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你看見了？

　　周淳哲有些愣神，站在門口的男人最近早上都會迅速消失不見，一聲招呼也不打，偏生他們還遇不到，可對方晚上又必然爬他窗來陪睡。然而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實質的關係，勉強要說就是父母認識，不過現在對方的表情像是他去偷客兄般，目光還直直放在林子謙搭在他肩上的手，令他不自覺生出幾分愧疚。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要擺出這種臉？周淳哲暗自抱怨。
　　「噢，我只是在跟小哲聊天……」林子謙見到羅奕堯有些尷尬，他不僅說了羅偉舜的事，方才還差點說羅奕堯的八卦。
　　「小哲？」
　　羅奕堯慢慢走近他們二人，臉上分明掛著笑，然而沒有人覺得他現在心情是愉悅的。
　　「這個稱呼是你幫他取的嗎?」羅奕堯雙手撐在櫃台，彷彿只是單純的好奇。
　　「不……不是，是吳老闆之前喊過的。」林子謙察覺到自己的手被過分注意，不由收回手，緩緩直起身，好像這樣才不會被對方的氣勢壓過一頭。
　　可惜，顯然是他想多了，羅奕堯就算矮於他，也帶有一股逼人的氛圍，就好比如現在。
　　「既然是吳大叔喊的，你應該要換個稱呼才對，畢竟你和吳大叔年紀可是差了不少，那樣叫是代表你和吳大叔同輩份嗎？」
　　林子謙囁嚅幾句不清楚的話，咬了咬唇，最終才提起極大的勇氣說：「可是小哲沒有意見啊！」
　　「哦？你沒有意見嗎？」羅奕堯立即將目光放到周淳哲身上，有那麼瞬間，周淳哲覺得這是宛如交往時經年不朽的死亡問題：「你媽和我掉進水裡，你會救誰？」，偏偏他有預感，這題回答得不好，後面和對方的相處就不好過了。
　　「子謙，你、你不是應該去上課了？」周淳哲僵硬轉移話題，外頭的雨已經停了，時間並不等人。
　　林子謙皺起眉頭，有些不滿意對方模稜兩可的態度，可偏偏再不出發，他下午課真的會遲到。
　　「是啊，學生就該準時去上課，對吧？」羅奕堯雙手交叉，擺出一副勝利的姿態。
　　林子謙心裡莫名有些火，不可置信對方都是大人了還這麼幼稚。
　　「大人也應該好好上班吧！你丟著寧亞姊自己整理田地不好吧？」
　　脫口說出的話已然收不回去，等林子謙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只能張大著嘴，不敢再吭聲半句。
　　「寧亞姊？你什麼時候認識我大嫂的，我都不知道。」羅奕堯眼睛一瞇，帶著審視意味，「自己一個人整理田地⋯⋯她都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不……不，是我自己看到的！我說的也沒錯！她要照顧羅偉舜還要去工作，這不是要累死她嗎！更何況村裡人都知道你媽媽很針對……」林子謙滿臉漲紅，話說到這又停下，處處透著心虛，比如這些事他要怎麼解釋是怎麼知道的？
　　「小子！」
　　羅奕堯一把抓住林子謙的衣領，嚇得周淳哲立即站起身，手搭在對方青筋直冒的手臂上。
　　「奕堯哥……」
　　羅奕堯僅看一眼周淳哲，隨後對林子謙語氣兇狠的道：「不知道別人家的事就最好閉上你的嘴，否則禍從口中，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羅奕堯甩開林子謙，力道大到對方向後退數步才站穩。
　　「我不認識你，但至少見過幾次面，奉勸你最好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林子謙情緒忽然變得激動，他瞪著雙眼，緊盯羅奕堯。
　　「村子就這麼小，你能知道我們家的事，理所當然別人也會知道你的狀況。」羅奕堯冷笑一聲，「在八卦別人的事情前，也該知道自己的事會被八卦。」
　　「所以你有看見對嗎？你明明看見了但沒有幫忙對嗎？」
　　羅奕堯彷彿透過那墨黑雙瞳看到無數的質問，與隱藏在其中的憤恨不平，然而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漠的說：「我為什麼要幫你？你自己都不肯幫你自己了。」
　　周淳哲夾在中間，聽著這對話雲裡霧雲，林子謙不是不認識羅奕堯嗎？剛才不是才說對方沒有做什麼事？那為什麼現在林子謙卻彷彿羅奕堯對不起他一樣？
　　「那是我不得已的！」林子謙大吼回去，卻撼動不了對方平淡的情緒，他徒然變得無力，口袋裡的手機響動個不停，他知道，自己得回學校了。
　　「算了，我本來就不該寄望誰。」
　　林子謙握緊胸前的背帶，頭一次沒有向周淳哲說半句話便逕自離開，外頭轟隆作響的摩托車越來越遠，直至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