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一枚徽章、一枚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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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9-05
十九世紀末,王朝貴族鼎力的時代...不,不管什麼時候,世界都是被這些權貴掌握在手中,能隨意揉捏變形的史萊姆吧。
整個世界都是史萊姆,所以錢啊!人脈啊!都手到擒來。
呵呵!你這麼認為?
當然!老師,我分化成 Alpha 了,拿到這些東西更容易了!
...那你拿到這些東西後要做什麼?
我想養你。
呵呵!那我先感謝你囉!
我沒有在開玩笑!
不過,我跟你不一樣。
?
我指的史萊姆不是世界。
埃諾爾王國的組成很簡單,具有統治國家資格的皇室,然後旁支的貴族、平民再來是窮人。而窮人大多住在偏鄉僻壤,或者燈紅酒綠的小巷弄裡。有錢人通常都不屑於住在這附近,為了不弄髒自己的財產,即使時間緊迫,也會讓司機特地繞路,但也不少有惡趣味者,故意讓車子噴出的煤煙薰的流浪漢一身黑,再假裝仁慈的把難吃的乾麵包丟到他們面前,誰知道是不是還踩了幾腳?
但芃烈德家族此代的家主不一樣,他買了一棟別墅在郊區,鄰近一間孤兒院,再過條街就是著名的貧民窟,他的助理塞拉巴曾不解的問:「雖然大部分雜事不需要您親自操辦,但不管是去城裡還是王宮開會的路程都要花不少時間,這樣做的意義?」
家主偏紅的褐色眼瞳沒有任何情緒,只顧著整理衣領,將胸前的扣子扣好扣滿,不留任何縫隙。
一絲不苟且優雅的穿衣風格時常讓貴族小姐們多看好幾眼,尤其是露出袖口的那截白手腕,微凸的青筋在肌膚下若隱若現更是引人遐想。
形狀姣好且殷紅的脣緩緩開闔。
「方便資助與視察,我只是把父親的教誨做出實際行動罷了...記得今天要把教學物資送達孤兒院。」
「好的,少...老爺。」塞拉巴恭敬的點頭後便轉頭朝在門口待命的司機比了個手勢,意為可以暖車了。
與此同時他瞥見了被冷落在桌邊的吐司,仔細一瞧裡面的一片生菜不小心被剛上任的廚師丟進鍋裡,看樣子是立刻反應過來搶救,但仍然被老爺嫌棄了,於是他又開口道:「老爺,您還有另外吃飯嗎?」
重重的皮鞋跟踏過木質地板發出沉重的喀喀聲,與其散發出的威壓一同撲面而來,並帶過一陣不小的風。在塞拉巴反應過來時,他只能看著老爺的背影,而他已經開了門準備離開了。
年輕又不失威嚴的家主沒有轉頭,只毫不在意的說:「沒,但我已經叫了路上的餐廳替我包了餐,至少他們的生菜不會長這樣...哦!也不會落入一塊胡蘿蔔壞了整個醬!」
似乎破壞了他一整天的心情,一向把紳士禮儀貫徹到底的少...老爺,竟然任由門自己關上發出巨響,而不是握著門把輕輕帶上。
塞拉巴看著重新緊閉的實心桃木門嘆了口氣,走過去掀開吐司片,發現裡面的配菜除了生菜、番茄片外就只剩被淋了卡薩醬的荷包蛋與牛肉排,哪裡來的胡蘿蔔...!
很快想到什麼的塞拉巴,再次長嘆口氣,忍不住把所想的話碎念出聲。
「不小心被磨碎進醬裡的一塊蘿蔔粒也吃的出來...難怪對『味道』那麼挑剔!」
從郊區的別墅到城市需要二十分鐘的車程,這時的芃烈德老爺就會撐著頭靠在窗邊,閉眼聽著前座的祕書匯報今天的行程。通常他都閉口不言,除非有什麼需要另外吩咐的事才會說幾句話。
而這次讓他開金口的不是公事,而是一個急煞。
毫無預警的煞車讓老爺尊貴的額頭直直撞上前座的椅背。
他蹙起眉不是因為痛,而是生氣,氣得瞬間睜眼,想抬頭批評司機的技術是否退化到和新來的廚師一樣菜時,才發現車子被一匹馬橫檔住去路。
看到那張欠揍的臉,老爺瞬間明白司機和祕書為何一臉為難了。
但他可不是會下車獻殷情接待的人,而是重新撐著額頭,靠在窗邊閉眼小寐,重新發號施令。
「超車,不然就撞開。」
「但、但是...」
司機轉頭看向老爺,看見他已經進入休息狀態後更難辦了。正當他看向祕書擠眉弄眼時,面前的擋風玻璃被不速之客重重的敲了幾下。
玻璃與骨頭發出的聲響讓老爺更加煩躁,便也重新睜開眼,狠瞪著那張欠揍的臉從車前移動到自己旁邊,聲音還穿過玻璃傳了進來。
當司機準備拉下車窗讓他們交談時,立刻被老爺的冷聲命令打住。
「敢開試試看。」
都被這麼說了,司機立刻轉過頭假裝沒事,顧著看窗外那逐漸變亮的天際線。
車窗又被外面的男人敲了幾下,對方似乎也不在意芃烈德老爺的無禮,自顧自的說:「喂!真是巧啊!我等不及看你在今天的會議上出糗了!特地來迎接你。」
「......」
「需要我告訴你今天的會議內容嗎?」金髮男人忽然湊近車窗,而老爺似乎有所感應,立刻拿開撐著頭的手,轉而仰靠在椅背上與其拉開距離,但仍舊不回應任何一句話。
外面的金髮男人見他又擺出目中無人的態度,笑臉立刻收起,瞬間變成呲牙咧嘴的狐狸,狹長的雙眼瞇起,氣憤的敲著馬的側頸嚷嚷:「伊格內修斯!給我開窗!你要是直接把車開走會後悔一輩子!」
金髮男人全然不顧自己身為王子的形象,在大街上拍打一臺保養的鋥亮的黑色轎車,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側目,還有幾個人無聊的直接站在旁邊看戲。
面對震耳欲聾的拍打聲,修養再好的人也難以控制微笑,更何況是伊格內修斯。
他怒的對無辜的車門捶了一拳,司機立刻瞭解老爺的意思,馬上把車窗拉下,這也讓車外的金髮王子因為玻璃突然消失而差點跌落馬下。
沒有跌下來著實讓伊格內修斯失望,但他不想浪費更多時間在這個花花公子身上。於是沒好氣的道:「在我的車允許你多放幾個屁之前趕緊放完!否則跌落馬背被輪子輾的體無完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王子雖然很想頂回去,但他好像後知後覺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只能把怒氣吞下,將一個東西丟進車內,咧開嘲諷的嘴,呲牙道:「瞧我發現什麼?你死定了!」
伊格內修斯狠狠瞪了他一眼後,才轉回來看躺在他身上的東西——一枚沾了血的徽章。
抓著徽章的手幾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但其面上波瀾不驚,讓原本洋洋得意的王子再次氣急敗壞的敲擊馬鞍。
「你還真不怕死!太好了!我只是來告訴你的死期快到了!你這個私下結黨的叛徒!下午父皇將會把你拖到絞刑臺上讓你逼供認罪!」說完,他粗暴的甩起馬鞭,讓名貴的白馬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幾乎是身體下意識的動作促使四腳飛速抬起奔馳。
在揚起一陣風沙前,司機反應迅速的拉上車窗,免得老爺被弄髒。
前座的兩位下屬都透過後照鏡戰戰兢兢的觀察低頭不語的芃烈德老爺。
幾秒後,他們聽到那枚徽章落在絨毯上的悶聲,伴隨而來的是男人獨有的聲音變化。
下達命令時若是渾厚有力的,那老爺必定是重新靠著椅背坐好,雙手抱臂的模樣,那是充滿自信的上位者姿態。
「蕾特,看來老鼠不只一隻。立刻給 a、c 線人傳達消息,該開始放更多線了。」
前座的祕書應了聲,「您懷疑王室裡有人摻入其中嗎?作為...黨員。」
「黨員確定沒有。」伊格內修斯篤定道:「因為皇宮有固定使用的薰香材料,而我在據點都有投放會引起排斥反應的香料在薰香裡,如果真的有皇室成員在內引發過敏反應就會收到消息。我想知道的是,是誰把這枚徽章交給他的,他又怎麼會確定這就是我的東西?」
徽章...與其說是徽章,不如說就是硬幣。對,及其普通的硬幣,除非是觀察許久或是潛入偷聽才會知道差別,或是有內鬼。
當作徽章的銀幣,在邊緣的七點鐘與九點鐘方向會有小小的刻痕,極其微小,可不是一隻眼就能看出來的破綻。
「我很好奇發現這個的人,畢竟養尊處優的蠢蛋是沒辦法辦到的。」伊格內修斯睜開雙目,看著後照鏡裡不斷往後跑的景色逐漸被陽光整個照亮後才又重新閉上。
「但這麼快就自投羅網,小聰明也用盡了吧?」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大理石白的牆面被晨曦照得閃閃發亮,一塵不染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去觸碰,但在看到佇立兩側的士兵後只能悻悻然的收回手,轉而去看側邊城牆上的佈告欄,這裡會有時事新聞與招聘公告。
「又要招新的士兵了嗎?我比較想知道王子公爵們什麼時候要娶妻!我女兒還待嫁呢!」一名剛買完菜的婦人焦急的嚷嚷。
「娶妻什麼的遲早的事啦!要我說還是這個比較重要,你家那個不去看一下嗎?」一旁的老伯指向右上角的公告,那名婦人只看了一下標題就轉回視線,長嘆口氣道:「我也想啊!但他們的看診費很貴,要是付了那筆錢全家人都要睡路邊了。」
「但是...那個真的有用嗎?」
突然,一名戴著斗篷的人...看不到他的臉,但聽他的聲音很明顯是男性,還是個有點中性的嗓音,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而突然被插話的兩人面面相覷一番後,婦人先離開了,老伯則尷尬的勾起嘴角道:「看來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你的性別...嗯...不適合拋頭露面,所以你還是去看一下!對你自己也好。」
「......」本來就穿著斗篷的男子,又因為壓低了頭顱而看不到他任何面貌。此刻畏縮的模樣更是讓周遭的私語聲越來越大,直到一道極有威嚴的聲音出現才讓人潮散去。
「有些舊訊息要撕掉了,各位讓讓!」
高大的男人,故意釋放自己的信息素讓眾人退開,敞開的道路像個紅毯在迎接。而那名斗篷男子因為性別的關係,突然渾身發顫。就在他差點因為壓迫感而跪下時,充滿威脅的氣味立刻消散在風中,他才勉強穩住腳跟,努力不讓自己軟弱的喘息溢出指尖。
在他調整呼吸時,才發現有股溫度一直輕覆在背上。
「抱歉。」
「!」
男子抖了一下,正想抬頭看看這位頂級人士的長相,卻又礙於身份關係又重新把頭壓低。
伊格內修斯無奈的嘆了口氣,收回了覆在他背上的手,並把方才引起熱議的海報撕下,在其寬大的掌心下被揉成一團。
然後,男子又聽到頭頂傳來了低語。
「別去,對你沒好處。」
聽起來不像威脅,也不像嘲諷,但男子的胃開始急速翻騰,溫度高到他不得不抬頭,去質問這個天生就高人一等的貴族有什麼資格說風涼話時,卻對上一張柔和且無奈的微笑。
他愣愣的看著那雙在陽光下折射出暖和紅光的深褐色雙眸。
他知道他,應該說沒有人不知道他。
他是芃烈德的新家主,在前任家主突然去世的一年後,一個人攬下了寶石商業巨頭的沉重名號,甚至有越做越響亮的勢頭,更可惡的是,這個人還是難得一見的,擁有最高級別數值的頂級 Alpha。
他高大、強壯、聰明...還能隨意控制信息素,聽說還有味道之分。好聞又能溫和誘導發情的,只有真正的愛人才有機會聞到。還有很多很多的優勢,是他這種底層人無法得到的。
「我不認為你們有特別低下的地方,別花大錢去賭一個未知。」
「你——」
「呦!難得能巧遇你!一起進去吧?」
男子那句你到底有什麼資格這麼說!被另一個來人打斷。
男人有一頭刺目的紅髮,張揚的像隻獅子。聲音高昂,舉手投足都大剌剌的,頭髮也不知道是有自然捲還是被風吹得太亂,頰邊和肩上的鎧甲還有幾片枯掉的葉子。男子往他身後看去,果不其然是一支軍隊,看來剛從邊疆回來。
紅髮男人轉頭喝道:「你們先進去吧!我和老爺敘敘舊!」
「是!威爾公爵!」
整齊劃一的回應讓人心情舒暢,馬蹄從容的踏步聲揚起一點點有活力的塵沙,但複雜的氣味還是讓男子非常不適,尤其是這位將軍根本沒在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濃鬱的絲柏味肆意在空氣中彌漫,為了不被強制發情露出醜態,只能先落荒而逃。
伊格內修斯眼角瞥到了一抹逃竄離去的身影,嫌棄的摀住鼻子,無情的打斷了洋洋得意炫耀戰績的將軍。
「收斂點!塞德里克!你的體味臭爆了!」
「啊?啊呀!這又沒什麼!你不是不太會受影響嗎?」塞德里克懶洋洋的抱頭說道。
「還是會有點噁心的好嗎!」伊格內修斯蹙眉道:「況且剛才還有別人在!」
塞德里克愣了一會,隨即苦笑道:「誰啊?不是只有幾個普通人嗎?」
「......」伊格內修斯只沉默的看了他一眼,便逕自轉身進了宮殿。
「唉!」塞德里克見對方乾脆的拋下自己立刻追了上去,「說起來,你知道國王忽然召集我們過來是要講什麼嗎?」
不知為何,伊格內修斯腦中閃過早上第一王子的臉,但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淡淡的與擦身而過的人點頭,一邊回答:「除了談論上半年的經濟問題外,你還有頭緒嗎?」
「嘿!你是刻意忽略了我這個搶下邊疆領土的大功臣嗎?」塞德里克不滿的嚷嚷,也不管這裡已經不是城外了,還是扯著大嗓門道:「我可是——」
「知道的事就不用說了不是嗎?」伊格內修斯還是無法適應對方愛炫耀還直腸子的性格,再次打斷他。
「算了,但要我說的話,戰爭這種東西還是不要有的好。」
「不!這樣我會失業!」
「你這個好戰分子給我停一停!」伊格內修斯低吼道:「你即使失業還有一大堆錢財可以做別的事,甚至不用工作還能養活下一代!但那些人民——」
「諸卿都到齊了吧?」
伊格內修斯猛地轉頭,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大堂上,紅毯兩側早已站滿了來自各地的高官權貴,而紅毯盡頭的王座上走來了一位即使年邁五十,依舊充滿威嚴的老者——馮宛汀十三世。
他鎮定自若,無視臺下的人因為伊格內修斯的發言開始的竊竊私語,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聽到多少,他只是自顧自的環顧了一圈,發現自己的兒子不在場後才又出聲。
「魯斌去哪裡了?」
一旁的護衛趕忙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後,國王只是搖搖頭,舉起手中的權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宣示會議開始。
塞德里克見狀立刻拉著伊格內修斯退到一旁,與右側的人並排成一列。
「首先請率領軍隊打下勝仗,並且以最少損失成功拿下鄰國『祕頤』的威爾公爵出列!」
「是!」塞德里克昂首挺胸走到王座之下,等著接受榮譽的洗禮。
他一副嚴肅的模樣,好像這只是他該做的一件小事。但伊格內修斯知道他很想在大堂之下哈哈大笑,開始細數如何斬殺對方首領,又如何一箭射下敵方城門上的伏兵...因為他在出列前還重重的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幾下,好像自己是跟他一起上戰場的夥伴似的。
他看著這個有點幼稚的大男人,極力無視胸前被配戴上的勳章便覺得好笑。
「其實在威爾將軍還在回程的路上,我已命人舉辦慶功宴,於後天晚上六時舉行,請諸位貴族們務必到場。」
「是!」
「這是我的職責,早已宣誓為埃諾爾效忠永生永世,再次感謝陛下的賞識!」塞德里克握拳放在心口,自信的模樣讓國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
「好、好!請公爵入隊,會議結束後務必好好休息,期望明晚能給大家表演一場拳術。」
聽到拳術,塞德里克立刻雙目發光,甚至壓不住嘴角,笑得像個孩子。
拳擊是塞德里克從小的興趣,只不過當上將軍後整天與兵戈為舞,以沙場為家,根本沒時間讓他去打拳。國王這番話無疑讓塞德里克對他更加傾慕與忠誠。
這之後就是瑣碎的國事問題,像是貧民窟的救濟與扶持、鎮壓新領土上人民的暴動、修正律法條款等等,唯獨沒有「那件事」,直到——
「父王!看我抓到誰!」
突然,大堂的門被撞開,金色的髮辮在空中飛揚,被燈光襯出耀眼的白,如同年輕王子咧嘴而笑的模樣。
但他卻不合時宜的丟了一個人在地上。若不是那個人被綁住手腳還能起身挪動姿勢,都要以為絨毯是被他的鮮血染紅的了。
國王蹙著眉,顯然不是很滿意王子毫無規矩的動作,但他卻沒有制止,只是問道:「那是誰?潛入國庫的盜賊?」
聽到國王的話,有人不小心發出「噗哧」,但王子顯然沒聽到,自顧自的昂首吆喝。
他踢了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男人一腳,便有一塊東西從他的背心口袋掉出,恰好滾到國王身邊最親近的侍從腳下。
侍從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彎身捏起那個物體遞給國王。
國王隔著手帕接過來看了一眼,便抬頭直直朝塞德里克的方向看去。
塞德里克錯愕的瞪大雙目,開始思考自己做了什麼的傻樣,明顯到讓伊格內修斯瞬間就想起生鏽的齒輪硬要轉動起來的畫面。
「芃烈德老爺。」
「我做了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