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23·十日而亡 03

本章節 4040 字
更新於: 2023-08-20
然而,事態發展得比想象中要快。

在第四天,巫祭華的情況徒然惡化,傷口感染並伴隨高燒,躺在妖馬的火焰中奄奄一息,對外界毫無反應。

空唯嘆默默地靠在牆上,晁吝在他的身邊密切注視著,把照顧巫祭華的事情交給那邊的女性同胞們。

他的腦子裡另有想法,可以把未到日期卻惡化掉的巫祭華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不過現在是不適合去做的,因為這個想法是除了他之外,絕對會得到所有人的反對。

但是,看著巫祭華蒼白的嘴唇和燒紅的臉,他的心裡怎麼不可能難受,但是看過手臂上清晰的燒灼紋路,他只好硬下頭皮,等到入夜後主動要求守夜,得到單獨和巫祭華相處的機會,然後暗中施行。

而現在,能看到的是巫祭華連咽下一口水都非常困難。

指揮部里一直由晁吝和她在運轉,和虹光一起無法在這裡多逗留,但安梟燁會留下,聽說過一會後,爾源會從指揮部里趕回來。

這麼一想,似乎很久沒有見到過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了。

巫祭華偏過頭,拒絕從安梟燁手中的勺子里汲取水分,即使仍舊口乾舌燥,但是她只想睡會。因為傷口感染,她的衣服要比之前更早的濕透,顏色暗沉的血仍舊在黑色的衣服上顯露出一大塊污跡。

安梟燁不能輕易地給巫祭華換紗布,她只得將新紗布綁在衣服外面,然後再鋪上墊片,最後才蓋上了毯子,在妖馬的火焰中勉強能溫暖一些。

即便如此,巫祭華的高燒還是會讓她渾身發冷,人類的藥物吃下后沒有見到多少作用,她面容潮紅,呼吸略微困難的粗重。

繼續惡化的話,所謂的十天根本就是妄想,身體的率先崩潰是無法激發墮落的。

更何況,空唯嘆願意鋌而走險。

他靠著牆盤腿坐下,安梟燁睡在了巫祭華的身邊讓他很不爽,如果能在白天內完成計劃肯定是好,寧可早也不要拖到難以施救的境地。

為此,他忍不住嘆氣,將後腦貼到牆上,閉目養神一會,若巫祭華的狀況更加糟糕,他手腕上的鎮魂鈴會有所表現。到時候實在不行,哪怕要對安梟燁實行不好的手段也要去搭救巫祭華,這是必須的。

他似乎聽到了牆壁里水管流淌過熱水的聲音,自從調高了暖氣的溫度后,經常覺得自己的聽力出現了毛病。他沒有想過是不是犼血統的問題,只是認為這個聲音實在的聒噪,恨不得一拳打入牆內將水管彎斷。

幸好爾源開門的聲音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不然可能真的會當場發作。他避開爾源的目光,用腦袋敲了一下牆,希望能把另一邊的風骨吵醒。

悶聲作大死,他挺喜歡這個作死的方式,最好可以讓風骨過來和自己聊個天。

「你的臉色蒼白,空空,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爾源脫下外套,隨意抓了下亂掉的亞麻色的發,帶起的一點翡翠綠如同沙粒般揚起,在他的頭頂形成一片塵埃。

「不,應該是這種什麼都做不了的……怎麼說呢……困擾吧……」空唯嘆把手指交叉在一起,低下頭盯著地面,數著腳邊的木地板具體有多少塊,「她的情況惡化了,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在什麼時候起,變得如此矯揉造作了?」爾源隨手關上風骨所在房間的門,防止自己不經意提高的聲音吵醒了這個嗜睡的傢伙,「如果想到了什麼,就儘管放手去做吧,後果什麼的,或許還沒有後悔來得嚴重。我讓安梟燁去休息,你要是有什麼想做的請務必抓緊,但後果什麼的,還是順便想一下比較好。」

空唯嘆呆住,在爾源話音落下后,的確走到了安梟燁的身邊,伸手拍了拍,在安梟燁迷糊過來時蹲下身子。兩個人交談了很長時間,最終安梟燁起身去隨便找了張床倒下,而爾源在安梟燁離開的地方站了一會後,給了空唯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然後裝作打電話的樣子,一路穿過書房,去主卧的飄窗那裡曬太陽。

這樣,給予了空唯嘆足夠個人的時間和空間來做他想要去做的事情,為此,他十分感謝爾源,讓他節省了許多時間,也使巫祭華減少一定的受折磨時間。

他站在兩米線上,試想著方案的可行性,這個方案不好執行,但說不定在成功后能夠打破閻王設下的禁令,尤其是在巫祭華吃掉他的靈魂之後。

沒錯,他要讓巫祭華吃到自己三魂六魄的之一。

分裂靈魂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前提是他需要讓犼的部分來接管身體,這樣他蒼色的眸會褪色為原本的黑,將力量反噬到靈魂上,把最不牢固的一魄剝離出來,然後餵給巫祭華吃下,對於地府里的存在,靈魂永遠是最佳良方。

閉上眼,深入內心,看到另外一個蒼髮蒼眸的自己,穿著帝王之服,目光凌烈地相交。「你終於來找我幫忙了。」犼這樣說,嘴角斜向上彎曲,抬手之間,蒼火如皓月般皎潔。

「我需要你的力量。」空唯嘆伸出手,「現在這副身體由你支配,只是希望你接手后,不要傷害我記憶里認識的人。」

「這可說不好,你認識的這些驅魔人,只會傷害你。」犼的笑容玩味,他非常的不苟同另外一個身為人類的自己,「人類啊,就是多愁善感,喜歡的話,直接奪走就是,更何況那個女人只不過是區區掌燈人,地府里一抓一大把,何必拼上自己會消失的危險?」

「因為,她是巫祭華,獨一無二的、被授權使用地府火的巫祭華,我所認識的掌燈人中最厲害的那一個。而你同樣只不過是只野獸而已,我們終將合二為一,所以,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去完成對你無害的事情呢?」空唯嘆直接反問,眯起眼睛表現出主人的模樣,將右手探向身後握住刀柄,「反正都是要做的,在做之前卻要廢話那麼多不累嗎?」

「嘖,人類啊……」犼搖著頭向前走幾步,貼近空唯嘆的面容,兩張幾乎一樣的面容隱隱有融合的趨勢,「真不想承認和你是同一個人啊……」

「同感……」眾多色光線拉扯在兩個人的面容上,模糊了輪廓,空唯嘆抓住了犼的手臂,「你這種傢伙,還是隱藏在黑暗裡比較好。」

犼嗤之以鼻,然後猛地鑽入了他的身體,身影搖晃間慢慢地融合,穩定之後,覺得渾身振奮起來,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慾望。

空唯嘆搖搖頭,睜開眼睛,神情淡漠地踏入,電流從全身過一遍頓覺清醒,他不顧妖馬的反對,抱起巫祭華靠在自己的腿上,從口袋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小不鏽鋼勺子,輕易敲開巫祭華沒有緊閉的口。

這時,妖馬起身,身上的烈焰發出駭人的燃燒聲,充滿在客廳里,甚至點燃了沙發的亞麻布套和差不多材質的窗帘,在天花板上留下煙熏火燎的黑色印跡。

他不可能因為一匹妖馬發怒就放下巫祭華不管的,因此在小心地裝好勺子后,直接將巫祭華抱起來,輕小的身體靠在胸前幾乎沒有重量,然後小心地從背後抽出打刀,使得巫祭華處在他的防護圈內。

——無論是誰,都不能從他的手中奪走巫祭華。

巫祭華呼吸吐出的熱氣落在他的臉側,滾燙的額頭貼在脖子上,離開了妖馬的火焰,巫祭華在抖個不停,他必須速戰速決。

打刀上點燃的蒼色火沖開了妖馬的紅色,以更強大的力量壓制將其壓制住。這匹妖馬只不過是小火鳥的聚集體,他的刀在穿過妖馬不靈活的馬身時,奔騰的火焰把其中的關聯性破壞,讓妖馬重新變成眾多的小火鳥,失去聚能的火焰后,羽毛鮮亮的小火鳥驚惶失措地在客廳里亂撞,在牆壁上留下更多燒痕。

僅此一招,便一勞永逸。

他牽動了一下嘴角,斜過目光穿過亂彈的小火鳥,看向剛剛停步的千星解和安梟燁,眼睛的深處亮起蒼色的光,快速地蔓延、充滿,直至完全變為蒼色。

「你在做什麼?」千星解握緊了巫祭華的木杖,符文亮起有隱約要彈出薙刀的架勢,「放下巫祭華,也許我們能夠重新認識一下你的身份問題,然後給你個好歸宿。」

「不,在小華墮落之前,暫時由我保管一下。」空唯嘆一手抱緊了巫祭華,另一手用刀尖指著千星解,「你這個在學習期的掌燈人,我勸你最好讓個路。」

「嘁,誰在乎你怎麼想。」千星解原地消失,瞬移到空唯嘆的身後,薙刀破空而出,從空唯嘆及時抵擋的刀刃上擦過,刮擦出的聲音摻雜入她咬牙切齒聲中,「既然你想要巫祭華,那奪走的方式算什麼男人。」

「因為啊,只有我會想出方法救小華的命。」空唯嘆慢慢地向窗口的方向移動,目光描繪出的屏障把千星解的薙刀彈開,「你是不能阻止我的。」

「但,總有人會打敗你。」安梟燁的聲音平靜如水,剛剛掛掉電話的她通知了晁吝,對於指揮部來說,空唯嘆這種變了性質的存在已不是驅魔人,下手除掉是分分鐘的事情。

空唯嘆厭惡地「嘁」了一聲,步步後退,抬手凝固住所有的人,包括到處亂撞的小火鳥,全部停滯下來,只有勉強能動的眸,看著空唯嘆收起了刀,眼神高傲地把所有人一一看過,諷刺的意思溢於言表。

懷抱中的巫祭華咕噥了一句什麼,聲音打顫得含糊不清,他低下頭親吻了一下巫祭華的額頭,低聲說明馬上就會沒有事了。這次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但是他卻繼續選擇走窗戶。

——因為巫祭華會喜歡走窗戶這個選擇的。

打開窗戶后,灌入的冷風帶動起窗帘及上方垂下的透明珠子叮噹作響,夾雜著雪花撲面而來,打在皮膚上刺痛。

似乎吃到了巫祭華的幾根頭髮,不過他不會在意的,展開的蒼色火焰翅膀被疾風吹得凌亂,呼吸出的白霧甚至能憑空快速凝結出冰花。

他踏出窗戶,餘光里看到了爾源的翡翠綠一掃而過,解除停滯的法陣在展開,他剩下的時間沒有多少,不過足夠了。因而,抬起手,沒有轉頭的對爾源告了個別,然後從窗戶一躍而出,在灰色的天空上,留下一抹蒼色的印記。

如果說,離開一些被別人耳熟能詳的地方后,應該去哪裡停留的話,自然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了。

比如說,巫祭華生前居住過的房子。

他在半空中停頓,盯著下方的雙拼別墅,再看了一眼懷中的巫祭華很是安靜,便緩緩地降落下去,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腳印。

他的翅膀向前收攏,圍繞在巫祭華的身上形成一條舒適的毯子,幫助高燒的虛弱身體抵抗更多的寒冷。為了防止巫祭華會在醒來后產生抵觸的心理,他在埋入別墅內后,腳下浮現出一個光圈,稍作停頓之後擴散向四處,把整個別墅掃描了一遍,然後做了簡單的外表還原,形成一個獨立的封閉空間。雖然不是本質上的改變一切,但從視覺效果上還是不錯的,至少不仔細看的話是難以發現破綻的。

就是這裡,是最合適的地方。他用火焰圍繞出簡單的躺椅,不去在意腳下的地毯上具體哪裡有血跡,反正現在是看不見的。

犼的火要比妖馬的溫度高上許多,對於巫祭華來說是有益的。看著巫祭華的模樣,他略微地放鬆一下,然後把巫祭華放到躺椅之上,從外面看來只不過是在破敗的別墅里增加了幾條符文火焰帶,但是他依然要警惕有人會闖入這裡。

待放置好無形的警戒線之後,他直接坐到了看起來還不錯的地毯上,握住了巫祭華的手,默默地嘆氣。

如果,在靈魂不完整后暴走的話,巫祭華一定會殺了自己的吧?

可,又能怎樣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