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魔王陛下
本章節 2834 字
更新於: 2023-08-25
哐啷。
東方杫手中的劍墜至地面。
他盯著地面，瞳孔因恐懼而放大，極力想控制呼吸頻率，卻仍無法抑制地喘著氣。
「欸，你在叫誰啊？魔王不是青梧嗎？」羅葉皺眉喊道。
周俊哲，不，眼前的紫髮男子將目光悠悠轉向羅葉，勾唇：「確實，但這位也當了十年的魔王陛下，由我親身服侍並指導。算起來，我和他的緣分比你們都還深。」
「你說⋯⋯什麼？」羅葉瞠目，滿臉不可置信。
東方杫是魔王？這怎麼可能？
羅葉看向東方杫，此刻他仍垂著頭，臉被一層陰鬱籠罩，半晌後顫抖著嗓子開口：「姚⋯⋯越璘？」
這個名字，他是萬般不願提起，十五年來卻有如夢魘一般纏著他不放，如影隨形。
時隔十五年，這人的聲音仍然深刻烙印在他腦海裡，時不時竄出來提醒他，他曾取了多少人的性命，甚至讓自己的父母親魂飛魄散。
是這人跟他做交易，將他推入萬丈深淵；是他告訴他東方梧死亡的真相，讓他銬上罪惡的枷鎖，再也無法脫身。
「正是微臣。」姚越璘語氣透著愉悅，俯身湊近東方杫的耳畔，輕聲道：「得知您沒有死，微臣甚是高興。雖然您只是個替代品，但在微臣心中，您依舊是值得尊敬的大人。」
在魔界，姚越璘的官職為太傅，負責隨侍魔王身側，教導魔王一切規矩禮儀，以及如何統領魔界，令上千萬魔族聽令於王一人。
當中關鍵，便是學習如何殺人，如何下狠手。
「看您重新拿起劍，微臣實在備感欣慰，看來昔日的教誨您並沒有忘記。」姚越璘瞟了眼地上的劍，視線又飄回東方杫身上。
東方杫壓抑住胸中翻騰的不安及焦慮，一聲悶笑。「永遠忘不了。」
將他關在滿是囚犯的牢內，在他眼前用盡各種殘暴手段凌遲他們，卻遲遲不給他們一個痛快，為的是逼他下手。
這些囚犯除了犯罪的魔，其餘皆是亡魂。魔界不知用了何種方法，攔截準備投胎的亡魂，將他們集中起來儲藏，吸取他們的精魂作為養分。殺了他們，便等於使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越早了斷，那些囚犯所受的折磨就越少。為了將他那無用的惻隱之心消磨殆盡，使他能扮演好令眾魔臣服的最高統治者，姚越璘每日在他面前上演同樣的戲碼，日復一日，他除了殺死他們，別無選擇。
每殺一個人，他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千金石壓著，沈重得喘不過氣，但在那之前，剝皮、斷肢、開膛剖肚，一幕幕殘忍至極的凌虐畫面早已佔據他的腦海，揮之不去，恐懼由肌膚滲入骨髓，啃蝕著他的全身。
每日，他只能在恐懼和罪惡間掙扎，最終將痛苦全數壓抑，深埋在內心深處不去觸碰的角落。
畢竟，他只是個替代品。他所代替的，是東方梧的身份。
根據姚越璘的說法，當年東方梧和他做交易，以人間的死亡作為代價，換取在魔界的五年壽命。適逢前任魔王駕崩，魔界無主，姚越璘讓他接任魔王一職，但五年的期限一到，東方梧就會死去。為了避免民心動盪，姚越璘對外封鎖消息，找了一個人來扮演東方梧。
他找上的，是東方梧的雙胞胎哥哥，東方杫。
是什麼原因讓東方梧願意放棄生命，只為換取五年的魔王生活？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在人間無盡的折磨與痛苦。
姚越璘告訴東方杫，當年東方梧生重病之時，是多麽的絕望與無助。他甘願放棄這樣的人生，到魔界生活，哪怕只剩下五年壽命。而造成一切痛苦的源頭，是他的家庭，他最親愛的哥哥。
他們沒能察覺他笑容底下的絕望，沒能及時拯救他，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陪在東方梧身邊最長時間的東方杫，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要負起最大的責任。
『既然是你殺了他，那你就代替他活下去吧。』
姚越璘說，東方梧恨他。
他信了，縱使一切聽來多麼荒謬。因為他永遠忘不了，東方梧墜樓之前的微笑，是多麽溫柔，彷彿這才是真正的解脫。
既然他來不及彌補，就讓他代替弟弟承受苦痛吧。
『您連自己的弟弟都能毀去，現在要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應該更容易吧？』每當他有一絲猶疑，姚越璘近乎嘲諷的話語便會縈繞耳畔。
只要他下了一次手，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永無止境的，他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而他越來越失去抵抗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抵抗。
在姚越璘的控制下，他早就成為了無情的殺人機器。
他封閉了所有情感，麻木地過了十年，並未料到這種代替東方梧的人生會突然迎來終點。
「若非尊上當年趕盡殺絕，我與您現在應仍維持著良好的師徒與君臣關係，您說是吧？微臣偶爾還是會想起輔佐您當魔王時，那段快樂的日子。」最後幾個字，姚越璘刻意放慢語調，語氣悠悠縹緲，別有深意。
那一天，魔界發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動亂，民間死傷無數，朝廷無數官員被狹持，據說這一切都是由現任魔尊一人所為。那人勢如破竹地闖進魔界宮殿，強大的威壓籠蓋四野，打算給東方杫一擊斃命。
再後來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是在文昌宮中醒來，身旁見到的，是他三年前在森林裡順手救下的白兔精。
聽白兔說，她在一個草叢堆中發現受傷昏迷的東方杫，簡單用藥草替他包紮傷口後，看見路過此地的文昌帝君，便上前請他幫忙。
後來文昌帝君將兩人帶到天界，替白兔精取了玲玲這個名字，又收東方杫為徒，將兩人留在宮中。
「但微臣也要告訴您，那位大人⋯⋯現在的青梧殿下比您更有慧根，完全不需要我每日費心教導，便把魔界治理得有條不紊，不安份者該殺則殺，行事果斷明快，這點是您需要學習的。」提到青梧，姚越璘的眸光似乎暗了些。
東方杫光是聽見姚越璘的聲音就頭疼，舊時不堪回首的記憶一幕幕浮上腦海，令他無法集中精神，吃力地深吸了口氣：「我已經不是魔王了，沒必要聽你說這些。」
姚越璘眉眼一沉，幽幽反問：「難道您忘了，自己為什麼要成為東方梧陛下了嗎？」
東方杫愣然。
「您難不成認為，躲到天界就可以抹去所有的罪過，當個乾乾淨淨的神明？容微臣提醒您一句，不僅弟弟，您還親手讓自己的父母魂飛魄散。」
東方杫攢緊拳頭的手止不住發顫，瞪大的眼裡盛滿了恐懼與絕望。
再次見到父母的那刻，是在魔界牢房裡。
他父母早已不認得他，被姚越璘當作酷刑表演的道具，最後同樣慘死在他手裡。
他親手殺死自己的父母。
姚越璘看見他的反應，笑得輕蔑。「看來您真的忘了，您是為了贖罪而活下來。沒有贖罪的人生，對您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溫樂瑤赫然想起，那天東方杫對小黑貓說的，他因為害死家人而必須贖罪。
原來對東方杫說出這些話，用罪惡感控制他的人，就是眼前的姚越璘。而他口中的東方梧，便是東方杫的弟弟。
東方杫愣愣地搖頭，薄唇翕動：「不⋯⋯我沒忘⋯⋯」
「喂！你在說什麼贖罪不贖罪的鬼話？快說，你把我們關在這的目的是什麼！」羅葉實在聽不下去，這兩人自從拿起劍後就開起小窗，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麼，也插不上話，簡直把他和溫樂瑤晾在一旁。
姚越璘慢悠悠地看向他，不慌不忙：「反正你們已經被困在我設下的結界之中，無法離開，外界也感應不到裡面的情況，可說是我的囊中之物，我當然可以慢慢品嘗。怎麼，還是你想早點解脫？」他挑眉道。
「你這傢伙⋯⋯」羅葉皺眉，姚越璘那副傲慢又悠哉的態度著實令人火大，他以前到底是怎麼扮演周俊哲的？怎麼不去角逐奧斯卡？
說了落落一長串，姚越璘還是沒說出他的目的，看來這人也是耍嘴皮子一流的。
姚越璘朝羅葉的方向悠然抬手。「也好，就先從你開始熱身吧。前魔王陛下，睽違二十年，您必然生疏不少，現在既然有機會複習，可要仔細看好——」
他的掌心凝聚了一團黑霧，朝羅葉襲去。
東方杫手中的劍墜至地面。
他盯著地面，瞳孔因恐懼而放大，極力想控制呼吸頻率，卻仍無法抑制地喘著氣。
「欸，你在叫誰啊？魔王不是青梧嗎？」羅葉皺眉喊道。
周俊哲，不，眼前的紫髮男子將目光悠悠轉向羅葉，勾唇：「確實，但這位也當了十年的魔王陛下，由我親身服侍並指導。算起來，我和他的緣分比你們都還深。」
「你說⋯⋯什麼？」羅葉瞠目，滿臉不可置信。
東方杫是魔王？這怎麼可能？
羅葉看向東方杫，此刻他仍垂著頭，臉被一層陰鬱籠罩，半晌後顫抖著嗓子開口：「姚⋯⋯越璘？」
這個名字，他是萬般不願提起，十五年來卻有如夢魘一般纏著他不放，如影隨形。
時隔十五年，這人的聲音仍然深刻烙印在他腦海裡，時不時竄出來提醒他，他曾取了多少人的性命，甚至讓自己的父母親魂飛魄散。
是這人跟他做交易，將他推入萬丈深淵；是他告訴他東方梧死亡的真相，讓他銬上罪惡的枷鎖，再也無法脫身。
「正是微臣。」姚越璘語氣透著愉悅，俯身湊近東方杫的耳畔，輕聲道：「得知您沒有死，微臣甚是高興。雖然您只是個替代品，但在微臣心中，您依舊是值得尊敬的大人。」
在魔界，姚越璘的官職為太傅，負責隨侍魔王身側，教導魔王一切規矩禮儀，以及如何統領魔界，令上千萬魔族聽令於王一人。
當中關鍵，便是學習如何殺人，如何下狠手。
「看您重新拿起劍，微臣實在備感欣慰，看來昔日的教誨您並沒有忘記。」姚越璘瞟了眼地上的劍，視線又飄回東方杫身上。
東方杫壓抑住胸中翻騰的不安及焦慮，一聲悶笑。「永遠忘不了。」
將他關在滿是囚犯的牢內，在他眼前用盡各種殘暴手段凌遲他們，卻遲遲不給他們一個痛快，為的是逼他下手。
這些囚犯除了犯罪的魔，其餘皆是亡魂。魔界不知用了何種方法，攔截準備投胎的亡魂，將他們集中起來儲藏，吸取他們的精魂作為養分。殺了他們，便等於使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越早了斷，那些囚犯所受的折磨就越少。為了將他那無用的惻隱之心消磨殆盡，使他能扮演好令眾魔臣服的最高統治者，姚越璘每日在他面前上演同樣的戲碼，日復一日，他除了殺死他們，別無選擇。
每殺一個人，他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千金石壓著，沈重得喘不過氣，但在那之前，剝皮、斷肢、開膛剖肚，一幕幕殘忍至極的凌虐畫面早已佔據他的腦海，揮之不去，恐懼由肌膚滲入骨髓，啃蝕著他的全身。
每日，他只能在恐懼和罪惡間掙扎，最終將痛苦全數壓抑，深埋在內心深處不去觸碰的角落。
畢竟，他只是個替代品。他所代替的，是東方梧的身份。
根據姚越璘的說法，當年東方梧和他做交易，以人間的死亡作為代價，換取在魔界的五年壽命。適逢前任魔王駕崩，魔界無主，姚越璘讓他接任魔王一職，但五年的期限一到，東方梧就會死去。為了避免民心動盪，姚越璘對外封鎖消息，找了一個人來扮演東方梧。
他找上的，是東方梧的雙胞胎哥哥，東方杫。
是什麼原因讓東方梧願意放棄生命，只為換取五年的魔王生活？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在人間無盡的折磨與痛苦。
姚越璘告訴東方杫，當年東方梧生重病之時，是多麽的絕望與無助。他甘願放棄這樣的人生，到魔界生活，哪怕只剩下五年壽命。而造成一切痛苦的源頭，是他的家庭，他最親愛的哥哥。
他們沒能察覺他笑容底下的絕望，沒能及時拯救他，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陪在東方梧身邊最長時間的東方杫，是一切的罪魁禍首，要負起最大的責任。
『既然是你殺了他，那你就代替他活下去吧。』
姚越璘說，東方梧恨他。
他信了，縱使一切聽來多麼荒謬。因為他永遠忘不了，東方梧墜樓之前的微笑，是多麽溫柔，彷彿這才是真正的解脫。
既然他來不及彌補，就讓他代替弟弟承受苦痛吧。
『您連自己的弟弟都能毀去，現在要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應該更容易吧？』每當他有一絲猶疑，姚越璘近乎嘲諷的話語便會縈繞耳畔。
只要他下了一次手，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永無止境的，他的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而他越來越失去抵抗的理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抵抗。
在姚越璘的控制下，他早就成為了無情的殺人機器。
他封閉了所有情感，麻木地過了十年，並未料到這種代替東方梧的人生會突然迎來終點。
「若非尊上當年趕盡殺絕，我與您現在應仍維持著良好的師徒與君臣關係，您說是吧？微臣偶爾還是會想起輔佐您當魔王時，那段快樂的日子。」最後幾個字，姚越璘刻意放慢語調，語氣悠悠縹緲，別有深意。
那一天，魔界發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動亂，民間死傷無數，朝廷無數官員被狹持，據說這一切都是由現任魔尊一人所為。那人勢如破竹地闖進魔界宮殿，強大的威壓籠蓋四野，打算給東方杫一擊斃命。
再後來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是在文昌宮中醒來，身旁見到的，是他三年前在森林裡順手救下的白兔精。
聽白兔說，她在一個草叢堆中發現受傷昏迷的東方杫，簡單用藥草替他包紮傷口後，看見路過此地的文昌帝君，便上前請他幫忙。
後來文昌帝君將兩人帶到天界，替白兔精取了玲玲這個名字，又收東方杫為徒，將兩人留在宮中。
「但微臣也要告訴您，那位大人⋯⋯現在的青梧殿下比您更有慧根，完全不需要我每日費心教導，便把魔界治理得有條不紊，不安份者該殺則殺，行事果斷明快，這點是您需要學習的。」提到青梧，姚越璘的眸光似乎暗了些。
東方杫光是聽見姚越璘的聲音就頭疼，舊時不堪回首的記憶一幕幕浮上腦海，令他無法集中精神，吃力地深吸了口氣：「我已經不是魔王了，沒必要聽你說這些。」
姚越璘眉眼一沉，幽幽反問：「難道您忘了，自己為什麼要成為東方梧陛下了嗎？」
東方杫愣然。
「您難不成認為，躲到天界就可以抹去所有的罪過，當個乾乾淨淨的神明？容微臣提醒您一句，不僅弟弟，您還親手讓自己的父母魂飛魄散。」
東方杫攢緊拳頭的手止不住發顫，瞪大的眼裡盛滿了恐懼與絕望。
再次見到父母的那刻，是在魔界牢房裡。
他父母早已不認得他，被姚越璘當作酷刑表演的道具，最後同樣慘死在他手裡。
他親手殺死自己的父母。
姚越璘看見他的反應，笑得輕蔑。「看來您真的忘了，您是為了贖罪而活下來。沒有贖罪的人生，對您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溫樂瑤赫然想起，那天東方杫對小黑貓說的，他因為害死家人而必須贖罪。
原來對東方杫說出這些話，用罪惡感控制他的人，就是眼前的姚越璘。而他口中的東方梧，便是東方杫的弟弟。
東方杫愣愣地搖頭，薄唇翕動：「不⋯⋯我沒忘⋯⋯」
「喂！你在說什麼贖罪不贖罪的鬼話？快說，你把我們關在這的目的是什麼！」羅葉實在聽不下去，這兩人自從拿起劍後就開起小窗，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麼，也插不上話，簡直把他和溫樂瑤晾在一旁。
姚越璘慢悠悠地看向他，不慌不忙：「反正你們已經被困在我設下的結界之中，無法離開，外界也感應不到裡面的情況，可說是我的囊中之物，我當然可以慢慢品嘗。怎麼，還是你想早點解脫？」他挑眉道。
「你這傢伙⋯⋯」羅葉皺眉，姚越璘那副傲慢又悠哉的態度著實令人火大，他以前到底是怎麼扮演周俊哲的？怎麼不去角逐奧斯卡？
說了落落一長串，姚越璘還是沒說出他的目的，看來這人也是耍嘴皮子一流的。
姚越璘朝羅葉的方向悠然抬手。「也好，就先從你開始熱身吧。前魔王陛下，睽違二十年，您必然生疏不少，現在既然有機會複習，可要仔細看好——」
他的掌心凝聚了一團黑霧，朝羅葉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