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滴雨也沒有

「阿爹，不要再擔憂女兒了，我其實挺好的，
倒是這乾旱，不知何時能解？那位子方來的巫覡聽說很是厲害，可如今祭典已結束，還未見天神賜雨……」
亞伯也是面露憂慮。
「方才也讓王照再出門去探探，確實還未有降雨的跡象。」
在一旁候著的王照趕緊說道：
「我來來回回看了許多次，這天空乾淨的像是什麼也不會發生似的，如果雨不來，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亞伯嘆了氣，一雙緊皺的眉頭滿是無奈的苦意。
「都別急，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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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回在議事殿因亞方乾旱之事面見武丁，
回來後井姌迫不及待讓人傳話給父親，務必要指派最好的農耕小臣來大商，
若井方真能助亞方一臂之力，這件事必然能成為自己的籌碼，展現身為井方貴女的優勢。
井姌始終記得那一日，王上第一次用那麼溫柔的眼光看她，
還提醒她：「這件事很重要，讓井伯先做好準備。」
夕沚在王宮潛伏多年，早已告知她，美貌的女人後宮比比皆是，但王上看重的卻不是美貎，而是才能。
那麼，若是又有才能，又有美貌，自然是上上之選。
她想成為能夠站在王上身邊的人。
她相信自己才德兼備，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坐上那個位置。

三沕走進來時，她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了。
井姌淡淡的問：「依然沒有降雨？」
三沕回道：「是，一點要降雨的跡象都沒有，七沕不死心，還在外頭等著呢！」
井姌唇角泛起嘲諷的笑意。
這場祭典可是子方巫者親自主持，若不成，
那自然說明這巫者不堪重任，說不定子方在王上眼裡就此失去重用，那可真是太好了。
三沕抱怨的說：
「祭典是多麼神聖的大事，子方那位巫者主持也就罷了，竟然還叫上了子方貴女，她可算什麼呀，有何資格上祭台？
說不定就是因為她上了祭台，天神才不高興了吶。」

井姌雖然也不高興子方貴女竟有此資格，與王上一起祭天，
不過當她獲知真正原因，反而高興了。
「夕沚已經私下告知於我，那位子方巫者準備把子珂培養成巫祝，
其實在子珂來大商之前，聽說她本就準備傳承子方巫鹹的位置，所以她以巫者的身份上祭台，那也沒什麼。」
是沒什麼，不過是一名巫者罷了。

三沕很是驚訝。
「子方貴女要成為巫祝？那倒是太好了，總感覺王上挺重視她的，還以為可能會入宮為妃呢！」
井姌也面帶笑意，是一種「此人不過如此」的輕視笑意。
「嗯，王上確實頗為看重她，看來就是因為巫祝這個身份吧！」
三沕又說道：「不過若是這回沒降雨，哼，子方可是要被狠狠的打臉了。」
井姌輕笑，然後面露期待：
「如今，就等著阿爹派人來了。」
只要降雨，接下來恢復農耕必是首要之事，還有誰比井方更懂得農耕？
這正是自己的大好機會啊！
阿爹，您可快快將有用之人帶來，別讓王上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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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毫不起眼的屋子，沒有切出窗，對外的通道只有一扇木門。
沒有窗，天光便照不進來，木門緊密，防人窺聽。
即使是白日，屋內仍然黑暗，一盞油燈燃起，驅散了陰黑的暗，
桌几上並不豐盛的小酒小菜，為這四周的空盪盪增添些許人氣。
中敦有一搭沒一搭的咬著菜，易昌則是悶頭喝酒。
靜默，就像那盞兀自燃燒的油燈，火光偶爾爆一下的發出微細聲響，
此外，再沒其他聲音。
沒有聲音，兩人卻時不時的抬頭看看外面，儘管看過去都是牆罷了；
沒有交談，兩人卻時時豎起耳朵，凝神聽著什麼。

許久的許久，易昌才重重擱下酒碗，笑了起來。
「這都什麼時辰了，一點聲響都沒有，看來是白費功夫啊！」
中敦也不吃菜了，站起身，在四周動了動，伸伸懶腰。
「一日將盡，夜都要來了吧！很顯然大商是失敗了。」
兩人的語氣都充滿了嘲弄，易昌高興的又喝了一碗酒。
「那就派人跑一趟回去稟報，讓大王安心。」
「大王肯定很安心，亞方早該是咱們土方的，寧死不合作，倒要看看他們還想死多少人才會妥協。」
「那些事大王自有主張，我們呢，就幹好我們在大商的事。」
「只要天不降雨，就代表祈雨失敗，這武丁只怕要大大失了威信。」
「有道理，趁這個機會是該把咱們的人，都動起來了，讓他們活動活動筋骨。」
中敦走過去，也不坐，就蹲著，舉起酒碗，對著他得意的一笑。
「沒錯，是該活動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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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夜，大商寧靜如斯，整座王邑一如往常。
可眾人的心裡卻非常不能平靜，甚至有些焦慮。
天光亮起，一寸一寸明晃晃的乾淨，
然後碧空如洗，萬里無雲無風更且無雨，清亮透徹的讓人……憂愁不已。
議事殿裡，甘盤有些不安的詢問：
「王上，是否要請巫覡前來……」
武丁的神情也有些凝重，緩慢的點了頭。
「把巫覡請來吧！總要知道，是何原因？」
雨，沒有來。
這下子武丁也淡定不了。
祈雨失敗？這該怎麼辦？
莫非真是我之德行不足，禍及百姓？
武丁內心並未懷疑巫覡的神力，而是自責本身，
他想起先祖成湯的祭詞，擔心是不是自己不夠虔誠，還是……
還是真的應該如巫官所言，以活人祭祀？
可是先祖成湯當時也並未祭以人血啊！
他內心交戰不已。

巫覡來了，行禮後，淡然而立。
武丁還沒發問，甘盤已經迫不及待的先開口：
「巫覡，天神至今尚未降雨，不知巫覡可否為我們開解一二。」
甘盤和武丁一樣，他們都不曾對巫覡的神力起疑，這種信任，
是來自巫覡自身的強大，他們早已見識過許許多多的巫者，對於巫者神力的高下，幾乎很快就能覺察並判別。
巫覡在四海的神聖且超然的地位，不是謠言或盲從，
他身上那股神祕的力量，只要一接近，他們就能知曉。
更或者說，是巫覡將之釋放，讓他們覺察，但在面對一般人，
這種強大的力量卻是被隱藏的，所以有人見他如見天神，也有人見他毫無感受。
此時巫覡抬眼望著甘盤，不解的問：
「卿士如何知道，尚未降雨？」

武丁和甘盤詫異的對看一眼，比他還要不解。
這降沒降雨，不是明擺著的嗎？天空湛藍，日光熾熱，這是降雨的樣子？
武丁勉強按下內心的煩躁，嘆了一口氣，
「巫覡，我們從昨日等到今天，都沒有降雨，若是祈雨失敗，巫覡可還有其他辦法……」
巫覡疑惑，「已經派人去查看了嗎？確確實實實沒降雨？這、不可能。」
查看？這還需要什麼查看？天光日光處處光，連一片烏雲都沒有。
但巫覡為何這麼有把握？

甘盤憋不住了，語氣有些著急。
「巫覡啊，你就別跟我們打啞謎了，
整個大商王邑天空晴朗的不得了，從昨日至今朝，一滴雨也沒有，這還需要查看嗎？」
巫覡搖搖頭，淡淡的回道：
「這與王邑有何干係？祭典是為亞方而辦，
雨，自然應該降在亞方才對，如何會降在王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