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哥哥的策略

柴火聲劈啪燃燒的溫暖房間內，席娜正端坐在沙發上，用羽毛筆在小桌上書寫著文字。

泰莉亞圍繞著小桌，審視著羊皮的紙張，墨水的痕跡尚未乾去，微微的淌下。

庫雷因則是坐在稍遠的躺椅上，一把把的銀劍平攤在他面前。他動作輕柔，修長的手指細心的打理著劍身。

發出嘈雜的聲音。

「好冷⋯⋯你就是這樣侍奉本小姐的嗎？」魔劍伊莉莎白說。她有著漆黑的劍柄，如同黑曜石深沈的光澤。

「哎，是我疏忽了——那麼，就讓我替妳披上頭紗吧。」

庫雷因打了個響指。

一張雪紡的白色蕾絲布料飛到伊莉莎白的劍身上，覆蓋其上。她發出歡快的叫聲。「這才是，符合本小姐身份的裝扮！」

「呃。」

席娜每次看都覺得很白癡。很傷眼睛、耳朵還有心神。

「席娜喜歡這個嗎？」庫雷因笑了笑。

「不，不了。」

伊莉莎白尖銳的鳴嘯，「不知廉恥的魔女，少來打擾本小姐專屬的時光！不然，下次、下次就——」

「哎呀呀，上次是哪把劍被埋在冰原中整整一個小時呢？」席娜掩嘴。

「妳這個，誘惑人的暴力冰雪魔女！」

「那麼，冰雪的魔女要施展魔法囉。」

席娜瞥了伊莉莎白一眼，伊莉莎白忽的安靜下來，沒有再說話。


誘惑，嗯⋯⋯誘惑哥哥？

席娜終於停了下來。


「什麼誘惑啦⋯⋯」


泰莉亞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泰莉亞抬起頭，望向庫雷因。「你應該可以解釋。」

庫雷因的指關節敲了敲木桌，接過對話。

「考驗目的已經達到了吧？既然妳們已經判定不適任，那麼真正的重點是——拯救妳的哥哥。」

「好吧。的確。」

「好了，那我們就能把目標縮小得更明確清晰。」庫雷因雙手交握。「——也就是說，妳想奪回生日宴會的位子。」

「當然，那平常都是我和艾德的位子，才不是席爾威的。」席娜微微低頭。「可是，哥哥根本就不聽我的請求⋯⋯什麼『小席最重要』，這時候還不是轉身就去忙著和其他人討論生日宴會的事情。」


「——大騙子。」


庫雷因看著她。「其實，我認為這很正常。」

席娜差點氣得跳起來。她在心中從一數到一百，冷靜，冷靜。「什麼正常？」

庫雷因看著她的雙眼。「我的搭擋，妳大部分時間都在王都，偶爾才會回來，不是嗎？」

「——」

「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多數和相處的長短有關。既然如此，妳哥哥會傾向於待在他旁邊的顧問，也理所當然，席娜。」

「我只是，只是——那麼做是有理由的。」

「我明白。」庫雷因雙手交握。「同樣的，妳哥哥傾向席爾威也是有理由的。在這件事上，席爾威比妳的影響力還大。」

「唔唔⋯⋯」

「這也無妨。」庫雷因的嘴角勾起。「是我的話，投其所好就行了。」

「？」

「直接面對面，席娜。」庫雷因的綠眸光芒閃爍，「妳盡全力的去和妳哥哥撒嬌吧。」

「欸。」

「只要妳對於妳哥哥的魅力，大於席爾威就行了。」

「魅、魅力⋯⋯」席娜呆愣了好一會。「但我每次都會和哥哥撒嬌啊。」

「你這小子，偶爾也會提出有用的建議嘛。」泰莉亞雙手抱胸。「換句話說，就是妳的方式不夠有力。」

「不夠，有力⋯⋯？」

「奪愛魔龍要這麼說也沒錯。」

泰莉亞拍動翅膀。「人類在求偶，或者交朋友時，都會發揮他們的長處，絞盡腦汁的去引誘討好對方。『奪取愛戀』——這正是奪愛魔龍的含義。妳在說服伯納德的時候，有使出什麼特殊的技巧嗎？」

「⋯⋯這個嗎。」

「看來是沒有。」泰莉亞搖頭。

席娜只能發出懊悔的悲鳴。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泰莉亞的話。

一旁的庫雷因微微側頭。「說起來，我不太清楚特里亞的內部運行，往年的生日宴會會忙碌到沒有時間陪妹妹嗎？」

席娜有些喪氣。「以前，不會⋯⋯」

「這樣啊。」

「藉口。很明顯。」泰莉亞說。

「可、可是，往年是因為父親大人會在的關係。哥哥有說過，之前大部分事務都是父親大人承攬的⋯⋯」席娜的聲音越來越堅定。「今年是因為王都那裡召開了緊急貴族會議，父親大人才會沒辦法抽身。所以哥哥會變得非常忙。」

「原來如此。我有聽導師說過。」庫雷因頷首。「好吧。我原本以為會是『奪愛魔龍』引起的騷動造成的。」

「才不是。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哎，我本來以為你們家族會有更激進的聲音，像是『把王都災厄埋到雪原中』，結果這幾天忽然平息下來了。」庫雷因攤手。「妳哥哥應該花了不少時間吧？」

「哼，你太小看哥哥了。這種小事不用花多少時間就能擺平。」

不過，席娜沒有說出口的是，因為庫雷因的提醒，她昨天才去一個個拜訪那些吵鬧的旁系和監督者。

出乎意料的是，帕爾馬倒是很清爽的承認他們過於激進。

「少主的意志已經傳遞而來。」

他説。

「很高興大小姐如此關切我們的安危。」

——雖然席娜有點意外他們居然會毫髮無損，以往的經驗，哥哥前往安撫他們後，他們起碼會擦破幾塊皮。這麼快就平息也代表哥哥的影響力越來越穩固了吧，嘿嘿。

但是，怎麼說，席娜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

是她多心了嗎？

有機會再調查得更清楚一點吧。

「那麼，關於如何『博取伯納德的好感』，泰莉亞有什麼想法嗎？」

庫雷因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泰莉亞放下茶壺，發出鏗鏘的清脆響聲。


「我正好很有心得。」


「太好了。」

泰莉亞翹起腳。「我觀察人類，會從各種廣泛的角度去研究。」

「是？」

「從戲劇、小說，以及紀錄的手札、日記。而我綜觀特里亞的手札下來，不乏有兄妹之間的記載。」

「也就是說，有一些前例可以參考嗎？」庫雷因側頭。

「正是如此。」泰莉亞的翅膀打開，彷彿掩蓋天空的黑夜。「舉例來說，第九代家主幼年時期的日記中曾經寫過：『妹妹編織著雪花環，說長大後要跟我結婚』。」

「結婚⋯⋯」

庫雷因小聲的說，「這也算是，特里亞一貫的風格嗎？」

「不只是特里亞，人類的文學也如此紀錄的，顯然是共通的特徵。」

席娜沈默了一下。「我有看過那篇。的確有這樣的記載。」

「那妳——」泰莉亞說。

「我當然有這麼說過！」

席娜鼓起臉頰。

「除了那個，我還會說『要當哥哥的護花騎士』，成為哥哥的臂膀——哥哥也會摸摸我的頭！」

她怎麼可能沒說過，那不就是妹妹失格了嗎！？席娜微微挺起胸。

「還算合格。」泰莉亞張開雙臂。「那這簡單，妳只要基於原有的基礎作出改動——成為伯納德的『護花騎士』吧。」

「這個點子真是太棒了。」

庫雷因用手撐著頭。「原來如此，對妳來說，哥哥是一朵嬌嫩的花啊。」

庫雷因應該又是話中有話吧，說起來一開始不是也將哥哥比喻成花了嗎，這傢伙在驚訝什麼呢。席娜看向他。

「如同被蜜蜂包圍的一朵花。」

「哎，我只是想表達原來我們的看法一樣。不愧是我的搭擋。」庫雷因攤手。「雖然冰冷如霜，實際上是朵豔麗的花。」

「哥哥長得好看，理所當然。」

「那麼，下次碰上妳哥哥，我就說我的搭檔也是這麼想的。」

唔唔，雖然庫雷因完全順著她的話來說，但總覺得不懷好意⋯⋯席娜狐疑的看著他。不過，庫雷因的話正好提醒她。會不那麼篤定，恐怕是哥哥其實不太笑的緣故吧，就如同凜冽的冰霜，隨時能將人凍結在原地。

其實，很久以前，在席娜小的時候，她對哥哥的印象也是如此。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了呢？

時間，或許是時間流逝所帶來的溫度吧。

的確，或許就如同她在王都一樣，明明是可愛的花朵卻無人敢靠近，哥哥可能也是一樣的吧。對於其他人來說，哥哥只是高高在上的少主，冷漠又寡言。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其他人也能多看到哥哥溫柔的一面。

那麼——

「我知道了。」

「請說。」

「要精準的表達『想和哥哥結婚』的概念⋯⋯又要『成為哥哥的護花騎士』，」席娜雙手合十。「也就是說，我們要先讓哥哥成為花。」

泰莉亞的攪拌匙發出清脆的鏗鏘聲，或許是被這個點子驚艷到了。她看向席娜。「成為花？」

「泰莉亞不是也和哥哥不太熟嘛，肯定是因為哥哥看起來很冷漠的關係吧。」席娜在空中比畫了一下。「要是讓哥哥可以，更像花的話，說不定你們能夠更好，他也會更開心⋯⋯」

泰莉亞歪頭，想了一下，接著緩緩的點頭。「霸王食人花、貫腸花、火焰花，的確，很漂亮。」

庫雷因的聲音非常小。「所謂的護花騎士，護衛的應該不會是食人花吧。」

「你有意見？」

「我想，對人類來說，花通常是指稱漂亮的少女。」庫雷因笑笑。「也就是說，要將妳哥哥打扮成新娘嗎？我很擅長。」

「就是這麼回事。」

席娜讚許的點頭。

庫雷因這傢伙，這方面倒是敏銳度很夠嘛！

在他們討論下，很快的就畫出婚紗服的草稿。雖然席娜很想加入一些特里亞喜歡的小裝飾和巧思，但都被庫雷因否決了。

在席娜修改設計圖的時候，庫雷因開口了。

「我在想，除了護花騎士和婚紗以外——妳應該還有其他的想法？」

「？」

「妳應該還有什麼想對妳哥哥說的東西吧。妳會想成為護花騎士，應該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妳剛才也說有自己的考量。」

「——」

過往的回憶在席娜的腦海中浮起又落下。哥哥伸出手碰觸花朵，死亡級暴風雪中不停咳嗽的哥哥，帕爾馬對哥哥不信任的臉孔⋯⋯

「那樣的話，我希望哥哥即使長年得要待在城中，也能夠看到他喜愛的東西。」

「像是什麼？」

「在王都的茶會，都是在不下雪的天空之下，有著溫暖的氣溫和太陽的氣息。不像這裡，通常會在門窗緊閉的室內。只有我和哥哥。」席娜看著桌面。「有時候，我和泰莉亞在王都的茶點店吃限定品時，還會有松鼠來偷果仁。」

「哎，安靜很好。要塞之城的茶會很不錯。」

「⋯⋯你在的話會有很多吵鬧的少女。」席娜瞥了他一眼。

「那就要仰賴我的搭擋了。」

席娜搖搖頭。接著，她腦中靈光一閃。

「不過，要是和哥哥的茶會能夠多點人聲，感覺不錯。」

「怎麼說？」

「你看嘛，那些少女不是都會尖叫『晨曦之劍是最耀眼的光』、『拯救我們的晨曦』。要是喝茶的時候，有這麼多替哥哥尖叫的人，那該有多棒！」

「哦⋯⋯那不然就，找你們城中的永恆黎明崇拜者來歡呼？」庫雷因説。

「那樣太遜了。應該要更有特色點。」

「好吧。」

「我想的是，能夠讓哥哥體會到家族對他的認可。」

不管旁人或是吵雜的旁系怎麼想，哥哥都十分符合特里亞的榮耀。

也為此付出了很多。

席娜終於說出了她絕妙的構想。


「——為什麼不乾脆請出歷代特里亞祖先的幽靈來替哥哥歡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