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下午時段雷德找了一間房間休息，華麗的客房內每一樣事物都充滿了高貴氣息，他躺在紅色床面上靜靜地睡著午覺。睡眠之中世理的回憶飄上腦海，那是在他十八歲就讀高中時所發生的事情——

　　當年的世理是個班級內的怪人，他不像是其他同學會聚在一起聊天出遊，更常待在教室的角落佩戴耳機靜靜享受自己一人的世界，耳機中永遠撥放著他百聽不厭的歌曲清單，有些人認定他就是個宅男。

　　世理看似與人沒有任何焦點，實際上他卻有一個經常與他聊天的學妹，對方是一個被稱為殭屍學妹的存在。

　　那名學妹長相陰冷身材纖瘦如骨材，多數人都說她長得像一隻活屍，因此她在校園內十分不受歡迎，唯獨世理對她並沒有任何偏見。

　　更直白的說，世理反而很中意這種不像是人的感覺，兩人因此經常聚在一起聊天。每次殭屍學妹被欺負的時候，世理都會站出來幫助她，這令她對世理有著相當高的好感。

　　不知不覺間殭屍學妹會把世理稱為兄長，說是她一直很希望家裡有個這樣的哥哥能夠保護自己。事實上她笑起來還格外好看，世理一度也對她抱有不少好感。

　　然而世理很快的畢業踏入社會，從那天之後他也漸漸的與殭屍學妹失去聯絡，兩人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面與說過半句話，因此現在的雷德也想不到對方究竟怎麼了。

　　雷德再次於床上睜開眼睛時外頭已經遁入一片黃昏，他爬起身子彷若看見校舍望出去的黃昏景色，繁華的都市與老舊的台灣建築形成一體，仔細一看卻是整片的中世紀城市。

　　當年他曾與殭屍學妹一起站在校舍的窗邊凝望夕陽，世理的回憶令他深深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對方究竟怎麼了？要說誰和她很像？愛莉絲公主。兩人同樣喜歡黏著人不放、偶爾激進偶爾沉穩、就像是個妹妹一樣稱呼人為兄長，但是雷德始終無法把兩人看成一人。

　　要是能把兩人看成一人，就要肯定對方也死過一次了。

　　然而殭屍學妹的言行著實與愛莉絲公主十分相像，只是她原本可是個長的像活屍的人，如今突然變成一個超級美少女也讓人難以信服，雷德思考這件事情的時候絲毫沒有考慮自己進去。

　　正當雷德準備走下床時房門被敲了兩聲，他望向門邊便開口問：「是誰？」

　　「雷德先生，是我，愛莉絲公主。」門外的愛莉絲用溫柔的聲音回應。聽聞後雷德走下床前去開門，剛打開門便看見愛莉絲手提竹籃子站在眼前，竹籃子雖然用布料蓋著卻能看出底下是食物。她說：「我來找你了，兄長大人。」愛莉絲露出了有些幸福地笑顏，臉頰的紅暈使她顯得更加稚嫩可愛。

　　「一個公主夜晚跑來男人的房間獨處不好吧？」雷德咧嘴作笑。

　　「如果是兄長……不，雷德先生的話沒有關係，就算你想推倒我也可以的，我說過的——這個身子所持有的一切都可以獻給你。」愛莉絲依舊靦腆地笑著，眼中沒有半點猶豫。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為什麼會是我？」雷德眼看對方堅定無比便決定直接問道，當下他還刻意堵住入口不讓愛莉絲能夠直接進到房間。彷若不回答就進不去一般，愛麗絲垂下視線摸著胸口，再次抬起時眼中多了幾分愛慕地說：「那是因為我們擁有某種他人看不見的羈絆。」

　　「什麼意思？」雷德雙手抱胸並陷入沉思。此時愛莉絲伸手輕撫過雷德的胸膛，她略帶勾引地望著對方開口：「進到房間再慢慢說吧？」

　　「好吧。」雷德讓開身子。愛莉絲公主進到房時順便將房門上鎖，隨後她一路走到餐桌前放下竹籃，脫下包裹身體的外袍後快要擠出的北半球表露在外，豐美的乳房在夕陽的照射下相當挑起人情慾。

　　愛莉絲公主轉過身子背對夕陽，她正視著雷德，同時張開雙手而笑，過了幾秒之後才主動說道：「雖然我還不能全部告訴兄長大人，但我確實也是個轉生者，執著於兄長也是轉生的原因……但是認真來說——我不算是個兄控。」

　　「妳認真？」雷德的腦海中浮現出之前的記憶，他不禁伸出手指指著正在笑的愛莉絲公主。

　　「認真，不如說——我非你不可，為此我拒絕了所有提親、也拒絕所有招親、更潔身自愛不曾給其他男人染指過，一切都是因為我在等待你。」愛莉絲張開雙臂示意希望對方擁抱她，同時臉上還保持著柔美的笑容，一旁斜射而入的光線更是使她的樣貌楚楚動人。

　　「等待我？」雷德感覺愛莉絲把一切說得十分誇張，但他又不敢肯定愛莉絲為何在等待他？就算愛莉絲當真是殭屍學妹好了，她對自己有那麼高的好感嗎？更重要的理由是，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是世理？

　　「是的，我們之間有某種剪不斷的緣分，但是還不到我向你全部述說的時刻。」愛莉絲收回了手，她將雙手藏在身後而笑。一陣陣微風從打開的窗外吹進，她的長髮飛舞之時一股薰衣草的香味在她身上散發著。

　　雷德雖然不解卻只能保持沉默，眼前的愛莉絲到底是誰？成為了他當下最在意的事情。當雷德低下視線陷入沉思時愛莉絲跑上前握住他的左手，她往後退了兩步帶著雷德來到餐桌前。她說：「這些是我親手製作的，不嫌棄的話請兄長大人品嘗吧。」

　　來到桌前雷德掀開了竹籃上的布料，裡頭擺放著兩份麵包與一碗奶油酥皮濃湯，以及一份焗烤千層麵，怎麼看都是地球風情的料理……至少這都是在前世的餐廳會看見的菜色。

　　香味撲鼻時總讓雷德感覺回憶被勾起，隱隱約約之間記得某人說過她正在努力練習料理，希望以後能讓世理品嘗看看。當雷德轉過視線時，愛莉絲正站在一旁滿臉春風地笑著，她伸出手遞出了刀叉。她說：「請用吧，兄長大人。」

　　「好。」雷德接過餐具時內心百感交集，彷彿前世今生攪在一起。

　　當雷德品嘗了千層麵一口時精美的滋味在他口中擴散，宛如回到了前世品嘗高檔餐廳的料理，裡頭肯定用了許多香料與工法提味，這是雷德這輩子從來沒能吃到的滋味。

　　前世的總總記憶被挑起，從出生經歷父母的死亡、再被外婆收養過上封閉生活、好不容易成為高中生離開外婆、遇上了殭屍學妹有過一段小青春、答應過對方要品嘗她親手做的料理、然後踏入社會疲於工作忘記了一切約定、最終落得一副悽慘下場——

　　本以為不再會有感覺，但雷德的臉上卻不堪的留下兩個淚痕。

　　依稀記得外婆對自己的叮囑、還記得殭屍學妹與自己的約定、以及老司機玩家們對新作的期待，如今都因為轉生成雷德與自己逐漸拉出了距離感，但是一回頭卻又像是在身邊一樣無比感傷。

　　現在雖然幸福，但是當年就真的只有不幸嗎？

　　突然間雷德感覺有一雙手正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愛莉絲公主望著自己而笑，笑容溫柔甜美似一朵嬌柔的白花，與殭屍學妹的笑容幾乎是一樣的。這一瞬間雷德的肩膀顫抖了一下，他很快的意識清楚，愛莉絲公主肯定是殭屍學妹，意思是她早就死了並轉生至此。

　　「我是真的喜歡你，雖然做了些很激進的事情……但是這份感情並不假，只因為在我還是那樣子的時候，你給予我的一切太過於溫暖了。」愛莉絲面色泛紅，眼角略因感動而逐漸流出幾滴水花。

　　「你願意擁抱我嗎？」愛莉絲用手指輕扣著雷德的指尖。

　　愛莉絲的眼眸充滿了真誠與濃密的愛，她的指尖只有微弱的力道，就像是在懇求著對方能夠多愛自己一些，雷德看見其嬌柔的姿態時著實愣了一會。

　　但是——

　　幾秒過去雷德依然對著愛莉絲縮回了手，他退開兩步搖了搖頭，縱使殭屍學妹對於前世的自己有幾分回憶，但是身為雷德的他愛著的對象依然是萊卡，因此雷德並沒有辦法讓自己去接受一個不是萊卡的人。

　　退開的雷德明顯拒絕了愛莉絲，她緩緩伸出手想要挽留卻又很快的卸了下去，她緊抓著自己的左手，視線垂落在一旁的地面。愛莉絲的眼角有一絲淚水正在滾動，比起之前的激動要多了幾絲憂愁，但她抬起面容時依然擠出了笑容。

　　外頭的夕陽光消逝，一縷月光映照在兩人身上，愛莉絲臉頰上的淚水在月光下如鑽石般閃耀，淚水與笑容交雜在一起顯得又悲又喜。她說：「因為我這輩子太晚來了嗎？」

　　「也不是……」雷德搖了搖頭。

　　為何會拒絕愛莉絲？對於雷德來說一直陪伴在身旁的萊卡永遠是最重要的，為什麼會變成如此他也說不清，只是不想看見她悲傷。雷德的腦海中有許多與萊卡的回憶，一起度過的四季、一起度過的生日、還有好幾個夜晚，這些不是能夠輕易割捨的，它遠大於前世所經歷的種種。

　　「對不起，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愛莉絲轉過身子，她拿出手帕開始擦拭臉上的不甘。

　　雷德沒能說上半句話，他僅是神色冰冷地轉身望著窗面反射的自己。

　　想必事情至此剩下的賭盤也失去了意義，只是今後愛莉絲面對自己都會顯得格外尷尬，剩下的日子肯定不好敖……雷德本是那麼想的。

　　愛莉絲轉過身子重新面對雷德，她的眼睛略紅卻維持著笑容，她伸出手笑著說：

　　「沒事的！剩下的日子就讓我們像以前一樣相處吧，謝謝你——世理學長。」

　　這瞬間雷德愣了一會，他沒想到愛莉絲如此之快就振作了，但他不知道在這之下另有更深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