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不到王子的灰姑娘從城堡一躍而下02

六月三十號，暑假前的最後一天。

在連續兩節的第二節數學課上，我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

報紙的內容如下:

『昨日六月三十號市立高中的女學生因為課業壓力選擇跳樓輕生，市長的女兒白雪正好在底下的游泳池旁休息不幸被砸中，兩人均在今日凌晨宣告不治。』

於是我幾乎從早上看了窗外的泳池到現在，只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任何事故的前兆。

「...果然是惡作劇嗎。」

我疲倦地喃喃似乎被坐在前方的豬太察覺。

「墨吶啊。」他語重心長地對我開口，「偷窺可是人渣的行為啊，不小心瞥到一兩眼就算了，但你已經整整看了一天了，你難道就不會為自己的齷齪而羞愧嗎?」

混帳!全世界就你最沒資格講這種話。

「但也不只是你就是了。」豬太意識著其他靠窗的男生，「畢竟每個都在看呢。」

其中那個高挑的黑長髮少女吸引了眾多目光。她有著海藍色的雙眸，即使這麼遠也能清楚看出的好身材，然而她並沒有下水、頂多坐在泳池旁邊偶爾用腳撥撥水而已。

「她就是白雪嗎?從聖瑪莉轉過來的那個荊棘公主?」

「沒錯。等等!?你以前從沒有主動問過我女孩子的資料吧?這次怎麼——墨吶，喜歡女性要喜歡她的內在而不是看到身材就發情啊!」

「才不是!」我拿出昨天撿到的舊報紙，「我昨天去找鏡之湖然後發現了這個。」

「欸!跳樓!?白雪死了!?墨吶，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什麼人出於好玩偽造的吧—」

但我話還沒有說完，一個黑影就從前方的窗戶下墜。

我錯愕了半秒才意識到有人跳樓了。

我連忙將頭伸出窗口，此時白雪還在岸上坐著、完全沒注意到來自上方向她直直墜下的黑影。

「危險!」

然而我的警告還是慢了一步。

碰的一聲，跳樓的女生正好撞在白雪身上。巨大的聲響後一切又歸於平靜，所有人都陷入呆愣之中，直到有名在泳池的女孩看見岸邊的鮮血流入泳池後才「啊!!!」地尖叫了起來，瞬間一切恢復成原本應有的混亂。

「快點!快來人啊!」、「沒事吧!喂!白雪妳沒事吧!」、「她、她是—不要啊!」

真的...發生了。不會吧...

我只能錯愕地保持探出頭的姿勢、無法動彈，直到倒在血泊中的白雪注意到了我、虛弱地朝我伸出手。

—救救我。

然後手又重重地摔落在地。

老師緊急讓學生不要再看向窗外，但對失去冷靜的人群這一點呼喚根本沒有作用。救護車、警察緊急趕到恢復了秩序，校長廣播著今天提早放學的消息。

「...救救我。」牽著車回家的我喃喃著白雪最後的詞彙。

不!我在想什麼啊!我能做什麼呢!況且這件事情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嗎!

用力地甩頭試圖捨棄雜念但一點用也沒有。

白雪向我求救的場景和曾經的墨荷重合在了一起。

「...」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湖真的有能讓人回到過去的能力呢。

等回神過來，我已經騎上腳踏車往化沫山飛奔。

螢光蝶就像早知我會來似的，提前鋪好了路，我把腳踏車停到路邊後、馬不停蹄地跑到那扇雙開門的前方。

此時我才意識到我又犯蠢了。

這扇門只有我一把鑰匙是打不開的。

「為什麼昨天沒要詠的電話號碼啊!」

可惡!現在去聖瑪莉來的及嗎?但就算到了聖瑪莉要怎麼找到詠也是一個問題。

只是—

從樹叢竄出了個氣喘吁吁的嬌小身姿。

「...詠。」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妳怎麼會?」

『我聽說在月君的高中發生的事，想著月君也許會來這所以也過來了。』儘管詠小口喘著氣、但更多的是擔憂我的目光，『月君受傷了。』

我聽到後才注意到臉頰上的刺痛，大概是來的時候被樹枝劃到了吧，我隨手一抹。

「不是什麼嚴重的傷，總之鑰匙—」

『不先好好處理是不行的!』

詠從側背包拿出一些簡易的藥膏和膠布，我屈服於她倔強的眼神乖乖低下了頭。

「詠，謝謝了。」

『月君，你來到這裡是想過去對吧。』

「我想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抿著嘴唇的詠眼中滿是憂慮的神色，但最後依舊落寞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拿出她的鑰匙打開另一扇門。

我和詠再一次進入幽深的山穴中。

「月君有想過昨天沒有回到過去的原因嗎?」

「...我可以先聽一下詠的想法嗎?」

「月君還記得鏡之湖的都市傳說內容嗎?」

「將珍視之物投入湖中便可回到過去。」

「那麼月君認為何為珍視之物呢?」

我此時還不明白詠真正想問的問題，只能給出最直覺的解釋:

「就是珍視的東西吧。所以很奇怪，我最喜歡錢了，但我昨天不是丟了五十塊，那為什麼沒有回到過去。」

「或許目的和實現目的的手段是兩回事哦，月君。」詠的文字隨著她安靜踏在隧道裡的腳步聲一同傳來，「金錢對月君不是珍視之物而是獲取珍視之物的東西對吧，所以月君才未能回到過去。這就是我的假設。」

那我究竟珍視的是什麼—然後我本能地、防衛地將掛在書包上的一個簡陋護身符握在手中。

那是以前墨荷在手藝課縫給我。

—沒辦法，因為哥哥運氣很不好嘛，所以我把運氣分一點給哥哥喔。

不!這種東西、這種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

詠似乎注意到了我內心的掙扎而擔憂地開口「月君，現在回頭也沒關係，這不是月君的責任。」

「沒關係，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

看來那天墨荷她把運氣分給了我太多了呢，要是那孩子還在的話也會希望我這麼做吧。

「走吧，詠，我知道要獻祭什麼了。」不僅說給詠，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終於抵達出口，明明外頭還是白晝，這裡卻依然是月空籠罩，星光撒在如鏡的湖面上。

我狂奔到了湖邊，昨天我丟的五十元硬幣還在。

那麼—

只是我身後傳出詠的聲音，少女的眼中充斥著悲傷。

「月君知道快樂王子的故事嗎?」

「怎麼了嗎?」

「在故事中王子因為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獻給了他人，最後變得一無所有。我不希望月君最後如同快樂王子，為了他人犧牲了自己的一切。」

「放心啦，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我光顧著自己就分身乏術了。而且還不一定能回到過去。」

為了讓自己能夠決絕，我刻意將手中的護身符用力扔到了湖的遠方，一瞬之間我懊悔地想要衝進湖中將墨荷給我的遺物搶回，但最後我還是忍住了腳步看著護身符在湖水的波濤下遠遠地漂走。

等我們離開鏡之湖時，外頭天色早已暗沉了下來。

我跟昨天一樣載著詠到山下的便利商店驗證成果。

再次拿過店員遞來報紙。

—時間六月二十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