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不到王子的灰姑娘從城堡一躍而下05

「哈、咳咳、咳咳!」

上岸的我劇烈地咳嗽試圖吐出肺部所有不屬於空氣的東西。

然後看見了早已浮上水面的詠，後者盯著我的冰冷眼神蘊藏無窮的怒意。

「等!那個、那個詠，我當時除了一起跳下來外也沒其他方法了!」我顧不得喘氣、著急地辯解了起來。

但少女的眼神只是越發的冰涼，如同在說『做出這種危險的事情就乖乖給我閉嘴』般。

「是...」

然後我接受了十分鐘(單方面、不準反嘴)的訓話。

但另一邊也是，五彩灰被老師主任們包圍「妳在想什麼啊!」、「妳為什麼做出這種傻事!」、「有什麼困難要告訴老師啊!」

然而五彩灰只是捲曲著身子、一語不發。

此時剛剛拯救我的黑髮美少女已經換回制服走了過來、時不時還吸一口像是治療氣喘的噴霧「真是的，看見救命恩人也不會道謝嗎。」

白雪。

「呃...謝謝。」由於嚴格上來說我已經救了她兩次，所以並沒有那麼感激。

這麼近看確實也是美少女啊，如果詠是幽谷中夢幻唯美的睡蓮，那白雪就峭壁上孤傲帶刺的薔薇。

接著白雪的目光掃到詠的身上「聖瑪莉的學生怎麼會在這裡?」

『那、那個!』

詠慌張地手足無措，連可愛的虎牙都露了出來。

「是我拜託她的，有些東西忘記帶了，請她幫忙送過來。」

『是的!就是這樣哦!』

「是嗎?」白雪不領情地哼了一聲坐到我的左側。

...。

我有些害怕地往詠的位置挪了挪。

但白雪卻追擊似地靠了更近。

完蛋了，這是被盯上了吧，還是被市長的女兒、人稱荊棘公主的白雪，接下來我就會被霸凌，學校再也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指望翻身的大學考也因為壓力太大失敗了，然後只能過起打零工的生活，最後在路過一家超市時終於忍不住搶劫，但很快被警察關進監獄。

「這不是我的錯!是這殘酷的社會逼迫我的!」我預演著那時上新聞該說的話。

「...」白雪放下口中的噴霧、如同看白癡般看著我，「你腦袋出問題了嗎?」

我求救似地看向詠。

但後者只是冷冷地撇開『這或許對月君也是很好的教訓呢』的目光。

此時一名衣著相當暴發戶的中年婦女向五彩灰跑了過去。

要說有多暴發戶呢，那就是我除了在電影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戴滿項鍊戒指的人，在遊戲裡一定很強吧。

「妳知道妳做了什麼蠢事嗎!」女人一巴掌打在五彩灰的臉上，「成績差頭腦笨就算了，妳是嫌丟我的面子還丟得不夠嗎?要是讓妳父親知道我該怎麼辦!」

「對不起，母親...」

「給我閉嘴!我有準妳說話的嗎?」

一旁的老師也看不下去了「五媽媽，我們先—」

「你們別吵!這是我們家的家事!再說了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教育者的不稱職才發生了這種事情。天啊，要不是這孩子的問題三次，聽好，是三次沒通過聖瑪莉女子學園的轉學，我才不會讓她讀這種說出去都丟臉的公立學校。」

詠在半空中伸出手似乎想阻止、但最後又落寞地收了回去。

「...。」我不想看見她如此悲傷的模樣。

「夠了吧。」我驚訝自己不由自主的出聲。

「你、你再說什麼!?你這小鬼有什麼資格說!」

算了，反正都介入了，那就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吧，於是我直接起身瞪向五彩灰的母親。

「至少比三句話裡都只關心著自己的面子的妳有資格。」

「你、你你你!我要告你誹謗!」

我不理會這失控的婦女，逕自走向五彩灰、拉起她的手。

「...欸?」

「要逃了。」

「你敢!」五彩灰的母親氣勢洶洶地向我踏步過來，卻被詠伸出的腿絆倒了。

詠先是惡作劇地勾起嘴角、流利地在五彩灰母親要摔的狗吃屎前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心領神會地露出笑容用嘴型向我說『月君，走吧。』

嗯!

「詠，謝了，我先去前面等妳。」

儘管五彩灰的母親想要掙脫詠的束縛，但嬌小的詠卻輕鬆用關節技壓制住這大腹便便的婦女，讓後者只能罵著「放手!妳再不放手我告死妳!你們這些老師別只看著!不幫我我告死這個學校!」

我拉著五彩灰向外頭跑去。

「欸!你、你們要去哪裡啊?」白雪吃驚地顫抖著嘴唇，「你想做什麼啊!」

「先離開再說吧!總不能把她留在這裡吧。」

「夠了!為什麼你老是做這種蠢事啊!」白雪儘管嘖了一聲還是跟了上來。

到了校門，正好有一輛空的計程車等著。

抽著菸的司機一看到我們就疑惑地將菸蒂扔進水溝「就是你們叫計程車的嗎?」

「不——對對對!車就是我們叫的!」由於聽到身後傳來五彩灰母親的咆嘯，我直接改口。「可以快點發動嗎!」

「是、是的。」司機匆忙地回到駕駛座。

而我們也慌張地上了計程車。

就在計程車發動之前，我阻止了司機「等等!還有一個人!」朝向這跑來的詠揮了揮手，詠加速衝了過來。等詠上車後立刻關上門，「好，請快開車!」「請、請問你們的目的地是?」「醫院。」計程車加速逃逸，留下五彩灰的母親憤怒的「告死你們!我一定要告死你們」的嘶吼。

開了一小段路後，白雪注意到司機擔憂的表情，於是主動解釋:

「放心吧，不是什麼犯法的事。就是這孩子的母親有點激動而已，我們就帶著她逃離她的母親。」

「才不是。」五彩灰勾起自嘲的嘴角，「才不是有點激動而已，妳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

眼見白雪一頭霧水，我開始解釋「妳可以脫下妳的外套嗎?反正底下的傷口到醫院也會檢查到對吧。」

五彩灰點點頭、解開釦子。

在她手臂上是一條條怵目驚心的傷痕，用棍子打的、用皮鞭抽的、用香菸燒的。

車上的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氣。

我繼續說「我們查過資料了，妳國中的同學說妳的母親監視著妳的一舉一動，不管是交友狀況、成績好壞她都試圖控制，甚至曾經到妳的國中對妳的朋友說成績那麼差的她沒資格耽誤妳的時間。」

「...」我聽著五彩灰的沉默。

「這點也是聖瑪莉拒絕妳入學的其中一個原因，誰都不想收有個怪獸家長的學生。但這些都不是妳所形所為的理由——妳為什麼想殺了白雪。」

跳下去正好砸中人的機率有多少?第一次她就是瞄準在泳池旁坐著的白雪跳下去，第二次由於有我的警告信為了避開老師而耽誤了時間才沒有直接砸在白雪身上，第三次則是因為老師已經闖進了天臺不得已只好往下跳。

「殺、殺了我?」白雪蒼白著嘴唇喃喃。

但五彩灰只是令人恐懼地大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沒錯，我想殺了她，她奪走了我的一切!我想報仇也不行嗎!」

咆嘯完的五彩灰就像用盡了所有力氣、垂下了肩膀「......讓我說吧，這是一個關於灰姑娘的故事。從前從前有個灰姑娘，她自認為自己是公主，她有大大如同城堡的房子，可靠的父親、溫柔的母親，她生活在幸福之中，可是這個故事在她國中時發生了變化，原因是父親外遇了還早就有了孩子，父親留下了一切離開了家，從這時開始灰姑娘的母親也變了，她瘋狂的找著灰姑娘父親離開的原因，是自己沒有比那個騷狐狸漂亮?是煮的飯不夠合那個人的口味，還是—」

「—對，只要自己的孩子比那個騷狐狸的孩子優秀，那個人一定會回來這個家。然後灰姑娘就此成為了灰姑娘，開始學所有她不喜歡的事情，但她只是咬咬牙認為只要自己努力一點讓父親回來、母親又會變回那個溫柔的母親，哪怕灰姑娘的所有朋友都因為灰姑娘的母親而離開了灰姑娘，灰姑娘也把淚水吞了下去。但升高中時馬上讓灰姑娘原形畢露了呢，雖然剛剛你說是因為我母親的緣故我無法讀聖瑪莉，但聖瑪莉有一種一年級一人的特招生制度，只要足夠優異也能考上，但我失敗了...那一屆的特招生是真正的公主白雪啊。」

「然後灰姑娘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模樣，髒兮兮、破爛爛的模樣，那至少在公立學校裡努力討母親歡心吧，於是灰姑娘努力地讀書、游泳部拚盡全力得到首發的位置而且還被暗戀的籃球隊的隊長告白，灰姑娘認為幸福總算找上了自己，但不知道為什麼厄運總是纏著灰姑娘，白雪妳為什麼要轉到我們的學校呢?把我的所有東西再一次奪走。像游泳隊的首發，妳加入後首發理所當然變成妳了，但在我退出後妳也退出了，就好像專門針對我一樣；而那個人在妳轉學後不久也跟我分手了，名義上是說他覺得我們不合適，但之後他卻天天纏著妳；成績也是，我再怎麼努力也趕不上妳......總之，灰姑娘以前社團的後輩注意到了灰姑娘的狀態好心的提議一起去旅遊，灰姑娘這次第一次反抗母親，她在網路上學會了橇開自己家的門鎖然後逃出了城堡，灰姑娘自孩子後第一次來到了遊樂園，這大概是灰姑娘最開心的時候吧，如同把一切都拋下進入了童話的國度一般，但是一回家灰姑娘就看見了她的母親。」

「...之後不但手機被沒收更是被下令退出了社團，不能跟那些會帶壞灰姑娘的孩子來往。灰姑娘一直在等，等有一天王子朝她遞上玻璃鞋跟灰姑娘說『我來救妳了』，但畢竟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公主，想必王子是絕對不會注意到灰姑娘的吧，於是灰姑娘絕望了，然後決定一躍而下，不過我打算跳下去砸中白雪只是臨時起意，當時正好看見妳坐在泳池旁才產生了這樣的念頭。是啊，明明不關白雪妳的事情，妳大概也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被人單純地憎恨了，果然我跟我母親一樣都是個瘋子。」

一行淚水從五彩灰的臉頰滑落。

一時間車內陷入一片沉默，我、詠什麼都說不出口。

然而—

白雪卻毫不在乎地將她的長髮甩到身後「就這點小事嗎?」

「妳、妳有在聽嗎!?我可是想殺了妳啊!」

「是啊，那又怎麼樣。如果說『我來救妳了』這句話不是由王子說、由公主說妳願意接受嗎?之後的交給我吧，我來拯救妳了。」

然後我身旁的五彩灰開始顫抖、最後崩潰地大聲哭泣。

我愣愣地看著白雪「...原來如此。」

「什麼原來如此?」

「原來傳聞中妳一直拒絕男生的告白就是這個原因嗎!原來妳喜歡女的。難不成以前加入游泳部也是—」

好可怕，細思極恐，女版豬太啊。

「別給我亂說啊!」白雪張牙舞抓地朝我扔著東西，「我喜歡的是男生啊!」

詠接住扔來的保溫杯。NICE!詠。

但詠卻冰涼涼地用『我覺得是月君的錯喔』的眼神看著我。

白雪吱吱嗚嗚地繼續說「而且這句、這句話就是我以前喜歡的王子對我說的。」

「哪句?我喜歡的是男生嗎!」太可憐了吧，喜歡的人竟然不可能會喜歡上自己。

「才不是!是我來救妳了。真是的!可惜那個王子已經消失了。」

「消失了?」

「對!自甘墮落了!」白雪不知為何氣鼓鼓地回頭。

詠似乎若有所思看著白雪的側顏。

「怎麼了嗎?詠。」

『不、沒事大概是錯覺喔。』她向我展示著手機螢幕。

到了市立醫院做完檢查，所幸我和詠都沒有受傷，但醫生還是叫我們這幾天觀察一下情況而白雪則是被留下來做進一步的測試。

一出醫院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下終於解決了。」

『是的，月君把自身的快樂送了出去呢。』

「快樂?不，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死在面前而已。況且我的快樂可是錢，一點都不會送出去的。」

『我相信月君喔。』但詠只是保持著笑容。

我無法直視這映入我身影的雙瞳只能瞥開頭。

只是—

「啊，這不是墨吶嗎。」突然一個拄著拐杖的斷腿男子向我搭話，惡劣的笑容在他嘴邊勾起。「哦，看來你過得很開心嘛，是啊是啊，畢竟你這傢伙就是吞噬別人幸福維生的啊。」

「...」我深呼吸了口氣無奈地笑著轉向詠，「走吧，詠。」

「喂，你對我這種態度不好吧，畢竟—」男子攔在我面前。

「我可算是你的父親啊。」

他點起了菸打量著詠「這孩子...原來如此，你還真的把一切都拋在身後了啊，墨荷的死、你母親的自殺、我的不幸，噗呵呵，不愧是杜鵑呢。」

『閉嘴。』詠生氣地瞪著我的父親—

墨楊。

「閉嘴?呵呵，妳繼續在這傢伙身邊的話也會被這傢伙詛咒的，這可是前輩給妳的警告。」

說完，父親他一拐一拐地走進醫院。

『月君...』

「沒關係，我沒事的。」

是啊，沒事的，只要我收集了足夠多的快樂得到幸福，一切都會沒事、一切都會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