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坑序章『信仰』
本章節 2096 字
更新於: 2023-09-09
我工作的前輩曾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一位科學家在做實驗的時候不慎摔跤，撞到頭失去意識。等醫生到場時他已經沒了呼吸心跳，然而才剛判定死亡沒多久，科學家忽然驚醒，嚇壞了在場的眾人，他隨即聲稱看見了死後的世界。
在「死亡」的期間，科學家眼前出現一道光，光的後面有座白色山脈，某人用低沉的聲音呼喚著自己。但這並未完全說服科學家，他那顆理性的大腦依然認定這是幻覺。
直到幾個月後，一篇報紙上的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住在越南的某位婦女，她也遇到了瀕死體驗，並在夢中看見白色山脈。
這可能嗎？對方生活在一個連網際網路都沒有的偏鄉村落，居然產生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幻象，即便是巧合機率也太低了。科學家逐漸懷疑這世上還有比人類更高等的存在，開始以非科學的角度去看待世界，接觸各式各樣的神話傳說，在過程中對自己真的見到死後世界深信不疑。他甚至耗盡家產、前往越南，只為了尋找那位與自己有相同經歷的人。
人雖然沒找著，但他跑去問了當初採訪婦女的小報社，從那裡的員工口中得知令人錯愕的真相。
原來婦女看見的並非山脈（mountain），而是噴泉（fountain），似乎在翻譯途中出現了一點問題，導致報紙上的內容有誤。
一字之差，看似微不足道，卻直接讓科學家的信仰崩塌。
自從那天後，他不再癡迷於追逐更高形式的力量，但也找不回曾經的自己，內心總有一塊地方缺失。
最終他在酒精的影響下選擇自我了斷。
故事告一段落，前輩繼續說：「人們在潛意識中總是渴望著連結，也正因如此，一旦某個念頭紮根成型，就很難從大腦裡割除。」她頓了頓，「這個時候，便是我們登場的時機。」
「什麼意思呢？」
前輩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麼問，回答道：「有時候為了維持世界的秩序與安定，你必須放棄世俗的道德觀以及個人權益，做出一些你不願意去做的決定。」
「我還是不懂。」
「沒關係，時間久了你慢慢會明白，秀⋯⋯不，從現在起應該要叫你『御藏』才對。歡迎加入組織。」
睜開眼，回到現在，我拖著受傷的右腿在盤根交錯的叢林裡前進。身上揹著經歷交火而負傷的同伴，加上蚊蟲高溫的侵襲，增加了逃脫難度。一邊努力抑制痛楚的同時，我的大腦全速運轉著。
一陣風吹來，灌木叢沙沙作響，以為是那個東西追上來的我嚇得不敢動彈，趕緊抬頭確認聲音源頭，才發現是幾隻調皮的猴子。剛想喘口氣，重心忽然倒向一旁，原來是靴子陷進爛泥巴裡。我努力撐起身體，嘗試往上爬，結果浪費了更多體力，最終喘不過氣的我攤坐在一棵大樹下。
失去了食物、裝備和地圖，對這裡根本不熟的我只有消亡的份。
至少要讓前輩成功逃脫，就算要我犧牲也無所謂。
背後突然又出現動靜，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特工代號，而是早已被組織消除掉一切痕跡、我真正的名字。
我緊張地轉頭，只看見昏暗的樹林，如今正籠罩著一層薄霧。
「真是不成材。」
「什麼？」
莫名其妙就被罵了，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簡報明明提醒過，如果聽見自己的名字，絕對不要轉頭。」
「我知道目標的危險性⋯⋯」
「知道還轉頭，真是不成材的學弟。」
「⋯⋯」
「怎麼了？嫌我太重嗎？」
「對不起，我剛才拔武器時猶豫了，害前輩⋯⋯」
「道歉也無濟於事，省點力氣吧。」
在看似漫無目的的閒聊之中，我發現對方的體溫越來越冰冷。
「前輩？」長時間未進食飲水，嗓音顯得虛弱又沙啞。
沒有反應。
氣溫逐漸下降，我脫掉自己的夾克輕輕蓋住前輩的身軀，遮掩腹部那醜露的傷口。至於追趕我們的實體，隱約能感覺得到它的存在，只是不知道確切位置。
高層宣告行動終止，全體人員撤退到指定地點，我卻不願意離開前輩的身旁，況且如果就這麼放棄的話，肯定會讓她更生氣。
在一番理性與感性的掙扎後，我做出了決定。
入夜後，森林一片漆黑，我把手電筒打開。樹梢往無邊的天際伸去，在星空的襯托下多了幾分宏偉。
我整頓好剩餘的物資，用手邊現有的資源製成武器，一股腦塞進破爛不堪的背包，準備和目標拚個你死我活。
「前輩，我會替妳報仇的。」
「少肉麻了。」
什麼嘛，居然還醒著。
「記住你的訓練，記住你是誰，然後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怎麼可能做到說忘就忘啊。
望著前輩美麗的側臉，以及硬撐的堅強表情，我忍不住含淚笑了出聲。那是自己曾經無比景仰的畫面，也是渴望與其度過下半輩子的人。雖然一起共事僅有幾年時間，我已經對前輩的個性瞭若指掌，知道她有多麼討厭偶像劇裡煽情的道別場面。因此，我立刻明白那是對方燃盡生命，在漫天繁星之下留給我的告別。
「遵命。」
三天後，我順利完成任務，代價相當慘重，但我活了下來。
高層很快注意到我的表現，決定重用我。於是，我依照組織的命令遊走於世界各地、無數次深陷險境，在執行任務的同時拯救許多生命，也毀了許多人的人生。他們大多數是無辜的，我只能不斷以「這是為了大局著想」來催眠自己──如同當初偽裝成報社員工、向那位科學家謊稱翻譯有錯的前輩。
「不惜一切代價隱藏世界的真相，保護人類文明免於未知的威脅，這就是我們的職⋯⋯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
「抱歉，只是覺得今天的前輩特別動人。」
「臭小子，區區一個五級特工竟敢對長官無禮。」
「咦？幹嘛轉過頭？話說前輩的臉是不是有點紅？難不成⋯⋯」
「少囉嗦，趕緊去洗地板！這是命令！」
「我昨晚明明已經刷過了⋯⋯啊！不要拔槍！小的立刻去！」
一位科學家在做實驗的時候不慎摔跤，撞到頭失去意識。等醫生到場時他已經沒了呼吸心跳，然而才剛判定死亡沒多久，科學家忽然驚醒，嚇壞了在場的眾人，他隨即聲稱看見了死後的世界。
在「死亡」的期間，科學家眼前出現一道光，光的後面有座白色山脈，某人用低沉的聲音呼喚著自己。但這並未完全說服科學家，他那顆理性的大腦依然認定這是幻覺。
直到幾個月後，一篇報紙上的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住在越南的某位婦女，她也遇到了瀕死體驗，並在夢中看見白色山脈。
這可能嗎？對方生活在一個連網際網路都沒有的偏鄉村落，居然產生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幻象，即便是巧合機率也太低了。科學家逐漸懷疑這世上還有比人類更高等的存在，開始以非科學的角度去看待世界，接觸各式各樣的神話傳說，在過程中對自己真的見到死後世界深信不疑。他甚至耗盡家產、前往越南，只為了尋找那位與自己有相同經歷的人。
人雖然沒找著，但他跑去問了當初採訪婦女的小報社，從那裡的員工口中得知令人錯愕的真相。
原來婦女看見的並非山脈（mountain），而是噴泉（fountain），似乎在翻譯途中出現了一點問題，導致報紙上的內容有誤。
一字之差，看似微不足道，卻直接讓科學家的信仰崩塌。
自從那天後，他不再癡迷於追逐更高形式的力量，但也找不回曾經的自己，內心總有一塊地方缺失。
最終他在酒精的影響下選擇自我了斷。
故事告一段落，前輩繼續說：「人們在潛意識中總是渴望著連結，也正因如此，一旦某個念頭紮根成型，就很難從大腦裡割除。」她頓了頓，「這個時候，便是我們登場的時機。」
「什麼意思呢？」
前輩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麼問，回答道：「有時候為了維持世界的秩序與安定，你必須放棄世俗的道德觀以及個人權益，做出一些你不願意去做的決定。」
「我還是不懂。」
「沒關係，時間久了你慢慢會明白，秀⋯⋯不，從現在起應該要叫你『御藏』才對。歡迎加入組織。」
睜開眼，回到現在，我拖著受傷的右腿在盤根交錯的叢林裡前進。身上揹著經歷交火而負傷的同伴，加上蚊蟲高溫的侵襲，增加了逃脫難度。一邊努力抑制痛楚的同時，我的大腦全速運轉著。
一陣風吹來，灌木叢沙沙作響，以為是那個東西追上來的我嚇得不敢動彈，趕緊抬頭確認聲音源頭，才發現是幾隻調皮的猴子。剛想喘口氣，重心忽然倒向一旁，原來是靴子陷進爛泥巴裡。我努力撐起身體，嘗試往上爬，結果浪費了更多體力，最終喘不過氣的我攤坐在一棵大樹下。
失去了食物、裝備和地圖，對這裡根本不熟的我只有消亡的份。
至少要讓前輩成功逃脫，就算要我犧牲也無所謂。
背後突然又出現動靜，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特工代號，而是早已被組織消除掉一切痕跡、我真正的名字。
我緊張地轉頭，只看見昏暗的樹林，如今正籠罩著一層薄霧。
「真是不成材。」
「什麼？」
莫名其妙就被罵了，我有點摸不著頭緒。
「簡報明明提醒過，如果聽見自己的名字，絕對不要轉頭。」
「我知道目標的危險性⋯⋯」
「知道還轉頭，真是不成材的學弟。」
「⋯⋯」
「怎麼了？嫌我太重嗎？」
「對不起，我剛才拔武器時猶豫了，害前輩⋯⋯」
「道歉也無濟於事，省點力氣吧。」
在看似漫無目的的閒聊之中，我發現對方的體溫越來越冰冷。
「前輩？」長時間未進食飲水，嗓音顯得虛弱又沙啞。
沒有反應。
氣溫逐漸下降，我脫掉自己的夾克輕輕蓋住前輩的身軀，遮掩腹部那醜露的傷口。至於追趕我們的實體，隱約能感覺得到它的存在，只是不知道確切位置。
高層宣告行動終止，全體人員撤退到指定地點，我卻不願意離開前輩的身旁，況且如果就這麼放棄的話，肯定會讓她更生氣。
在一番理性與感性的掙扎後，我做出了決定。
入夜後，森林一片漆黑，我把手電筒打開。樹梢往無邊的天際伸去，在星空的襯托下多了幾分宏偉。
我整頓好剩餘的物資，用手邊現有的資源製成武器，一股腦塞進破爛不堪的背包，準備和目標拚個你死我活。
「前輩，我會替妳報仇的。」
「少肉麻了。」
什麼嘛，居然還醒著。
「記住你的訓練，記住你是誰，然後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怎麼可能做到說忘就忘啊。
望著前輩美麗的側臉，以及硬撐的堅強表情，我忍不住含淚笑了出聲。那是自己曾經無比景仰的畫面，也是渴望與其度過下半輩子的人。雖然一起共事僅有幾年時間，我已經對前輩的個性瞭若指掌，知道她有多麼討厭偶像劇裡煽情的道別場面。因此，我立刻明白那是對方燃盡生命，在漫天繁星之下留給我的告別。
「遵命。」
三天後，我順利完成任務，代價相當慘重，但我活了下來。
高層很快注意到我的表現，決定重用我。於是，我依照組織的命令遊走於世界各地、無數次深陷險境，在執行任務的同時拯救許多生命，也毀了許多人的人生。他們大多數是無辜的，我只能不斷以「這是為了大局著想」來催眠自己──如同當初偽裝成報社員工、向那位科學家謊稱翻譯有錯的前輩。
「不惜一切代價隱藏世界的真相，保護人類文明免於未知的威脅，這就是我們的職⋯⋯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
「抱歉，只是覺得今天的前輩特別動人。」
「臭小子，區區一個五級特工竟敢對長官無禮。」
「咦？幹嘛轉過頭？話說前輩的臉是不是有點紅？難不成⋯⋯」
「少囉嗦，趕緊去洗地板！這是命令！」
「我昨晚明明已經刷過了⋯⋯啊！不要拔槍！小的立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