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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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3-08-18
一如往常地,我做著夢。
沒有起點、終點與意義,甚至連是夢或現實都分不清。
或許,這沙漠才是世界該有的樣子。
去看看世界吧。
面對記憶中的聲音,我想如此回答。
──世界只與自己同樣無趣而已。
沙漠的正中央是座高聳的山。
骨瘦嶙峋的山脊直直刺入豔陽,讓人看不著峰頂。
沒一絲植披的裸露表面,為漠然的風反覆侵蝕。
記憶中,我爬過那山。
以某角度望去,便能發現橫在山壁陰影之外的長路。
暴露在欠缺夜晚、太陽永遠高掛的蒼穹下,那路無止息地加溫。
奇異的是,滾燙的道路貌似積著水,泛著粼粼波光。
但我知道那只是溫度造成的、路面自我反射的映影,連預示遠處真有水分的海市蜃樓都算不上。
這沒有一滴水的沙漠中,任何不是沙的,都轉瞬蒸發。
能存在的,唯有將自己誤認為存在的虛無。
譬如我,非乃活物抵抗沙漠的結果,而是它不願接受不存在的幻覺。
畢竟,自己能感到熾熱、疼痛,卻從未感到渴。
我的肉身可能早成了沙土,成了鹽塊。
那又何妨呢。
走向那焦熱的道路時,我想,讓世界也一同燃燒吧。
更多的磨難至少能讓我忘記此刻的虛無。
能被焚盡的,至少也存在過。
但我錯了。
證明存在的方式還有其他。
在山腳下,我看見了兀自停駐的大石。
*
營地瀰漫的溼氣讓薛西斯輾轉難眠。
雖然在基地外過夜相當冒險,這附近汙染濃度過去十數年來都還穩定,算是居住區的最外緣。
他們停留的主因是為了補給。
根據計畫的下一步,虹測試成功後,將開始清除汙染區。
但這之前還有個難題。
虹是由數萬衛星組成的系統,但在最初的核心進入軌道後,負責此計畫的舊時代研究站便遭液化摧毀,使其無法發揮完整的威力。
儘管人類的許多技術都比不上舊時代,對於洪荒的防禦性到有穩定的提升。
近幾年來,諸多武器、載具與電子儀器,都能在原先導致液化的汙染濃度裡運作。
提洛拚死復原的電網,除了增加基地的能源供給,更是要將電力帶到研究站。
而偵查隊的任務即是安裝新式組件,完成無法遠端操作的發射程序。
至少,基地是這麼告訴重生者們的。
放棄睡眠的薛西斯走出營帳,看向漆黑無月的夜空。
雨點冰冷地打在他臉龐。
嘴唇、額間、眉角、眼瞼。
他緊握提洛給他的戒指,想著他上次碰觸自己時的情狀。
那不過是十天前、在都城最後一晚的事。
殺死和自己曾經親密過的人,該是這麼簡單的嗎?
不,問題該是,自己真的有和誰親密過麼?
手中冰冷的金屬喚起的並非飽滿的思念,或失去的心痛。
相反的,是薛西斯無法回憶起當初如何送出這禮物的愕然。
他記不起那時提洛的表情,或自身的情緒。
薛西斯不擅長抽象的東西。
但生死情愛不該是抽象的概念才對。
活物本能地會懼怕奪走其他活物的生命,因為懼怕自己的也被奪走。
同理,因為知曉孤獨的可怕,活物才選擇去愛。
就算給提洛的是種解脫好了,薛西斯仍體會到自己的反常。
當然,洪荒過後的世界,要說正常的人恐怕也沒有。
就算如此,自己的心底也應有所波瀾。
雨持續落下,將他的制服浸濕。
自己若問了提洛那問題,是否就會感到更多心緒了呢?
例如悼念,例如不捨。
例如釋懷。
薛西斯不為所動的心,卻拒絕去想多餘的事。
從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後,他便向所有人關閉了心,好面對這殘酷的世界。
只要戰鬥,只要達成任務。這樣就好。
他不需要生者給生者的溫柔。
*
「其實,我原先是反對你參與這場作戰的。」
狹窄、充斥鐵與機油味的直升機艙裡,指揮官沒來由地說到。
「考量重生者的能力,最後我還是冒了這個險。」
「你和大家有甚麼想說的嗎?」
薛西斯檢整著裝備,並未立即應答。
如果這是命令,他自然會服從。
但指揮官所言反像個暗示。
他隱約能察覺周遭的緊張氣氛,好似警惕著自己。
因為他處分了提洛?
不,偵查隊的專業訓練,該讓他們了解按程序行事的重要。
那麼,指揮官大概是想增進他和隊員的關係。
「讓我自我介紹吧。」
他抬起頭,環視偵查隊的成員。
「我是薛西斯,如各位所見,是位重生者。」
「各項任務都可以交給我,我會極力協助偵查隊的行動。」
基地的訓練本即包含與重生者合作,因此薛西斯不認為有繼續解釋的必要。
剩下的在實戰中證明即可。
他是這麼想的。
「好的,大家都聽見了。」
指揮官朗聲說。
「有人有問題嗎?」
「喲喔──」
「說吧,加百列。」
將嚴肅氣息全然打破的是個懶洋洋的聲音。
一個隊員在空中揮舞著手。她不拘小節的舉止,讓薛西斯想到自己兒時的玩伴。
「感覺你在想很失禮的事喔。」
加百列瞅了他一眼。
「我年紀可能比你大得多,還參加過獵鴉呢。」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作戰了吧?
仔細一看,薛西斯注意到加百列飽含活力與自信的臉上,亦刻畫著戰場的風霜。
對方確實可能在自己上學時,就已經久經沙場了。
「抱歉,沒發現您是前輩。」
薛西斯迅速行了個禮,同時注意到她身旁的狙擊步槍。
儘管型號堪稱骨董,保養卻非常良好,昭示不容小覷的經驗與對任務的認真。
「那麼,您想問的是?」
「任務結束後,要不要我來幫你找下個對象?」
加百列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
「我認識很多很棒的男孩子唷。」
──收回前言,這人一點都不認真。
薛西斯低頭繼續清潔著裝備。
「喂,竟然這麼沒禮貌,所以說最近的年輕人……」
「沒禮貌的是姐姐,體諒一下別人的心情啊。」
「拉菲爾說得有道理。」
指揮官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加百列卻堅持己見。
「走出情傷的最好方式就是向前看!」
「雖是這樣說,妳又沒甚麼實績。」
「哼,上個月我就搓合一對了。」
「可是也有三組被妳湊在一起的鬧分手。」
拉菲爾推了推眼鏡,在電腦上顯示基地內滿滿的匿名投訴內容。
「大家早就怨聲載道了啦。」
「沒錯沒錯。」
「學姊真的很離譜。」
偵查隊其餘的成員也出聲附和。
「話說,重生者好像還不知道我們是誰呢。」
拉菲爾提醒到。
指揮官把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你不久前還在都城對吧?怪不得跟不上話題。」
「因為我們才返回基地三個月,之前的整整十年都分散於世界各地執行任務。」
舊時代剛結束時,都城還只是提供補給的後勤城市,在基地因獵鴉行動失敗而威信掃地時,才一躍成為與基地分庭抗禮的勢力。
過去半年來,薛西斯便在都城參與著名義上是作戰技巧交流,實際上是雙方想探清彼此底細、鉤心鬥角的共同訓練。
因此,他對近期基地的人事變動的確不甚熟悉。
這些人究竟是──
加百列故作莊重地朝自己行禮。
「基地特別偵查隊,副隊長加百列,請多指教。」
「情報長拉菲爾,請原諒姐姐的失禮。」
「指揮官米迦勒,歡迎加入我們。」
薛西斯睜大了眼睛。
她們所說的,是基地間流傳的極機密菁英隊伍。
方才他錯以為的緊張感,其實是自己為強者所觀察時的下意識反應。
指揮官拍拍自己的背,好像在為一直瞞著自己而致歉。
「提洛的事,我很遺憾。」
「不過能重啟虹,的確讓收復世界的計畫又前進了一步。」
米迦勒的瞳中閃過抹剛毅的決心。
「終結洪荒的時刻,很快要來臨了。」
*
二十五年前,以找到「鴉巢」、了解洪荒本質為目的的獵鴉作戰以慘敗收場。
在那之後,世界各地的人類聚落便無力再對洪荒發起反攻。
但為了該作戰所研發的科技,對於穩定居住區的資源供給,起了莫大幫助。
此外,諸如從液化過程汲取能量、以及控制有機體變異方式的實驗,都在近期有了理論上有所突破。
儘管並未表明,許多研究者不再將洪荒視為絕對的敵方,而是能和平共處的對象。
其實在舊時代尾聲,已有團體認為人類應主動與洪荒融合,走向新的演化道路。
透過重塑社會,世界將往更和諧的放向前進。
──對於這樣的說法,薛西斯不置可否。
他對舊社會的知識很片面,無法評斷過去半世紀來,人類歷經的改變該稱作好壞。
或許也無所謂好壞,但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
即便是洪荒之後的世界,人們仍會因彼此的歧異而選擇暴力。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警報聲,接下來是衝擊,世界失速地旋轉。
然後是第二陣撞擊。
米迦勒的咆哮的指令傳來。
「所有人散開!切換到夜戰配置!」
機體在最後一刻放出了誘餌彈,因此並未被直接命中,而駕駛員精湛的技巧也避免了所有人葬生火海。
但偵查隊無疑仍處在險境。
旋翼已徹底毀損,要脫困已無可能。
他們迫降的地點是片貧脊空曠的丘陵地,除了隨雨點擺動的稀疏雜草,就剩空中高掛的一輪明月。
敵人必定早埋伏於此。
然而整整數分鐘內,萬籟俱寂。
僅有隊員們的呼吸與心跳,還有雨聲。
彷彿敵人正在等待著甚麼。
薛西斯意識到不祥預感正在成真。
空氣中瀰漫的,不只是雨水的溼氣。
還有洪荒。
「我們被包圍了。」
米迦勒盯著探測儀螢幕上浮現的大片紅點,在直升機著陸周圍形成完美的圓。
「溺者數量至少兩千。」
拉菲爾在電腦上快速輸著指令。
「通訊正遭受干擾,目前重新編程跳頻。」
現在連絡上基地,救援最快也要半天才能抵達。
到時他們早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目前溺者距離約兩公里。若等到一百公尺時開火,七分鐘後接戰。」
加百列透過狙擊鏡觀測著敵人的推進。
「用上全部火力的狀況下,估計我們能撐多久?」
米迦勒邊問邊找出這區域的地圖。
「誰知道,大概三分鐘內就會被咬得不能扣扳機了吧。」
「所以,總共有十分鐘。」
她在地圖上畫出條直線,喚了薛西斯的名字。
「你即刻突圍。我們會以此據點吸引敵方注意力。」
確然,在溺者已鎖定目標的情況下,同時突圍和集體自殺並無二致。
反倒是重生者單獨行動的話,仍有可能隱藏住自己的氣息。
但這也代表著任務的失敗。僅憑一人是不可能完成衛星發射的。
指揮官的眼中卻毫無放棄的意味。
薛西斯隱隱察覺到,她的計畫並非是要犧牲整個偵查隊,換取他的生還。
最後會活下去的,未必是自己。
「那麼出發吧。祝武運昌隆。」
米迦勒說著諷刺的老派台詞,對自己行了個禮。
*
槍聲在薛西斯將與溺者接觸時響起。
成百上千的肢體如觸電似,飛速癲狂朝包圍網中心行進。
薛西斯則完整無損地穿越這波怒浪,對蜂湧而上的扭曲面目無動於衷。
就連偶爾撞上自己的溺者,薛西斯都巧妙地將之導引回群裡,並消滅了幾隻快察覺到異樣的個體,不讓群體有機會反應過來。
而同時,偵查隊的攻擊也將溺者在能聚合為龐大的個體前,切割為分散的小群。
這種戰法理應能有效壓制住敵人,為少部分隊員製造逃脫機會。
然而洪荒並非能以邏輯戰勝的對手。
戰鬥開始後兩分鐘,薛西斯正穿過溺者倒伏蠕動的軀幹時,大地突然震動了起來。
無法聚集的溺者們紛紛鑽入液化的土壤中。
如果說溺者聚合的強度與其族群大小成正比,其可塑性亦然。
不消幾刻,薛西斯周圍那些掙扎開合雙嘴的乾嘔聲已全然止息。
「全員停火。」
透過耳機,米迦勒指示隊員重新捕捉敵人。
令血液幾乎凍結的寧靜再度降臨。
接著是指揮官的嘶吼。
「準備近戰,各自迎敵!」
槍聲傳來,卻成了被消音器包裹住的悶響。
破土而出的溺者直接從偵查隊的腳下展開了襲擊。
隊員原先的優勢已不敷存在。
「薛西斯。」
米迦勒的背景中滿斥著溺者的嗚咽。
槍聲,撞擊聲,刀刃滑過黏稠液體的噴濺,牙齒掘進制服纖維的撕扯。
「你的周圍還有敵人嗎?」
「沒有,尚未發現伏擊我們的傢伙。」
「看來對方也是重生者。」
他們的墜毀處與飛彈發射地過於接近,敵人基本上也會在溺者的包圍網中。
能無聲無息穿過溺者群中的,唯有薛西斯的同類。
「那麼襲擊我們的……」
「──大概是『方舟』吧。」
方舟是在舊時代結束時,與基地分庭抗禮的組織。
其宗旨據說是想利用洪荒,達成人類的進化。
雖是如此,這五十年來與方舟衝突的例子沒有幾個,一些人甚至猜測方舟是基地為維持內部秩序捏造出的空想。
但能掌握重生者的技術,並安排溺者伏擊偵查隊,敵人的科技恐怕也不亞於、甚至超過了基地。
米迦勒下了幾個命令,聽起來已有人喪失了作戰能力。
應證著加百列估算的期限,偵查隊的防線正在崩潰。
無預警地,她拋出一句指示。
「如果你成功脫困的話,就去格拉森,位置已經給你了。」
「……收到。」
薛西斯檢視著該座標,那是距目前所在地十五公裡外的城鎮。
這地方會有甚麼?
不,令他更在意的是,方才米迦勒的話有些奇怪之處。
如果你成功脫困的話。
自己不已經遠離了溺者的包圍──
「那麼,奔跑吧,重生者。」
指揮官的命令是木已成舟的果斷。
「拉菲爾,啟動虹。」
下一秒,通訊被切斷了。
薛西斯的世界為亮光包圍。
*
在離開基地前,提洛曾嘗試問出更多關於虹的細節,但無功而返。
畢竟是舊時代的科技,具體原理恐怕沒人明白。
但米迦勒知道的無疑比自己更多。
從經驗看來,虹的功用恐怕是將範圍內的鴉與溺者,強制往某標的集中。
若是如此,當時鴉會摔落並非知覺受到擾亂,是因虹的影響才朝地面撞來。
同樣地,溺者早在聽聞槍聲前就已聚集,而非受到薛西斯的牽制。
吸引這些可怖存在的又是甚麼呢?
並不是發信器。那只是提供虹照射座標的工具。
這次的作戰證明了薛西斯的猜想。
──虹真正的標記對象,是重生者身上的液化訊號。
原先不為溺者察覺的他們,在被標記後反成為使敵人忽視一切的誘餌。
當衛星全數進入軌道,虹的照射範圍便可涵蓋整座城市,引出上萬溺者與鴉。
過往,基地雖也有計畫過以地毯轟炸、甚至是核武,來清除被洪荒佔領的城市。
但那充其量只是把液化造成的廢墟,換成同樣毫無生產力的瓦礫堆而已。
相反地,被虹引誘的溺者與鴉,會成為毫無還擊之力的活靶離開城市。殲滅敵人後,基地便能將區域恢復原狀,收復大量資源。
當然,前提是作為誘餌的重生者存活得夠久。
沒載具也幾無武裝的薛西斯,能讓偵查隊成功脫困,已是盡了誘餌的責任。
他的通訊裝置早於逃脫中損壞,要請求救援也不再可能。
而偵查隊會冒著危險拯救自己的可能性,大概也趨近於零。
黎明時分。
為溺者追擊的六小時間,薛西斯迂迴穿過山谷陰影處,減低自身的能見度。
敵人的移動速度比平時緩慢,或許與偵查隊作戰時的損傷未完全修復。
薛西斯也因此能靠鬼抓人的遊戲存活到現在。
真是諷刺啊。
薛西斯想。
三十年來的生命、執行的上百個任務中,他的存在目的就是不被溺者察覺。
不知有多少次,他憑藉自己毫無波瀾的心,被溺者忽視,然後從絕境裡生還。
亦有數次,他冷眼看著自己的同伴為溺者分食,或親手處分掉自己的搭檔。
誠然,若能搭救隊員,或在重生者被咬前消滅敵人,薛西斯可以不假思索的出手。
但過去有太多就算犧牲自己,他人也無法得救的狀況。
所以他繼續活著,屢屢從死亡黏滑的指縫中溜走。
虹代表的,或許是薛西斯能獻上生命的時刻吧。
他看著探測儀上周遭遍布的紅點。
換做其他時間,他也許還會放手一搏,嘗試衝出條血路。
自己的確也有五成把握能全身而退。
可是薛西斯累了。
不是絕望,不是愧疚。連這樣的情緒都算不上。
僅是走了好長好長的路後,決定稍微喘口氣,而在路旁的樹下乘涼的那種感覺。
這樣委實不壞。
他想著未能詢問提洛的那句話。
以及依然未能憶起的,他送給提洛禮物時的情狀。
自己真是個懦弱到無可救藥的人吶。
薛西斯嘆了口氣,取出提洛還給他的戒指。
隨後奮力將那金屬往谷地深處擲去。
這樣就結束了。
為悵然吞沒的薛西斯跌坐在地。
溺者一開一闔如眼睛的大嘴,正好擋住他面前依舊染著夜色的山麓。
「你們終於看見我了,對吧?」
薛西斯嘲弄地說。
「那麼……」
溺者的呻吟遮蓋過他的話語。
那麼就讓我休息吧。
薛西斯佇立不動,等待世界黏膩鈍重地進入自己體內。
*
然而,那刻最終沒有到來。
等待他並非這個時刻。
世界注意到了他,但為他準備了不同的計劃。
「時候到了。」
一個聲音響起。
少年的聲音。
彷彿指示,彷彿請求,彷彿預言。
來自比這星球之誕生更為蒼老的過去,也比宇宙之終焉更遙遠的未來的聲音。
從海上,從荒漠,從深不可測的夜,從正午的烈日。
向薛西斯訴說的話語。
「請叫我時君。」
他轉過身。
時君看著他,同時也看到了所有。
山谷裡的薛西斯,卻仍不了解世界的樣貌。
他看見的只是一旁的溺者,張嘴朝少年纖細的頸脖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