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刀鬼的秘訣

我接到了新任務，接下來即將遠行。

所以在此之前，我回了老家一趟，見見老爸老媽。

正午時分，老媽像是瘋了一樣準備好大一桌飯菜。

飯桌上我順口跟老爸講了地下謎城的大冒險，還有我的下一趟任務要出遠門，他聽著若有所思。

飯後。

『恩利爾阿，陪我走走，陪我聊一下吧。』老爸抖著一身肉，一邊剔牙一邊說著。

好是好，印象中我好像也不曾好好地跟老爸聊過。

我們一同漫步走著，來到家裡的牧場，一路上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看著圈養的牛群，心裡頗愜意，從小我就在這幫忙，這牧場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小時候被欺負心情不好我也會來這，看著牛吃草心情好過一點。

突然！

老爸在地上撿了根像長劍一樣長的樹枝，右手拿著，側著身子左手背負在身後，一副要拿樹枝過招的樣子。

『來，陪老爸過幾招，試試你離家當冒險者有沒有比老爸強。』老爸現出一副討打的樣子。

「阿？」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架勢，讓我渾身不自在，這時的老爸跟平常完全不同，該說是多了點霸氣？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麽突然說要過招。

我愣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怪。

拜託，我現在可是能完成A級任務的男人了啊。

跟你打？自己的老爸耶，我要是出手不小心打傷了怎麼辦。

『像個男人就攻過來，拿出你所有絕活。』老爸抖了抖手上的樹枝，還有那一身的肉，他這個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不乖被他拿棍子揍的場景。

好吧，既然你要討打，那我就上了！於是我環顧四周，想找根一樣長的樹枝，總不能拿歲月出來砍老爸吧。

『你就拔刀吧！不然換我攻過去。』阿？真的假的，刀劍可是無眼的吶。

我還在猶豫，突然老爸一個踏步，手上的樹枝一抬起便迅速揮下，直接朝我的門面襲擊過來。

我的身體似乎因為感受到威脅，自然而然生出反應，沒有多想，我左手握著法瑪權杖直接抬起化成盾牌抵擋。

咚！

一個沉悶的敲擊聲，一股異常沉重的擊打力道壓的我喘不過氣，我承受這力道，重心腳禁不住退了一大步，手臂一陣酸麻。

實在是出乎意料，沒想到肉肉的老爸竟然有那麼強的力道，現在的我連阻擋高階的雷系轟擊也不感到怎樣，可剛剛這力道竟能讓我手臂酸麻。

『老爸還行吧，我可還沒出全力阿！』老爸帶著輕蔑的笑容揮了揮樹枝。

這是怎樣？可是這不合理阿，那不過是根樹枝而已，還是軟的，正常揮下來撞盾牌應該就斷了，而且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力道？！

『不用慌，這是勁力的運用，這次我就教教你怎麼發勁。』奇怪，我不發一語，怎麼老爸好像正在回答我心裡的問題。

『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我稍稍扭轉了一下酸麻的左手臂，拉拉筋舒緩剛剛的酸麻，看來我不能將自己的老爸等閒視之，縱使他是個大胖子。

『好啦！你把你這陣子學的什麼劍法，還是武技全使出來吧，太輕敵是會受傷的。』看著老爸自信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我感受到與卡爾相似的強者氣息，雖然還是無法徹底相信，不過我莊重的拔出歲月之刃。

教我劍法的，最初是古德曼，他使用雙手劍，特性是大開大闔，靠著大劍本身的重量揮舞產生破壞力，古德曼曾經誇讚我的力氣不錯，揮舞時的殺傷力頗足，但後來我改拿單手劍，雙手劍的技巧在一段時間後荒廢了。

接著我著重的是盃概教的技巧，他那套行雲流水般的斬擊，我學的也有十之八九，特性是極度貼身，用幾乎黏在身上一樣的劍身迅速切割對手，這還需有速度搭配，讓手持長劍或者大劍的對手，手腳施展不開，而我通常還會在近身時出奇不意用盾牌打對方的臉。

通常盃概都拿匕首或短劍，我拿有點長度的單鋒刃，在翻轉劍身時比不上盃概的速度，導致每次過招都輸，這種武技大概對於武器也有限制。

然後我接受卡爾的指導，他教我的是長劍的技巧，過招時像拿大劍保留點距離，沒有大劍的沉重，雖然少了點威力，卻多了幾分靈巧，使用的歲月之刃長度也與長劍相仿，後期我使出的武技都是以卡爾傳授的技巧為主，盃概的近身切割為輔。

於是我握著歲月之刃，以一個外側橫劈的起手式攻向我的老爸。

只是，我持刀的右手一起手就被老爸的左手擋住，接著被樹枝刺上喉嚨，刺的我有點痛。

可惡，我太輕敵！

『呵呵，再來。』老爸退了一步，樹枝在手中搖晃。

我改變架勢，改由上往下劈，結果一瞬間老爸一個跨步，樹枝直接架在我脖子上，我高舉的手都沒來的及揮下。

然後我怒了，非常認真也毫無保留的接連使出卡爾傳授的技巧砍向老爸，但每一次攻擊都被老爸化解，變招幾乎過不了兩次，他手上的樹枝就能輕易抵達我的脖子。

『我數了一下，你剛剛大概死二十七次了吧。』老爸跳了跳，全身的肉抖了好大一下。

『其實你的架勢不錯，出招中規中矩，這些劍式的基礎是傳統的長劍招式，你砍劈各個動作的轉折屬於一個古老的流派，沒看錯應該是劍聖迪諾傳下來的，幾乎每個使用長劍的人都會，但你的招式更加流暢，我想教你用劍的人也是個高手，應該就是卡爾吧？』老爸眼裡炯炯有神，相當認真。

咦，我還真不知道卡爾的招式屬於什麼流派，但聽他說過教他用劍的是蓋倫，迪諾與蓋倫同是法雅拉村的，應該一脈傳承，流傳在外的劍聖招式，再怎樣都不會比直接跟劍聖學習來的精純，這些全被老爸給說中了，讓我不太服氣。

「老爸你也認識卡爾嗎？」好奇他好像對卡爾很熟悉，該不會他們認識？

『七英雄誰不認識，他不認識我而已。』呃，說的也對。

想了想，這劍式對付老爸竟討不到便宜，索性直接換招，盃概的武技我學的還比較久，剛剛慘輸，像我這樣的年輕人，不用顧武德了，微微振奮一下馬上持刀攻上去。

身子壓低，右肩貼著老爸的大肚腩，預備右手抬起做切割動作。

可是右手卻抬不起來，被老爸用手抵住，然後我的頭受到撞擊，就沒意識了......。





等我醒來時看到老爸正蹲在我旁邊看著我。

這怎麼回事？為啥我招式才使出一半就暈了？

『沒事吧？不好意思一時緊張失手了，哈哈！』見我醒來，老爸露出笑容。

突然覺得眼前的老爸好陌生阿！我的胖老爸有那麽強？！

以剛剛攻擊時的姿勢，我想應該是在身子蹲低時，被他用膝蓋給撞暈了，我還真沒想過盃概的近身攻擊可以這樣反擊，戰鬥時不拘泥武器，用身體攻擊？

貼身近戰的確是有這樣的風險，我卻想都沒想過，我以前都只在意用武器格擋，剛剛忽然的一擊讓我窺視到了另一個屬於格鬥的世界。

『你剛剛的動作太突然，我嚇了一跳，下意識不小心沒收力，來！我們再來！』

我帶著昏沉的腦袋，盡力振奮起來，不過真的好暈阿，剛剛那個膝靠給了我不小的傷害。

我再次使出盃概教我的貼身斬擊，但這一回同樣沒佔到什麼便宜，理應是老爸手腳施展不開，但反而我要抬手，或者移動身體，每個動作都受到老爸的牽制。

然後在我專注於擺脫他的棍子時，他出奇不意的用腳勾了一下我的軸心腳，我整個人失去重心，直接趴到地上。

臉趴在地上吃土，我徹底敗了......。

『沒看錯的話，你剛剛的武技是刺客的技巧，你學的也不錯，只是有些小問題。』老爸放下手中的棍子。

「什麼問題？」我輸的懵懵懂懂，彷彿離家以來參與的幾次戰鬥都像一場夢，我以為我很強了，但其實我弱到不行？！

『你也不算弱，只是要跟真正的高手過招，你還差很遠。』老爸又讀出我心裡的話。

『你剛剛的那些長劍招式，其實完整的招式不只這些，只不過你拿的歲月是單鋒刃，教你用劍的人篩選適合你武器的招式教給你，那種雙刃劍才能使出的挑、勾、反劈、拉回動作沒教給你，或許怕你混亂，也真的臨敵無法使用，不過這對付一般人也足夠了。』這樣說的話，卡爾也是有考量過我的武器特點，才教了我，這點我確信。

『刺客的招式需要用更短、更靈活的武器，歲月太長反而施展不開。』老爸說的真是一針見血，一眼看破我不足的缺點，我開始對自己的老爸好奇。

『老實告訴你吧，你出手的這些招式，我老早應對幾萬次了。』看著老爸賣弄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最初我也學過劍聖的那套長劍技巧，所以我非常熟，熟到後來我不斷的在研究各個招式的破解應對方法，畢竟大家用的都是同一套。』

『我想如果大家招式都一樣，其實勝負也只差在力氣跟速度，所以我用心思考，到後來我自己鑽研各種破解技巧，創造出專屬於我的用刀方法。』

『你手上的歲月是我無意中得到的，就像剛剛講的，挑、勾這些長劍的技巧無法使用，有段時間我用著歲月很彆扭，但很快在我熟悉歲月後逐漸領悟出這種單鋒刃的使用訣竅。』

『我靠這些技巧闖出名號，後來大家叫我「刀鬼」，說我的刀法精巧的像鬼一樣呢！』

聽著老爸神采奕奕的說著，那一臉驕傲，很難想像他到底是不是在唬我，但剛剛交手那種碾壓的強度，又不像假的，我一直以為痴肥的老爸，難道真的曾經盛名在外，可我離家後怎沒聽過什麼關於刀鬼的事？

『今天我就教你我這套「刀鬼的秘訣」』老爸自顧自的說著。

「刀鬼的秘訣？」

『沒錯！就是歲月之刃這種單鋒刃專屬的刀法。』

『來！跟著我做，其實基礎很簡單，刀刃面上往下劈、下往上，然後左砍、右砍，右上斜往左下、左上斜往下，右下往左上斜砍、左下往右上斜砍，刺擊，就這九個刀勢。』老爸擺出架勢做動作我照著做，但是就這九個動作？會不會太簡單？我本來就會了啊！

『對，這些也是長劍的技巧，不過要加上發勁跟熟練後發展出的速度，然後串連各動作，我簡單示範加上發勁後的威力給你看。』

只見老爸拿著樹枝般的棍子走到一旁的樹前。

『刺擊加上發勁。』

老爸擺出剛剛示範刺擊時的架勢，迅速朝著樹刺了過去。

咚！一聲悶響，整根樹枝前端不見了，該不會斷了吧？

只見老爸緩緩的將樹枝抽出。

我的天阿！

軟趴趴的樹枝竟然在堅實的樹上戳了個洞！

我張嘴目瞪口呆，就這樣平平無奇的一刺，實在不合理阿！樹枝是軟的脆的耶，為什麼沒有折斷？！！

『然後是左下往右上斜砍。』接著看老爸擺出一個拔刀的架勢，然後迅速的朝那棵樹揮了過去。

咚！依舊只有一聲悶響，樹枝應該在接觸到樹木時受到阻攔，但卻沒有。

說是迅速其實也沒有很快，只見老爸的手順順的便劃過那棵樹，我剛剛還在懷疑老爸是不是使用了大地系之類的魔法將軟軟的樹枝變硬，確實是有些許魔力波動，就在他揮舞樹枝的瞬間，但這樣的波動並不強烈，而且他揮舞樹枝的力道看起來也不威猛。

然後，這棵樹從老爸劃過的地方開始掰斷倒下。

我嚇了一跳，沒想到這樣輕鬆的劃過去而已，樹竟然就斷了，我趨前查看樹幹斷裂的切面，破碎的亂七八糟，看起來很像拿大斧硬是砍斷那樣的碎裂。

實在太猛了！那不過就是用根樹枝而已。

『這發勁的技巧，是我從東南大國-雲之國學到的，據說當年創造這套技巧的高手，一生求敗卻找不到對手，到最後他已經到了草木都可以為劍的境界，我在雲之國見到他當年切斷的大石非常震驚，切口平整的就像拿利刃削開的一樣，但據說他用的只不過是根茅草而已。』

聽老爸講的，這設定怎麼似曾相識，這個高手角色該不會是抄別人的作品吧？

要是有那麽厲害我學會了不就天下無敵？！

『不，人外有人阿，像我練到這樣已經覺得很滿足了，實際上還差得很遠，不過要是你能學會發勁，再搭配傳說級的歲月，要達到「斬鐵」的境界是有可能的。』他彷彿聽到我心裡的嘀咕。

接下來老爸開始對我講解發勁的方法，有點抽象難體會，這確實是使用了魔法，但在本質上有些微妙差異，多的是在一瞬間的魔力集中與肌肉出力，不用持續且大量的魔力，就只是著重在「點」，而不在魔力的「全面」。

『雲之國將魔力稱呼為內力，是單純沒有屬性的魔力，他們修煉「內力」應用在不同的武技上，變成特有的戰鬥技巧，與我們學習的魔法有很大的不同，在我研究後發現那在本質上是類似、同樣的對於魔力使用的技術。』

老爸一邊按壓我身上的肌肉一邊解說，我費了好大的勁，總算才初步掌握了怎麼「發勁」，但距離熟練還非常遠，因為一下子我又忘記該怎麽控制讓魔力跟力量集中在一個點。

『這個真的要長期練習，讓身體記住，雖然魔力應用是很相似，畢竟有些肌肉很少用到，但你還挺結實的，常常練習有朝一日你就能自然而然的使出來。』老爸若有所思的朝我點點頭。

『然後是刀鬼的秘訣，我要教你怎麽把剛剛講的九個刀勢分拆組合再連貫，才能變成刀法。』老爸拿起樹枝，經過剛剛那砍樹的示範，我開始覺得那根本不是樹枝，拿在老爸的手上根本是史上最可怕的兇器。

老爸拿著樹枝演練，一邊講解著動作，還有延伸的變化，把各個動作流暢的連起來形成他所謂的刀鬼的秘訣。

老實說有點複雜，我實在記不了他使出來的所有連續動作，而且每次他演練出來的都不一樣，我懷疑他根本忘了幾秒前耍了什麼。

但老爸在指導中一直強調不可以拘泥於招式，重點在刀勢連貫時的流暢，九個刀勢可以串也可以拆，然後強調要靈活，依對手的招式隨機變換。

實在是太抽象了！整個下午都在對招演練動作，並且設法將這些動作串連，搞到太陽快下山，周圍橙黃一片，到頭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學了些什麼。

可是老爸似乎對這個下午很滿意。

『記住那九個刀勢，還有串連刀勢時需具備的流暢，這樣就行了，再加上發勁，這就是我「刀鬼的秘訣」，你只差對戰經驗，這個之後絕對會越打越強。』

『記好，我教給你的是串連刀勢的原則，不是刀招，要記得不要拘泥招式！』講什麼招式？太複雜我全忘了。

黃昏後，我跟老爸並肩走回家。

整個下午我被老爸的實力折服，我最終相信了老爸曾是冒險者的事，但既然是冒險者，應該也有位階，也應該會使用魔力吧，不知道他是屬於什麼系別的魔力。

『我阿，最後隱退時是星級的，一星冒險者。』老爸看起來有點感慨。

什麼！真的假的？！竟然是一星！

『我的魔力是水系的，會一點治療，但我實際的能力有點特別。』

「所以老爸是治療師？」我順著他說的話好奇地問，明明戰鬥技巧那麼強。

『也不全是，我算主力攻擊手，我的魔力後來覺醒了光系。』

「水加光？那最後是什麼能力？」說來我根本不認識這個我認識十八年的老爸。

『讀心術。』老爸面無表情的說。

「阿？！？真的是讀心術？」

『讀心術讓我預知危險。』

此時我們走到家門外，突然老爸停下腳步皺著眉頭。

『糟了！』老爸表情變得痛苦，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突然像如臨大敵？

『死鬼！捨得回來了嗎！整個下午都不見人影！是都不用幫忙啊！！？！』老媽的咆哮響徹整條大街。

看來讀心術是真的。

就算老爸再強，我想也打不過老媽吧！