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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170 字
更新於: 2023-08-19
將段瑛這酒鬼送回房間後,海溪橋再次下樓,回到車上。腦海裡還迴盪著段瑛的話,她下意識不敢直視江月白。
一聲叫喚傳來:「溪橋。」
她打了一個激靈。
怎麼突然這麼喊她?
江月白看出她的疑惑,低聲解釋:「妳的朋友,都是這麼喊妳。」
「⋯⋯哦。」海溪橋抬手揉了下發燙的耳垂,「你隨意。」
她說完話,卻遲遲不見他發動車輛。
海溪橋等了好半晌:「你不——」開口的同時,一股冷香伴著陰影攏了過來,她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俯了過來,將她困在座椅上,修長白皙的手越過她的肩側。
拉動的細響,惹得耳根發麻,只聽「嚓」一聲,是安全帶插入卡槽的聲音。
窗外一截路燈恰好打在他清俊的眉眼間,華燈化為流光,在他寬闊的肩線上留下一層金邊。海溪橋的手指緊緊絞著衣角,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劇烈。
所以剛才那麼久,是在等她繫安全帶?
「你⋯⋯」海溪橋背脊抵在椅墊上,喉頭發澀,「直接說就好了。」
兩人還保持著過分靠近的距離,他眼窩很深,眼底淺淺凝縮著她的面孔:「好,那我直說。」
海溪橋困惑地眨了下眼。
「喜歡年紀小的?」
「⋯⋯」
什麼?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神色格外沉凝,手撐在她腿側的座椅上,寸步不讓。
海溪橋回過神來時,唇角沒忍住染上笑,連眉梢都柔和了起來:「是啊,喜歡年紀小的,比較聽話。」
男人的眉心一攏。
隨後,垂下視線,避開她的注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我確實,不太⋯⋯」聽話二字,似乎難以啟齒。
海溪橋心口發燙。
最不聽話的,不就是他嗎?
專橫冷淡。
她呼吸變得很淺,氛圍變得曖昧不清,窗外偶有呼嘯而過的車輛,燈光閃爍而過,又隨著引擎聲,再次陷入沉寂。
江月白緊抿著唇,退開身體。他將手搭上方向盤,卻遲遲沒有發動車輛的意思。
隔了半晌,他這才開口:「有件事,想向妳澄清。」
「什麼事?」
外頭有行人慢慢經過車旁,多人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添加了幾分煙火氣息。他眉眼如畫,眼底的光亮如淺淺漣漪的湖水,瀲灧波光。
「這段時間,我做了太多反常之事,思考過後,今天才來找妳。」
「我不是為了新娘之力,才會對妳⋯⋯」
他神態專注,黑髮黑眼,現如今的模樣,讓海溪橋一瞬恍惚。
「對妳,格外上心。」
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緣故。
眼前的他,好像不是死神,而是一個平凡的,人類男人。而自己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存在,意識到這件事後,她心裡竟有些歡喜。
如果只是人類男人,海溪橋也不需要考慮得那麼久了。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劇烈。
「江月白,你討厭我嗎?」
他靜靜望著她,微微搖頭。
「那你⋯⋯」她說,「你喜歡我嗎?」
他說。
江月白斟酌片晌,才低聲道:「我常常會想妳,像現在一樣,想過來見妳。溪橋,妳確實吸引我。」
海溪橋抿了抿乾澀的嘴唇:「可是江月白,你有沒有想過,你若靠近我,在某些人眼中,可能就是謀逆,想登上皇位?」
他們的關係,並不允許過於緊密。
「你經常來見我,要是有一天被皇帝發現,該怎麼辦?我知道你對權力不感興趣,所以也不想看見,你為了自己不敢興趣的地位,和一個只是有好感的人類在一起。」
這段時間,江月白瞞著皇帝保護她,她已經十分感激和愧疚,不敢再奢求更多。
「我們和平常人不同。」她垂下眼簾,低聲道,「這段時間,我也在思考,我們只是剛開始互相有好感,但想得長遠些,應該要盡量少碰面——」
手腕猛然一緊,她的手腕被扣住,他低啞的嗓音傳來:「妳剛剛說什麼?」
海溪橋有些吃痛,微微一顫,張了張口:「應該要盡量少碰面⋯⋯」
「不是這一句。」
海溪橋愣了一下,回想剛才說過的話,這才反應過來。
她認認真真在分析利弊,這男人到底有沒有在聽?
一股無名火混雜著羞臊,從心底騰騰升起,她責怪的話語剛到嘴邊,卻見他低下頭,掌心傳來一陣麻癢。
他的鼻息灑於掌心,親吻過她的掌心。
「你——」
「再說一次。」
海溪橋腰間一緊,就這麼被摟著,抱到他懷中。她有些羞惱地抵著他的肩膀,卻被他再次擒住手腕,那雙漆黑的眼睛,慢慢原形畢露,泛起藍色的光亮。
他流連似的親吻,這次不只是手心,還沿著手背、手腕、手臂,一寸寸往上移。
電流般的麻癢感從皮膚上蔓延,直至他滾燙的氣息,落在她的頸側。
「溪橋⋯⋯再說一次⋯⋯」
海溪橋指尖都在顫抖,想要推拒,他的嘴唇卻貼上她的脖子。
柔軟而脆弱的地方,連感官都格外明顯。
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縮著脖子細細顫抖,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危機感湧上來,她的力量卻遠不如他。
完全動不了。
彷彿只要她不開口,就會被一隻無形的手拽入情慾的深淵。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我對你,是有好感。」她感覺他的氣息清晰落在耳後,又氣又惱,「我說⋯⋯我是喜歡你⋯⋯」
喜歡他看似疏離冷淡,卻總對她包容無奈的樣子。
喜歡他每次遇到困境時,總是筆挺屹立的身影。
喜歡他如同藍色海洋般的雙眸,裡頭彷彿承載了整片浩瀚宇宙。
——喜歡你。
所有的話語,都化為一句簡單不過的剖白。
他聞言,沒有其餘動作。
「江月白⋯⋯」
「嗯。」
他低聲道,「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喜歡。」
海溪橋陷入沉默。
到底經歷過什麼。
才能,說出這種話?
她看著他好一會兒,聲音變得很輕:「有很多人喜歡你的。」
「誰?」
「嗯⋯⋯陸斯恩?茵茵也是。」
他的指腹從臉頰擦過,似是掃過的羽毛,引得微微發癢。
「那只是敬畏和依賴。」他唇角微勾,竟難得笑了,「妳好像有點喝醉了。」
說到底,他有些趁人之危了。
被他這麼一說,海溪橋這才覺得有些暈乎乎的:「是有點。」
鼻尖充斥著男人身上清淡的冷香,她慢慢闔上眼睛,唇角上揚些許。
和他待在這麼狹窄的空間裡,才真的感覺,好像有點醉了。
海溪橋回到座位上時,腦袋還遲緩地運作著,看著外頭有些陌生的景色,問:「要去哪裡?」
「我家。」
她盯著他半晌:「已經很晚了,我爸一定會揍你的。」
江月白仍然直視著前方的路況,默了半晌,才答道:「溪橋,明天早上,我會親自向伯父⋯⋯負荊請罪。」
海溪橋聞言沒忍住笑出聲:「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才是罪犯呢。」
明明是通緝犯的人是海晁,負責緝捕他的人是江月白。
現在立場怎麼調換了?
回到江月白別墅的路上,他路過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去了段時間,讓海溪橋在車上等著,她靠在椅背上沉沉地睡過去。
她睡得並不深,半睡半醒間,夢見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面。
最近總是睡不好。
眼前帶著塊狀的分割線,宛如陳舊的攝影機拍出來的,燈光昏黃黯淡,她躺在一張床鋪上,伸手掀開白色床幔,映入眼簾的是陌生而華麗的房間。
海溪橋知道自己在夢中,但眼前的畫面,卻不像是自己見過的場景。
感覺像是附身在別的身軀上,不受控制地行動。
——依然。
一道低醇好聽的男音,似是絮語般,從窗外響起。
是誰?
——依然。
——依然,我愛妳。
那道嗓音還在響著。
她盯著空無一人的窗外,內心卻異常平靜。
海溪橋站起身,幾步站到偌大的窗前,抬手剛碰到把手,整個人卻忽然打了一個冷顫。
「吵醒妳了?」
熟悉的嗓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她皺了一下眉頭,從夢境中抽離出來,睜開眼睛。
她已不在車內,被他打橫抱起,路燈的冷光灑落在江月白清俊的眉眼間,他眼底染上碎光,幾步邁入家裡後,他將她放在床上:「再睡一下?」
海溪橋對上他的視線,過了一會兒,才喃喃自語般道:「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麼夢?」
「有一個我沒看過的房間,很華麗,像是皇宮一樣的地方。」她撐著床鋪,支起上半身,「然後有人在叫一個名字。」
她趁著這模糊的印象,將畫面概括說出來。
這夢境給人的感覺,很像死神界給人的那種壓抑、深沉。
「『依然』是誰?」
這一句話,就像平靜無波的海平面上,一隻沉寂於最底層的怪物破海而出,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江月白心口一縮,眼底的情緒轉瞬翻湧,神情也變得沉然。
不可思議的念頭升起,他的喉嚨開始發澀,視線順著她的臉頰,一路往下,掠過那對漂亮的鎖骨,最終,落在紅寶石項鍊上。
之前與海晁交談過,據說這枚紅寶石項鍊,在撿到海溪橋前,就已經掛在脖子上,這似乎也間接代表著,有某個死神,在海晁之前,就找到了海溪橋的行蹤,並且給她戴上項鍊,遮擋住新娘的氣息。
是啊,怎麼沒想到——
究竟是沒想到,還是不願去想?
這一枚紅寶石的色澤,和現任皇帝朝宗的髮色⋯⋯
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