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口煮咖啡館
本章節 4351 字
更新於: 2023-08-20
篤、篤、篤，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回響在靜寂的走廊上。急促的腳步聲能聽出鞋子的主人似乎有些著急，而後又嘎然而止。
蘇若塵的辦公室門被猛然推開，還伴隨著一股猛烈的風勁。「蘇若塵！」
男子摘下方框眼鏡，揉揉額頭，靠上椅背。「妳還是一樣不喜歡敲門。」
破門而入的女子怒目橫眉，將一疊資料扔在他桌上。「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蘇若塵看都不看一眼，勾起慵懶的笑。「我推薦林靖出賽金墨獎，有什麼問題嗎？」
「我之前警告過你不要妨礙我。」季無嵐咬咬牙。「我已經決定要讓葉雪瑤出賽了，林靖這邊我不會答應。」
「嗯，可是今年好像是我們兩人負責比賽事務，我不需要妳的同意。」蘇若塵闔上筆電。「如果妳只是來表演潑婦罵街，請妳出去。」
「葉雪瑤沒有父母。」季無嵐冷不防說道。「我想幫助她，你這是在剝奪弱勢家庭的機會。」
「所以這就是四年都不讓林靖出賽的理由？因為她父母雙全？」原本輕挑的笑容驟然冷了下來。「你關心葉雪瑤，那誰來關心林靖？」
「你才不是關心林靖，她只是個人選。」女子惡狠狠道。「一個用來和我競爭的道具。」
碰！
蘇若塵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站起身。
滑輪靠椅因為這股的推力撞上牆，發出不小聲響。
季無嵐盛氣凌人的模樣明顯收斂，小退了一兩步。
不只季無嵐，連蘇若塵都被自己的行為嚇到，現場的空氣凝滯了好些秒。
蘇若塵極力壓抑急促的呼吸，維持聲調的平穩。「季無嵐，妳出去。」
季無嵐沒有動，只是眼眶發紅地盯著男人。
「我們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蘇若塵把桌上的資料疊好，在桌面敲兩下後遞還。「我沒必要承受妳不合理的情緒。」
就算之前交往的時候，他也不該承受，但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我不會輸的。」季無嵐低語道，把紙張扯回來。紙張在空氣中發出刷刷聲響，宛若無形的兵戈交鋒。
看著女子故作挺直走向門邊的身影，蘇若塵忽然想起有件事沒問。「最後一件事，妳怎麼知道我辦公室的密碼？」
「你密碼根本都沒換，是我們領養貓的那天。」季無嵐頭也不回，這次卻記得帶上了門。
蘇若塵靠回椅子上，哎呀一聲搔搔頭。
「確實是沒想到妳還記得……」
§
這幾天，林靖一直都感覺到微妙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最初，她還以為只是壓力過大的錯覺，可當節數多了，她越來越肯定自己的直覺。
「欸欸欸，小公主在看妳。」李思語傾向林靖，用眉頭點點右前方。
林靖順著她點的方向望去，立刻與一雙畫著誇張眼線的大眼對視。對上的那一刻，少女也不害臊，無聲的抬抬下巴，發出無聲的哼。不等林靖反應，對方已經轉頭回前方，留下一顆深色的大波浪後腦勺。
林靖感到莫名其妙，但同時發現多日以來感受到的視線消失了。「我是哪裡惹到她？」
「聽說她也報名了金墨獎。」李思語咧開嘴。「把妳當假想敵呢。」
「哦……」林靖感覺自己只是躺著也中槍。
小公主當然不是她的名字，她原本叫葉雪瑤，和林靖同屆。身邊總是有人簇擁著，是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小公主。這樣的生活方式與林靖實在是天差地別，因此平時也不會有太多互動。
葉雪瑤已經轉回繼續與自己的騎士團聊天，林靖他們自然也繼續做自己的事。等到走廊傳來喧鬧聲，立刻知道是這堂課的老師來了。
會有這麼大陣仗的歡迎，自然是蘇若塵的課。
雖然沒有上禮拜誇張，但逗留走廊等蘇老師走過的人還是不少，簡直就像在追星一樣。李思語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座位跑去最前排拍照，想必過不了多久，校園論壇就再新增一篇：「直擊，蘇老師新鮮上課照！」
林靖還沉浸在上禮拜咖啡廳見到他的那件事裡。她還是不敢相信蘇老師明明剛來，就能在一眾女學生裡如魚得水。
直到一罐深藍色的水壺放在她桌上，林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
順著放在水壺蓋的手往上看，林靖的視線終於移到蘇老師笑著的臉上。「啊？」
「林同學，老師想請妳幫忙去買杯咖啡。」蘇老師指指水壺。「沒有咖啡我沒辦法認真上課。」
林靖現在才發現自己上禮拜簽的不是比賽報名表，是賣身契。
她盡量說服自己無視身邊來自李思語的那道羨慕目光。「老師沒有助教嗎？」
「對呀……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才發現申請助教的時間已經過了。」蘇老師裝出愁眉苦臉樣。「看完大家上禮拜的作品，我發現書法班裡只剩下林同學的程度超前太多，聽了我的課等於白聽，如果這位善良的林同學可以……」
「好，我知道了。」班上多數人的目光已經集中到林靖身上，她連忙出聲打斷。「我去買咖啡。」
「那就謝謝妳啦。」蘇老師立刻眉開眼笑。「我只喝三口煮咖啡館的，拿鐵咖啡，全糖感謝。」
林靖忍住翻白眼的慾望。還挑店！
儘管李思語非常熱心地想要「為師服務」，但過於慘不忍睹的書法線讓她被蘇老師強留了下來。於是林靖只好拎著蘇老師的保溫瓶，在眾目睽睽下出發了。離開教室前，她聽見葉雪瑤又哼了一聲。
真的不是她的錯啦。
三口煮咖啡館就在校門口一段路的不遠處，與其他光鮮亮麗的連鎖咖啡廳不同，這間店顯得相當陰暗，因此林靖從沒走進去過。身負蘇老師重任，她只能深吸一口氣，無奈推開店門。「打擾了。」
意料之中，店裡一個人都沒有，卻開著涼爽的冷氣。
店裡空間狹小，多數空間都貼著沒見過的樂團海報，就像是傳統的地下酒吧場景。她忽然很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走錯地方。櫃台同樣也並排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藏品，有漂亮的雕塑狗，木製葫蘆，但也有詭異的骷髏頭……
林靖低著頭端詳，直到自己撞上一堵牆。「要什麼？」
「啊！」她嚇得往後退，撞上藤木座椅，發出一連串不小的碰撞聲。
稍微平復以後，她發現那人還站在原地不動，只是盯著她。出聲的是一名高大的男子，雙臂刺著一龍一鳳，臉上凶神惡煞。雖然這間咖啡館已經足夠詭異，但會遇上黑幫還是始料未及。
「要什麼？」男子重複道。
林靖愣了愣，這才發現男子穿著咖啡館的圍裙。原來他就是店員啊。「我要一杯拿鐵，全糖。」
見到她拿出藍色保溫杯，黑幫大哥露出瞭然的表情。「幫蘇若塵買的啊。」
「麻煩您了。」林靖遞上保溫杯，又覺得剛才的大驚小怪十分不禮貌。「不好意思。」
男子已經回到工作台煮咖啡，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
林靖端坐在藤椅上，店裡一時間只剩咖啡機運轉的喀拉聲。「那個，這家店只有您……？」
「嗯，我就是店長。」男子回道。「客人不多，蘇若塵從學生時代就是常客了。」
林靖哦了一聲表示理解。
三口煮咖啡館的店長話不多，但說話的風格倒是讓林靖想起遊戲裡見過的一個人。這樣回想起來，好像挺熟悉的。
「給妳，謝謝惠顧。」當林靖回過神來，保溫杯已經放到玻璃桌上了。
「咦，不用付錢嗎？」話說蘇老師好像也忘記給她錢了。
「不用，他存了幾千塊在我這。」店長轉頭回到簾幕後。
這店長還真有個性……
既然已經拿到咖啡，林靖也沒有多留的理由，靠好椅背走出店外。至於聲音相像這件事她也拋諸腦後，畢竟世界這麼大，應該是她的錯覺吧。
等到她回到班上，蘇老師恰巧正在講台上講解字體。「各位看一下這一撇，雖然收筆講求力道，但不可以太過僵硬。」
林靖站在後門，看著黑板上那張稿紙，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認真觀察蘇老師的書法字。
儘管是直立著寫，書法字體並沒有歪斜，端正漂亮。可能是為了教學，林靖能看出字中隱約帶著拘束感，能感覺出蘇老師是比較擅長於草書的人。今天的第三次，林靖再度感受到那股似有若無的熟悉。
「我們的咖啡小天使回來啦，辛苦妳了。」蘇老師注意到林靖在門口看傻了眼，招招手要她過去。
又一次，林靖不情不願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她是真的希望蘇老師可以讓自己低調點，不然自己早晚會被他的某個迷妹殺掉。
好的，她又注意到葉雪瑤投來的視線了。
好在蘇老師沒多說什麼，接過水壺後便示意她可以回到座位上去。林靖發現自己無法阻止思緒飄回看見他在咖啡廳裡笑得開心的那幕。
蘇老師是對每個人都那麼好嗎？她不敢狂妄地說自己在蘇老師心裡是特別的，卻忍不住很不是滋味。
她覺得自己很糟糕，竟然會因為蘇老師願意當她的指導老師就希望自己在他心裡是特別的。可是蘇若塵是老師，向每個學生付出關心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還是來想想校內選拔的事情吧。」林靖自言自語道。
校內選拔對比全國比賽還是算簡單的，甚至能說只是走個過場。參加的學生在教室裡依照題目要求寫出相對應的文字到宣紙上，純純就是在評比學生對書法字的掌握能力。林靖總是提早交卷，因此不知道往年其他同學寫得怎麼樣，但現在想起來才發現這根本就只是在走過場。
畢竟沒有指導老師的她，早就被蒙在鼓裡失去了資格。
想到之前還會刻意用篆書或隸書來寫，林靖就覺得自己很傻。
「妳幹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到林靖的臉色精彩紛呈，本來志不在書法的李思語馬上低聲問了起來。
「我上禮拜看到他被一堆女生簇擁著，在咖啡店。」林靖本來想講書法的事，這句話卻有自己想法似地蹦了出來。
「哦哦，是不是妳傳訊息跟我說他是渣男那時候？」李思語立刻瞭然。「他好像跟每個同學都很好。」
林靖猛然抬頭。「妳早就知道了？」
「畢竟作為蘇老師後援會會長，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李思語頗得意道。「嗯，如果妳很在意的話可以去問蘇老師啊。」
問蘇老師這種事情，還不如先等天塌下來。
「那他有過……」林靖收住口，忽然覺得問蘇老師有沒有女朋友這件事好像不太適合。「呃，他是屬於那種好好老師類型嗎？」
「我知道妳要問什麼。」李思語忽然變得神秘兮兮。「蘇老師的緋聞特別多，但都沒有實證，就是屬於那種中央空調。」
林靖內心浮現的不是冷氣機，蝴蝶舞動的身影在她眼前翩遷。「萬叢花中一點綠……」
「哎喲，講話像個中文系一樣文謅謅的。」李思語似乎忘記在場同學都是中文系這件事。「雖然在老師時期的緋聞沒有，但是學生時代反而有。」
儘管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林靖卻忍不住湊近了聽。
「他和季老師──大學時代好像交往過。」看著李思語自信滿滿的樣子，要不是林靖上禮拜才看到蘇老師與季老師在走廊對峙，自己差點就信了。
「他們？不像吧。」從季老師看蘇老師的樣子，簡直像什麼世紀大仇敵。而且現在兩個老師都推派自己的參賽人選來看……
雖然現在有點太晚，但林靖悟了。
她和葉雪瑤，不會是被兩個老師當槍使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等林靖回過神，自己已經被重重人影包圍。她並沒注意到下課鐘已經響了。
「你們幹嘛啊。」沒受過這麼大陣仗的歡迎，身為林靖發言人的李思語提高聲調。
林靖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葉雪瑤面對面。
葉雪瑤之所以被稱為小公主，並不只是因為那身公主病，而是連長相都酷似公主。班上曾傳過她是混血兒，林靖並沒去關心是真是假，但她的膚色的確比全班都白出一截。雖然髮色不知道是不是染成棕色還是天生的，但葉雪瑤的確擁有擔當得起公主的姿色。
林靖自認沒做過虧心事，靜靜看對方接下來想做什麼。
「就是你要跟我競爭金墨獎的名額？」葉雪瑤假裝漫不經心地拿起林靖上課隨手寫的書法稿。「這種字也想和我……」
她忽然像是噎住般停住話語，著魔似的盯著紙上的文字。「這種字也……」
「太好看了！哼！」葉雪瑤放下紙，轉頭大步離開，留下矇圈的林靖。
林靖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李思語。「她是怎樣……」
「看來妳傷到小公主自尊囉。」李思語呵呵笑道。
身為躺平派卻再度遭遇飛來橫禍的林靖只想雙掌合十。
罪過啊！
蘇若塵的辦公室門被猛然推開，還伴隨著一股猛烈的風勁。「蘇若塵！」
男子摘下方框眼鏡，揉揉額頭，靠上椅背。「妳還是一樣不喜歡敲門。」
破門而入的女子怒目橫眉，將一疊資料扔在他桌上。「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蘇若塵看都不看一眼，勾起慵懶的笑。「我推薦林靖出賽金墨獎，有什麼問題嗎？」
「我之前警告過你不要妨礙我。」季無嵐咬咬牙。「我已經決定要讓葉雪瑤出賽了，林靖這邊我不會答應。」
「嗯，可是今年好像是我們兩人負責比賽事務，我不需要妳的同意。」蘇若塵闔上筆電。「如果妳只是來表演潑婦罵街，請妳出去。」
「葉雪瑤沒有父母。」季無嵐冷不防說道。「我想幫助她，你這是在剝奪弱勢家庭的機會。」
「所以這就是四年都不讓林靖出賽的理由？因為她父母雙全？」原本輕挑的笑容驟然冷了下來。「你關心葉雪瑤，那誰來關心林靖？」
「你才不是關心林靖，她只是個人選。」女子惡狠狠道。「一個用來和我競爭的道具。」
碰！
蘇若塵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站起身。
滑輪靠椅因為這股的推力撞上牆，發出不小聲響。
季無嵐盛氣凌人的模樣明顯收斂，小退了一兩步。
不只季無嵐，連蘇若塵都被自己的行為嚇到，現場的空氣凝滯了好些秒。
蘇若塵極力壓抑急促的呼吸，維持聲調的平穩。「季無嵐，妳出去。」
季無嵐沒有動，只是眼眶發紅地盯著男人。
「我們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蘇若塵把桌上的資料疊好，在桌面敲兩下後遞還。「我沒必要承受妳不合理的情緒。」
就算之前交往的時候，他也不該承受，但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我不會輸的。」季無嵐低語道，把紙張扯回來。紙張在空氣中發出刷刷聲響，宛若無形的兵戈交鋒。
看著女子故作挺直走向門邊的身影，蘇若塵忽然想起有件事沒問。「最後一件事，妳怎麼知道我辦公室的密碼？」
「你密碼根本都沒換，是我們領養貓的那天。」季無嵐頭也不回，這次卻記得帶上了門。
蘇若塵靠回椅子上，哎呀一聲搔搔頭。
「確實是沒想到妳還記得……」
§
這幾天，林靖一直都感覺到微妙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最初，她還以為只是壓力過大的錯覺，可當節數多了，她越來越肯定自己的直覺。
「欸欸欸，小公主在看妳。」李思語傾向林靖，用眉頭點點右前方。
林靖順著她點的方向望去，立刻與一雙畫著誇張眼線的大眼對視。對上的那一刻，少女也不害臊，無聲的抬抬下巴，發出無聲的哼。不等林靖反應，對方已經轉頭回前方，留下一顆深色的大波浪後腦勺。
林靖感到莫名其妙，但同時發現多日以來感受到的視線消失了。「我是哪裡惹到她？」
「聽說她也報名了金墨獎。」李思語咧開嘴。「把妳當假想敵呢。」
「哦……」林靖感覺自己只是躺著也中槍。
小公主當然不是她的名字，她原本叫葉雪瑤，和林靖同屆。身邊總是有人簇擁著，是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小公主。這樣的生活方式與林靖實在是天差地別，因此平時也不會有太多互動。
葉雪瑤已經轉回繼續與自己的騎士團聊天，林靖他們自然也繼續做自己的事。等到走廊傳來喧鬧聲，立刻知道是這堂課的老師來了。
會有這麼大陣仗的歡迎，自然是蘇若塵的課。
雖然沒有上禮拜誇張，但逗留走廊等蘇老師走過的人還是不少，簡直就像在追星一樣。李思語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座位跑去最前排拍照，想必過不了多久，校園論壇就再新增一篇：「直擊，蘇老師新鮮上課照！」
林靖還沉浸在上禮拜咖啡廳見到他的那件事裡。她還是不敢相信蘇老師明明剛來，就能在一眾女學生裡如魚得水。
直到一罐深藍色的水壺放在她桌上，林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
順著放在水壺蓋的手往上看，林靖的視線終於移到蘇老師笑著的臉上。「啊？」
「林同學，老師想請妳幫忙去買杯咖啡。」蘇老師指指水壺。「沒有咖啡我沒辦法認真上課。」
林靖現在才發現自己上禮拜簽的不是比賽報名表，是賣身契。
她盡量說服自己無視身邊來自李思語的那道羨慕目光。「老師沒有助教嗎？」
「對呀……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才發現申請助教的時間已經過了。」蘇老師裝出愁眉苦臉樣。「看完大家上禮拜的作品，我發現書法班裡只剩下林同學的程度超前太多，聽了我的課等於白聽，如果這位善良的林同學可以……」
「好，我知道了。」班上多數人的目光已經集中到林靖身上，她連忙出聲打斷。「我去買咖啡。」
「那就謝謝妳啦。」蘇老師立刻眉開眼笑。「我只喝三口煮咖啡館的，拿鐵咖啡，全糖感謝。」
林靖忍住翻白眼的慾望。還挑店！
儘管李思語非常熱心地想要「為師服務」，但過於慘不忍睹的書法線讓她被蘇老師強留了下來。於是林靖只好拎著蘇老師的保溫瓶，在眾目睽睽下出發了。離開教室前，她聽見葉雪瑤又哼了一聲。
真的不是她的錯啦。
三口煮咖啡館就在校門口一段路的不遠處，與其他光鮮亮麗的連鎖咖啡廳不同，這間店顯得相當陰暗，因此林靖從沒走進去過。身負蘇老師重任，她只能深吸一口氣，無奈推開店門。「打擾了。」
意料之中，店裡一個人都沒有，卻開著涼爽的冷氣。
店裡空間狹小，多數空間都貼著沒見過的樂團海報，就像是傳統的地下酒吧場景。她忽然很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走錯地方。櫃台同樣也並排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藏品，有漂亮的雕塑狗，木製葫蘆，但也有詭異的骷髏頭……
林靖低著頭端詳，直到自己撞上一堵牆。「要什麼？」
「啊！」她嚇得往後退，撞上藤木座椅，發出一連串不小的碰撞聲。
稍微平復以後，她發現那人還站在原地不動，只是盯著她。出聲的是一名高大的男子，雙臂刺著一龍一鳳，臉上凶神惡煞。雖然這間咖啡館已經足夠詭異，但會遇上黑幫還是始料未及。
「要什麼？」男子重複道。
林靖愣了愣，這才發現男子穿著咖啡館的圍裙。原來他就是店員啊。「我要一杯拿鐵，全糖。」
見到她拿出藍色保溫杯，黑幫大哥露出瞭然的表情。「幫蘇若塵買的啊。」
「麻煩您了。」林靖遞上保溫杯，又覺得剛才的大驚小怪十分不禮貌。「不好意思。」
男子已經回到工作台煮咖啡，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
林靖端坐在藤椅上，店裡一時間只剩咖啡機運轉的喀拉聲。「那個，這家店只有您……？」
「嗯，我就是店長。」男子回道。「客人不多，蘇若塵從學生時代就是常客了。」
林靖哦了一聲表示理解。
三口煮咖啡館的店長話不多，但說話的風格倒是讓林靖想起遊戲裡見過的一個人。這樣回想起來，好像挺熟悉的。
「給妳，謝謝惠顧。」當林靖回過神來，保溫杯已經放到玻璃桌上了。
「咦，不用付錢嗎？」話說蘇老師好像也忘記給她錢了。
「不用，他存了幾千塊在我這。」店長轉頭回到簾幕後。
這店長還真有個性……
既然已經拿到咖啡，林靖也沒有多留的理由，靠好椅背走出店外。至於聲音相像這件事她也拋諸腦後，畢竟世界這麼大，應該是她的錯覺吧。
等到她回到班上，蘇老師恰巧正在講台上講解字體。「各位看一下這一撇，雖然收筆講求力道，但不可以太過僵硬。」
林靖站在後門，看著黑板上那張稿紙，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認真觀察蘇老師的書法字。
儘管是直立著寫，書法字體並沒有歪斜，端正漂亮。可能是為了教學，林靖能看出字中隱約帶著拘束感，能感覺出蘇老師是比較擅長於草書的人。今天的第三次，林靖再度感受到那股似有若無的熟悉。
「我們的咖啡小天使回來啦，辛苦妳了。」蘇老師注意到林靖在門口看傻了眼，招招手要她過去。
又一次，林靖不情不願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她是真的希望蘇老師可以讓自己低調點，不然自己早晚會被他的某個迷妹殺掉。
好的，她又注意到葉雪瑤投來的視線了。
好在蘇老師沒多說什麼，接過水壺後便示意她可以回到座位上去。林靖發現自己無法阻止思緒飄回看見他在咖啡廳裡笑得開心的那幕。
蘇老師是對每個人都那麼好嗎？她不敢狂妄地說自己在蘇老師心裡是特別的，卻忍不住很不是滋味。
她覺得自己很糟糕，竟然會因為蘇老師願意當她的指導老師就希望自己在他心裡是特別的。可是蘇若塵是老師，向每個學生付出關心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還是來想想校內選拔的事情吧。」林靖自言自語道。
校內選拔對比全國比賽還是算簡單的，甚至能說只是走個過場。參加的學生在教室裡依照題目要求寫出相對應的文字到宣紙上，純純就是在評比學生對書法字的掌握能力。林靖總是提早交卷，因此不知道往年其他同學寫得怎麼樣，但現在想起來才發現這根本就只是在走過場。
畢竟沒有指導老師的她，早就被蒙在鼓裡失去了資格。
想到之前還會刻意用篆書或隸書來寫，林靖就覺得自己很傻。
「妳幹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到林靖的臉色精彩紛呈，本來志不在書法的李思語馬上低聲問了起來。
「我上禮拜看到他被一堆女生簇擁著，在咖啡店。」林靖本來想講書法的事，這句話卻有自己想法似地蹦了出來。
「哦哦，是不是妳傳訊息跟我說他是渣男那時候？」李思語立刻瞭然。「他好像跟每個同學都很好。」
林靖猛然抬頭。「妳早就知道了？」
「畢竟作為蘇老師後援會會長，這點事情我還是知道的。」李思語頗得意道。「嗯，如果妳很在意的話可以去問蘇老師啊。」
問蘇老師這種事情，還不如先等天塌下來。
「那他有過……」林靖收住口，忽然覺得問蘇老師有沒有女朋友這件事好像不太適合。「呃，他是屬於那種好好老師類型嗎？」
「我知道妳要問什麼。」李思語忽然變得神秘兮兮。「蘇老師的緋聞特別多，但都沒有實證，就是屬於那種中央空調。」
林靖內心浮現的不是冷氣機，蝴蝶舞動的身影在她眼前翩遷。「萬叢花中一點綠……」
「哎喲，講話像個中文系一樣文謅謅的。」李思語似乎忘記在場同學都是中文系這件事。「雖然在老師時期的緋聞沒有，但是學生時代反而有。」
儘管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林靖卻忍不住湊近了聽。
「他和季老師──大學時代好像交往過。」看著李思語自信滿滿的樣子，要不是林靖上禮拜才看到蘇老師與季老師在走廊對峙，自己差點就信了。
「他們？不像吧。」從季老師看蘇老師的樣子，簡直像什麼世紀大仇敵。而且現在兩個老師都推派自己的參賽人選來看……
雖然現在有點太晚，但林靖悟了。
她和葉雪瑤，不會是被兩個老師當槍使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等林靖回過神，自己已經被重重人影包圍。她並沒注意到下課鐘已經響了。
「你們幹嘛啊。」沒受過這麼大陣仗的歡迎，身為林靖發言人的李思語提高聲調。
林靖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葉雪瑤面對面。
葉雪瑤之所以被稱為小公主，並不只是因為那身公主病，而是連長相都酷似公主。班上曾傳過她是混血兒，林靖並沒去關心是真是假，但她的膚色的確比全班都白出一截。雖然髮色不知道是不是染成棕色還是天生的，但葉雪瑤的確擁有擔當得起公主的姿色。
林靖自認沒做過虧心事，靜靜看對方接下來想做什麼。
「就是你要跟我競爭金墨獎的名額？」葉雪瑤假裝漫不經心地拿起林靖上課隨手寫的書法稿。「這種字也想和我……」
她忽然像是噎住般停住話語，著魔似的盯著紙上的文字。「這種字也……」
「太好看了！哼！」葉雪瑤放下紙，轉頭大步離開，留下矇圈的林靖。
林靖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李思語。「她是怎樣……」
「看來妳傷到小公主自尊囉。」李思語呵呵笑道。
身為躺平派卻再度遭遇飛來橫禍的林靖只想雙掌合十。
罪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