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說謊的彼得潘為睡美人編造了夢境08

在森林搜索的老虎很快找到了睡美人和大灰狼。

大灰狼露出牙齒威嚇著老虎「滾開!不滾蛋小心我不客氣!」

但老虎絲毫不在意「喂喂，別這麼說嘛，你帶的那食物不妨分我吃一口吧。」

女孩也感覺到這肅殺的氣氛、躲在大灰狼身後瑟瑟發抖「彼得潘...」

「噗!彼得潘?」老虎聽見後大笑了起來，身為叢林之王的牠多久沒有看過如此可笑的事情了呢。「妳哪怕看不到也感覺得出來吧，妳身旁的不是彼得潘而是大灰狼啊!」

「住口!」

大灰狼撲了上去，但區區的狼哪打得過老虎。

森林之王三兩下就收持了這長期不吃肉的大灰狼「敬酒不吃吃罰酒，原本我只想你獻出這個人類就原諒你，但你竟敢反抗我這個森林之王。」

只是女孩挺身而出，儘管顫抖著卻用拳頭敲著老虎的腰，這對老虎完全不痛不癢「好了，放棄吧，妳這沒用的肉——唉喲!」

小女孩狠狠了咬了老虎一口，老虎終於脫去牠游刃有餘地偽裝、露出牠本應該的兇殘樣貌「想早點死我就成全妳!」

不好!

大灰狼不顧身體的傷口，一躍而起用力咬住老虎的喉嚨。老虎奮力掙扎才甩開大灰狼，但大灰狼不肯放過繼續不要命地追擊著老虎，不管老虎在牠身上留下多少傷口。

「不準給我動她!」

「喂!你瘋了嗎!為了一小塊肉連命都不要了嗎?」

老虎從沒見過這種玩命似的打法、不管是誰在牠面前明明都只有逃跑。

對，自己何必為了一小塊肉惹一個瘋子，人肉還是以後再說吧。

老虎邊撤退邊對女孩說「看清楚吧!妳旁邊的那個是狼啊!這個森林誰都知道牠是個騙子!妳還相信牠!哈哈哈，總有一天牠會吃了妳!」

留下重傷倒地的大灰狼和女孩。

這下，這孩子肯定會離開我吧。

大灰狼心想。

「嗚!彼得潘，嗚、怎麼辦，你身上好多、嗚嗚，好多血啊。怎麼辦啊!」

但即使這樣，女孩仍相信牠是彼得潘。

於是牠決定說最後一個謊言。

「他、咳咳。」大灰狼吐出了鮮血，「不要相信那隻老虎，牠其實是邪惡的虎克船長，靠過來，對，再靠近我嘴邊一點—」

啊啊，對，在小紅帽的故事裡，自己的同類就是這麼吃上人肉的吧。

含著淚的女孩不疑有他乖乖照大灰狼的話做。

大灰狼張開牠滿是利齒的嘴「—往那邊走吧，那邊是人類的城鎮，妳到那裡找上獵人的家，一定會很安全的。這下，我也是真的彼德潘了吧。」

大灰狼用最後的力氣虛弱地說完後就闔上了眼。

原來自己想要的並不是食物而是人的陪伴。

原來自己尋找的東西很早就在身邊了。

只是當大灰狼再次醒來時已經在熟悉的家裡，小女孩為牠做著熱騰騰的飯菜。

「我還活著!?」

「啊!彼德潘，你、嗚嗚嗚，你終於醒來了!」

「...喂，妳想找到妳的母親嗎?」大灰狼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嗯!彼得潘知道我的媽媽在哪了嗎?」

「我知道森林的中央有一個能實現一切願望的湖，只要到那裡一定就能實現妳的願望。」

只是大灰狼沒有說的，那個湖實現願望是需要付出相等的代價。

大灰狼知道即使這次自己能醒來，牠也活不了多久了，牠只希望以自己的眼睛換取女孩的眼睛。

願她在自己死後能用我的眼睛找到回家的路。

***

隔天一早我就被電話吵醒。

「你是墨吶先生嗎，我是市立醫院緋葉的護士，你還記得我嗎!」

「怎麼了嗎?」

「大事不好了!你有幫緋葉出治療費那個人的聯絡方式嗎，緋葉現在完全醒不過來。」

我打電話給光頭後、立刻急忙地趕往醫院，正巧在門口與他碰面。

光頭一看見我就著急地詢問「小鬼!緋葉沒事吧!」

「我也不知道，先去病房看看吧。」

他嘖了一聲，我們幾乎用跑地趕往三樓，連等電梯的時間都感覺無比漫長，一進病房就看見無數醫護用盡各種方法想要喚醒緋葉。

光頭逮到一個護士「現在的情況是怎麼樣!」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我們現在還在評估。你知道她的病症十分棘手，請做好你的家人永遠不會醒過來的準備。」

我們只能無力地待在病房旁邊。

光頭痛苦地捶著牆壁「該死!之前不是情況還好好的嗎，為什麼現在突然就這樣了!」

我想起白雪對我的話語，對於緋葉而言清醒就是在消耗身體。

那麼這陣子帶她跑上跑下的我不就是—

「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錯。這陣子我經常偷帶她出醫院。」我不會道歉因為我也不祈求原諒，畢竟這就是我該受的懲罰。

醫院禁止她出去絕對有原因，但我卻刻意無視。

「你這個混帳!」光頭抓起我、舉起拳頭，怒氣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

只是—

「不是這樣、這樣的!彼得潘。」床上傳來稚嫩的聲音阻止了光頭即將落下的拳頭，緋葉氣喘吁吁地說。「是緋葉纏著神明大人帶我出去的，是緋葉的錯，不是神明大人的錯。」

光頭立刻放開我、著急地握住緋葉的小手「緋葉，妳醒了嗎!」

「彼得潘，抱歉，你可以和其他人都先離開嗎?緋葉有重要的話想、想告訴神明大人，再不說的話肯定會來不及吧。」

一旁的醫護和光頭聽到後一個接一個默默離開，最後只剩我和緋葉。

緋葉用纖瘦的手臂撐起上半身「神明大人，那個故事之後呢?大灰狼和睡美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有躲過老虎嗎?」

「嗯。」我將故事告訴了緋葉。

女孩只是無力地聽著，當我講到結尾時露出寂寞的笑容「看來下一個故事就會是最後的故事了呢。神明大人，大灰狼一定會治好傷和睡美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對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呢。」

「神明大人，緋葉其實去海邊的公車站不是在等媽媽哦，緋葉在等的是神明大人呢。」

「欸!?」

等等，照她這麼說她早就知道我會來了。

那她為什麼會叫我神明大人，我一直以為是當時我救了她、她才這樣稱呼我。

但顯然不是。

「以前冰織醫生對我說，只要在那裡等神明大人就會出現，只要幫助神明大人蒐集完所有的故事，神明大人就會實現緋葉的願望。」

冰織所長!?

我努力地將自身的疑惑先置之不理「緋葉妳的願望是什麼。」

「請你讓彼得潘忘記我。」

「欸!」聽著她的話語，我不由感到大吃一驚。

但小小的女孩仍繼續說道:

「緋葉知道彼得潘他其實在別人的世界不是彼得潘，但在緋葉的世界他就是彼得潘，所以哪怕緋葉看不到只能待在醫院裡，但緋葉卻能看見彼得潘為了緋葉描繪的世界，所以已經夠了，彼得潘已經給緋葉太多太多緋葉下輩子都不能還清的幸福了，所以現在該換彼得潘去追求他自己的幸福了。拜託了，神明大人，請讓彼得潘忘記我吧。」

我一瞬間腦袋空白。

「緋葉—」

只是我話還沒有說完，那小小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拜託了，神明大人...拜託了...」

!!?

我著急地出去呼喚醫生，看著緋葉被緊急送去加護病房。

我和彼得潘只能著急地待在門外。

許久後，光頭才對我開口「小鬼，抱歉，剛剛差點揍了你。」

「不，是我自作自受。」

但光頭卻搖了搖頭、用手摀住臉，但淚水還是從他指縫中滑落「只是誰都好，神也罷、惡魔也罷，求求你救救緋葉吧。我告訴過你我以前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對吧，那時的我認為全世界都是我的敵人、只有打架打贏才能找到自己的歸處，但、但直到遇見了緋葉後，我明白了她才是我的歸處，讓我知道即使是這樣的我也可以有家人，有誰真心的關心著我。不是我拯救她啊，而是我被拯救了!」

「...」

「我剛剛對你發怒只是在怨恨自己的無力而已，緋葉跟你在一起肯定很開心吧，比起我這個不盡責的父親、也許你才更適合當她的家人—」

「沒有這回事!」我打斷了光頭，「緋葉剛剛到了最後仍然在擔心你的事情!」

此時醫生從病房走出來，彼得潘著急地詢問結果。

醫生只是沉默。

「混帳!你說話啊!」

「這位先生，關於你的女兒，是女兒吧?你知道她的病會導致器官衰竭吧，她最近會突然昏倒和一覺不醒的原因是因為心臟已經不堪負荷了，需要緊急動換心手術!」

「那就趕快做啊!你在等什麼!」

此時醫生吱吱嗚嗚了起來「可是即使動手術能治療這一次，她其他的器官的情況也跟心臟差不多，我建議與其增加你女兒無意義的痛苦，不如簽這份放棄急救同意書。」

「閉嘴!」光頭直接將那張紙撕碎，「給我動手術!趕緊!」

「可是就算你想動手術，現在換心手術至少也要兩百萬，你能接受嗎?」醫生小聲地詢問，「而且以她的年紀和身體狀況，我們無法保證成功率。」

「給我快做就是了!錢我今天會想辦法帶過來!」

說完，光頭轉身跑開。

「...」

不行，我要做些什麼彌補我的過錯。

我打開手機「詠!我需要立刻到鏡之湖一趟!」

詠和我在山腳的便利商店門前碰面了，只是我已經沒有心思閒聊了，逕自穿過山間由螢光之蝶鋪成的小道、通過隧道，來到了那如鏡的湖前。

那麼奉獻吧—

我將身上一件件珍視之物都投了進去，但湖水依舊不為所動。

「為什麼?快收下我的東西、讓我回到過去啊!」

讓我回到一切都發生之前。

只是到最後我只能無力地怒吼。

是啊，我一次又一次下注了這個未來，想要改變需要付出更高的代價，只是我能付得起嗎?是我把緋葉逼上了絕路。

「可惡!可惡啊!」

「月君...」詠寂寞地靠了過來。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卻還無視!」

「如果月君有錯的話，我也有錯了。我明明很早就猜想出有疊加性的束縛，但卻沒有立刻告訴月君。」

「不，詠...」

此時我摸到了口袋冰織所長給的字條。

會不會這就是解決辦法!

只是是哪裡的鎖?

「啊!」我恍然大悟，「詠，我們去廢棄的市立醫院舊大樓一趟!」

804室的冰織。

雖然舊大樓的大門用鏈條鎖住了還貼著警告標語，但我們打破玻璃後還是輕鬆開啟。

越上樓就越能感受當時爆炸的威力，牆面都漆黑一片。

終於我們到了八樓，許多沒帶走的文件雜亂在地上，房間中央是一個倒地的保險櫃。

我依次輸入密碼，喀擦—

門開了。

裡頭有兩包文件

第一份標明將它交給市立醫院的院長，第二份就是給我的了—

彼得潘和睡美人最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