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原諒
本章節 2832 字
更新於: 2023-10-27
我沒想過，也沒想到，最後……為我鳳家昭雪的人，竟會是他。
有點可笑吧……我認為不相信我的人，最後，卻幫我找到了真相，替我了卻了一切，怎麼說……現在我還得謝謝他了。
我望著桂樹下的小石碑，深深地三拜，「爹爹、娘親、小月、惜芸，還有嫣然姊、詩瑀哥，你們可以安息了。
你們不用擔心，我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吃好、睡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你們也都要好好的，不要讓我再擔心了。」
這一次，是真的道別了，道別我所有的過去，過去裡所有的人，我愛的、恨的、掛念的、不捨的，但這一次，我不再有遺憾。
我轉身離去，沒有回頭。
江離辰，我原諒你了。
………………………………………………………………
「公子來了。」
「嗯，想到過來看看。」
石碑前，男子好像感覺到什麼，不禁回過頭。
「前輩，那幾位是？……」
善樂住持往那三個身影看去，瞇著眼微微一笑，道，「故人。」
男子也往那方向看去，看見那離去的背影，兩男一女，晃眼，左右的男人一黑一白，中間的女孩一身黃衫，如同初見之時，是那爽朗明亮、不拘小節的模樣。
剎那，三人便不見蹤影了。
「剛才那是？……」他有些迷茫地望向身旁的善樂住持。
自從她走後，他再也不佩劍了。
他不再執劍，或許，就不會記起她決絕的轉身，絕望的眼神，還有……手上溫熱的鮮血。
此生，他直面死亡兩次，一次是虞幬言，一次是她。
「若是，我能早些明白她的心意，是不是……不會有後來的事發生？」
「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只不過選擇了一條自己的路。」
善樂住持雙手合十，輕輕唸了聲「善哉」，「蒼天有眼，善惡有報，神明自會庇佑善良的人的。」
………………………………………………………………
我們又在洵陵停留了一段時日，一天的大早，天還一片黑，我就從睡夢中被白無常叫醒，沒等我搞清楚狀況，就給他帶走了，待我清醒過來，已經是在一艘小舟上。
「喂！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呀？」我四處張望，只看見周圍霧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
「一會兒妳就知道了。」
他坐在船頭划著雙槳，引魂燈飄在他身旁，幽綠的鬼火照著他的臉龐，雖然現在的他是人相，瞅著還是異常的嚇人。
「喂！……」我發現我說話一大聲，迴音就大，「你該不會是想……綁架我吧？先友情提醒你一下啊……如果我突然不見，你哥一定會問起來的！」
他微擰了下眉頭，笑道，「別喊了，我不聾、能聽清妳說話，況且，妳再怎麼喊，這裡也沒別人能聽見妳的聲音。」
「這麼說就是妥妥的綁架加威脅啊……」我捂臉嘆息，「我肯定是在做夢……」
「妳沒在做夢。」他把槳停了下來，「話說，妳什麼時候和黎煜那麼熟了？」
這撲面而來的殺氣是怎麼回事？讓我怎麼回答啊……我邊起身，邊立刻轉移話題道，「唉、你划這麼久手肯定酸了吧？換我來划吧……」
「不想說算了，老實坐著。」他居然敢凶我，「就快到了。」
「坐著就坐著……凶什麼凶！」我一屁股坐下，轉開臉不想理他。
過一會兒，小舟總算停下，我們都沒有說話，安靜的氣氛有絲怪異，我偷偷瞟他一眼，卻被他歹個正著，好像他就是在等著我看他似的。
我馬上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結果這下怪異中還多了幾分尷尬。
一線天光緩緩驅散霧氣，光輝糝落下來，把湖面、薄霧、天空，染成一片黃、一片橙、一片粉的，彷彿人間仙境般壯麗。
這是綵鳳澤！比我記憶中還要漂亮！
我轉頭望他，他也正瞧著我，突然一下子很多畫面同時湧入腦海……
「對不起……」我脫口而出，嘴比腦子動得快，都有點結巴了，「我之前太生氣就打了你……是我太衝動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還有，你的臉沒事吧？」
最後一句大可不必。我就差反手給自己的臉來一下了。造孽啊！……
他聳聳肩道，「現在沒事了，之前腫了好幾天呢。」
「不是吧？！」我靠過去扒著他的臉查看，「我下手有這麼重嗎？……」
「妳才知道，我可是連心都很疼呢。」他的覆上我的手，那些許病厭厭的模樣，明顯是在朝我撒嬌，我反應過來，我這是又被他耍了。
「我下手都還輕著呢！還不是你活該！」
「好吧、是我活該！」他握住我的手，唇角一牽，笑道，「我們家小夕教訓得是！下次，可千萬不要因為心疼我，就對我手下留情。」
我哼了聲，道，「切……還下次！下不為例！」
「知道了。」他笑著薅了薅我的腦袋，說，「吶……送妳個東西，妳就原諒我吧。」
「什麼東西？」我一聽來興趣了，沒想到這傢伙準備還挺充分啊，難得見他這麼有誠意。
他張開手，一條掛墜從指尖落下。紅繩吊著塊黑不溜丟的石子，除此之外，我沒看出什麼特別地來。
我頓時有些失望，「這什麼呀？你就送我塊石頭啊？」
「妳拿到光底下看看。」
他把石子遞給我，我將信將疑地照做，光線透過那塊石子，讓石子變得澄清了幾分，透出紫色的光澤，在石子中心，隱隱約約有個文字……
「發現什麼了嗎？」他問。
「好像有個字……是…朝夕的「夕」嗎？」
他輕點了下我的鼻尖，道，「是我們家小夕的「夕」字。」
唷…這傢伙又來了，明明就是一顆很普通的石頭嘛！淨想著忽悠我……
「這可不是普通的石頭，這是世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只屬於小夕的石頭。」他從手裡又變出一塊紅繩吊著的石頭，不過這塊是個環形的。
「這塊是我的，和小夕的剛巧是一對。」他借過我手裡的石子，恰恰好能與他的那塊扣在一起，說，「這個叫同心佩，意即把小夕放在我的心上。」
放在……心上嗎？我抬頭望著他，有些發愣。
「妳說過的綵鳳澤的傳說，是真的嗎？」他忽然問。
「當、當然是真的啊！」我瞪著他，「難道你不相信嗎？」
他微微瞇起眼，淺笑道，「我不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也不信所謂海誓山盟的諾言，但如果是小夕，我相信。」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說相信我的時候，我會感覺這麼開心，就好像……我得到了一個我一直很想要，但一直得不到的東西，而現在……他把那個東西給了我。
「你為什麼……那麼想知道我的過去？」我問出一個我沒想明白的問題，可是之前還沒機會問清楚，「又為什麼，想讓魘吃掉我的記憶？」
「小夕的過去，我沒來得及參與，如果我能知道小夕的過去，我就能多認識妳一點。
可當我發現，我認識妳越多……我也越能感受到妳的痛苦，若是能讓妳擺脫過去的牽絆，快快樂樂地過將來的每一天，我不後悔做任何事。」
他的眼眸裡，映入一 絲微光，是石縫間的光線，那樣微弱，可依然炙熱，他明明是笑著，我卻覺得他越是笑著的樣子，越是難過，好像從深淵仰望偶然落入的天光，是久經等待的冀望，是絕望之前的希望，期盼總是稍縱即逝、次次落空。
「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不是每個人，都會一直在原地打轉，至少我不是。」
「嗯……我知道。」他把我的那枚同心佩，仔細地繫在我的腰帶上，抬頭望著我，道，「那小夕……可以原諒我了嗎？」
原諒嗎？……我就是當下很生氣，也在氣自己的沒用，明明知道過去的事無法挽回，還緊抓著不肯放手，想一想，反倒是我有不好，等冷靜下來、氣消了，其實也就原諒他了。
我咬了咬下唇，有點不甘心地小聲說，「我早就原諒你了。」
他笑了，我感覺得到他是真心地笑了，光芒把他照亮，拂去一切陰霾，「嗯，我知道。」
江水濤濤浪不盡，千帆過盡皆是過眼雲煙，我終於，找到那支我心所喜的舟了。
綵鳳澤的春光很美，那是因為和我一起並肩看日出的人。
（第四十六章 完）
•每週一、三、五12:00更新•
有點可笑吧……我認為不相信我的人，最後，卻幫我找到了真相，替我了卻了一切，怎麼說……現在我還得謝謝他了。
我望著桂樹下的小石碑，深深地三拜，「爹爹、娘親、小月、惜芸，還有嫣然姊、詩瑀哥，你們可以安息了。
你們不用擔心，我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吃好、睡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你們也都要好好的，不要讓我再擔心了。」
這一次，是真的道別了，道別我所有的過去，過去裡所有的人，我愛的、恨的、掛念的、不捨的，但這一次，我不再有遺憾。
我轉身離去，沒有回頭。
江離辰，我原諒你了。
………………………………………………………………
「公子來了。」
「嗯，想到過來看看。」
石碑前，男子好像感覺到什麼，不禁回過頭。
「前輩，那幾位是？……」
善樂住持往那三個身影看去，瞇著眼微微一笑，道，「故人。」
男子也往那方向看去，看見那離去的背影，兩男一女，晃眼，左右的男人一黑一白，中間的女孩一身黃衫，如同初見之時，是那爽朗明亮、不拘小節的模樣。
剎那，三人便不見蹤影了。
「剛才那是？……」他有些迷茫地望向身旁的善樂住持。
自從她走後，他再也不佩劍了。
他不再執劍，或許，就不會記起她決絕的轉身，絕望的眼神，還有……手上溫熱的鮮血。
此生，他直面死亡兩次，一次是虞幬言，一次是她。
「若是，我能早些明白她的心意，是不是……不會有後來的事發生？」
「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只不過選擇了一條自己的路。」
善樂住持雙手合十，輕輕唸了聲「善哉」，「蒼天有眼，善惡有報，神明自會庇佑善良的人的。」
………………………………………………………………
我們又在洵陵停留了一段時日，一天的大早，天還一片黑，我就從睡夢中被白無常叫醒，沒等我搞清楚狀況，就給他帶走了，待我清醒過來，已經是在一艘小舟上。
「喂！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呀？」我四處張望，只看見周圍霧濛濛的，什麼都看不清。
「一會兒妳就知道了。」
他坐在船頭划著雙槳，引魂燈飄在他身旁，幽綠的鬼火照著他的臉龐，雖然現在的他是人相，瞅著還是異常的嚇人。
「喂！……」我發現我說話一大聲，迴音就大，「你該不會是想……綁架我吧？先友情提醒你一下啊……如果我突然不見，你哥一定會問起來的！」
他微擰了下眉頭，笑道，「別喊了，我不聾、能聽清妳說話，況且，妳再怎麼喊，這裡也沒別人能聽見妳的聲音。」
「這麼說就是妥妥的綁架加威脅啊……」我捂臉嘆息，「我肯定是在做夢……」
「妳沒在做夢。」他把槳停了下來，「話說，妳什麼時候和黎煜那麼熟了？」
這撲面而來的殺氣是怎麼回事？讓我怎麼回答啊……我邊起身，邊立刻轉移話題道，「唉、你划這麼久手肯定酸了吧？換我來划吧……」
「不想說算了，老實坐著。」他居然敢凶我，「就快到了。」
「坐著就坐著……凶什麼凶！」我一屁股坐下，轉開臉不想理他。
過一會兒，小舟總算停下，我們都沒有說話，安靜的氣氛有絲怪異，我偷偷瞟他一眼，卻被他歹個正著，好像他就是在等著我看他似的。
我馬上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結果這下怪異中還多了幾分尷尬。
一線天光緩緩驅散霧氣，光輝糝落下來，把湖面、薄霧、天空，染成一片黃、一片橙、一片粉的，彷彿人間仙境般壯麗。
這是綵鳳澤！比我記憶中還要漂亮！
我轉頭望他，他也正瞧著我，突然一下子很多畫面同時湧入腦海……
「對不起……」我脫口而出，嘴比腦子動得快，都有點結巴了，「我之前太生氣就打了你……是我太衝動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還有，你的臉沒事吧？」
最後一句大可不必。我就差反手給自己的臉來一下了。造孽啊！……
他聳聳肩道，「現在沒事了，之前腫了好幾天呢。」
「不是吧？！」我靠過去扒著他的臉查看，「我下手有這麼重嗎？……」
「妳才知道，我可是連心都很疼呢。」他的覆上我的手，那些許病厭厭的模樣，明顯是在朝我撒嬌，我反應過來，我這是又被他耍了。
「我下手都還輕著呢！還不是你活該！」
「好吧、是我活該！」他握住我的手，唇角一牽，笑道，「我們家小夕教訓得是！下次，可千萬不要因為心疼我，就對我手下留情。」
我哼了聲，道，「切……還下次！下不為例！」
「知道了。」他笑著薅了薅我的腦袋，說，「吶……送妳個東西，妳就原諒我吧。」
「什麼東西？」我一聽來興趣了，沒想到這傢伙準備還挺充分啊，難得見他這麼有誠意。
他張開手，一條掛墜從指尖落下。紅繩吊著塊黑不溜丟的石子，除此之外，我沒看出什麼特別地來。
我頓時有些失望，「這什麼呀？你就送我塊石頭啊？」
「妳拿到光底下看看。」
他把石子遞給我，我將信將疑地照做，光線透過那塊石子，讓石子變得澄清了幾分，透出紫色的光澤，在石子中心，隱隱約約有個文字……
「發現什麼了嗎？」他問。
「好像有個字……是…朝夕的「夕」嗎？」
他輕點了下我的鼻尖，道，「是我們家小夕的「夕」字。」
唷…這傢伙又來了，明明就是一顆很普通的石頭嘛！淨想著忽悠我……
「這可不是普通的石頭，這是世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只屬於小夕的石頭。」他從手裡又變出一塊紅繩吊著的石頭，不過這塊是個環形的。
「這塊是我的，和小夕的剛巧是一對。」他借過我手裡的石子，恰恰好能與他的那塊扣在一起，說，「這個叫同心佩，意即把小夕放在我的心上。」
放在……心上嗎？我抬頭望著他，有些發愣。
「妳說過的綵鳳澤的傳說，是真的嗎？」他忽然問。
「當、當然是真的啊！」我瞪著他，「難道你不相信嗎？」
他微微瞇起眼，淺笑道，「我不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也不信所謂海誓山盟的諾言，但如果是小夕，我相信。」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說相信我的時候，我會感覺這麼開心，就好像……我得到了一個我一直很想要，但一直得不到的東西，而現在……他把那個東西給了我。
「你為什麼……那麼想知道我的過去？」我問出一個我沒想明白的問題，可是之前還沒機會問清楚，「又為什麼，想讓魘吃掉我的記憶？」
「小夕的過去，我沒來得及參與，如果我能知道小夕的過去，我就能多認識妳一點。
可當我發現，我認識妳越多……我也越能感受到妳的痛苦，若是能讓妳擺脫過去的牽絆，快快樂樂地過將來的每一天，我不後悔做任何事。」
他的眼眸裡，映入一 絲微光，是石縫間的光線，那樣微弱，可依然炙熱，他明明是笑著，我卻覺得他越是笑著的樣子，越是難過，好像從深淵仰望偶然落入的天光，是久經等待的冀望，是絕望之前的希望，期盼總是稍縱即逝、次次落空。
「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不是每個人，都會一直在原地打轉，至少我不是。」
「嗯……我知道。」他把我的那枚同心佩，仔細地繫在我的腰帶上，抬頭望著我，道，「那小夕……可以原諒我了嗎？」
原諒嗎？……我就是當下很生氣，也在氣自己的沒用，明明知道過去的事無法挽回，還緊抓著不肯放手，想一想，反倒是我有不好，等冷靜下來、氣消了，其實也就原諒他了。
我咬了咬下唇，有點不甘心地小聲說，「我早就原諒你了。」
他笑了，我感覺得到他是真心地笑了，光芒把他照亮，拂去一切陰霾，「嗯，我知道。」
江水濤濤浪不盡，千帆過盡皆是過眼雲煙，我終於，找到那支我心所喜的舟了。
綵鳳澤的春光很美，那是因為和我一起並肩看日出的人。
（第四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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