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殺戮者 (3)
本章節 4569 字
更新於: 2023-09-01
德斯克曆857年 4月 18日 傍晚
拖著疲憊的身子,我和諾瑪兩人終於在日落之前,看到了草原西方附近的小村落。
那個村落再往西走,似乎又會進到另一處的森林,不過這對今天的我們來說還無關緊要,先讓自己休息一會兒吧。
「這裡……是哪裡……」
諾瑪同樣也身心疲憊,臉上的黑眼圈又多了一層,臉頰也乾癟癟的。
唉……如果我記得的話,諾瑪今天除了我用水潑她之外,還沒有徹底洗過她的臉呢!難怪看起來那麼累。
「諾瑪小鬼!我看妳早上還是稍微洗一下臉吧!你這個臉色說不定進村莊會被逮住呢!」
「呵……你也一樣吧……」
我是不知道我現在的臉色長怎麼樣,不過我知道的是,早上洗過臉是會有差別的!
「對了,左手的傷勢還會痛嗎?」我問諾瑪另一個問題。
「嗯!不會痛了。」諾瑪的聲音比起之前清澈多了,也沒有之前憤怒的野性。
「那就好,如果又受傷的話,就需要買個繃帶或是類似的,不要讓傷口感染,如果有什麼病毒的話,照你這個身子恐怕撐不過三天。」
聽完這句話,諾瑪的臉頰嘟了起來,一臉不服我說的話的樣子。
「才不會呢……」
當然,諾瑪這句話還是偏小聲的,跟前世的孫女還差了一大截。
過了十幾分鐘,太陽也正好的下山了,整個天空暗了好多。
不過,此時的我們正在村莊的正門口,旁邊兩柱火柱、附近住宅掛上的燈火為這個村莊點亮少許的光明。
「真意外呢……通常這種不知名的小村落不會有這種能夠照明的燈火,通常一入夜村莊就會變得一片黑暗。」
我對於這種景象感到有些意外,這樣滿街都有光亮的景象只會在大都市裡才見的到,難道五年不見,人民的想法就改變那麼多嗎?
不……這樣的疑問在我更深入村落之後就得到了解答。
「喂……那是什麼……」
諾瑪看著前方,一臉吃驚的樣子,我看著諾瑪盯著前方,一動也不動,對於諾瑪的樣子也有些好奇,是什麼讓諾瑪感到在意呢?
於是,我牽著諾瑪的手,再往前幾步,發現了有一點神奇的事情。
前方的光景,是一群被腳鐐、手鐐銬著的紅色哥布林,排成兩個列隊往左邊慢慢地走過去,這些哥布林的身體比起中午的那幾隻,明顯的矮了一截,每一隻都是光溜溜的,一件衣服都沒有,個個身上的拷打痕跡都是展露無遺。
「真慘呢……沒想過哥布林也會落到如此下場……」
不禁發出感嘆,我以為紅色的哥布林兇狠到能夠奴役人類,看來在奴役這方面,人類還是最擅長的。
這時,諾瑪突然繞到我背後,緊握著我的手指,這般場景多多少少會讓她感到不舒服。
「奴隸……我好害怕……」
「是嗎……我們等一下到商會賣完東西,到旅館之後就不用害怕了。」
這樣的情況下,我也只能勉強用接下來的行程來安慰諾瑪了。
左後方牽著諾瑪的手,我緩步繞過村落的大道,等待哥布林群走過去。
然而,似乎有一隻哥布林注意到諾瑪的存在,突然開始哀號,不受控制的想要脫離隊伍。
「嘎呀!!!!」
哥布林哀號的聲音比起中午的那幾隻,更加的慘烈及混亂。
「喂喂……不妙啊!這怪物到底在搞什麼?」
今天真是多災多難啊!連一隻哥布林都能亂叫,而且是方才還在隊伍裡好好的,現在直接大暴走,要不是它帶著鐐銬,要不然我就直接把它殺掉,當做戰利品了。
這隻哥布林突然脫離隊伍,似乎就是因為諾瑪的存在,它的眼睛充滿著恨意,死死盯著我的背後看著。
「師傅……」
諾瑪抓住我的衣服,幾乎沒有勇氣露出臉來,這隻哥布林對於諾瑪來說,真的比想像中還恐怖多了。
現在,那隻哥布林僵持在我的前方,附近的居民也感到害怕,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該死……為什麼要我來處理這種破事……
「不要過來!敢再踏進一步,我就把你打得生不如死。」
如果這隻哥布林能夠察覺我的意思,或許會簡單很多。
可惜事情並不如意,那隻哥布林還是衝了過來。
「就別怪我不仁慈了……」
當哥布林徒手衝過來時,我便準備好防禦姿勢,一氣之下,右拳擊中哥布林的腹部,它在退後的同時,左手也安撫著腹部的瘀青,看來這一拳是真的很痛。
「還要嗎?我勸你還是回去列隊吧!」
哥布林對於我的這一句話,仍然不予理會,繼續莽撞過來。
下一拳我打在了哥布林的胸部,這次哥布林吐出了少許的鮮血。
「我可不想破壞別人的商品,你趕緊回去吧!你死了可是沒有意義的啊!」
估計下一拳就會將它打死,如果有誰能夠解決這種窘境的,趕緊過來,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傢伙上。
在我面前的哥布林,蹣跚的走了過來,心中的怒火似乎還是沒有消滅,我真沒想過這傢伙到底有什麼勇氣,對於諾瑪那麼的執著。
「嘎呀!!」
發出了最後的哀號,哥布林第三次對著我的方向,毫無猶豫的衝了過來,即便身上已經受到兩次痛擊。
「唉……」
我已經不想管了,如果哥布林真的要打到最後,那我也只能奉陪了。
再一次做出防禦姿勢,我將目標放在哥布林的頭殼,即便無法改變它的心意,那也得先讓它昏倒下來,這樣它就不會繼續鬧事。
然而,哥布林的行動被一位黑髮女孩阻止了,它被那位女孩從後方抱住,無法向前一步。
「夠了!回去吧!」那位女孩對著哥布林溫柔的說著話。
是家人嗎……不對,這傢伙帶著鐐銬,總不可能是女孩的家人吧……
不過,至少不用繼續浪費時間在這隻哥布林身上了……
「諾瑪,我們該走了。」
原先對那隻哥布林感到害怕的諾瑪,心情也平復了一些,慢慢走到我的左邊,臉上的不安也稍為放緩一點了。
「嗯……」諾瑪小聲地回應。
我帶著諾瑪,慢慢地繞過哥布林的位置,向村莊右邊走過去。
而諾瑪在這段期間,並沒有迴避哥布林的眼神,她反而一直盯著哥布林的臉,似乎對這隻怪物開始感到在意。
「好可憐……」
這是我在離開現場之前,聽到諾瑪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
「打擾了!」
去商會賣完哥布林的耳朵之後,我們兩人來到了村莊唯一一家的旅館。
在進入旅館大門後,牆壁兩側掛著火把,稍微能夠看的到屋子裡的面貌,而左前方便是旅店的櫃台,掌管這家旅館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灰髮男子。
「歡迎啊!這家旅店好久沒有遇到客人了呢!是兩個人對吧!」
男子的笑容比起我以往見到的人都還要來的開朗,可見這裡好久沒有旅行者來到這裡了。
「對!這樣總價多少?」
「我算一下喔……」
男子一邊拿起旁邊的紙張,一邊看著我們,似乎對於我們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旅客感到非常在意。
尤其是諾瑪,我察覺那位旅館主人的視線一直放在諾瑪身上,感覺他對於諾瑪有特別的意圖。
算完住宿價錢之後,旅館主人走向我們面前,攤開了紙張顯示了住宿價格的計算方式。
「一位成人大約要五十元,小孩子是折半,你們這樣總共是七十五元,記得我們這裡不收小坦幣和伊瓦斯幣。」
「啊?小坦幣和伊瓦斯幣是什麼鬼東西?市面上不是只流通坦烏森的貨幣嗎?」
我頓時發出提問,坦烏森的貨幣暫且不提,突然冒出兩個新的貨幣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
「喔!前幾年不是突然冒出一堆國家嗎?他們又獨自創了個新的貨幣單位,有些旅客會拿那種貨幣,搞的我們有夠亂,所以才要特別說嘛!」
「我是知道前幾年一堆國家突然獨立啦!不過連貨幣也要改,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唉!我可不懂國家上面那些在搞什麼,我只想顧好我們這個村落的生活而已,至於其他國家要搞什麼事,我就算了,一概不知。」
好吧……我已經離開這個社會五年了,不知道貨幣的情勢也挺正常的。
「啊!順帶一提,我的名字叫做耶里特.克羅爾(Erit‧Clore ),我們家有一位女兒,叫做耶里特.伊菲(Erit‧Ivy ),她會幫你們打掃房間,不過她還沒回來,如果覺得房間髒的話就忍忍吧。」
男子把紙張放在櫃台上,再將房間的鑰匙遞給我們,我則是掏出零錢放在紙張上面。
「這樣收您75元,房間在201,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
在男子的祝福之後,我們兩人走上樓梯,進到了旅店的房間裡。
放眼望去,地上滿是灰塵,床上的棉被也是破破爛爛的,整個環境看起來很不乾淨,如果平常住的環境並不差的話,這種房間連一秒都待不下去。
不過我並不討厭,至少跟前幾天住的監獄相比,根本就不難受。
我放下所有的疲憊,立刻躺平在床上,雖然躺下去的時候發出了一點喀擦聲,但是躺在柔軟的床墊上,簡直就像是來到天堂一樣……
「五年沒這樣過了,意外的舒服呢……」
在我說話的同時,諾瑪也同樣躺在另一張床上,發出了少許的鳴叫聲。
「喵~~」
都忘了這傢伙是黑貓族,會發出貓叫的聲音,聽說貓族會在放鬆的時候發出貓的叫聲,原來是這樣啊……
「很久沒有這麼舒適過了喔,諾瑪小鬼。」
畢竟這兩天來沒有聽過她叫,有點好奇怎麼回事。
「嘛……畢竟都在監獄裡。」
監獄嘛……確實是這樣子,監獄裡的床一點也不舒服呢……
「我是聽說黑貓族在監獄裡一直被人類虐待,真不知道黑貓族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你知道嗎?」
我轉頭看著諾瑪,她的眼神露出些許的悲傷。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做了什麼壞事……」
什麼都沒有做就被人追殺,真是可憐的種族呢……
以人類的角度,我肯定會加倍奉還,但是黑貓族呢?他們面對這樣的處境會怎麼做?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你們的族人不反擊?還是根本就反擊不了?」
「我不知道……或是說,我只是個小孩子,長老他們在想什麼我不知道。」
「是這樣嗎……」
問錯人了呢……小孩子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攸關族群的事。
不過照諾瑪這樣說的話,黑貓族的確是無辜的吧!我是這麼想的。
十分鐘過去,有一個人敲了已經打開的門口,我慢慢起身查看,發現是一位小孩子。
「喲!是誰呢?」
「我是旅館的女兒伊菲,是來打掃這邊的房間的。」
身穿著棕色的破舊衣服,黑色短髮的女子對著我們倆鞠了躬,雖然她的舉止很有禮貌,但是這副模樣我似乎在剛進村莊的時候見過。
「你,是那位抱住紅色哥布林的小女孩吧!」
伊菲聽到這句話,有一點吃驚,兩手都向內縮了一點,感覺得出她的緊張和害怕。
雖然我沒有要壓迫別人的意思,但是還是趕緊講句放鬆會比較好。
「呃……沒什麼,只是對於那件事,我想說聲謝謝,在那邊如果打出什麼意外,大概也沒辦法住在這裡了。」
手不自覺的向後摸著頭,我自己也覺得在村莊裡攻擊哥布林奴隸有點太過份了,這句道歉至少能夠放緩情緒吧。
然而,伊菲說出了令我有點震驚的話,而這句話讓躺在另一張床的諾瑪感到在意,緊張的坐了起來。
「它們被打死是很常見的,因為它們是奴隸,你不用放在心上……」
伊菲的口氣似乎是已經看淡社會一樣,用很平靜的口語說了出來,臉上的面貌沒有顯現一絲悲傷。
隔壁的諾瑪對於這件事實,反而有些激動,她站了起來,並且有點氣憤地說了話。
「難道他們死了,就是死了嗎?」
面對諾瑪突然的反應,伊菲只是嘆了口氣,平淡的回答諾瑪的困惑。
「對,死了之後,主人可以不管屍體,直接丟在地上,沒有人會責怪的。」
「這……為什麼這麼殘忍……」
「奴隸本來就是這樣子,該死的就是該死,主人根本就不管奴隸的死活。」
諾瑪聽完這句話,整個身子都跪了下去,她今天看樣子是第一次知道奴隸最後的下場會是怎麼樣。
在伊菲清掃的十幾分鐘內,我們三人一言不語,整間房間散發著緊張和悲傷的氣氛,諾瑪知道了成為奴隸的其中一種結局,當然會感到氣憤,不過這種憤怒完全宣洩不出來。
十分鐘後,伊菲也不打算多留一會兒,走到房間門口,不打擾我們兩人。
「我的工作做完了,祝你們安眠……」
「等一下,我有一個要求……」
諾瑪突然叫住伊菲,她似乎對哥布林的事還是感到很在意。
「我能去看那隻哥布林嗎?」
我看著諾瑪,她的臉色透漏著她對哥布林的憐憫。
我再看著伊菲,她臉上露出了少許的笑容。
「嗯!可以,但是不要讓它看見你,因為那隻哥布林看到你會激動。」
「這……要怎麼做?」諾瑪提問。
「跟我來,聽我的話就行了。」
隨後,諾瑪站了起來,跟隨著伊菲的腳步走出門外。
肅殺的氣氛沒了,我也有點睏了。
再一次躺在床上,任憑眼皮慢慢闔上,讓自己沉入睡夢中。
不知道距離天國還有多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