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試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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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25
「……總之就是這樣。嵐同學，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們，關於那個惡夢的詳情嗎？」
在杏璃夏、蝶兩人與和歌分開後，她們來到食堂用餐，碰巧遇到兩位同班同學：嵐與楓月。兩人便決定趁這個機會，將都市傳說的真相問清楚。
她們先簡單說了昨天與神秘部的相遇，接著你一句、我一句地說明方才得知的情報，包括這個惡夢可能是有人惡意地使用魔法作祟等等──兩人還沒有提起惡靈系魔法的強大──最後由蝶提出疑問。
「是這樣啊，我想想。我覺得那個噩夢有點像是我家鄉那邊所說的『鬼壓床』，就是你在夢中突然有意識，發現自己正在夢裡，卻根本動不了。」嵐開始回想那天的狀況，「我看見一道黑影，應該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只有一片漆黑。那眼睛的『視線』很可怕，好像黑洞要把人吸進去一樣。
「我感覺它好像在偷窺我的記憶……那天我原本夢見的是學校的日常，因為那個夢境很真實，所以特別有印象，甚至記得我在夢中，和楓月跟蝶說了話。接著──很多夢不是都會沒有邏輯地突然變換場景嗎──切換到一片黑暗中，然後我就看見那個黑影了。
「它問我那個夢的細節。比如說：這間學校在哪、學生有多少人，甚至問了你們兩個的名字跟來歷。還有像是『最近學校有沒有可疑的人』、『有沒有看到什麼沒見過的魔法』、或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之類的問題。我很想說：你就是那個最奇怪的事情吧！」
杏璃夏笑了，同桌的楓月卻被好友的話給嚇到，神情緊繃地聽著她敘述。
「我當時很緊張，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它就好像在我的夢裡找細節一樣，開始自問自答。像是它發現我們學校叫白夜魔法學院，還有從教室貼的分組名單上，知道我們的班級，和班上同學們的名字。因為我一句話都不說，它最後就沒興致的走掉了……看起來是這樣啦，然後我就醒了。」
「總之……我們知道了，如果我們有發現什麼的話，再跟你說。」杏璃夏回應道，「啊你還好吧，最近睡得好嗎？」
「還好，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了。」
「至於為什麼會有那個傳聞，是因為我聽說隔壁班也有幾個人做了類似的夢，他們跟我講過詳細的情節，就和剛才嵐說的差不多。」楓月補充，「那幾個人平時也沒有很熟，他們輾轉知道彼此都有這個經驗之後，有討論過可能的原因。
「而這幾個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在前幾天接近午夜的時候經過花圃。」
「而我和楓月正好也是。」嵐說。
「原來如此。」蝶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寫下最後一個字。
「呃，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嵐，你有在夢中看見那個『人』的樣子嗎？」杏璃夏問道，自己都不禁覺得這問題很荒唐。
「沒有，不過有聽見聲音，感覺是一二十歲的女聲。這麼一說，那聲音好像有點耳熟，感覺會在電視上聽到。」少女搖搖頭，棕色的馬尾隨之晃動。
「會上電視的人做這種事，應該很快就被發現了吧？」楓月困惑地說。
「或是它故意去學哪個藝人的聲音？如果可以做到控制他人夢境，改變或模仿他人的聲音，大概也不會太難。」蝶推測。
「除了聲音以外，就沒有線索了呢……」杏璃夏喃喃道。
四人見討論告個段落，紛紛站起收拾桌面，準備走回宿舍休息。嵐、楓月就住在蝶她們的隔壁房，一行人路上繼續聊著天。她們穿越女宿大廳，走進正好抵達的電梯。
楓月開啟話題，問道：「對了，你們剛才說的千樂學長，是學生會那個嗎？」
「對啊，他也是神秘部的部長。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這件事，雖然我在學生會，但跟他不是很常見面。」蝶說，看向竊笑著的楓月感到不解。
「她覺得他滿可愛的。」楓月用手肘戳戳身旁的室友。
「是沒錯。」嵐笑。
「確實是還不錯……但怎麼說，總覺得他不是那種會成為風雲人物、很多迷妹的人。」杏璃夏想，莫名地覺得有點安心。
「可能是因為他有點矮。」楓月說，引來嵐與杏璃夏竊笑道：「你很失禮。」
「但他人真的滿好的，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對神祕部有興趣，不過他把活動內容介紹得很好，還跟杏璃夏同學一搭一唱的，還挺有趣。」蝶說，巧妙避開了靈系魔法的部分。她和杏璃夏一樣，直覺地覺得課本上還沒提及、有點危險的這部分，還是先不要大肆宣揚微妙。
「咦──杏璃夏你要考慮看看他嗎？」嵐狡猾地看向杏璃夏，後者連忙澄清：「並沒有好嗎。才認識一天，是要考慮什麼啦……」
「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學長。」蝶笑道，從口袋中拿出鑰匙，打開寢室的門。
「嗄，那又是誰？杏璃夏，你明天最好說清楚喔！」楓月道。杏璃夏苦笑著點頭，和兩人揮手道別後，跟在蝶後方走回房間。
她在房間左方的座位上坐下，手指輕撫過右膝。
◇
隔天下午，二年二班的同學們躁動不已，他們即將迎來第一次的魔法實作課程。午覺醒來之後，教室中瀰漫躁動的氛圍，大家三三兩兩、七嘴八舌地討論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種種。
敲鐘聲為嘈雜劃下句點，但座位並無法壓抑學生們的熱情。不久後，一位儀表堂堂的中年男性拉開拉門，走進教室。他身著黑色的馬球衫與長褲，梳著整齊的油頭，配上銀色細框眼鏡，看上去像個頂級企業的董事長。
「起立！」蝶的聲音響徹教室，她這學期又再一次被選為班長。
「啊，不用了，同學們坐下吧。」男性道，將手中的公事包放在講台下方的抽屜。「謝謝班長。」他對蝶點頭、微笑。
「大家好，我是負責二三年級魔法實作課程的老師，敝姓空木。」男性在黑板上寫下「空木雄大」幾個大字，再度轉頭面對一雙雙好奇的雙眼。他由左至右，將視線在每位同學身上稍作停留。
「第一節課，我們會先在教室上課，講解魔法施作的基本，以及找出自己擅長的魔法屬性。第二節課我們在操場集合，會讓同學們試試看基本的術式。除了少數同學可能在家學習過，對多數人來說這會是第一次使用魔法，對吧？請大家放輕鬆，不用過度害怕失敗，這是施好魔法的第一步。
「好，那麼首先，相信你們在『魔法概論』中都學過了，有誰可以告訴我，操控元素的兩大能力是什麼？」
杏璃夏腦中想起了和歌的聲音，以及那道替他拿來法杖的風橋。那是「精神力」以及「元素操控力」……
「沒錯！我聽見有同學答對了。」空木讚許地朝杏璃夏的方向笑笑，但杏璃夏並無法確定，他是否知道不小心將答案說出口的人正是她。接著教授繼續講解，魔法在實用上的重點：該如何提升心智能力，以發揮最好的效果。
空木教授的課程，就如同他的外表一樣：簡潔、俐落又專業。演練課程並沒有專門的課本，但他不時會要求班上同學打開《初級魔法導論》，閱讀、複習其中的一段內容，再以精煉的文字，提點這些觀念在實際應用上的要點，再以流水般的行書將關鍵字寫在黑板上。因此，多數同學並不會總是低頭抄寫筆記，而是專注地聆聽他的一字一句：二十餘雙眼睛正看著他金色細長的眼瞳。
「……這兩種力量也是會互相影響的。每個人天生的元素操控力會不太一樣，多數人會根據這個能力，決定主要學習的魔法屬性。也有人會為了魔法的特性去選擇，但如果主修的屬性是身體不擅長的，一開始會有點吃力。
「但是這種情況不太多，因為身體所擅長的能力，也是在青春期時發展定型。你們去年學習過魔法概論，大概多多少少都對各屬性的魔法有點概念，可能也有比較喜歡、有興趣的。這樣會形成一種潛移默化的效果，讓身體及心智發展成適合該屬性魔法的方向。也有一種說法是：你的潛意識比你更早知道你會喜歡什麼。
「現在發下去的是主修屬性調查表，下方表格是由魔法界權威人士們製作的『簡易魔法相性量表』。請大家試著填寫量表，照著上面的指引，選出主修屬性。」空木從抽屜中拿出一疊影印紙，示意前排同學幫忙發放。「如果量表結果，和想要的不一樣也沒關係。我會建議各位：就照著心之所向選吧！這個測驗只是參考用，魔法注重的是心智能力，選喜歡的是最好。」
杏璃夏看向前方同學傳過來的表格，並把多的一張往後遞給蝶。她大致瀏覽過表格中的問題，在勾選那些方框之前，便在紙張最上方、姓名欄右邊「選擇主修屬性」旁的選項中，圈選出「水」字。選項只有水、火、風、光與暗五個基本元素，沒有靈系……她心想，這是當然的啊。
量表內容再一次驗證這個想法。諸如「你喜歡夏天還是冬天？」、「喜歡白天或是黑夜？」的每道問題，分數加總都顯示，她將會是個出色的水系魔法師。
杏璃夏不知道這是從何時開始的，有印象以來，她就特別喜歡海。而以夏為名的她，最喜歡的季節也是夏天，甚至懷疑父母為自己命名時，是否已經預知到女兒未來的喜好。
快速地勾選完表格後，她看向鄰座的嵐，在「風」字上畫了個大圈。二人發現彼此已經完成填答，就交換看著對方的結果，饒富興趣地小聲聊著。
空木在埋頭書寫的學生間走動，關心大家的狀況。當他走到杏璃夏他們身邊時，兩人倏地停止談話，但他卻沒有責怪她們，反倒笑了笑。
「剛才是你回答問題的對吧，你叫什麼名字？」空木朝杏璃夏看去，讚許地微笑著。
「啊……對，我是夏川，夏川杏璃夏。」後者答道，有點做錯事被抓包的尷尬。
「不用那麼緊張，夏川同學。我的課上只要不打擾其他人，互相討論是沒問題的。畢竟是實作課，還是希望大家能輕鬆一點，培養對魔法的興趣。」空木說，接著將注意力放到鄰座的嵐身上，他看向她桌上已完成的表格。
「慕嵐同學……是留學生嗎？」嵐點頭，空木繼續說：「風系魔法是很棒的輔助工具，雖然看起來沒有其他屬性那樣強大，但它也常在戰鬥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期待你們待會的表現！」
語畢，空木注意到兩人後方，看著表格苦惱的蝶。方才她一題一題仔細地勾選、加總分數，然後不確定地在上方框出「光」字。
「彌園同學，以前有想過自己擅長什麼魔法嗎？」蝶看向教授，搖了搖頭。
出身武術世家的蝶，來就讀魔法學院的初衷，也只是為了逃離家人的期待。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適合學習魔法，只知道不想僅以武術作為專長走下去。即使認同父母、爺爺高強的劍術及刀法，蝶仍不覺得能像他們一樣出色、不想背負這沉重的期許。
她不想讓前方兩人發現她的苦惱，便告訴教授：「不過我很期待等一下的實作。」
「相信你會有所收穫的。」空木再度微笑，走向其他同學。
良久，蝶盯著那個被方框框住的「光」字瞧。這是我所擅長的嗎？她想，並得不出結果。
鐘聲響起，教授提高音量，朝班上同學說：「那麼，大部分的同學都完成了，下節課我們在操場集合，把你們的調查表一起帶下去。」
朝教室左後方角落，三人座位走來的楓月，打斷了杏璃夏與嵐的談天與蝶的沉思。
「我們走吧？」銀髮少女朝三人問道。
「好啊。」嵐回應道。杏璃夏將手機放進制服裙邊扣著的腰包中，拿起桌上的表單，跟著三人一起下樓。樓梯間幾乎都是班上同學，眾人興奮地分享選擇主修屬性的心路歷程，少數同學則擔心會在實作中出糗。
上課鐘聲和女孩們的腳步一同踏上操場的沙土。同學們在操場上聚集，紛紛看向從教學樓走出的空木教授，接著談天聲便逐漸消失。
「班長，麻煩你收集同學們的調查表。」空木從幾公尺外說道，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操場中央，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他的指示。
蝶接過大家遞上來的表單，並遞給已走至人群中央的教授。他舉起手，示意站在他身後的幾位學生不用移動位置。
「請大家先坐下，在我身邊圍成一個圈。」青年待眾人坐定後，朝空中舉起右手，一道道視線跟著往上移。杏璃夏與蝶對看了一眼，總覺得有莫名的既視感。他戲劇性地停等幾秒，接著以右手掌為始，一道綠光向空中延伸。
「……果然。」蝶喃喃道，杏璃夏朝她微笑。
那道綠光鑽進位於高年級教學樓二樓的教師休息室，一把收於劍鞘中的寶劍像溜滑梯一樣沿著綠光滑進高舉的手中。在班上同學此起彼落的驚呼中，空木開始說明「召喚術」的基本。
「我還想說學長那招滿帥的，結果根本只是和他學的吧。」杏璃夏對蝶笑道，後者輕輕點頭，用手掌半遮住泛著笑意的唇。
「……這裡要提醒一下各位，關於道具的運用。」教授揚起的音調召回學生們的目光。「各位應該看過很多人以法杖，或是刀、劍等等物理攻擊的武器施法，但這些媒介並不是施法的必需品。法杖是以能增加施法者與元素共鳴力的材料所製成，可以一定程度的增加咒術的力量；物理武器的話就比較直觀，魔法在這裡的功能是為攻擊附加各種效果。
「在『魔法工藝』課上，我會再教大家製作簡易的寶石能量墜飾，有興趣的同學也可以和我討論後，向學校工房委託製作個人魔杖。
「那麼，請大家散開一些，伸出慣用手，手掌朝上。」空木一面說，一面伸出右手，做出掌心朝上的指定動作，讓同學們跟上。
「再來，請你們閉上眼。在心中默想你的主修屬性元素，它在生活中出現的角落。比如一座池塘、壁爐中的柴火、操場上的微風、太陽的光芒、樹蔭的清涼……
「請你們專注地想著這些角落，越多越好。然後想像，有一股力量在你的手中，把這些美妙的元素吸引過來……
「很好，我看見有些同學已經成功了。現在，如果你有感受到掌中的波動，就請你睜開眼。」
杏璃夏張開雙眼，春日下午的陽光很是刺眼。待習慣光亮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她很是驚喜：掌心上方三公分處，匯集著一團清澈的水珠，微弱地散發藍色的光芒。她不經意地小聲驚呼。
「如果你已經睜開眼睛，」空木一一看向杏璃夏在內的幾位同學，「試著感受這團元素。用另一隻手輕輕觸碰它、試著讓它改變形狀。使用火元素的同學，記得不要觸碰太久，也不要讓它直接落在掌心。其他同學也別緊張，試著集中精神、加強意念，魔法是個人狀態差異很大的能力，就算花了半個學期才成功聚集元素，未來也可能成為很了不起的魔法師。」
杏璃夏早將教授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她擺動右手手指，那團水元素凹下去又變回球形，像個薄膜圈成的水球。再試著揮動掌心，水球隨著手掌移動，過程中如彗星般拉長尾巴。她試著用空出的左手輕點水珠表面，觸感和池中的水無異，便直接將左手掌覆在水珠上，水珠彷彿被壓扁一樣。
「很好，夏川同學，看來你是個天生的水系法師呢。這是你第一次使用魔法嗎？」中年男性的磁性嗓音在身旁出現，讓她嚇得抖了一下身子，掌中的水珠跟著晃動。其實教授一直在同學間巡看，但杏璃夏太專注於這顆透亮的晶球，並沒有注意到。她抬頭看向教授，回答道：「是。」
「那你展現出很驚人的天分呢……」空木讚許地點頭，走向站在右方的蝶。杏璃夏這時才想起身旁的好友們，只見蝶仍然緊閉雙眼，皺著眉頭思考著。而左方的嵐，正盯著手中的綠光瞧；後方的楓月則在杏璃夏看向她時正好睜開眼，對掌中的紫光發出驚呼。
白髮少女又把玩了一陣手中的水元素，直到空木教授的聲音落下。
「好，停。請各位同學睜開眼睛。手中有元素的同學，請想著『解散！』然後把它向上拋。」教授說完，七彩的光芒就在操場中央散開，消逝在空中。「大家請坐。」他再度指示。
「好。就像我剛才說的，魔法使用的個體差異很大，就像每個人召喚出的相同元素，都有著不同色彩的光芒一樣，請各位不要擔心。大家這週的作業，就是觀察生活中的各種元素，尤其是主修元素的存在。你要知曉他們存於空間中，才能有效地召喚他們。
「最後，我想為各位示範一下我所熟悉的高階魔法。」空木拿起躺在地上的方才那把寶劍。「夏川同學，能請你協助我嗎？」
全班的目光忽然聚集到杏璃夏身上。她並不習慣被班上同學這樣注意，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啊……是。」她起身走到教授身旁。
「請你站在那棵樹下，朝門口的方向伸直右手，像剛才一樣凝聚元素。」杏璃夏有點
驚慌，畢竟剛才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召喚元素。教授見狀，連忙小聲地補上：「我相信你可以的。」
杏璃夏遵從指示，小跑步到十公尺外的樹蔭。伸出手，慎重地閉上眼睛。葉上的露珠。池中的淨水。午後的陣雨。夏日的大海──
她張眼，直徑十五公分的水珠再一次出現在手中。能聽到幾位同學小聲地鼓掌。
「非常好。那麼請看，光系高階魔法：光波斬！」
話音落下，只見空木跨出馬步，左手持鞘、右手拔劍，劍劃過空氣的振動聲中，同學們驚訝的吸氣聲此起彼落。
劍並沒有砍到東西。但隨著劍鋒揮出的軌跡，一道金黃光芒向前奔去，劃破了杏璃夏手中的水珠。水花濺在少女的面龐上，讓她別過頭、瞇起了眼。
幾秒鐘的停頓，然後是同學們的鼓掌與歡呼。在一片嘈雜中，杏璃夏依稀聽見嵐的口哨聲，以及楓月喊道：「ni蝶e，杏璃夏！」。甚至有不熟的男同學們在一旁起鬨：「真有你的，夏川！」
杏璃夏在下課鐘聲中，緩步走回朋友們旁邊。她開心地笑了出來，至少自己能成為一個不錯的水系魔法師吧。
◇
「是這樣啊……」和歌津津有味地聽著杏璃夏、蝶兩人的話，一邊在筆記本上記下關鍵詞，一邊在腦中試著重現那個夢的畫面。她們放學後一起散步至部室，想趁忘記細節之前，盡快轉告消息給部長。
「我覺得，聽起來的確很像是有人在『入侵』別人的夢，如果真的有魔法可以做到這樣的話。」杏璃夏說出猜測。
「可是，為什麼對方要這麼做？這個人──先稱她為『敵人』好了，照嵐同學說的，那人應該是位女性──敵人有什麼目的？如果只是隨機選擇路過花圃的人入侵夢境，感覺只是在亂槍打鳥。」蝶困惑道。
「聽起來敵人可能是在找人，或是找某個東西。你們說，敵人在慕嵐的夢裡問了班上同學的名字和身分，對吧？她會不會是要靠這些線索，找到某個特定的人事物？」和歌推測。
「如果是要找東西，敵人擁有的線索未免太少了一點。她一開始問的是我們的校名，代表她來這裡找東西，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那怎麼會來這裡找？」杏璃夏反問。
「人家說不定就是正在找線索啊，或是找可能擁有線索的人。」蝶回應。
「確實。但這樣，讓我有個不好的預感……」和歌皺起眉頭，對面的杏璃夏正因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而懊惱。蝶看向和歌的雙眼，示意他繼續說。
「既然慕嵐是已知的第一個案例，在這之後又有幾位同學受害，那……會不會是敵人發現，她要找的對象或東西，就在我們白夜學院裡？」
蝶有些不以為然，「也可能是她還沒找到想要的情報，在這裡多找幾次？」
和歌思考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是這樣的機率真的比較高，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但我覺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是壞事……如果敵人真的想在白夜找到某個人或物，那會是什麼？」杏璃夏一方面想打圓場，一方面她也習慣把事情往壞處想。
「重要到不惜使用這類高階惡靈魔法，大量消耗身體能量，也想要找到的東西，感覺不太像是一介學生會有的。可能是師長手中的東西，或是學校裡的收藏品？」和歌說。
「或者是和某個學生的家庭背景有關？因為父母惹上了誰，導致子女遇難之類的。」蝶猜想，部長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嵐說夢中的人，是年輕女性的聲音，有沒有可能是個學生？」杏璃夏怯怯道，又馬上找到漏洞：「不對，不可能，因為那個人連我們學校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別校的學生的話，也不是不可能。」蝶道。
「你們可能還不清楚，不過高階靈系魔法的使用，通常不是一般十幾歲的學生能做到的。」和歌向學妹們說明，「除非她從中學左右，身體開始發展魔法能力的時候，就開始勤奮學習魔法，才勉強有可能。更不用說，這類高階術式通常需要經驗豐富的『導師』帶領才能學會。」他補充。
「是這樣嗎……」杏璃夏略感洩氣地說道，覺得好像從未對這段推理貢獻什麼。
「這樣討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和歌闔上筆記本，抬頭看向兩人。「總之，週末我會去試試看，在凌晨找看看花圃可疑的地方。如果成功被入侵夢境，我會試著問出她的身分和目的。」
「這樣會不會太莽撞了？讓她入侵夢境，就等於提供線索給她不是嗎？」蝶懷疑，與其說是擔心，更像是她本來就不認同私自展開調查行動。
「是有這個風險。但這也意味著，我們也有同等的機會，從她身上獲得線索，不是嗎？」和歌說道，語氣聽來實在，杏璃夏也跟著點頭。
「如果這件事已經開始威脅到我們的人身安全，稟報學校確實是比較好的選擇。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那就只是個『惡夢』而已，或算是個『清明夢』。這樣的前提下，去試看看我覺得無傷大雅。」杏璃夏說出看法。她是個注重規則的人，當規則沒有限制，她便不會阻止，只是仍然存有疑慮。「不過，如果要我自己去試的話，我大概會拒絕……」
「那你要小心點，前輩，真出什麼差錯的話，也許神秘部就要提前倒社了。」蝶誠懇地說。
「啊，的確是這樣……」和歌作出倒吸一口氣的驚訝神情，杏璃夏輕笑回應。
「那學長，你打算怎麼吸引敵人呢？光是凌晨在花圃亂轉就可以了嗎？」杏璃夏好奇地問道。
「我所聽說過、能影響他人心智的惡靈術式，很多都需要施法者與受體的直接或間接接觸、眼神交流、或至少要親眼見過對方。所以我猜，敵人可能透過『隱身術』之類的方式在那附近潛伏，偷偷查看學生的行蹤，或者『附身』在動植物身上之類的。」和歌說出計畫，兩位聽眾頷首表示理解。
部室安靜了幾十秒，眾人整理著腦中的資訊。隨後少年想起什麼事般，道：「對了，下午是你們班在操場上演練課嗎？」
「你怎麼知道？」蝶問。
「學生會這邊有每班的課表啊，而且我也坐在窗邊。」杏璃夏以一副「為什麼你會記得？」的表情看向和歌，後者繼續說：「加上我對那位新來的老師挺好奇的，你們覺得他怎麼樣？他只有教二、三年級，所以我不清楚。」
「原來他是新來的嗎？」蝶又問，神色漠然。和歌點頭回應。
「該怎麼說，我沒有什麼想法耶，他給人感覺挺中規中矩的。」杏璃夏答，一副董事長樣子的中年男性身影浮現腦海。
「我倒是覺得他怪怪的。他為了示範『光波斬』，要第一次用魔法的杏璃夏同學生成水珠讓他打。但是，那個水珠離她的手只有大概十公分，要是他一個失手擊中杏璃夏同學，我也不會意外。」蝶帶著點批判的語氣評論道，不像是純粹地擔心朋友。
「嗯……這確實有點風險，但能被聘進我們學校的老師，應該是不太會在這種程度的情況失手啦。不過夏川，你第一次用魔法，就能穩定地召喚水珠？」和歌好像聽聞什麼有趣的傳言一樣，端詳地看著杏璃夏。
「這、這是很不常見的事情嗎……？」杏璃夏錯愕地問，避開學長的眼神。
「也不是特別稀奇，大概每班會有一兩個的程度吧。那彌園你──」
「──抱歉，我忘記今天和家人說好放學要打電話回家，我可能要先離開了，不好意思。」蝶稍微唐突地打斷和歌的話，匆匆提起背包、拎起皮鞋離開部室。「杏璃夏同學，等等宿舍見。」
「啊、好，等等見，蝶。」杏璃夏朝向門口揮手，與室友暫別。門沉重地「卡」一聲關上後，留下的兩人對視了一瞬，然後一如既往，以少女撇過頭作結。
「……彌園的表現不太好嗎？」和歌問道。
「嗯？怎麼突然這樣問。但這麼一說……我也不太清楚耶，那時太專注於我這邊的情況了，她後來也沒和我聊到這個。」
和歌暗自嘆了口氣。該說這學妹太單純了嗎？還是年長的自己太熟悉社會現實？他以為，蝶的行動很明顯是對話題反感。
「她、她家裡滿嚴格的，有時候在宿舍也是會突然去交誼廳跟家人講話──抱歉，她不是故意這樣離開的……」杏璃夏緊張地想要緩和氣氛。
「咦，沒事啦，我沒有生氣。我看起來很可怕嗎？」和歌裝出無辜的樣子看向少女。
「怎麼會，學長一點都不可怕，還有點……啊、沒、沒事，你不可怕。」
「那就好。」和歌粲然一笑，撇開方才略顯尷尬的話題。「回到剛才的話題。我想你應該會是班上前幾個能力好的吧。你應該也知道，每個人的魔法能力發展曲線差異很大，通常一開始嘗試就成功的人，大多都是因為對元素有很深的牽絆。夏川，你為什麼選擇主修水系魔法呢？」
「因為我喜歡水。我喜歡夏天在海邊玩，感受海浪打上小腿；喜歡大晴天在遊樂園的噴水池裡玩水；喜歡冬天在寒風中泡溫泉……」
杏璃夏像是在朗誦詩歌一樣，細數兒時到現在，種種讓她愛上水的時刻，並難得地對和歌嫣然一笑：
「因為我很喜歡。」
和歌愣了一秒，「是這樣啊。」他也笑了，「難怪你這麼有『天分』──魔法領域說的天分，其實就是對元素的感知程度罷了，和遺傳啊、基因啊什麼的沒半點關係。因為夏川你一直都喜歡著嘛，那這麼快就上手也是當然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大概稍微有自信一點了……謝謝學長。」她回到平時那個看著桌面說話的樣子。
「你本來就有自信的本事。」和歌撐著腿站起，「肚子餓了──要一起吃晚餐嗎？但我請不起你就是了。」
「啊，好──！」杏璃夏跟著直起身，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部室、步向食堂。
◇
「杏璃夏同學，你回來了。吃過晚餐了嗎？」蝶向走進房門的少女招呼道。前者早已盥洗完畢，穿著家居服，認真地在桌前複習功課。
「剛才和千樂學長在食堂吃了。」杏璃夏向好友點頭，並回應道。
「是這樣啊。」蝶應聲，並繼續埋首於書本，「抱歉，我解這題數學解到一半。」
「沒事沒事，我先去洗澡喔。」少女拿起櫥櫃中的臉盆，走出房間。
通往走廊盡頭淋浴間的路是如此熟悉，但杏璃夏有那麼一瞬，覺得摯友很是陌生。她想著和歌下午說的話──蝶在實作課上的表現不太好嗎？這就是為什麼，她不像其他同學一樣，在放學路上熱衷於討論課程內容的原因嗎？
她不得不承認和歌的話有那麼點道理，只是自己不習慣這樣去思考。
「……算了吧。」少女喃喃道，既然對方不想提，那也沒有特別去問的必要。
只是她不理解。雖然像蝶說的，她曾在開學考奪得第一，但在這之後的榜首一直都是蝶。她也不是沒有因為成績輸給對方而失去自信過，但也是輸得心服口服，畢竟做為室友，蝶的勤學她一直看在眼裡。
──啊，大概是這樣吧，她想。就是因為這件事並非「勤學」可以補足的，所以蝶才那麼在意嗎？「勤能補拙」在魔法學上，真的一點也不適用嗎？
她不知道答案，也想不出答案。只好任由蓮蓬頭澆下的絲絲熱水，沖去髮上綿密的泡沫、沖開頭腦裡紊亂的思緒。
幾十分鐘後，待她終於把一頭長髮吹至半乾，緩步走回寢室，夜色也已黑。
關上門，她從桌上抓起充飽電的手機、爬上床鋪、並拉起蚊帳的拉鍊。她很喜歡這個與世隔絕的小空間，就像在帳篷裡，是學校裡少數可以獨自待著、不怕打擾的地方。
這幾天正開學、比較忙，總算有個時間可以和老友聊聊。她打開通訊軟體，裡面有幾條未讀訊息，其中一條來自在晚餐時交換聯絡方式的和歌。
她點開與和歌的聊天室，對他的訊息按了個「讚」並關上。接著打開釘選著的其中一個聊天室。
──「最近好嗎」……不，不對。「好久不見」……也怪怪的。啊，那就直接說吧……「我們開學了。我跟朋友加了一個很酷的社團，叫做『神秘部』……」
杏璃夏將這兩天發生的種種，都向這位「和久奈哥」敘述──就是蝶口中那位「青梅竹馬的學長」。即使前幾年兩人就讀不同學校，仍然一直保持聯繫。今年對方畢業了，也因為工作關係變得較忙。但他告訴杏璃夏，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傳給他，他有空一定會回覆。
希望他聽見我的表現，可以稱讚我一下──杏璃夏如是想，隨後放下手機，進入夢鄉。
在杏璃夏、蝶兩人與和歌分開後，她們來到食堂用餐，碰巧遇到兩位同班同學：嵐與楓月。兩人便決定趁這個機會，將都市傳說的真相問清楚。
她們先簡單說了昨天與神秘部的相遇，接著你一句、我一句地說明方才得知的情報，包括這個惡夢可能是有人惡意地使用魔法作祟等等──兩人還沒有提起惡靈系魔法的強大──最後由蝶提出疑問。
「是這樣啊，我想想。我覺得那個噩夢有點像是我家鄉那邊所說的『鬼壓床』，就是你在夢中突然有意識，發現自己正在夢裡，卻根本動不了。」嵐開始回想那天的狀況，「我看見一道黑影，應該是眼睛、鼻子、嘴巴的地方，只有一片漆黑。那眼睛的『視線』很可怕，好像黑洞要把人吸進去一樣。
「我感覺它好像在偷窺我的記憶……那天我原本夢見的是學校的日常，因為那個夢境很真實，所以特別有印象，甚至記得我在夢中，和楓月跟蝶說了話。接著──很多夢不是都會沒有邏輯地突然變換場景嗎──切換到一片黑暗中，然後我就看見那個黑影了。
「它問我那個夢的細節。比如說：這間學校在哪、學生有多少人，甚至問了你們兩個的名字跟來歷。還有像是『最近學校有沒有可疑的人』、『有沒有看到什麼沒見過的魔法』、或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之類的問題。我很想說：你就是那個最奇怪的事情吧！」
杏璃夏笑了，同桌的楓月卻被好友的話給嚇到，神情緊繃地聽著她敘述。
「我當時很緊張，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它就好像在我的夢裡找細節一樣，開始自問自答。像是它發現我們學校叫白夜魔法學院，還有從教室貼的分組名單上，知道我們的班級，和班上同學們的名字。因為我一句話都不說，它最後就沒興致的走掉了……看起來是這樣啦，然後我就醒了。」
「總之……我們知道了，如果我們有發現什麼的話，再跟你說。」杏璃夏回應道，「啊你還好吧，最近睡得好嗎？」
「還好，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了。」
「至於為什麼會有那個傳聞，是因為我聽說隔壁班也有幾個人做了類似的夢，他們跟我講過詳細的情節，就和剛才嵐說的差不多。」楓月補充，「那幾個人平時也沒有很熟，他們輾轉知道彼此都有這個經驗之後，有討論過可能的原因。
「而這幾個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在前幾天接近午夜的時候經過花圃。」
「而我和楓月正好也是。」嵐說。
「原來如此。」蝶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寫下最後一個字。
「呃，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嵐，你有在夢中看見那個『人』的樣子嗎？」杏璃夏問道，自己都不禁覺得這問題很荒唐。
「沒有，不過有聽見聲音，感覺是一二十歲的女聲。這麼一說，那聲音好像有點耳熟，感覺會在電視上聽到。」少女搖搖頭，棕色的馬尾隨之晃動。
「會上電視的人做這種事，應該很快就被發現了吧？」楓月困惑地說。
「或是它故意去學哪個藝人的聲音？如果可以做到控制他人夢境，改變或模仿他人的聲音，大概也不會太難。」蝶推測。
「除了聲音以外，就沒有線索了呢……」杏璃夏喃喃道。
四人見討論告個段落，紛紛站起收拾桌面，準備走回宿舍休息。嵐、楓月就住在蝶她們的隔壁房，一行人路上繼續聊著天。她們穿越女宿大廳，走進正好抵達的電梯。
楓月開啟話題，問道：「對了，你們剛才說的千樂學長，是學生會那個嗎？」
「對啊，他也是神秘部的部長。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這件事，雖然我在學生會，但跟他不是很常見面。」蝶說，看向竊笑著的楓月感到不解。
「她覺得他滿可愛的。」楓月用手肘戳戳身旁的室友。
「是沒錯。」嵐笑。
「確實是還不錯……但怎麼說，總覺得他不是那種會成為風雲人物、很多迷妹的人。」杏璃夏想，莫名地覺得有點安心。
「可能是因為他有點矮。」楓月說，引來嵐與杏璃夏竊笑道：「你很失禮。」
「但他人真的滿好的，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對神祕部有興趣，不過他把活動內容介紹得很好，還跟杏璃夏同學一搭一唱的，還挺有趣。」蝶說，巧妙避開了靈系魔法的部分。她和杏璃夏一樣，直覺地覺得課本上還沒提及、有點危險的這部分，還是先不要大肆宣揚微妙。
「咦──杏璃夏你要考慮看看他嗎？」嵐狡猾地看向杏璃夏，後者連忙澄清：「並沒有好嗎。才認識一天，是要考慮什麼啦……」
「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那個青梅竹馬的學長。」蝶笑道，從口袋中拿出鑰匙，打開寢室的門。
「嗄，那又是誰？杏璃夏，你明天最好說清楚喔！」楓月道。杏璃夏苦笑著點頭，和兩人揮手道別後，跟在蝶後方走回房間。
她在房間左方的座位上坐下，手指輕撫過右膝。
◇
隔天下午，二年二班的同學們躁動不已，他們即將迎來第一次的魔法實作課程。午覺醒來之後，教室中瀰漫躁動的氛圍，大家三三兩兩、七嘴八舌地討論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種種。
敲鐘聲為嘈雜劃下句點，但座位並無法壓抑學生們的熱情。不久後，一位儀表堂堂的中年男性拉開拉門，走進教室。他身著黑色的馬球衫與長褲，梳著整齊的油頭，配上銀色細框眼鏡，看上去像個頂級企業的董事長。
「起立！」蝶的聲音響徹教室，她這學期又再一次被選為班長。
「啊，不用了，同學們坐下吧。」男性道，將手中的公事包放在講台下方的抽屜。「謝謝班長。」他對蝶點頭、微笑。
「大家好，我是負責二三年級魔法實作課程的老師，敝姓空木。」男性在黑板上寫下「空木雄大」幾個大字，再度轉頭面對一雙雙好奇的雙眼。他由左至右，將視線在每位同學身上稍作停留。
「第一節課，我們會先在教室上課，講解魔法施作的基本，以及找出自己擅長的魔法屬性。第二節課我們在操場集合，會讓同學們試試看基本的術式。除了少數同學可能在家學習過，對多數人來說這會是第一次使用魔法，對吧？請大家放輕鬆，不用過度害怕失敗，這是施好魔法的第一步。
「好，那麼首先，相信你們在『魔法概論』中都學過了，有誰可以告訴我，操控元素的兩大能力是什麼？」
杏璃夏腦中想起了和歌的聲音，以及那道替他拿來法杖的風橋。那是「精神力」以及「元素操控力」……
「沒錯！我聽見有同學答對了。」空木讚許地朝杏璃夏的方向笑笑，但杏璃夏並無法確定，他是否知道不小心將答案說出口的人正是她。接著教授繼續講解，魔法在實用上的重點：該如何提升心智能力，以發揮最好的效果。
空木教授的課程，就如同他的外表一樣：簡潔、俐落又專業。演練課程並沒有專門的課本，但他不時會要求班上同學打開《初級魔法導論》，閱讀、複習其中的一段內容，再以精煉的文字，提點這些觀念在實際應用上的要點，再以流水般的行書將關鍵字寫在黑板上。因此，多數同學並不會總是低頭抄寫筆記，而是專注地聆聽他的一字一句：二十餘雙眼睛正看著他金色細長的眼瞳。
「……這兩種力量也是會互相影響的。每個人天生的元素操控力會不太一樣，多數人會根據這個能力，決定主要學習的魔法屬性。也有人會為了魔法的特性去選擇，但如果主修的屬性是身體不擅長的，一開始會有點吃力。
「但是這種情況不太多，因為身體所擅長的能力，也是在青春期時發展定型。你們去年學習過魔法概論，大概多多少少都對各屬性的魔法有點概念，可能也有比較喜歡、有興趣的。這樣會形成一種潛移默化的效果，讓身體及心智發展成適合該屬性魔法的方向。也有一種說法是：你的潛意識比你更早知道你會喜歡什麼。
「現在發下去的是主修屬性調查表，下方表格是由魔法界權威人士們製作的『簡易魔法相性量表』。請大家試著填寫量表，照著上面的指引，選出主修屬性。」空木從抽屜中拿出一疊影印紙，示意前排同學幫忙發放。「如果量表結果，和想要的不一樣也沒關係。我會建議各位：就照著心之所向選吧！這個測驗只是參考用，魔法注重的是心智能力，選喜歡的是最好。」
杏璃夏看向前方同學傳過來的表格，並把多的一張往後遞給蝶。她大致瀏覽過表格中的問題，在勾選那些方框之前，便在紙張最上方、姓名欄右邊「選擇主修屬性」旁的選項中，圈選出「水」字。選項只有水、火、風、光與暗五個基本元素，沒有靈系……她心想，這是當然的啊。
量表內容再一次驗證這個想法。諸如「你喜歡夏天還是冬天？」、「喜歡白天或是黑夜？」的每道問題，分數加總都顯示，她將會是個出色的水系魔法師。
杏璃夏不知道這是從何時開始的，有印象以來，她就特別喜歡海。而以夏為名的她，最喜歡的季節也是夏天，甚至懷疑父母為自己命名時，是否已經預知到女兒未來的喜好。
快速地勾選完表格後，她看向鄰座的嵐，在「風」字上畫了個大圈。二人發現彼此已經完成填答，就交換看著對方的結果，饒富興趣地小聲聊著。
空木在埋頭書寫的學生間走動，關心大家的狀況。當他走到杏璃夏他們身邊時，兩人倏地停止談話，但他卻沒有責怪她們，反倒笑了笑。
「剛才是你回答問題的對吧，你叫什麼名字？」空木朝杏璃夏看去，讚許地微笑著。
「啊……對，我是夏川，夏川杏璃夏。」後者答道，有點做錯事被抓包的尷尬。
「不用那麼緊張，夏川同學。我的課上只要不打擾其他人，互相討論是沒問題的。畢竟是實作課，還是希望大家能輕鬆一點，培養對魔法的興趣。」空木說，接著將注意力放到鄰座的嵐身上，他看向她桌上已完成的表格。
「慕嵐同學……是留學生嗎？」嵐點頭，空木繼續說：「風系魔法是很棒的輔助工具，雖然看起來沒有其他屬性那樣強大，但它也常在戰鬥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期待你們待會的表現！」
語畢，空木注意到兩人後方，看著表格苦惱的蝶。方才她一題一題仔細地勾選、加總分數，然後不確定地在上方框出「光」字。
「彌園同學，以前有想過自己擅長什麼魔法嗎？」蝶看向教授，搖了搖頭。
出身武術世家的蝶，來就讀魔法學院的初衷，也只是為了逃離家人的期待。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適合學習魔法，只知道不想僅以武術作為專長走下去。即使認同父母、爺爺高強的劍術及刀法，蝶仍不覺得能像他們一樣出色、不想背負這沉重的期許。
她不想讓前方兩人發現她的苦惱，便告訴教授：「不過我很期待等一下的實作。」
「相信你會有所收穫的。」空木再度微笑，走向其他同學。
良久，蝶盯著那個被方框框住的「光」字瞧。這是我所擅長的嗎？她想，並得不出結果。
鐘聲響起，教授提高音量，朝班上同學說：「那麼，大部分的同學都完成了，下節課我們在操場集合，把你們的調查表一起帶下去。」
朝教室左後方角落，三人座位走來的楓月，打斷了杏璃夏與嵐的談天與蝶的沉思。
「我們走吧？」銀髮少女朝三人問道。
「好啊。」嵐回應道。杏璃夏將手機放進制服裙邊扣著的腰包中，拿起桌上的表單，跟著三人一起下樓。樓梯間幾乎都是班上同學，眾人興奮地分享選擇主修屬性的心路歷程，少數同學則擔心會在實作中出糗。
上課鐘聲和女孩們的腳步一同踏上操場的沙土。同學們在操場上聚集，紛紛看向從教學樓走出的空木教授，接著談天聲便逐漸消失。
「班長，麻煩你收集同學們的調查表。」空木從幾公尺外說道，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操場中央，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他的指示。
蝶接過大家遞上來的表單，並遞給已走至人群中央的教授。他舉起手，示意站在他身後的幾位學生不用移動位置。
「請大家先坐下，在我身邊圍成一個圈。」青年待眾人坐定後，朝空中舉起右手，一道道視線跟著往上移。杏璃夏與蝶對看了一眼，總覺得有莫名的既視感。他戲劇性地停等幾秒，接著以右手掌為始，一道綠光向空中延伸。
「……果然。」蝶喃喃道，杏璃夏朝她微笑。
那道綠光鑽進位於高年級教學樓二樓的教師休息室，一把收於劍鞘中的寶劍像溜滑梯一樣沿著綠光滑進高舉的手中。在班上同學此起彼落的驚呼中，空木開始說明「召喚術」的基本。
「我還想說學長那招滿帥的，結果根本只是和他學的吧。」杏璃夏對蝶笑道，後者輕輕點頭，用手掌半遮住泛著笑意的唇。
「……這裡要提醒一下各位，關於道具的運用。」教授揚起的音調召回學生們的目光。「各位應該看過很多人以法杖，或是刀、劍等等物理攻擊的武器施法，但這些媒介並不是施法的必需品。法杖是以能增加施法者與元素共鳴力的材料所製成，可以一定程度的增加咒術的力量；物理武器的話就比較直觀，魔法在這裡的功能是為攻擊附加各種效果。
「在『魔法工藝』課上，我會再教大家製作簡易的寶石能量墜飾，有興趣的同學也可以和我討論後，向學校工房委託製作個人魔杖。
「那麼，請大家散開一些，伸出慣用手，手掌朝上。」空木一面說，一面伸出右手，做出掌心朝上的指定動作，讓同學們跟上。
「再來，請你們閉上眼。在心中默想你的主修屬性元素，它在生活中出現的角落。比如一座池塘、壁爐中的柴火、操場上的微風、太陽的光芒、樹蔭的清涼……
「請你們專注地想著這些角落，越多越好。然後想像，有一股力量在你的手中，把這些美妙的元素吸引過來……
「很好，我看見有些同學已經成功了。現在，如果你有感受到掌中的波動，就請你睜開眼。」
杏璃夏張開雙眼，春日下午的陽光很是刺眼。待習慣光亮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她很是驚喜：掌心上方三公分處，匯集著一團清澈的水珠，微弱地散發藍色的光芒。她不經意地小聲驚呼。
「如果你已經睜開眼睛，」空木一一看向杏璃夏在內的幾位同學，「試著感受這團元素。用另一隻手輕輕觸碰它、試著讓它改變形狀。使用火元素的同學，記得不要觸碰太久，也不要讓它直接落在掌心。其他同學也別緊張，試著集中精神、加強意念，魔法是個人狀態差異很大的能力，就算花了半個學期才成功聚集元素，未來也可能成為很了不起的魔法師。」
杏璃夏早將教授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她擺動右手手指，那團水元素凹下去又變回球形，像個薄膜圈成的水球。再試著揮動掌心，水球隨著手掌移動，過程中如彗星般拉長尾巴。她試著用空出的左手輕點水珠表面，觸感和池中的水無異，便直接將左手掌覆在水珠上，水珠彷彿被壓扁一樣。
「很好，夏川同學，看來你是個天生的水系法師呢。這是你第一次使用魔法嗎？」中年男性的磁性嗓音在身旁出現，讓她嚇得抖了一下身子，掌中的水珠跟著晃動。其實教授一直在同學間巡看，但杏璃夏太專注於這顆透亮的晶球，並沒有注意到。她抬頭看向教授，回答道：「是。」
「那你展現出很驚人的天分呢……」空木讚許地點頭，走向站在右方的蝶。杏璃夏這時才想起身旁的好友們，只見蝶仍然緊閉雙眼，皺著眉頭思考著。而左方的嵐，正盯著手中的綠光瞧；後方的楓月則在杏璃夏看向她時正好睜開眼，對掌中的紫光發出驚呼。
白髮少女又把玩了一陣手中的水元素，直到空木教授的聲音落下。
「好，停。請各位同學睜開眼睛。手中有元素的同學，請想著『解散！』然後把它向上拋。」教授說完，七彩的光芒就在操場中央散開，消逝在空中。「大家請坐。」他再度指示。
「好。就像我剛才說的，魔法使用的個體差異很大，就像每個人召喚出的相同元素，都有著不同色彩的光芒一樣，請各位不要擔心。大家這週的作業，就是觀察生活中的各種元素，尤其是主修元素的存在。你要知曉他們存於空間中，才能有效地召喚他們。
「最後，我想為各位示範一下我所熟悉的高階魔法。」空木拿起躺在地上的方才那把寶劍。「夏川同學，能請你協助我嗎？」
全班的目光忽然聚集到杏璃夏身上。她並不習慣被班上同學這樣注意，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啊……是。」她起身走到教授身旁。
「請你站在那棵樹下，朝門口的方向伸直右手，像剛才一樣凝聚元素。」杏璃夏有點
驚慌，畢竟剛才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召喚元素。教授見狀，連忙小聲地補上：「我相信你可以的。」
杏璃夏遵從指示，小跑步到十公尺外的樹蔭。伸出手，慎重地閉上眼睛。葉上的露珠。池中的淨水。午後的陣雨。夏日的大海──
她張眼，直徑十五公分的水珠再一次出現在手中。能聽到幾位同學小聲地鼓掌。
「非常好。那麼請看，光系高階魔法：光波斬！」
話音落下，只見空木跨出馬步，左手持鞘、右手拔劍，劍劃過空氣的振動聲中，同學們驚訝的吸氣聲此起彼落。
劍並沒有砍到東西。但隨著劍鋒揮出的軌跡，一道金黃光芒向前奔去，劃破了杏璃夏手中的水珠。水花濺在少女的面龐上，讓她別過頭、瞇起了眼。
幾秒鐘的停頓，然後是同學們的鼓掌與歡呼。在一片嘈雜中，杏璃夏依稀聽見嵐的口哨聲，以及楓月喊道：「ni蝶e，杏璃夏！」。甚至有不熟的男同學們在一旁起鬨：「真有你的，夏川！」
杏璃夏在下課鐘聲中，緩步走回朋友們旁邊。她開心地笑了出來，至少自己能成為一個不錯的水系魔法師吧。
◇
「是這樣啊……」和歌津津有味地聽著杏璃夏、蝶兩人的話，一邊在筆記本上記下關鍵詞，一邊在腦中試著重現那個夢的畫面。她們放學後一起散步至部室，想趁忘記細節之前，盡快轉告消息給部長。
「我覺得，聽起來的確很像是有人在『入侵』別人的夢，如果真的有魔法可以做到這樣的話。」杏璃夏說出猜測。
「可是，為什麼對方要這麼做？這個人──先稱她為『敵人』好了，照嵐同學說的，那人應該是位女性──敵人有什麼目的？如果只是隨機選擇路過花圃的人入侵夢境，感覺只是在亂槍打鳥。」蝶困惑道。
「聽起來敵人可能是在找人，或是找某個東西。你們說，敵人在慕嵐的夢裡問了班上同學的名字和身分，對吧？她會不會是要靠這些線索，找到某個特定的人事物？」和歌推測。
「如果是要找東西，敵人擁有的線索未免太少了一點。她一開始問的是我們的校名，代表她來這裡找東西，還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那怎麼會來這裡找？」杏璃夏反問。
「人家說不定就是正在找線索啊，或是找可能擁有線索的人。」蝶回應。
「確實。但這樣，讓我有個不好的預感……」和歌皺起眉頭，對面的杏璃夏正因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而懊惱。蝶看向和歌的雙眼，示意他繼續說。
「既然慕嵐是已知的第一個案例，在這之後又有幾位同學受害，那……會不會是敵人發現，她要找的對象或東西，就在我們白夜學院裡？」
蝶有些不以為然，「也可能是她還沒找到想要的情報，在這裡多找幾次？」
和歌思考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是這樣的機率真的比較高，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但我覺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是壞事……如果敵人真的想在白夜找到某個人或物，那會是什麼？」杏璃夏一方面想打圓場，一方面她也習慣把事情往壞處想。
「重要到不惜使用這類高階惡靈魔法，大量消耗身體能量，也想要找到的東西，感覺不太像是一介學生會有的。可能是師長手中的東西，或是學校裡的收藏品？」和歌說。
「或者是和某個學生的家庭背景有關？因為父母惹上了誰，導致子女遇難之類的。」蝶猜想，部長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嵐說夢中的人，是年輕女性的聲音，有沒有可能是個學生？」杏璃夏怯怯道，又馬上找到漏洞：「不對，不可能，因為那個人連我們學校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別校的學生的話，也不是不可能。」蝶道。
「你們可能還不清楚，不過高階靈系魔法的使用，通常不是一般十幾歲的學生能做到的。」和歌向學妹們說明，「除非她從中學左右，身體開始發展魔法能力的時候，就開始勤奮學習魔法，才勉強有可能。更不用說，這類高階術式通常需要經驗豐富的『導師』帶領才能學會。」他補充。
「是這樣嗎……」杏璃夏略感洩氣地說道，覺得好像從未對這段推理貢獻什麼。
「這樣討論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和歌闔上筆記本，抬頭看向兩人。「總之，週末我會去試試看，在凌晨找看看花圃可疑的地方。如果成功被入侵夢境，我會試著問出她的身分和目的。」
「這樣會不會太莽撞了？讓她入侵夢境，就等於提供線索給她不是嗎？」蝶懷疑，與其說是擔心，更像是她本來就不認同私自展開調查行動。
「是有這個風險。但這也意味著，我們也有同等的機會，從她身上獲得線索，不是嗎？」和歌說道，語氣聽來實在，杏璃夏也跟著點頭。
「如果這件事已經開始威脅到我們的人身安全，稟報學校確實是比較好的選擇。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那就只是個『惡夢』而已，或算是個『清明夢』。這樣的前提下，去試看看我覺得無傷大雅。」杏璃夏說出看法。她是個注重規則的人，當規則沒有限制，她便不會阻止，只是仍然存有疑慮。「不過，如果要我自己去試的話，我大概會拒絕……」
「那你要小心點，前輩，真出什麼差錯的話，也許神秘部就要提前倒社了。」蝶誠懇地說。
「啊，的確是這樣……」和歌作出倒吸一口氣的驚訝神情，杏璃夏輕笑回應。
「那學長，你打算怎麼吸引敵人呢？光是凌晨在花圃亂轉就可以了嗎？」杏璃夏好奇地問道。
「我所聽說過、能影響他人心智的惡靈術式，很多都需要施法者與受體的直接或間接接觸、眼神交流、或至少要親眼見過對方。所以我猜，敵人可能透過『隱身術』之類的方式在那附近潛伏，偷偷查看學生的行蹤，或者『附身』在動植物身上之類的。」和歌說出計畫，兩位聽眾頷首表示理解。
部室安靜了幾十秒，眾人整理著腦中的資訊。隨後少年想起什麼事般，道：「對了，下午是你們班在操場上演練課嗎？」
「你怎麼知道？」蝶問。
「學生會這邊有每班的課表啊，而且我也坐在窗邊。」杏璃夏以一副「為什麼你會記得？」的表情看向和歌，後者繼續說：「加上我對那位新來的老師挺好奇的，你們覺得他怎麼樣？他只有教二、三年級，所以我不清楚。」
「原來他是新來的嗎？」蝶又問，神色漠然。和歌點頭回應。
「該怎麼說，我沒有什麼想法耶，他給人感覺挺中規中矩的。」杏璃夏答，一副董事長樣子的中年男性身影浮現腦海。
「我倒是覺得他怪怪的。他為了示範『光波斬』，要第一次用魔法的杏璃夏同學生成水珠讓他打。但是，那個水珠離她的手只有大概十公分，要是他一個失手擊中杏璃夏同學，我也不會意外。」蝶帶著點批判的語氣評論道，不像是純粹地擔心朋友。
「嗯……這確實有點風險，但能被聘進我們學校的老師，應該是不太會在這種程度的情況失手啦。不過夏川，你第一次用魔法，就能穩定地召喚水珠？」和歌好像聽聞什麼有趣的傳言一樣，端詳地看著杏璃夏。
「這、這是很不常見的事情嗎……？」杏璃夏錯愕地問，避開學長的眼神。
「也不是特別稀奇，大概每班會有一兩個的程度吧。那彌園你──」
「──抱歉，我忘記今天和家人說好放學要打電話回家，我可能要先離開了，不好意思。」蝶稍微唐突地打斷和歌的話，匆匆提起背包、拎起皮鞋離開部室。「杏璃夏同學，等等宿舍見。」
「啊、好，等等見，蝶。」杏璃夏朝向門口揮手，與室友暫別。門沉重地「卡」一聲關上後，留下的兩人對視了一瞬，然後一如既往，以少女撇過頭作結。
「……彌園的表現不太好嗎？」和歌問道。
「嗯？怎麼突然這樣問。但這麼一說……我也不太清楚耶，那時太專注於我這邊的情況了，她後來也沒和我聊到這個。」
和歌暗自嘆了口氣。該說這學妹太單純了嗎？還是年長的自己太熟悉社會現實？他以為，蝶的行動很明顯是對話題反感。
「她、她家裡滿嚴格的，有時候在宿舍也是會突然去交誼廳跟家人講話──抱歉，她不是故意這樣離開的……」杏璃夏緊張地想要緩和氣氛。
「咦，沒事啦，我沒有生氣。我看起來很可怕嗎？」和歌裝出無辜的樣子看向少女。
「怎麼會，學長一點都不可怕，還有點……啊、沒、沒事，你不可怕。」
「那就好。」和歌粲然一笑，撇開方才略顯尷尬的話題。「回到剛才的話題。我想你應該會是班上前幾個能力好的吧。你應該也知道，每個人的魔法能力發展曲線差異很大，通常一開始嘗試就成功的人，大多都是因為對元素有很深的牽絆。夏川，你為什麼選擇主修水系魔法呢？」
「因為我喜歡水。我喜歡夏天在海邊玩，感受海浪打上小腿；喜歡大晴天在遊樂園的噴水池裡玩水；喜歡冬天在寒風中泡溫泉……」
杏璃夏像是在朗誦詩歌一樣，細數兒時到現在，種種讓她愛上水的時刻，並難得地對和歌嫣然一笑：
「因為我很喜歡。」
和歌愣了一秒，「是這樣啊。」他也笑了，「難怪你這麼有『天分』──魔法領域說的天分，其實就是對元素的感知程度罷了，和遺傳啊、基因啊什麼的沒半點關係。因為夏川你一直都喜歡著嘛，那這麼快就上手也是當然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大概稍微有自信一點了……謝謝學長。」她回到平時那個看著桌面說話的樣子。
「你本來就有自信的本事。」和歌撐著腿站起，「肚子餓了──要一起吃晚餐嗎？但我請不起你就是了。」
「啊，好──！」杏璃夏跟著直起身，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部室、步向食堂。
◇
「杏璃夏同學，你回來了。吃過晚餐了嗎？」蝶向走進房門的少女招呼道。前者早已盥洗完畢，穿著家居服，認真地在桌前複習功課。
「剛才和千樂學長在食堂吃了。」杏璃夏向好友點頭，並回應道。
「是這樣啊。」蝶應聲，並繼續埋首於書本，「抱歉，我解這題數學解到一半。」
「沒事沒事，我先去洗澡喔。」少女拿起櫥櫃中的臉盆，走出房間。
通往走廊盡頭淋浴間的路是如此熟悉，但杏璃夏有那麼一瞬，覺得摯友很是陌生。她想著和歌下午說的話──蝶在實作課上的表現不太好嗎？這就是為什麼，她不像其他同學一樣，在放學路上熱衷於討論課程內容的原因嗎？
她不得不承認和歌的話有那麼點道理，只是自己不習慣這樣去思考。
「……算了吧。」少女喃喃道，既然對方不想提，那也沒有特別去問的必要。
只是她不理解。雖然像蝶說的，她曾在開學考奪得第一，但在這之後的榜首一直都是蝶。她也不是沒有因為成績輸給對方而失去自信過，但也是輸得心服口服，畢竟做為室友，蝶的勤學她一直看在眼裡。
──啊，大概是這樣吧，她想。就是因為這件事並非「勤學」可以補足的，所以蝶才那麼在意嗎？「勤能補拙」在魔法學上，真的一點也不適用嗎？
她不知道答案，也想不出答案。只好任由蓮蓬頭澆下的絲絲熱水，沖去髮上綿密的泡沫、沖開頭腦裡紊亂的思緒。
幾十分鐘後，待她終於把一頭長髮吹至半乾，緩步走回寢室，夜色也已黑。
關上門，她從桌上抓起充飽電的手機、爬上床鋪、並拉起蚊帳的拉鍊。她很喜歡這個與世隔絕的小空間，就像在帳篷裡，是學校裡少數可以獨自待著、不怕打擾的地方。
這幾天正開學、比較忙，總算有個時間可以和老友聊聊。她打開通訊軟體，裡面有幾條未讀訊息，其中一條來自在晚餐時交換聯絡方式的和歌。
她點開與和歌的聊天室，對他的訊息按了個「讚」並關上。接著打開釘選著的其中一個聊天室。
──「最近好嗎」……不，不對。「好久不見」……也怪怪的。啊，那就直接說吧……「我們開學了。我跟朋友加了一個很酷的社團，叫做『神秘部』……」
杏璃夏將這兩天發生的種種，都向這位「和久奈哥」敘述──就是蝶口中那位「青梅竹馬的學長」。即使前幾年兩人就讀不同學校，仍然一直保持聯繫。今年對方畢業了，也因為工作關係變得較忙。但他告訴杏璃夏，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傳給他，他有空一定會回覆。
希望他聽見我的表現，可以稱讚我一下──杏璃夏如是想，隨後放下手機，進入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