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執著於哥哥？

白雪飄零的空中，席娜撐著傘，輕飄飄的在空中跳躍前行，俯瞰喧囂的城市。

——很快的，她便看到了目標。

那是一片廣闊的空地。

白雪堆積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層層疊疊的堆成一個個的雪坑。在覆蓋大地的純白中，些許的石塊突出，顯露在外，但也即將被雪埋住。

——「無名墳場」——

據說從永夜時代就存在，埋葬無數光民夜民的土地。無名的小卒葬身其中，即便曾經有過名字，也早已被時間抹去痕跡，消磨在風雪中。

席爾威就站在那裡。

他披著圍巾，手中拿著冰晶的吊墜，似乎正在緬懷著什麼。那冰晶的吊墜，乍看之下是隻雪白的魔龍。

席娜降落在他的前方。

席爾威抬起頭。他標誌性的單片眼鏡閃著白光。

「我正在想妳也該來找我了。」

席娜轉動陽傘。「哎呀呀，應該會更早一點。沒想到你居然會在這裡。」

「喔，妳在好奇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席爾威張開雙臂。「大小姐真是如我預料的溫柔體貼，願意特地來這裡當我的聽眾。」

「等一下，我才沒興趣！」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伯納德的地方。」

「什麼？」

「瞧，別具意義的地方吧。不過，伯納德好像不記得了。真是無情啊。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才八歲。」

席娜皺起眉頭。

這麼久以前的事了嗎？哥哥八歲的話，她才五歲，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了。席爾威是什麼時候開始擔任顧問的？

但是，八歲⋯⋯不是只是小孩子嗎！？

當然啦，小時候的哥哥也很漂亮。席娜非常肯定。

雖然總是咳著嗽，摀住胸口，常常發高燒。即便如此，哥哥也閃著耀眼的光輝。

說起來，她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雖然她並不會因為知道答案而同情，但眼下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還是很想知道。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哥哥？」

「妳應該知道不少黎明賢者的事蹟，大小姐。」席爾威撥了一下髮絲。「喔，你們不少人都提過，就像是某種獻給燈火之神的禱詞。擊敗黃昏魔女、替永恆的夜晚劃下句點，大幅度減少死傷的英雄。」

「嗯哼？」

「還試圖和那些——隱藏在黑夜中的夜民和談。啊，朋友？人類會這麼稱呼吧。嘗試找出共通點，建立情誼，給予『愛』的舉動。用血脈魔法為永遠的夜晚帶來豐富的色彩⋯⋯即使是他畢生都想終結的夜晚。」

「說重點。」

「那些古老的東西早就埋葬在雪地中。殘存的渣滓只能仰賴手札和畫像維持最後一口氣，避免邁向真正的死亡。老實說，妳哥哥真的讓我有些驚訝——」


席爾威的嗓音劃破風雪。


「他長得就像是黎明賢者從古老的畫像中跳出來。成為行走的奇蹟。」



席娜愣了一下。

「就這樣？」

「喔，或許妳無法明白。對於總是窩在圖書館中的歷史學者來說，見到書中的畫像成為真實，是難以言喻的興奮。黎明賢者成就了諸多事蹟，也造就了無數悲劇。」席爾威望向這些無名的墳塚。「顯然是那些即將死去的故事，最後的掙扎。」

「你只是將古老的枷鎖束縛在哥哥身上而已。」

「是嗎？」

席爾威喃喃的說。

「古老的枷鎖⋯⋯是啊，我想，正是因為這點吧。」

「？」

「在記載中，黎明賢者非常強大，晨曦之槍。」席爾威閉上眼，感受雪花飄落在頭頂的觸感。「能夠自在的穿梭在永凍的雪原中，在無盡的蒼白中變出花海的奇異魔術師。那肯定是——茫茫白雪中，最繽紛絢爛的色彩了。」

「當然啦。」

「那樣自在的黎明賢者，最後卻為了『和平』奉獻上所有的生命，才擊敗了黃昏魔女。」席爾威收緊手指。「古老的枷鎖最後將他拖入了死亡中，再也不會回來。」

「⋯⋯」

席娜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妳不覺得，那份古老的枷鎖正束縛你們——更桎梏著伯納德嗎？」

席娜皺眉。


席爾威轉頭，看向渺茫的雪地。「我並不喜歡這片下雪的天空。」

「這樣啊。」

「就像是永久的鎖鏈，束縛黎明賢者，也囚禁伯納德。剝奪他的希望。」席爾威抬頭，「過去的古老故事已然逝去，但現在仍在繼續。至少，我能夠拯救他，賦予他希望。」

「什麼意思？」

「比如說，將他從妳身邊奪過來——晨曦之槍。」

席爾威咧開嘴。


席娜看著這名要塞之城的顧問良久，搖了搖頭。

「——我果然沒辦法和你好好相處。」


席爾威笑笑。「正巧，我也不打算這麼做，大小姐。」

「你總算露出真面目了。從哥哥身邊，離開！」

假想聖槍飛出，排排並列對準了席爾威。

席爾威看著這些耀眼的光槍。

「哈哈，但是，妳能怎麼做呢？現在，伯納德可不想聽妳說話。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可是替妳說了不少好話，妳去和伯納德對質的話，也只會得到這個答案。這場對弈，是你們輸了。」


席爾威打了個響指。


「——無論如何，會和伯納德一起出席生日宴會的，是我。」



席娜真的氣得跳起來。


「不，先冷靜點，大小姐。妳想要的是，妳哥哥的生日宴會出席的陪同，忽然被發瘋的大小姐打成重傷，不克出席嗎？那樣的話，其他人會怎麼想妳哥哥呢？」席爾威轉身，揮了揮手。「好了，我會在宴會上欣賞妳落敗的風采，大小姐。」


很快的，他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隱沒在皚皚白雪中。


只剩下席娜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