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通往樹律岩的洞口是多麼令人感到恐懼，但同時葵子卻是充滿著好奇。雖沒有人把守，但平時除了引魂儀式以外，是禁止其他人入內的。
　　葵子不會過問，其他村民都是如此。因為在有記憶以來，村長一直都是幫助他們度過難關的存在，岩造也是同樣的人。
　　村長也不僅僅只是如此，更多的是讓他們的祭祀能夠順利進行的職位。聲殿只是象徵著一段詠韻的結束，卻也是不可或缺的。
　　雅姆大人也有與人一樣情緒的變化，所以每次的詠韻時間都是不一樣的。穿上透過由先人織出的衣物，他們可以很清楚的知曉雅姆大人的情緒變化，從而做出調整。不過那件衣服只有流有同樣血液的野村家才能發揮其真正的力量。
　　看著岩造身上穿的服飾，葵子不免想起其他人提起的岩造兄長發生的悲劇。
　　自己一直在使用的詠韻原來也可能是如此恐怖的武器……葵子盡量把腦中的可怕畫面抹掉。現在就要進到樹律岩了！好好打起精神！
　　自己負責的工作並非是從樹律岩那裡採摘植物，只有少數被岩造選為合適的人才有機會進入到樹律岩內。
　　村內的許多規則都是由岩造制定的，不僅是因為他作為與雅姆大人更近的人，也是因為他擁有著歷代村長所沒有的條件，就是從村外帶回來的知識。
　　例如葵子的緊急醫療技術就是從岩造那邊學會的。同時他也判斷了樹律岩的結構可能會引起二次坍塌，進入的人數和採摘規則都由岩造制定出來。
　　雖然不多，但如果岩造有什麼決策的話，村民們也會徹底執行。
　　踏進岩洞後，那條鐵軌著實讓葵子有些害怕，但見岩造安然地走過去，葵子也小心地踩著鐵軌中間的縫隙。
　　在入口的地方有條銀白色的舌頭！雖然村長並沒有在意，但我卻覺得那是可怕的東西，所以每次都只踩舌頭中間的縫隙！葵子憶起祿齋對自己說過的話，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終於走完這條漫長的「怪物舌頭」後，映入葵子眼簾的是令她全身發涼的詭異情景。
　　一棵巨樹不斷揮舞著樹枝，樹的周圍也發散著各色光芒。其中最令葵子感到恐懼的便是巨樹中間的那張隱隱約約的人臉。這簡直就是惡夢裡出現來自地獄的妖怪！
　　然而看見在巨樹面前唱著詠韻的綾煊後，便更讓葵子感到崩潰。
　　綾煊姊姊一直在做著這種事情？！葵子頓時覺得腦子像被萬根針不斷地刺著，她認為自己是這個村子內與綾煊關係最接近的人，卻不曉得她一直都在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其實蓓娜大人的詠韻對靈魂的負擔不算重，如果是妳的話應該也能夠再學會祂的詠韻。」岩造低沉的嗓音壓過綾煊的詠韻聲。
　　這句話讓葵子的自責更加深切，同時也對岩造的隱瞞憤怒不已。然而她正打算開口喝斥卻無法開口，不是遮住她的嘴巴，而是彷彿有雙手掐著自己的喉嚨，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蓓娜大人也和雅姆大人一樣，如有不凈之人闖入詠韻的空間就會受到限制，嚴重一點的可能會死。不過妳並非是從外地來的，而且也學習過雅姆大人的詠韻，所以只是不能說話而已。」岩造看著青筋冒起的葵子卻不急不慢的說著，「我知道妳很氣憤，不過這些也是我最近才發現的，況且……」
　　岩造將雙手背在後頭，「村民們沒見過蓓娜大人的真容，光是看到這種景象可能就會打退堂鼓吧。再者，蓓娜大人的詠韻並不是分段的，是必須全部唱完。時間、記憶力，這個村內幾乎沒有人能夠身任。」
　　葵子的怒氣逐漸緩和，但仍然瞪著岩造。
　　「光是雅姆大人的詠韻，我們人手就不太足夠了，實在沒什麼辦法能夠幫助水宮小姐。」岩造搖著頭，「妳也知道的吧？」
　　葵子自然明白岩造指的是什麼，自己的父母也是在那場災難中逝世的。她輕輕點了點頭，轉過身準備好好體會從未聽過綾煊的詠韻。
　　宛如轟雷一般的巨大聲音卻隨即傳了過來，葵子早已聽過這聲音無數次。詠韻順利結束了！她心想。同時她也發現那雙壓著自己聲帶的手消逝了。
　　她著急地看向前方的綾煊，此時她的身體前後晃動著，彷彿隨時會跌倒。
　　還沒體會重獲聲音的舒暢，大腦沒有下達任何指示，身體就已經的跑了過去。
　　葵子不高的身形讓她勾不著綾煊的肩膀，於是她將手扶在腰間。
　　「綾煊姊姊！」葵子這才終於發出聲音，源自於不捨，葵子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腺。
　　「葵子？妳怎麼會在這裡？」綾煊語氣十分虛弱，腳也站不太穩。
　　「別說話了，我帶妳去休息！」葵子急迫的想要趕快帶著她離開。
　　「還不行，儀式還沒結……」綾煊的聲音已經快發不出來了。
　　「詠韻已經結束了！不要再勉強自己了！」葵子說著，突然一道陰影遮住了前方的燭火，隨後是巨大的碰撞聲。
　　她看著身前的岩造，此時正抓著巨樹的樹枝。
　　「儀式還沒結束！快帶著水宮小姐離開！」樹枝像是鞭子一樣的朝著三人揮來，岩造一個使勁將手上的樹枝推開，在樹枝還未拍打到綾煊時，他險險的抓住樹枝。
　　葵子的膽量不小，但眼前的景象還是令她的雙腿止不住地顫抖。
　　「快走啊！」岩造再次吶喊，這才讓葵子回過神，架著綾煊慌亂的離開祭壇。
　　看著兩人已經走離祭壇，岩造再次使力徒手將樹枝全數推開。手迅速的從腰間的包包裡拿出一塊黑色的石頭，用巨大的臂力將石頭砸在祭壇上，石頭瞬間碎裂。
　　耀眼的光芒伴隨著巨大的斥力將樹枝連同岩造一同彈飛，他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村長大人！」剛剛安置好綾煊的葵子見狀趕忙過來查看岩造。
　　「嗚呃！」趴在地上的岩造口中吐出好幾口鮮血，面部和頭頂也因為剛剛的撞擊流下好幾道血痕。
　　他強硬地起身，面目猙獰著抓著自己骨折的手臂。「那只是暫時的，要趕快完成儀式才行。」
　　葵子順著岩造的視線看過去，那棵巨樹上的臉已經非常清楚，似人的吼叫聲從那裡傳來，樹枝胡亂的朝四周揮舞。
　　儀式還沒完成？詠韻不都已經結束了嗎？葵子緊張的快速換氣。
　　「優木，我的腰包裡面有一塊冰和玻璃瓶，快拿出來！」岩造著急的說著。
　　葵子盡量不去思考，順著岩造的意思在腰包內翻找著。
　　「有了！」葵子一下子就找到那兩個物品。
　　「好，跟我來！」岩造步履蹣跚地朝著巨樹走著，「在我維持住結界時，只要把這兩樣東西放在上面就好！」
　　葵子用力的點點頭，跟隨著岩造一同前進。
　　突然一根樹枝朝著兩人刺了過來，岩造立刻蹲下身，將還沒骨折的手朝著地板用力一壓。
　　狂風隨即從碎裂石頭噴湧而出，阻斷了樹枝的進攻。葵子立刻將物品都放到祭壇上，四方形的祭壇的角落同時冒出火苗。不到一秒，火苗變成一條條直線，從角落延伸到放置物品的正中央。
　　兩人的身體都被火焰包覆，然而葵子卻覺得不會有任何灼熱，這火焰似乎就像是幻覺一樣。
　　不等葵子體會這型似火焰東西帶來的感覺，這些火就像是被吸進冰和瓶子裡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詠韻已經注入進去了，快拿給水宮小姐！」岩造依然用力的壓著地板，斗大的汗珠順著血痕流了下來。
　　聽見岩造的話，葵子沒有半點遲疑，直接拿起物品奔向綾煊的位子。
　　在綾煊觸碰到冰塊的瞬間，巨樹的吼叫、樹枝揮舞割裂空氣的聲音、岩造製造出來風牆的呼嘯聲同時消失。
　　「剩下最後的步驟了，水宮小姐。」岩造雙腳因為疼痛而不斷發抖，面對想幫助自己的葵子，岩造則抬起手拒絕了。
　　「這種傷沒什麼大不了，妳快帶著水宮小姐做完儀式更加要緊。」他說完又咳了幾口血。
　　看起來非常嚴重啊！葵子不禁這樣想著。但她還是照著岩造的話，扶起坐在地上喘氣的綾煊。
　　再次通過令葵子感到畏懼的鐵軌，但這次她並沒有刻意踩著縫隙。
　　路途不算遙遠，很快就抵達了雅姆的祭壇。
　　「剩下的我來吧。」綾煊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步的走向祭壇。
　　將玻璃瓶上的軟木塞拔開，把冰塊投了進去。不會融化的冰塊卻彷彿像是泡在滾燙的熱水裡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了。
　　綾煊半跪在地上，小心地把玻璃瓶放在祭壇上。
　　玻璃破裂的清脆聲響在空氣中迴盪，潔田的血流進祭壇的縫隙裡。綾煊不知為何突然往遠處的天邊看著。只是一瞬，閃電從遠處的天空落下，烙印在她的眼中。
　　接著打雷聲響徹整個山谷，雷聲結束後，綾煊突然感覺到有人在遠處對她說話，但卻又如同在耳邊呢喃那般清晰。
　　「非常感謝您，水宮綾煊小姐。」
　　即便不熟悉，綾煊仍能記得那是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