和他妹妹類似，像個幼稚的小孩子。

他打量了四周。

在他們談話的期間，賓客已經陸陸續續的入場了。已經到了宴會快要開始的時刻點。

伯納德又和蒼老的羅恩管家叮囑了幾句話，指揮了一下人手的調度。他理了理領巾，調整了一下毛邊披風的角度。接著，他向前走，踏上了陽光透過稜鏡落下聚焦的舞台上。

席爾威也跟著他的腳步。他看著伯納德的背影。

伯納德的腳步有些用力，在光滑堅硬的石板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想飛就飛吧，我不在乎也不會限制。」

「真是小孩子啊。任何人看到你現在的表情，都會覺得是醜陋的嫉妒喔。」

「這是成熟家主該有的表現。」

「喔，那麼，你現在這麼表現給其他賓客看看？不，我並不討厭你這副樣子，對我來說有意思多了，伯納德。精確描述的話，就是平坦的紙張攤開後，發現它的背後其實有著精巧的折疊構造。」席爾威說，「所以，試著向其他人這麼做如何？」

「⋯⋯」半晌，伯納德只說出一句話。「準備開始了，席爾威。」

他望向天窗篩下的光，流淌在底下的賓客上。賓客們舉起了酒杯和吃食，試圖在寒風中溫暖自己的胃。演奏的曲目悠揚的合唱著盛大的開幕曲，迴盪在空曠的大廳中。

伯納德・特里亞又恢復成清冷的模樣。

繼承人適合的樣貌。

——很久以前，席爾威曾經問過伯納德，是不是很討厭這些儀式。否則為何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伯納德只是回應，這樣比較適合繼承人的形象。

和他的喜好無關。

席爾威看向底下的賓客。他們面容愉快，手執著熱食，享用並等待著一如既往的演說，準備觀賞幾乎永恆不變的儀式。就如同觀賞著籠中鳥演出的愉快觀眾。

他也看到了監督者的帕爾馬、蕾拉等人。

他們也依照他們的交換條件，來到這裡見證儀式。以血脈的聯繫見證即將到來的儀式。

畢竟，他可是和他們說——「我能夠讓伯納德和席娜，以特里亞的方式在生日宴會上公平的競爭繼承人的位置。」

席爾威忍不住勾起嘴角。


——該輪到他上場的時候了。



「其實，你妹妹變成這樣，也很正常。」

伯納德挑眉。「晨曦之劍的到來註定了結局。他是至高賢者精心培養的絲線傀儡——」

「喔，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說至高賢者的棋子跑來我們眼前顯擺是值得容忍的事情，伯納德。」席爾威推了推單片眼鏡，白光遮蓋他的藍眼。
「只是，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席爾威低沈的嗓音凝聚成沈重的現實。

「這都是因為你。」

空氣中漣漪盪漾，彷彿有人在其中投下一顆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