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戰神

　　在魔天宮的數日間我與古爾菈蒂絲說上了不少話，知道了她的想法、也明白了帝國的現況、更知道了她對未來的猜想……我將這些事情記錄下來後與同伴們一起回到了旅館。

　　入夜時希希緹與蜜絲緹在房間內大口飲酒，兩人互相騷擾著對方的肉體，愛莉西亞縮著雙腿坐在房間的一角看上去十分陰鬱，在月光的照射下我則翻看著我所記錄的帝國冒險譚。

　　一旁傳來一陣陣酒鬼的呼喊聲令我決定起身走去街外休息一會……

　　一離開酒館一陣冷風便吹襲在我的身上，寒冷的白雪沾染上我的帽緣，路上的酒館盛開著金光裡面傳來一陣陣歡笑聲，漆黑的街道上則盛開著無數花朵與燈光。

　　我帶著劍杖朝眼前上坡的街道走去，，持續行走時身子不自覺地感覺到寒冷，口中能夠輕易地吐出白煙且屋簷上還凍出了寒霜，這就是柯爾霍格帝國的帝都。

　　正當我視線轉移出去，忽然感覺有東西出現在自己的前方，轉眼回去是一個身穿黑斗篷的人影，人影正面朝我走來且身高與體格都與羅爾維娜幾乎一致。

　　她來到我的面前後停下腳步，腰間明顯掛著一把對劍，但是面對我她並沒有拔劍而是窺視著我的雙眼……由於帽兜的存在我僅能看見她那雪白的下巴。

　　「夏洛特，時間不多我長話短說。」她乍然地說道。

　　那一瞬間我張大眼睛遲疑地盯著她，因為我根本不認識她——她到底想傳達什麼給我？至少從她的語氣我聽起來並不像是我所知道的羅爾維娜。

　　「明天的比賽中，仔細看一個手拿劍盾用血魔法的人，她是妳的敵人。同時也不可以去全面相信那位帝王，妳應該有更重要更必須去完成的事情。還有一點……不要相信『羅爾維娜』。」

　　她說完後從我身旁走過，我轉身想抓住她追問對方是誰時只看見無數烏鴉的羽毛正在飄落，她的身影早已消失。

　　只留下了她傳達給我的話語在腦內迴盪……第一個說的是上次與我還有希希緹交手的那位、第二件是不要全面相信古爾菈蒂絲、第三件則是告訴我不要信任羅爾維娜……到底是怎麼回事？

　　視線掃過街道的每個角落與陰影，四周完全無法找到她的身影，唯獨手中抓到了一根烏鴉羽毛……冰冷的霜雪跟著落到手掌上帶來幾分寧靜。

　　她告訴我的事情十分有意思，但是並不能排除誘導的可能……畢竟我還是挺信任那位陛下與羅爾維娜的。

　　遲疑之下後方有人緩緩走來，在霜雪中雪白的身姿尤其不明顯，直到她緩緩拉下帽兜我才注意到來者是愛莉西亞，她用著擔憂的視線注視著我，眼中卻有幾分陰冷與孤寂。

　　「愛莉西亞，有什麼事情嗎？」在薄雪中我注視著她的正顏。

　　「剛剛夏洛特小姐是不是在與誰說話？」愛莉西亞將手放在胸前問著。

　　「一個不認識的人，她告訴我一些事情之後就走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倒是愛莉西亞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嗎？」我收起烏鴉羽毛，裝作沒有聽見任何事情面對愛莉西亞。

　　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應該說出口，是該放在心底自己知道的事情。

　　「夏洛特小姐，您去過魔天宮後認識了古爾菈蒂絲，妳認為她是個怎樣的陛下？是個好帝王嗎？」愛莉西亞面色帶有迷茫，語氣中有幾分不肯定。

　　「是個好帝王，夠殘忍也夠有覺悟和力量，但是作為一個友人是個十分失敗的友人。」

　　我費解地面對她迷茫的神色，她抿住嘴唇看起來有幾分糾結與痛苦。

　　「這是為什麼呢？」愛莉西亞緊握住拳頭問著。

　　「為什麼嗎？因為她不曾去傾聽自己的友人究竟有何種想法與願望，也許蜜絲緹的願望就是光榮地為敬愛的陛下戰死，但她僅是以一己之願想讓珍愛的對方活下去，縱使這樣會為對方的心靈帶來巨大的創傷……而我認為蜜絲緹生來也許就是為了自己的期望而活吧。」

　　抬頭看著灰暗的天空，雪花落到手掌上緩緩融化變為濕氣，身體內魔力的流動帶來些許溫度，口中吹出一縷白煙後我冷笑了一下。

　　這是個特別諷刺的話題，蜜絲緹甘願為她而死，而她只想蜜絲緹活下去，兩人的願望是矛盾的。

　　這就要看最後是誰先放下了。

　　「但是死亡會失去一切，縱使如此也要犧牲嗎？」愛莉西亞皺起眉頭顯得相當艱苦。

　　「這是蜜絲緹該給予答案的問題，妳要詢問的對象不是我。」

　　拿出煙斗用火魔法點上火，深深抽一口氣後吹出了濃厚的白煙，白煙在街上飄蕩流過無數酒鬼的面前，街道深深陷入雪白的風景中。

　　愛莉西亞隨之陷入沉默，幾秒後她才微微揚起嘴角用平時的溫柔眼眸注視著我，她伸出手後說道：

　　「沒事了，那我們回去吧。」

　　「嗯。」我握住她的手掌，隨後踏上了回去的路。

*

　　隔日早晨來到了最終選拔的日子，一大清早希希緹細心地保養著斧頭、愛莉西亞在晨光中禱告著、我坐在椅子上翻閱著魔法書複習曾經學過的招式……

　　直到時間將至我們才出發前往鬥技場迎接選拔。

　　選拔現場同樣有眾多的民眾圍觀，台階狀的觀眾席高朋滿座且古爾菈蒂絲坐在最高處的看檯面對著我們，台下剩下的冒險者約四十名不到……

　　最前端站著的是帝國的戰神，身披帶有金紋的黑色盔甲，手持與人依樣高大的劍刃與巨盾，身高比希希緹還要高大威武，頂著一頭金髮與金眼爽朗地對我們露出笑顏，我能看見他小腿期待地抖著。

　　開幕儀式同樣是由古爾菈蒂絲演說，但我的注意力放在一旁的蜜絲緹身上——她身體僵硬且緊握著拳頭，神色緊繃不帶一絲笑意，赤紅的眼中卻有幾分憂愁。

　　她還是想回到陛下身邊的位置，這我都明白。

　　正當我還在思考蜜絲緹的事情時演說便落下帷幕，轉身已經來到了與帝國戰神交手的時間，戰鬥的方式是一對一車輪戰……只要戰神認可實力就能加入先遣隊。

　　理論上後上場的人有利，因為戰神肯定會被消耗掉大半體力，因此眼下沒有什麼人展開行動，就連作為戰士的希希緹都豎起寒毛直瞪著戰神。

　　既然帝國趕讓我們與戰神一對一車輪戰，也就代表他們也不可能輸的想法，而我最討厭這種想法了。

　　我抽出了腰間的劍杖向前邁步，這時後方的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

　　「魔女集會大魔女之一，蒼炎魔女夏洛特前來討教！」站到土台上我用劍指著戰神。

　　我要擊敗號稱戰神的男人！雙眼隨之瞇起直盯著他的所有破綻。

　　戰神忽然地放聲大笑，聲音宏亮幾乎可以讓整個鬥技場都聽見，哈哈哈哈的笑聲爽朗地讓本來飄著薄雪的天空放晴。

　　「我是亞瑟．貝西摩斯，刀槍不入的最強戰神！我中意妳的勇氣！來好好打一場吧。」他用拇指指著自己，隨後架起劍盾擺出了架式。

　　「刀槍不入？可沒有說魔法沒辦法把你燒成灰燼對吧？」我咧嘴一笑反轉劍杖轉而當作杖子持握。

　　此刻觀眾席歡呼聲連連，當我們都擺好架式後決鬥開始的倒數計時也就開始了，當零秒到達之際鼓鑼的聲音響徹雲端。

　　亞瑟在第一時間睜大了雙眼，雙腿發力準備衝到我的面前正面壓制，動作不快我能看的一清二楚。

　　「絕望地獄火。」我在他衝上來的瞬間揮過劍杖——

　　青色火流並非在他腳下炸開，而是他衝上前的瞬間化為火牆正面升起，衝擊命中火牆時灰燼與火流伴隨狂風飛散，眼睛所見是亞瑟毫髮無傷地衝過了火炎。

　　來到我面前的第一時間他舉起大劍一邊大笑一邊揮落。

　　眼睛一看就能知道上面的鬥氣十分之強，劍還沒碰到身子地面的土台就已經被狂風震碎，劍壓直逼面前時我快速翻身躲開。剎那間劍擊命中地面，巨大的衝擊撼動整個鬥技場且土台崩裂瓦解，無數沙塵隨之飄揚上天。

　　真可怕的威力，這是我第一時間的感想。

　　但是我並沒有時間沉浸在感嘆中——

　　「沙塵風暴。」我舉起劍杖借用飛起的沙塵施放魔法……

　　無數沙塵快速聚集化為風暴將亞瑟包裹在其中，高速旋轉的沙塵捲起了鬥技區域內的塵埃與岩石，同時沙塵本身也猶如刀刃般不斷切割著裡頭的事物，但這還沒完！

　　「戰技．血影纏繞。」我用劍鋒劃破手指，鮮血流下時化為無數血珠飛入沙塵中。

　　沙塵被染紅之際血魔法完美地纏繞住每一粒沙子，將切割的傷害最大化連同龍鱗都能割裂，周遭所接觸到的岩石也因此瞬間化為塵埃消散。

　　我轉過劍杖面對眼前的沙塵風暴，觀察著亞瑟的情況。

　　「哈哈哈哈哈……」在沙塵風暴中他不斷笑著，笑聲絲毫沒有給人受傷的感覺……

　　我不禁愣在原地，難道他沒有受傷嗎？這一點傷害都沒造成嗎？

　　沙塵可是連盔甲隙縫都會鑽入直接對肉體切割的……難道他的肉體比龍鱗還要硬嗎！

　　這也太給人挑戰的餘地了吧？太興奮了吧！

　　當沙塵散去後無數鮮血滴落到地面上，亞瑟的臉上與盔甲細縫中流出無數鮮血，大量細小的傷口割在他的皮膚與肌肉表層，但他卻舔著自己的鮮血露出燦笑。

　　「你這不是受傷了嗎？我還以為……」我不禁愣了一會，這是受了不輕的傷吧？

　　我下手太重了？我知道正常遇到這招會直接變成肉醬，但是他這未免——笑得太開心了吧？

　　「不，受傷才有意思，能感覺到疼痛才是戰鬥，哈哈哈哈……看來是有機會愉快一番了。」亞瑟一邊笑著一邊用手甲擦拭著臉上的血，絲毫不怕被割裂的傷口擴大。

　　他剛說完便跨大步直逼而上，劍擊化為黑影直擊在我的面前，速度不快之下我立刻向後退開。重擊砸落沙塵再次飛散，然而下一瞬間他舉著盾衝破沙塵直逼而來，我這才明白沙塵對他而言也是種障眼法。

　　我蹲起身子起跳迴避，從他上空掠過盾擊時轉過劍杖打算再使用魔法，他卻瞬間單腳重踏地面踩碎了泥土，隨即在剎那間轉身一劍橫掃而來——

　　什麼鬼扯的身體能力啊，我不禁如此佩服著。

　　劍杖轉移到身體旁同時架起魔力屏障，當劍擊命中的瞬間屏障瞬間龜裂開來，下一秒身子感覺到衝擊便飛了出去。

　　視線陷入全黑之際，全身一陣劇痛，轟鳴聲響起我感覺自己撞進了鬥技場邊緣的石牆中，要不是有魔力保護早就全身粉碎性骨折了。

　　但我現在還是可以感覺到劇痛在身體上蔓延，啊啊……戰神是真的強啊。

　　正因如此戰鬥才有意思，我吐了一口氣後睜開雙眼，額頭流落的血液擋到了視線，我將其擦去後站起身子看著天際。

　　感覺被打這一下都醒腦了。

　　「怎麼了！這樣就要結束嗎？」亞瑟不僅沒有追擊還站在原地大笑。

　　對此我用手推起瀏海同時鮮血正好讓其固定，重新低下頭來注視著亞瑟時眼睛由紅色變成藍色，大量的情報流入腦內令鼻腔中流出鮮血……

　　「智慧之眼，洞悉戰局吧——」我睜大雙眼深深凝視著亞瑟。

　　「什麼？」亞瑟驚奇地看著我的眼瞳。

　　無數幻影般的現實在腦海中重演，我主動跨步直衝上前——同時不斷轉動劍杖讓血液集中在劍身，伴隨轉動次數一次次的追加穿刺與斬擊的力度……

　　亞瑟的幻影睜大雙眼同時架起盾牌，我一如幻影中的動作從左側繞開，亞瑟的視線隨之飄移且揮過盾牌試圖將我拍開。而我早已預料一步單手壓住盾牌翻上亞瑟的上方，他的幻影隨即一劍斬上——

　　我輕挑的翻過身子躲開同時單手揮過空氣。

　　「妖精王的吹息。」無數花瓣隨著我的話語聲飛舞，轉瞬間鬥技場成了花海。亞瑟瞪大雙眼四處張望無法尋覓到我的身影，此時他眼見的一切盡是花海與藍天，他的臉上卻保持著一副興奮至極的詭笑吶喊：「精彩！這就是所謂的幻術對吧！我會抓準妳出手的瞬間擊潰妳！」

　　他轉身揮過盾牌我稍稍退開，花瓣揚起而我繞到了他的身後緩緩舉起劍杖——血影在現實中穿透天際化為一把巨劍，我緊握住劍柄控制著魔力與血魔法。

　　「戰技．血祖之刃。」

　　一劍斬下之時亞瑟高速轉身面對我，花瓣飄舞之際他的盔甲被血刃切開且肉體噴散出大量的鮮血。

　　亞瑟睜大雙眼愣在原地，重斬之下鮮血濺滿了四周，他的臉上雖有笑容卻呆愣著不動，手中緊握的劍雖沒有鬆開卻沒能揮舞。

　　而我的劍已經指向了地面，，當血影散去時亞瑟緩緩朝一旁倒了下去，地面因此撼動了一下。

　　一切就如同智慧之眼所見。

　　全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所有觀眾都不可置信地看著倒下的亞瑟，據說他可是在戰場上已從不倒下聞名的戰爭英雄，如今被斬倒於地上。

　　我吐了一口長氣，手中的劍再也握不住掉到地面上，全身的肌肉疼痛加上智慧之眼的負擔讓人再也站不穩身子，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倒坐在地面上。

　　鼻子與嘴巴同時流出鮮血，頭痛的要命……就像腦殼快被拆開一樣，此刻我才聽聞響徹雲霄的歡呼聲，就連後方的冒險者們都在為我歡呼。

　　我想舉起手放聲大笑，但我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智慧之眼的負擔大到一但使用就沒辦法持續戰鬥……我不禁揚起嘴角苦笑著。

　　視線的邊緣掃到幾名治癒師跑上前開始治療亞瑟，愛莉西亞本人則跑來我的身邊輕拍著我的臉確認我的意識，眼看我沒有過多反應便立刻展開治療。

　　「不要打得那麼勉強啊！這只是考核不是廝殺啊！」愛莉西亞在我耳邊生氣地喊著。

　　「有什麼關係嘛！我看得很愉快喔。」希希緹一邊大一邊上前拍著我的肩膀。我勉強回頭看著她咧嘴一笑，希希緹對此主動挪起我的手擊拳，隨後她說：「我就喜歡有骨氣的夥伴！幹的好！下次就交給我吧。」

　　「妳還想要下次啊？」愛莉西亞斜眼瞪著希希緹。

　　「這種事情肯定會再遇到的，我不覺得旅途會如此輕鬆。」希希緹平穩地轉頭看著台上的古爾菈蒂絲。

　　此刻魔人族高層似乎都震驚的不得了，唯獨古爾菈蒂絲一人看起來十分淡定，她彷彿早就知道我可以打敗亞瑟一般。

　　此刻古爾菈蒂絲緩緩從椅子上起身，所有觀眾與魔人族高官都不禁轉頭仰望著她——

　　「朕甚是高興！異邦的勇者打敗了我國的勇士，這說明我國的強大尚不足以涉及全世界，而打敗我國勇士的人正是魔女集會最強的勇士之一——蒼炎魔女夏洛特！她向我們證明了魔女們的強大與能耐！」

　　古爾菈蒂絲慷慨激昂地對著全場的人民喊話著，聽聞至此我全身都散發起惡寒，魔女集會最強的勇士之一！？不不不……我僅是議長的準接班人啊！我快速回頭想看著古爾菈蒂絲搖頭否定。

　　「為了向全世界證明我等的強大朕將加強全國上下的鍛鍊，同時朕將作為代表接替戰神要進行的考核！為柯爾霍格帝國獻上勝利！」古爾菈蒂絲無視於我高舉起手吶喊著。

　　一席話之下全場的氣氛再次沸騰，似乎亞瑟被打敗的焦點轉移到了不死帝要親自露手，以及不死帝承諾了要加強全國上下的鍛鍊與軍備……同時為了避免亞瑟輸的難看從而把我說成魔女集會中最強的一員，硬是提高我的地位表現的與她相當……

　　我看著古爾菈蒂絲不禁佩服她打了一手好牌。

　　古爾菈蒂絲隨即跳下了高台，落地時地面一陣撼動，不知何時她已經手握著巨大的鐮刃屹立在眾人面前——

　　人們不禁瞻望著她的身姿，她一邊脫下厚重的皇袍一邊走上鬥技場中央，身體內穿著的單薄衣物有幾分性感又有幾分撫媚，她如此姿態站在中央舉起鐮刀確認人感到寒毛直豎，強大的氣場在鬥技場內四處奔放。

　　「下一個是誰？上前！」古爾菈蒂絲轉身瞪著眾人時多數人都不禁退了一步，且冷汗從人們臉頰上流落。

　　唯獨一個人往前邁出步伐，她前進時用手掌拍了下我的肩膀，高大的背影上有一對兔子耳朵與藍色捲髮——

　　「巨神傭兵團前團長，希希緹．艾拉，由我來挑戰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