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首次案件是正經文藝少女(3)

　　下方的操場傳來一群女學生大喊著「承翰學長加油！」的聲援，今天在班上時有聽到幾個人討論，所以知道她們口中給予聲援的是籃球社社長楊承翰。

　　清脆得跳躍聲，隨後聽到「擦」的打板聲音，接著就是一群刺耳的尖叫聲。

　　轉移話題，我問道：「比數如何？」

　　「十二比四，萬人迷所在的隊伍領先，楊承翰風靡全場。」

　　加油！

　　快進球啊！

　　輸的隊要請飲料，別輸給社長他們了！

　　響亮的運球聲。

　　「第一次和機器人說這麼多話呢。」

　　「是啊。」

　　我也瞥向籃球場的方向，一名男學生帥氣的跳躍上籃，就在他即將鬆手時，楊承翰蓋了他火鍋。

　　一旁女生群再次傳出尖叫聲。

　　「學生會請妳別一天到晚坐在欄桿上，很危險的，常有學生通報。」

　　「這點我辦不到。」

　　「妳該不會真想做自殺的預備吧，仔細想想，妳每次的回答都沒直接否定過。」

　　「誰知道呢。」她不在乎地淺淺一笑。

　　「坐在這邊的理由為何？造成別人困擾了。」

　　「我覺得離死亡接近的地方，能感受到過世的他們兩個，雖然不科學，不過我是真心覺得，每次雙腳懸空坐在這裡時，吹過的微風就像是他們在對我細語，心裡會平靜一些。」

　　我瞄向溫茹涵，她的視線放在籃球場那邊，但感覺得出來，正在等著我對她剛才的話做出回應。

　　一直沒進展的對話也不是辦法，本來是不太想觸碰她口中「失去感情」的這個話題，總感覺會很麻煩。

　　按照她的意願，我說道：「如果妳說失去感情是開玩笑，我可能會真的生氣。」

　　聽到我的回應，她側眼看著我說了：「能讓你生氣的話，好想說是開玩笑──之類的，但是我是真心認為，沒亂講，我不能再哭了。」

　　「他死時你傷心嗎？」

　　「傷心，想哭得不得了，被感情沖昏頭的我卻不理智地做了錯誤的決定。」

　　「什麼意思？」

　　「讓學生會答應我能隨時坐在欄桿這邊就告訴你。」

　　「我會盡量。」

　　「算了，雖然不滿意『盡量』這個回答，但還是告訴你。」

　　我靜靜地聽著她說話，因為從中打擾她可能就不會再有機會了解事情的真相。

　　注意到她顫抖得雙唇，我了解到她是認真的。

　　「我……」她吞下口水，眼眶泛紅地說道：「我去責備了學長的女友，說她為什麼最後的一刻沒陪在他身邊，她說他們已經分手，因為學長不想如果他死了讓她有可能對他念念不忘，我大喊說那肯定不是學長所想要的，她推了我，我也推了回去……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明明是朋友……明明是朋友……」聽上去悔恨，她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朋友會吵架很正常。」

　　「不對……我們從社團裡認識以來沒吵過架。」

　　她抓著欄桿手越捏越用力，僵直的手臂就是其證明。

　　觀賞著球賽的同時，溫茹涵說著她的故事。

　　最初認識時，曾經很忌妒她，同年紀卻能在入學不到一學期就和學長交往，不過實際認識後，學長的女友，和我同齡的她很善良，也難怪學長會喜歡上她。

　　善良──善良得連一隻蟲子的生命都能善待。

　　有一次，窗外跑進來隻蝴蝶，因長相關係，綽號叫「無臉男」的二年級學長拿著樂譜到處亂揮想趕它出去，她說「不要傷害牠！」地大喊，接過樂譜，小心翼翼地讓牠停在上面，放生到窗外。

　　我只是在一旁看著，學長他微笑了，肯定是很喜歡她這點，和我截然不同的地方。

　　會長和伽羅在轉角的一處，看來是認為不是個插進來的好時機，他們鬼鬼祟祟地觀察我和溫茹涵。

　　不該是這樣──絕對不是。

　　只是想要在一旁守護他們兩個的戀情。

　　為什麼會有那種鬼扯的無差別淘汰把一切破壞啊！每週社團的第二節課，所有社員都到齊為了喜好而練著音樂，他們兩個恩愛的保持關係就好，我僅是想要那樣的日常，在學長他們畢業的最後一個月能好好看著、體驗著這一切。

　　為什麼會死了啊……

　　我還很不識相地跑去找善良、溫柔，肯定會自責的她大罵。

　　「結、結……」

　　「結果，幾天後就發現她在活動室自殺。」我幫她補上最後一句，只因她哽咽地說不出來的話。

　　「我真的是個婊子，徹底無可救藥。」

　　我說不出安慰人的話，很想說出口，卻覺得怎樣都不太對，深怕簡單的幾句話語就會破壞感情。

　　沉默地低下頭，她黯然得低聲說道：「全部……都是我的錯吧……」

　　外面的球賽因華麗的三分球進了而歡呼著，她在不合適的時機哭泣。

　　「大概……不是。」我遲疑許久後回答。

　　溫茹涵沒有聽到，因為那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嗚……嗚嗚……嗚……為什麼……他們非要死掉不可呢……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為什麼！告訴我……」她激動地敲著大腿，淚水不斷飛濺出來。

　　由於看上去實在是太危險，要掉下去似得，我抱了她從欄桿上下來。

　　「呼嗚……告訴我，拜託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一如往常，我面無表情地陳述了我確實不知道的事實，然而這次內心卻格外沉重。

　　「嗚……為什麼啊……嗯嗚嗚啊……」

　　蹲坐在牆邊，她邊哭邊在嘴邊喃喃：「嗚、我沒有哭……我不能哭……我沒有資格哭……」

　　「對不起，沒能安慰妳。」

　　「別道歉了……是我的錯……」

　　「我──沒事。」看著她，我忽然間說不出話語。

　　「讓我一個人待著。」

　　獨自待在角落默默啜泣，找不到幫助她的方法，我在被她大喊了一聲「滾開」並推我一把後，悄然離去。

　　溫茹涵和我不同，她不是情感障礙──只是，不想承認這些感情罷了。

　　後悔與不甘，以及對學長的喜歡的情感嗎？

　　如果哥還活著的話，或許還能像從前一樣告訴我答案。

　　回到伽羅和會長那邊，我如實將從溫茹涵那得到的回答和我做的承諾轉達，會長爽快得接受了。

　　伽羅和會長走同一條路回去，我是反方向，溫暖的陽光照耀著的回家路上，哥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

　　「機器人？很帥的綽號呀？情感之類的，能像晶片一樣灌輸進資料裡就學會。」

　　我辦不到，腦袋又沒插槽。

　　從側背包最外側掏出悠遊卡，我跟隨零散幾個學生的腳步後刷卡進了捷運站，在下手扶梯時，左側的捷運剛好進站，快步走下手扶梯，我走進最近的一扇門，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

　　「聽好喔，遇到傷心、憂鬱、不爽、賭爛、靠北或根本不明白的鳥事時，這種時候笑就好，發自真心的笑容，就是最強的武器。」

　　高速行駛中的捷運，坐起來讓我有些安心感。

　　將兩根指頭沿著唇邊拉起，我看著捷運車廂上的窗戶試圖笑著，放下手指時保持著姿勢，可能是搞得跟蝙蝠俠電影裡小丑一樣的笑容，坐在我對面的小孩嚇得尖叫了。

　　立刻地，我收起表情，同時還被小孩的媽媽狠狠地瞪一眼。

　　「我果然，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