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影子

　　與黑卡蒂開始一起行動後我們率先回到了貧民街的大道上，大街上飄落著陣陣白雪，積雪深厚的地面踩踏起來的感覺格外扎實，她走在我身旁時可以說沒有半點聲響。

　　「大多魔女都會對海爾赫爾感到熟悉吧？妳們不是鄰居嗎？」黑卡蒂走在我身旁時眼中略帶遲疑地看著我。

　　「這個大多魔女指的是經常來海爾赫爾行商的魔女，對於多數埋頭研究或是較為年輕的魔女來說海爾赫爾依舊非常陌生，因為我們一般不會踏足這裡……而是躲在集會日復一日地研究。」

　　我回答時黑卡蒂的臉中多了質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問我——妳覺得妳很年輕嗎？

　　「二十幾歲的魔女簡直還像是嬰兒，破百歲與破千歲的魔女可大有人在，他們都有一套長生不死的法子。」我咧嘴一笑，說出真相嚇嚇她。

　　那時黑卡蒂口中念了聲老妖怪，隨後臉色鐵青地轉向一旁，彷彿不想給我看見她感到驚愕的表情。

　　我朝前方淡淡露出笑容，看著周遭混亂的風景我決定先找個地方坐下來用餐，然而放眼望去這裡幾乎沒幾間像樣的餐館，偶爾經過會看見一些賣肉的店鋪……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人的骨骼，因此販賣的恐怕是凍死者的肉吧。

　　我是不會去吃我自己都不信任的食物的。

　　「黑卡蒂，妳能帶我去找個旅館與用餐地點嗎？越高級越大份量的餐點越好。」於是我轉頭看著身旁的黑卡蒂。

　　「最高級的料理要去貴族街，但我可進不去那種地方……也罷就帶妳去中層逛逛了。」黑卡蒂將手撐在腰間，神色有幾分嫌棄地說著。

　　聽聞貴族街的事情我不禁轉頭看著不斷向上的階梯道路，貴族區應該就是空中俯望到最奢華的地方……進去那裡是有條件的嗎？

　　「走吧，貴族區的事情就別想了！那群死胖子吃的東西我也不屑吃。」黑卡蒂批判地揮了揮手腕，隨後她帶領我朝階梯上走去。

　　聽見她罵貴族們是死胖子時我咧嘴一笑，我大概能想像到那個畫面，從上方俯望下去這裡多窮貴族區就有多奢華……或許正是她所說的——富的流油的胖子。

　　跟上她的腳步時我踏上了好幾百階的石梯，然後順著斜坡不斷往上走，沿路的建築隨著越靠內側越顯得牢固可靠，還稍稍能看見有貧民拿著鍋子在外燉湯了。

　　穿過漫漫長路後我們終於抵達了一道高大的白色城牆前，城牆上有許多浮雕顯得華美，上方還垂掛下無數海爾赫爾的白藍色旗幟，上頭更是繡著精緻的』狼首紋章。而城門前方是一扇巨大的金屬柵門，柵門緊閉且有數十名士兵站在一旁站崗，士兵們全副武裝且攜帶著各式武器。

　　當我與黑卡蒂一起走來時他們明顯對黑卡蒂有所戒備，看見我時則是害怕的手指稍稍顫抖著。

　　「魔女集會的蒼炎魔女，我要進去。」我走到士兵前方指著鐵柵門後的城市說道。

　　士兵們看了我身上的裝扮和劍杖後紛紛不敢對我多嘴，然而他們卻看著一旁的黑卡蒂且眼生鄙視，其中幾名士兵走上前圍繞著黑卡蒂做是要掀了她的帽兜。

　　「這裡可不給外城那些骯髒的賤民進來啊！識相的話快滾！」士兵們上前就恫嚇著黑卡蒂。不過還是有一人走到我身旁詢問：「旁邊那位小姐與妳有關係嗎？」

　　「她是我的……」

　　「我是她買來的性奴隸。」黑卡蒂剎那間說了出口，我都還來不及反駁。

　　我不禁瞪大雙眼楞在原地，小姐這是在毀我名聲嗎？而且在這種場合說這話……正當我頭疼地皺起眉頭時士兵們一邊苦笑一邊讓開了路，還紛紛去升起了鐵柵門。

　　看見此僅我更加感到錯愕，難道性奴隸可以就這樣進去嗎？

　　黑卡蒂不說二話便用眼神示意我快點進去，而我無奈之下只得快步走入中層區，黑卡蒂也緊跟在我身後進到了其中，分隔貧民區與中層區的鐵柵門隨即再次關上。

　　眼前的風景比貧民區美麗上許多，無數牢固可靠的高層建築延著街道整齊的豎立著，建築同樣是由木頭與石磚建造而成卻顯得十分樸實優美，上面還漆著美麗的白色漆料與頂端的藍色磚瓦屋頂。整齊的道路與行人都比貧民區有活力上許多，但是有些人看著黑卡蒂的眼神帶有鄙視與瞧不起。

　　「妳為什麼會說自己是性奴隸？」我轉眼好奇地看著黑卡蒂。

　　「因為海爾赫爾的管制最輕的就是性奴隸，想買就買想殺就殺隨時都在換，因此任何人帶性奴隸幾乎都不會被阻攔，當然因為文化的關係幾乎是女性專用的招數……同時關於魔女集會早就有一堆傳言說魔女們都好同性的女色，因此跟著妳絕對會成功。」黑卡蒂用非常小的音量說著，她還在帽兜下露出一抹邪笑。

　　聽聞至此我忽然靈光一閃，於是我湊近她低聲地問：

　　「那用這種方式能不能出入貴族區？」

　　「辦不到，因為貴族區是禁止沒有貴族授權的奴隸出入的，所以這法子可行不通。」黑卡蒂兩手一攤，彷彿自己早就嘗試過了。

　　我回首一望朝街道看去，道路上確實也有些穿衣單薄的奴隸，他們的特點就是手上與腳上佩戴著枷鎖，且在街道上忙碌地為主人工作。轉眼望回黑卡蒂身上，不知何時她已經替自己佩戴上了枷鎖……

　　「妳這樣沒關係嗎？」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可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分的東西，這已經是最好的權宜之計了，我不打算再抱怨什麼。」黑卡蒂壓低帽兜回應。

　　眼看她的回答並沒有不滿，我轉身朝街道上走去。在道路上我的魔女袍尤其顯眼，有些人會對我投來害怕的視線，也有人對我投來期待的視線……因為魔女是隨時都有可能掏出稀有寶藏的存在。

　　但是我不打算理會那些視線，現在的我只想吃一頓飯。

　　順著自己的心意我走往中層街的正道上，沿路許多人都會看著我與黑卡蒂的組合，魔女與性奴的存在似乎讓他們感到相當新奇卻又不曾去質疑，至少表面上被那麼認為。

　　放眼望去中層街有許多優質的商店，有服飾店、首飾店、餐館……其中一間餐館內飄散著一陣陣薄香，順著香氣我踏過白雪堆積的地面來到餐館門前——從門外看進去裡頭是一個木頭裝潢的大廳，內裝樸實無華卻有著溫暖的壁爐與地毯位客人保溫，裡頭大半的桌椅都坐滿了客人。

　　正當我要敲門時木門便被一個年輕女孩推開，她看見我時睜大了雙眼，也許是我一身魔女裝扮的緣故，女孩顯得有幾分緊張且嘴唇微微顫抖。

　　「我是來吃飯的，別緊張。」我用手推起帽緣，雙眼正視著她。

　　「旁邊這位是……」女孩緊緊抱著木板，轉顏有些害怕地看著我身旁的黑卡蒂。黑卡蒂對此恭敬地行禮，她拉下帽兜露出和藹可親地微笑答覆：「我是蒼炎魔女小姐的性奴兼魔女學徒。」

　　聽聞她那麼說女孩臉色鐵青，而我則皺起眉頭有苦說不出，那怕我想反駁些什麼又怕被發現我帶的可不是奴隸進來……頓時我感覺在這國家真不好過日子。

　　女孩趕忙跑去角落邊的桌子用抹布擦拭起桌面，隨後大聲地朝我們喊：

　　「還請魔女小姐們坐這裡！」她的聲音有幾分緊張，喊完後她一溜煙地跑走了，彷彿深怕與我們扯上關係般。

　　我無奈地嘆氣後便走了過去，跟在我身旁的黑卡蒂剛邁出兩步就被一個肌肉男伸腳攔住，他的腳也攔住了我的去路……為此我停下腳步瞪著他。

　　「沒想到魔女好女色的傳聞是真的啊！但妳這貨挺優質的，賣給我如何？」肌肉男轉眼盯著我身後的黑卡蒂，粗俗的笑容讓我搖頭嘆氣。

　　「想死嗎？垃圾。」我腰間的劍杖緩慢拔出，當劍身抽出一半時許多人都看了過來，而我則死瞪著肌肉男。

　　後方的黑卡蒂還未說出半句話，肌肉男便因為我憤怒的表情而艱難地握起拳頭，從他緊皺的眉頭中看的出來他很想出手卻又怕打不贏魔女。

　　「請不要再店裡打架！拜託了！我們沒有錢維修啊！」忽然間女孩從一旁跑出來對著我們大喊著，她的眼中滿是害怕且小腿還在顫抖。

　　肌肉男隨即識相地收回腿，我也順著收起了劍杖，無視於感到恐懼的女孩我走往座位休息。剛坐下來我便能察覺周遭的客人都想趕快吃一吃走人，只因為一名魔女在此入坐了。

　　因為魔女是不受法度影響的力量擁有者。

　　仔細環繞一圈餐廳，每個人桌面上的菜色都大同小異，正當我才在思考該點什麼時一碗湯便送到了我的眼前。

　　「這是……」我低頭一看，湯內似乎有不少料。

　　「這是我們店裡能端出最好的湯了！待會還有其他菜色！請不要覺得我們吝嗇而有所不滿……」端湯來的人是一個大叔，他的一舉一動都深怕著我生氣。

　　我主動將劍杖從腰帶上解下，隨後轉眼看著有些擔憂地大叔開口：

　　「不用擔心我會不滿而去洩憤，雖然我聽聞海爾赫爾確實有許多這種流氓，但魔女可不是地痞。」

　　「是……是的！」大叔彎下腰來呵氣，看起來不是很相信我。

　　這時我拿起木湯匙勺起一口湯，湯內有根莖類的植物切片且燉煮到軟嫩、還有一些提升風味的香料粒、一些從南邊送上來的醃漬魚肉和蝦肉、同樣用了些許奶油當湯的基底……嘗起來鹹鹹酸酸的還有股奶味，咀嚼到醃漬魚肉和蝦肉時則會爆發出一股香鹹的氣息。

　　整體而言勝過里斯頓王國太多了，但是整碗湯都屬於很容易膩的味道。

　　「黑卡蒂妳也吃一點吧。」我喝了大半後將碗推給了黑卡蒂。

　　「妳不喜歡嗎？」黑卡蒂的雙眼恢復冷徹地看著我，方才的笑容似乎是演技。而她如此說出口時不遠處的大叔身體抖了一下，背影都能看出緊張。我揚起嘴角笑了下後說：「沒，挺美味的，單純分享給妳罷了。」

　　我說完時大叔的背影鬆了口氣，他還拍著自己的胸口彷彿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這時我不禁懷疑在海爾赫爾這邊擁有力量的人究竟是怎麼對待其他人的？

　　剛想至此我便看見一群穿著鎖子甲的士兵走進來，他們看起來是打算用餐卻繃著一張不懷好意的冷笑，大叔看見他們時立刻讓他的女兒跑進去店內忙，自己上前去迎接。

　　士兵們笑著搭住大叔的肩膀，然後挾著他走去最大的座位上喝斥著他們要什麼餐點，大叔面有難色卻沒能說出口。

　　最終大叔背影落寞地走入廚房，再次出來時他不是給我送餐而是把一份後切的烤肉排端到了士兵們面前，他的臉上滿是擔憂與緊張……士兵們拿起刀叉嘗了一口後便張嘴吐掉了嘴中的肉。

　　「你這老東西店不想開了是不是啊？端這種低級的肉給我們是故意找樁是不是？」士兵拎起了大叔的衣領，同時作勢要拔劍。

　　在我眼中僅能看見大叔不斷道歉求饒，同時反覆聲明這已經是他們身為平民能取得的最好肉品了，希望士兵們可以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那就交個五十金幣就原諒你。」士兵們這才看著大叔說出了他們到此的真實目的。

　　在我眼底那肉並不會難吃，看著眼前的士兵們我早知道他們是公然來搶劫的，然而周遭用餐的顧客幾乎都跑光了……根本沒有人願意要幫開這間店的大叔。

　　大叔苦苦哀求不成還被士兵摔倒在地上踹了幾腳，隨後他才流出了淚水爬往放錢的地方打算用錢度過難關……

　　「五十金幣大約是他們五年的生活費。」這時黑卡蒂放下湯匙冷靜地告訴我這個真相，當下黑卡蒂的神色平靜彷彿這種事情在海爾赫爾到處都是。

　　「那還真是一場悲劇……」我壓低帽子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不斷數錢的大叔。

　　大叔察覺手中根本沒有五十枚金幣後手掌不斷地顫抖，士兵們隨即也走了過來一把搶走他手上僅存的財產，他們的臉上卻沒有露出滿足的笑意而是滿臉的不屑。

　　「你們這群死老百姓窮成這樣……真寒酸！」士兵們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拍著大叔的頭蓋骨。

　　站在旁觀者的立場我能看見跪坐在地面上的大叔神色無奈且充滿了絕望，而一旁的門縫後年輕女孩不窺視著現狀，眼中還充滿了憤恨。

　　眼看士兵們左顧右盼還不打算離去，他們四處呼喊彼此打算搜刮這間建築物內的值錢物，彷彿在場有什麼人都無妨一般……想也知道背後肯定是統治階層在撐腰吧。

　　難怪民眾會有想要推翻政權的想法，頓時我體悟到了那種心情。

　　「夏洛特，妳打算怎麼做呢？繼續坐著也沒有食物可以吃。」黑卡蒂用手撐著臉頰對我露出邪笑，我一眼就看出她有自己的打算。

　　「我啊，討厭沒有文化的野蠻人。」

　　剛回應完我拿起了劍杖，隨後主動站起身子走出陰暗的角落，那時注意到動靜的士兵們紛紛轉頭來看著我，就連跪坐在地面上的大叔都愣地睜大了雙眼。

　　「不出聲把人當老鼠是吧！我生來最討厭看見沒有教養與文化的野蠻人！衝進餐館連美味的食物都不品嘗只為搶錢而來——你們就是那群連土著都不如的野蠻人！」我舉起劍杖的法器那端對準他們。

　　「是……是魔女！」士兵們看見我時臉色也隨之露出了驚駭之色。

　　「聽說貧民街友在賣人肉，把你們用火魔法烤一烤拿去賣也能賺點錢對吧？有骨氣就給我上！」大聲吶喊時我滑過單手，用出了不是不召喚的魔法陣，隨即手中拔出了一條火焰鞭子。

　　士兵們隨即紛紛拔劍且臉色充滿了擔憂與害怕，因為與魔女作對都不會有好下場，且弄不好會變成海爾赫爾要與魔女集會開戰，因此他們遲遲不敢衝上前發動攻擊。

　　但我可是相反的，一點都不害怕啊！

　　「活性火炎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