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前案/對終有一天能共感的你，毫不含蓄的說吧(完)

「如果一直說著只有妳能看的到的未知，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有一丁點的說服力。」

幽暗石牢中所搖曳的燭火，就算出現鬼魅也毫不稀奇。

「即使如此，我的占卜都是真的喔。」

一名少女，穿著充滿青草氣息，帶有黑紋刺繡的大衣，身形雖溶入了黑夜中卻面帶微笑，正向毫無實體的幻影，訴說著非為世間所能理解之事。

「可若是作為靈媒師的妳占卜真的有效，就會曉得一旦部落翻過山頭便會遇到曾經有被我受肉過的國王所創的盛世王朝才對。」幻影搖搖頭說：「不，或許妳已經勸過了，卻沒辦法阻止吧。」

「並不是能看到將來就能阻止命運。」靈媒師面露無奈的說：「若不探索就找不到水草可以飼養牲畜，既然東方的王朝過於強大，部落就只能往西行尋找機會了……兩難之下，就算大家都知道我的預言非常準確，但還是沒辦法讓族人聽進去呢。」

正確的意念，無法傳達給所有人嗎？

「我能感受到妳有應運而生的魔識……可以說是『未知魔識』吧，這就代表妳其實有辦法強硬的勸告族人不要朝這裡邁進，避免滅族才對。」

「……是呢，若是藉著『報應』、『神明』這些東西，或許就能說服吧……可是啊，部落因為一介小女子的決定而成功避開危險，族長想要繼續維持原本的權威與團結就會變得很困難了。」

看著若有所思的靈媒師，幻影仍然無法理解。

自己見識過不少粗暴揮舞權力的昏君，因此他非常清楚，就算是邪曲的決定也能令人遵守。

既然如此，比惡行正確的事實與善行，應該要更該為人所接受才對。

然而到底哪裡出了錯誤，才讓靈媒師為了維持古老傳承下來的權力結構，進而做出錯誤的選擇呢？

真是一道愚問。

問題的答案早在幻影的心中。

握有真理與善意並不代表甚麼，最後決定說服的因素，終究還是回到現實的各式暴力。

在這個時代已經遁入『權力』的暴力迷識，非常清楚這是自己造成的。

「……喂，未知魔識。」

「……我嗎？」靈媒師一愣，隨後說道：「我的名字叫方苿。」

「太麻煩了，就叫妳未知魔識。」

封閉的牢房中，吹拂一陣空穴來風。

幻影陡然在咫尺距離現身，並直視著靈媒師的雙眸。

「我對妳非常感興趣……要讓我受肉嗎？」

是要附身在自己身上的意思嗎？方苿秀麗的臉龐清楚意思，卻不解深意：「雖然很喜歡與你這樣談心，但為什麼突然……」

「對接受暴力的人，產生點好奇了。」只露出臉龐，身形毫無實體的幻影，於少女耳邊細訴說道：「不被我的氣氛蠱惑的人非常稀少，而且，雖然只有一點，但妳的未知魔識似乎能預測些許未來。」

「……的確你散發著令人畏懼的氣息，但恐怕是因為，我一直面對著未知，才不感到恐懼吧。」方苿露出柔和淡薄的微笑後，再次問道：「幻影先生是需要了解些什麼嗎？」

「……」

難道說，幻影也也像是人類的煩惱嗎？

方苿輕眨雙眼，靜靜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單單只是存在便造成了封建及莊園，阻塞人們心靈上的發展。我只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干涉人們的意志。」幻影無奈笑道：「明明是暴力的化身，是絕對力量的擁有象徵，但卻萌生不符合自己的想法呢。」

「……可以喔。」

不關乎任何給予及獲取，也沒有任何的權力與強迫。

僅僅在心靈交流層面上，靈媒師娓娓說道：

「我的未來似乎會被當作魔女，客死在這異鄉之中。但若在處刑到來的那天前，如同流星一般轉瞬即逝的生命，虛無飄渺的占卜及預言能夠在你所經歷的荏苒時光中，成為微小的路標的話……」

「……只是想要依附在毫無地位的人物，瞧瞧其他事物而已，要是覺得妳的餘生能改變我的話，也未免太過自大了呢。」

「但會對我說出來那種想法，你的心底，也在期望著變化呢。」

「除了我自己外，沒有人能說服我。」

雖然幻影總是高高在上的說著。

但方苿感受到了。

就算是不可思議的怪物，也在迷惘，也對自己的存在與誕生持續懷疑，並且想要做出改變。

「為迷惘的族人指引道標，是我的職責。」輕按自己的胸前，靈媒師寧靜說道：「在開始受肉於我之前，要不要讓我為你佔一卜呢？」

「呃……」突然的提議讓幻影愣了一下：「沒有工具也能占嗎？」

「只需要感受到空氣，就能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方茉的雙手緩緩捧起在自己前方看不見的怪物，嘗試用自己的皮膚，描繪對方身形的輪廓：「占卜也是這麼回事，雖然會隨著知道的消息提升靈驗程度，但光憑直覺的話，我還能說出模糊的預言呢。」

「……聽起來，並不怎麼依賴信仰的神明呢。」

「是生活的睿智喔，只是不被理解，只能以祖靈來代替，很可惜呢。」方苿微笑說：「占卜需要名字，我還不知道幻影先生的名字呢……有名字嗎？」

「……『暴力迷識』。」幻影說道：「沒有其他稱呼，不過對不是人類的我，現在占卜應該沒有用吧。」

「那麼，我也一併替你命名吧，為降誕於世的嬰兒賦予人生意義的名字，也是我常常做的事情呢。」

「都說，占卜對不是人的我……」

「今天將會是你全新的開始，我有這樣的預感喔。」

方苿朝著牆壁唯一通風的窗口，望向幽暗清澈的天空。

自己的靈感滿溢於心靈之外，如同環繞著月亮的月暈一般。

真是個，好日子。

「那麼，仔細聽清楚了。」

少女微微闔上眼睛，放鬆全部的心神。

「目視人類外在身骸的同時，也注意心靈無數道桎梏……你的名字，就這麼決定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